《普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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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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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死之前,还让这个卑鄙阴暗地人物瞧不起,他要以蒙古可汗地尊贵身份含笑而死。
    “你想要全尸还是……”赵诚问道。
    窝阔台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见血才是最痛快地死法!你若是战败了,我可不会问你要什么死法,五马分尸是少不了的。”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真豪杰。”赵诚道。
    窝阔台懒得理他,他旁若无人地从死人堆中找出一只盛酒的羊皮囊,拧开塞子,抬头就往口里灌。他是豪饮之辈,就是死他也要喝个痛快,只可惜这酒囊里只剩下一点残酒。
    “拿酒来!”赵诚冲左右喝道。
    有护卫取来烈酒。赵诚将酒递到窝阔台的面前:“这是我中兴府新出的烈酒,名曰烧刀子酒,自是性烈似火。你既然想喝酒,这种事情我还是很愿意效劳的。”
    窝阔台闻言,一把抓过,仰头就往嘴里灌,高呼:“果然是烈酒,痛快!”
    大概是因为酒性太烈,他的面色绯红,赤红的眼角出现两行浅浅的水迹。举目望去,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他最忠诚的部下,窝阔台指着苍天狂笑,嘲笑神灵的丑陋与薄情寡意,在他的谩骂声中,数十只箭矢飞奔而来,他的笑声嘎然而止。
    在他最后的意识中,却已经忘了赵诚的存在,和赵诚所有的“罪恶”,他也不记得曾经的荣耀、财富、权力与金戈铁马,他只忆起父亲的期许,兄弟少年时代的情谊,还有对美丽家乡的无穷怀念。可是,一切都已经如过眼云烟,窝阔台死不瞑目。
    一代枭雄窝阔台永远地倒下了,连同他身边的九脚白旌旗,成为赵诚走向中原之路的祭品。
    赵诚将窝阔台的双眼闭合上,无论他对窝阔台的观感如何,窝阔台仍然是作为一名枭雄含笑而死的。他命人将阔端、阔出两人的遗体找来,在野狐岭替他们父子三人修了座坟墓………无论生前如何显赫,死后不过是一黄土罢了。
    贺兰军将士舔着伤口,医官们忙上忙下,尽可能地多救活几个,然而毕竟能力有限,有人痛嚎而死,更多的却是未看到最终的胜利就永远地倒下了。萧不离部的一位中年医官,疯狂地在战后寻找着某位年轻的士卒,可他只找到一具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遗体。
    “就地休整三日,命凌去非回军,全权负责此事。向中兴府传达我的命令,命王敬诚征集民壮,将我的每一位阵亡勇士们的遗体送回去安葬,妥善安置。”赵诚命令道,“此役萧不离部居功至伟,各部计功、厚赏!”
    此事自有参军与书记官们着手去办,他们评功不看人名与官阶,只看结果,既有军官参与,也有当事人自证与旁观者旁证,一切都是公开经得起士卒们评说。那些战死之人的功劳无人敢贪了,也自会有军中社团袍泽负责到底。
    胜利了,赵诚虽然对未来的信心倍增,但此时的他却高兴不起来。六月的关外,虽也是烈日当空照,让人觉得刺眼,在赵诚的眼中却是赤红色的。
    突然后方传来一声高呼:“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蒙古人!不儿罕,饶命呐、饶命呐!”
    军士将那位躲藏在尸山中的俘虏给拖到赵诚的面前。
    那人仓惶地跪倒在赵诚的面前,额头碰地,磕了九个响头:“不儿罕……哦不,陛下,我是刘仲禄啊,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你就饶我一条贱命吧!”
    此人正是刘仲禄,二十年前他本是金国在燕京城的一小官,铁木真克燕京后,他靠一手能制得好鸣镝而被铁木真留在身边。此人倒没出过什么坏主意,对人人都是笑脸相迎,这是他与赵诚唯一相同的地方,两人都有相似的生存法宝。只不过前者是真心实意,后者伪善至极。铁木真死后,窝阔台上台,刘仲禄沦为马夫,替窝阔台喂马,一年不如一年。
    刘仲禄称赵诚“陛下”,拍着赵诚马屁,这恐怕是天下第一人了。他老了,脸上的皱纹如同河流纵横的丘壑,跪在地上哆嗦着,眼神如同被猎人围攻中的小鹿一般惊恐。
    “我可不是什么陛下,我要做皇帝,那也不会是因为别人恭维的缘故而成了皇帝的。我只做我所能做的。”赵诚冷冷地说道,“恭维的人多了,并非是一件好事。”
    “国主称帝也是早晚的事情,小人只当是提前恭贺。”刘仲禄习惯性地拍着马屁,一时还不适应面前之人的角色。
    赵诚心生厌恶:“你往日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不会杀了你。看在你以前没有为难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一笔钱财,你去燕京城安家落户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你也好自为之做个安分守己的寻常人吧!”
    “小人愿去中兴府落户!”刘仲禄连忙求道。他认为中兴府应当是当今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随你!”赵诚不再搭理他,径直去抚慰军士。
    刘仲禄看了看赵诚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堆沾着血迹的黄土,也是感慨万端。他如丧家之狗,到处寻找着可供安身立命之所,小心地伺候着高高在上的君王。堂堂天下,哪里才有安宁,哪里才是真正的乐土呢?
    天地不言,唯有塞外六月炽热的烈风掠过,将失去大地束缚的茅草冲上九天云霄,眨眼间就消失不见。那一黄土前面立着一块孤零零的木碑,上面用鲜血写着几个大字:
    贺兰国王灭蒙古可汗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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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瓮山泊㈠

           追击贵由的周鹏派信使传来最新报告。
    贵由慌不择路,并未入居庸关,而是折向蔚州方向,估计是抄近路,走飞狐道,从紫荆关入中原,与蒙古中原军会合。
    “禀国主,居庸关空虚,燕京城也只有少量兵马。末将以为我军应趁此机会,派出一军带着蒙古可汗的九脚白旌旗,骗开居庸关与燕京城。”陈不弃道。
    “可让秃马惕人扮作蒙古人,让守军不疑有它。”秦九补充道,“夜长梦多,兵贵神速啊。”
    他们两人的建议,赵诚十分满意。他当下命令表现出色的铁义为先锋官,秃马惕人木图为副,领两千骑兵欲奔居庸关而去。他又命西壁辉为总军法,负责军纪。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
    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生。
    第一扎营不贪懒,莫走人家取门板,
    莫拆民家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
    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
    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帐房,
    莫进城市进铺店,莫向乡间借村庄,
    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茶,
    更有一句紧要书,切莫掳人当长夫。
    第三号令要声明,兵勇不许乱出营,
    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害,
    或走大家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
    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
    军士与民如一家,千记不可欺负他。
    野狐岭外,总军法西壁辉领着全军两万将士诵读《爱民歌》,大概是因为大战之后太兴奋。抑或是大战之后的疲惫与伤痛。声音不太响亮,有些稀稀拉拉的。
    赵诚很不满意:“再诵一遍!”
    西壁辉一愣,又领着全军再诵读了一遍,这一次声音响亮,也齐整得多。
    “再诵一遍!”赵诚仍是同样的命令。
    西壁辉一共领着全军诵读了十七遍,人人齐声高诵,天地为之震动。人人喊得嗓子眼冒火。三军将士都挺着胸膛,早就严肃认真了起来,因为人人都体察到贺兰国王不可动摇的意志与决心。
    赵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随铁义出发吧。我给你专断之权,上至先锋官铁义。下至寻常士卒,无论官阶大小,无论以往有何功勋,凡违反军纪者,就地正法,无须上报,决不姑息。若是有违抗军纪,扰民、乱民、害民者而未受惩罚者,我只会砍掉你西壁辉的脑袋。”
    “是!”西壁辉沉声领命而去。
    傍晚时,先锋官铁义。副官木图与总军法西壁辉率两千骑军在夜色中往居庸关奔驰而去。居庸关本是一座雄关,但是当金国朝廷南迁汴梁后。大河以北皆入蒙古版图,这居庸关也就失去了它应该有的作用,成了一个地理参照坐标而已。
    秃马惕人木图领着自己的手下,在居庸关前用蒙古语嚷嚷几句之后,居庸关就成了平坦大道。那少量象征性的守卫见可汗地九脚白旌旗到了,根本就不敢稍稍迟疑,出关迎接。毫不意外地成了铁义地刀下之魂。
    轻取居庸关。铁义部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直奔燕京城。此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惨淡的月色之下,燕京城如静默的巨人,沉默不言。这是铁义等人所见过的最坚固最巨大的城市,他想循先例骗过守卫。守军站在城头,见铁蹄声急,急忙打起精神来,在城头上一探究竟。铁义光明正大地打着火把,来到城下。
    “快快放下吊桥。”铁义高呼道。
    “什么人?”城头有人高声问道。
    “大蒙古国可汗亲至,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迎接,否则小心尔等小命。”铁义高声回答道。
    木图高举着九脚白旌旗来到吊桥处,身边数十位秃马惕人举着火把护在左右,那火把照亮了在夜风中飘扬的九脚白旌旗,也将身穿蒙古袍子的秃马惕人照得一清二楚。城头地守卫长官面色大变,立即大呼:
    “快放吊桥!”
    守军手忙脚乱,既提心吊胆,又暗自埋怨可汗在深更半夜过来,也不派人通告一声,让他们毫无准备,听说大同府出现金军余部骚扰了,在这个时候他们哪敢掉以轻心呢?
    在酸得让人牙疼的噪音声中,吊桥在绞练的牵引下缓缓放了下来,接紧着巨大厚重的城门也被打开。城头地守军大部分从城墙上下来,分立左右,理好衣冠,精神抖擞了一番,正在准备给蒙古可汗行礼,表示一下自己的恭顺效忠之心。
    一大片乌云飘来,将月色包裹着,夜色显得更加地深了。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铁义强忍住自己那颗兴奋激动的心,拔出自己的长刀,高呼道:“贺兰勇士们,冲啊!”
    身后骑兵闻言,暴喝一声,如闪电一般直上吊桥,杀入城内。守军哪里想到自己的大祸来临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们成了贺兰剽悍骑兵的刀下之魂。不用铁义吩咐,在解决了城冲口的数百名守军之后,立即分出几营爬上了城头,贺兰铁骑立刻在燕京城内如入无人之境,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各个城门控制住。
    夜色之中燕京城大小街道上本寂静无人,贺兰军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一切宁静的气氛,铁骑在街头巷尾一晃而过,两旁地建筑物回响着铁蹄践踏青石的铿锵之声。
    铁义勒住了马。
    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在这个夜晚他发现几个人打着灯笼,站在一个商铺地屋檐下看着他,那商铺正门之上挂着一副门扁,上面有三个在火光之下分外清晰的镏金大字:“天下铺”。
    铁义看到那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白白胖胖,穿着绸缎凉衫,拱着双手,怎么看都像是商人模样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中年商人身旁是短打扮的伙计。却个个孔武有力,他们手中持着只有贺兰军士才会拥有的制式军刀。
    “你是什么人?”铁义喝道。他的手下早不将这一干人围在当中。
    “你甭管我叫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们都是在为贺兰国王效忠就行。”那中年商人有恃无恐,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黄澄澄地物什,抛给铁义,“在下贺兰国王治下四方馆大头目是也。”
    铁义检视手中地物什,这块纯金打造的物什,上面只写了一个“赵”字。这样地金牌,自己的父亲铁穆也拥有一个,只有国王最亲密的人才拥有。四方馆是一个秘密组织,铁义根本就没听说过。也没资格知道这些。他暗忖此人不愿报名,自是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或者是不屑告诉自己。所以铁义就没追问他何方尊姓大名。
    “在下铁义,正是贺兰军之先锋校尉官,铁某奉吾主之命,夜攻燕京城。阁下在此出现,不知有何事指教?”铁义问道。
    “铁校尉辛苦了,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只不过要告诉你一些紧要之处。”中年商人道,“比如官衙在何处。蒙古人收的税银放在何处,官府地粮仓在何处。军械库又在哪里,还有这燕京城内的权贵今夜又是在哪里过夜。”
    “好,请上马带路!”铁义也不废话,直接命人牵来几匹马,让商人和他的伙计们骑马分道带路。
    这个夜晚,燕京城内喊杀声四起。有人叫喊,有人痛呼。有人求饶。一阵紧似一阵的铁骑踏着青石地地声响,在两个时辰后齐齐沉静了下来。城内的百姓早已在睡梦中惊醒。即使是这炎热的夏夜,他们惶恐地将门窗紧闭,似乎这样就可以将灾难挡在外面。他们蜷缩在简陋的床上,将自己的仓惶的脸藏在黑暗之中,当一切归于沉寂后,不禁长叹一声:
    “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他们是“无知”小民,只能逆来顺受,只有任人宰割的资格,当他们偶尔反抗时,他们就得到“暴民”的称号。他们只能埋头耕作,供人驱使使唤,或者经营小本买卖勉强糊口,无振臂一呼揭竿而起的权利。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契丹人来了又下台,因为女真人来了。而蒙古人强大起来又将女真地皇帝赶到了大河以来。他们习惯了被征服,并非是因为他们真的是无知小民,因为一个又一个统治者抛弃了他们,一个饿狼走了,他们还来不及欢呼,上天派来了另一个更可怕地统治者。所以,他们只求在这乱世之中,能少点战火,能多得到一点食物,骨肉能不离散,祈求那些统治们稍微多一点仁慈,就谢天谢地大叹离盛世不远了。
    一切都归于沉寂,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过。燕京城内的每一间居室中,人们不放心地侧着耳朵,直到他们听到雄鸡高唱,才再一次安心地躺下。他们不关心这个夜晚,是哪位王者攻打另一位掌权者,也不关心死了多少个士卒,更不关心是谁掌握大权,因为这与他们无关。只要没有蛮横的士卒破门而入,摧毁自己的栖身之所,抢夺自己可怜的口粮,霸占凌辱自己的妻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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