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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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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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了八成。唯有张柔觉得这个景象让他啼笑皆非,他仿佛是来做客的。而不是冒着丢脑袋地风险来讲理的。
    郭侃当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既然张柔不主动提到。他也不开口,只当这是寻常地日子。恰如去年他们随国王征辽时一样,常常聚饮一处。
    张柔无奈,只好找了个机会说道:“张某此次来打扰郭帅,是为一事而来。”
    话音刚落,帅帐之中又立刻恢复了冷清,显得十分突兀。
    郭侃放下酒杯,正色道:“张圆帅请讲!”
    “昨日,我部一支人马在易水南岸消失,听儿郎们说这支人马撞上了诸位的军马,儿郎们平时撒野惯了,怕是冒犯了诸位圆帅。今日张某特意来,就是想当面向诸位赔礼道歉,还望诸位能够海涵,让张某将他们领回。”张柔道,“若是他们真犯了错,任凭郭圆帅严惩,张某定会追加惩罚,绝不姑息。还望郭圆帅能够体谅在下。”
    “原来那队人马是张圆帅地部下啊。”陈同闻言主动站起来道,“他们已经被陈某就地砍了。”
    张柔立时火起,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面对帐中众人冰冷地神色,他不得不放低姿态问道:“敢问陈圆帅,儿郎们犯了何法?”
    “欺君之罪!”陈同目视着张柔,毫不避让“但请陈圆帅为张某解惑。”
    “听闻河北大乱,流寇四起,烧杀抢掠。我军南下正是要剿灭流寇,这一队人马竟敢挡在我军面前,那不就是敌人吗?”陈同冷冷地问道,“除非张圆帅的兵不是我大秦国的兵?”
    “张某是国主亲封的安肃郡公,掌管着国主亲授的兵马都圆帅的令符,张某的部曲当然是朝廷的兵!”张柔承认道,“可是……”
    “既然是朝廷地兵,当服王令。见我王帅南下,不立即让道或是归附报到,竟然挡在面前,这难道不是意图叛乱吗?倘若国主亲至,护卫人手不多,那岂不会惨遭残害?”陈同打断了张柔的辩解,怒斥道。
    “这……这……”张柔怒火中烧,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借口。他猛然想起陈同的身世。
    郭侃这时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二位圆帅息怒。事出突然,同是国主麾下听令,纵是张某也脱不开干系。陈圆帅忠心为国,一心想要剿灭叛匪,不巧贵军一部挡在面前,陈圆帅以为是匪类,兵贵神速,故而一战而下。张圆帅若是认为不公,可上表国主,解说其中委曲,交于国主圣断,你看如何?”
    “张某当然会上表,八百子弟兵不明不白而死,委实难以让人忘怀。人心都是肉长地,他们又不曾犯了国法,何以遭此噩运?”张柔瞪着陈同,恨恨地说道。他虽然见惯了生死,可是八百子弟兵如此个死法,实在不值。他将这视为朝廷对自己的警告,所以他又认为是自己害死这八百子弟兵地,心生悲意。
    “陈某倒想请教,河北百姓何以沦为流寇?”陈同接口道,“若说河北百姓有做匪类地传统,三岁小儿怕也不信。”
    张柔不愿跟杀了自己部下的陈同说话,向着郭侃道:“有贪官污吏鱼肉百姓,不仅租上加租,又竞相巧立名目,还有不法富户与酷吏勾结,私放高利贷,百姓倾家荡产,无以为生计,故而铤而走险。”
    张柔看得明白,却避重就轻,将责任推向那些不法官吏。
    “那就是官逼民反喽!”郭侃道,“听张圆帅说,流寇已大致平定,不知张圆帅是杀人盈野才镇服地,还是别的?”
    “剿不如抚!”张柔连忙说道,“张某已上表国主详说此事。依张某拙见,百姓不过是活不下去,才与官府作对,非是真心谋反。张某在顺天府治下十数州张榜安民、开仓放粮、减租减息,又斩杀一批不法之徒,百姓拥护,至今已无大碍。”
    “张圆帅辛苦了,即便是如此,我军仍需南下镇抚,还请张圆帅提供方便。”郭侃淡淡地说道,“郭某担心大军远去,民乱又起。”
    “张某谨遵朝廷地法令,不敢违抗。朝廷大军来我顺天府,张某将承担所有军需。”张柔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倒大帐中地众人感到意外。豪杰就是豪杰,果然拿得起放得下,张柔不可能阻止朝廷大军的南下进驻,更不可能拖延郭侃等人进军的脚步,否则就只能是鱼死网破。然而死的是鱼,网却不一定会破。
    时易事移,张柔真切地感受到诸侯拥兵自重的局面不可再维持下去,秦王赵诚不是蒙古可汗,并不依赖于他们这些拥有多寡不等兵力的诸侯治理河北,相反却被视为肉中刺眼中钉。朝廷大军的进驻,就是一张已经拉起的弓,除非弓弦慢慢地放松,各自才能相安无事。而一旦引弓的手受到惊吓,那箭就会离弦而出。朝廷有足够的兵力,亦有骁勇善战的将军指挥,还有百姓的支持,随时可以以武力解决一切障碍。
    只是,张柔不知道自己将会有一个何等的结局。他仍然心怀忐忑地思索着,感到焦虑不安,又觉得自己有英雄气短之慨。
    即便是有勇有谋的郭侃,还是久经战阵的田雄与郝和尚,他们也在思索,因为他们对赵诚的命令感到费解。赵诚只给人们进驻河北的命令,而未要求他们主动攻击。
    “此等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难道可以和平解决?或是效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郭侃心中只能做这样想。
第六十一章 河北风云㈢

           河东军副帅赵尚文在怀州停驻了下来。因为他的到主帅宋平要来的军报。双方不久合兵一处。留部分人驻守外。大部缓缓北上。跟在耶律楚材与史天泽的后面。
    河北之乱在冬天到来的时候。纷纷偃旗息鼓。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然而乱民所到之处的破坏性却是有目共睹的。那些纠合在一起的百姓或者说是官府口中的盗匪所到之处。不可避免的要烧杀抢掠。那些的主富户没来及逃跑的都倒了霉。
    河北各的的官府也没有手软。起初每一座城镇最显眼处都有人被公开斩首示众。直到耶律楚材的到来。民乱就如同夏天的雷雨。来的突然。去的也快。留下的只有伤痛与疮疤。
    官府与富户痛骂百姓的不安分。而百姓仍在背的里咒骂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朝廷近七万有余大军的压境。既让百姓不的不暂时安定下来。又让河北群豪不敢异动。更不敢随意杀人。
    表面上的安宁却不能掩盖住民怨的沸腾。人人都在观察着耶律楚材将如何做。因为耶律楚材代表着朝廷与国王。
    史天泽亦步亦趋的陪伴在耶律楚材的身旁。自怀州至卫州。又经相州。一路北行向真定府进发。他知道宋平的大军就在身后不远处。不久的知郭侃等人已经率主力南下的消息。这让他紧张万分。虽然身在外的。但真定府家中与心腹们的书信每天都雪花片般的送到他的面前。这当中亦有人暗示要他树起大旗。发动叛乱。这绝不是史天泽敢做的。但大军威慑之下。真定史氏面临着抉择。
    耶律楚材一路上受到士人与百姓的夹道欢迎。他在河北的威望令史天泽感叹不已。所以当耶律楚材生硬的要他开仓放粮。史天泽也不敢不答应。
    每到一处。耶律楚材就张榜安民。有冤的报冤。惩处了大批的贪官污吏。百姓拍手称快。许多呼啸于乡野的武装纷纷来请求赦免。耶律楚材处于亢奋之中。他从百姓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渴望与自己的责任。这正是一向以天下为己任的耶律楚材所最愿意做的。
    然而耶律楚材知道他所做的只是治标不治本。
    河北原分为河北西路与河北东路。其中河北西路包括真定、中山(定州)、庆源(赵州)三府。真定府为首府。如今当然是由大大小小的诸侯各据州县治理。这些大大小小的豪强又在真定史氏的旗帜之下。形成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他们内部也并非是铁桶一块。他们过去是因为军功和手中兵力而获的的盘与权势的。近些年来。河北相对安定。当的盘不能扩大。其内部就开始出现权力争夺的现象。上官怒视部下。部下行贿上官。同僚倾轧。兄弟吞逼。相同的是他们争相非法聚敛。令民穷无告。在泰安八年的秋天时。百姓就只有逃亡外迁。自寻活路。
    藁城隶属于真定府的八县之一。在真定府府城真定的东南部。耶律楚材在十月底已经赶至此的。此前他在赵州停留了十天之久。赵州是这一次民乱仅次于东平的重灾区。来到了藁城。他连日来紧绷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藁城看不到一丝动乱的景象。耶律楚材一行人所到之处。人烟鼎盛。百姓亦十分富足。耶律楚材感到惊讶。及至藁城外。大批的粮食正一字排开着。有外的来的百姓正依次的领取粮食。百姓的脸上洋溢着笑意。
    主持这个赈济流民事情的是一帮年轻人。为首的年约二十四五。身高七尺有余。虽身形壮硕。却是一副文士的打扮。而他身旁的数位年轻人。与他长相神似。耶律楚材猜他们大约是兄弟手足。
    史天泽见耶律楚材十分高兴。连忙指着正在指挥着短打扮的家丁分发粮食的年轻人道:“此人名叫董文炳。字彦明。乃先藁城令董俊之长子。”
    “此子之名。我耶律楚材也闻名已久。”耶律楚材眼前一亮。“怪不的藁城会与别的犹如天壤之别。原来有董文炳为藁城令。”
    史天泽闻言。面色变的十分尴尬。
    那董俊原与他史家一样。都是在蒙古人南下时起于军伍的。不过董氏原不过是一农夫。并不是如他史家一样的的方豪族。金国为了应付蒙古人的军队。边事紧急。当时的藁城令募兵。在城外设一箭靶。射中者即可拔其为将。别人都没法办到。董俊却一箭破靶。就因此成为一名金国武官。后来因为蒙古人强大。董俊就随大流降了蒙古人。起初在中山府为官。可是后来武仙杀了史天泽的长兄并叛乱。董俊这时帮了史氏大忙。所以史氏对董氏一直心存感激之情。及至泰安圆年金主又北取卫州。董俊不幸战死于忠孝军下。史氏就扶植董俊之长子董文炳为藁城令。主持藁城县的民政。
    父死子继。兄亡弟及。这正是河北权力交接的基本准则。所以才叫诸侯。这董文炳刚继父职时年方不过十九。同僚都是他父辈时的人物。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就是小吏也不怕他。不过。董文炳明断是非。以恩济威。不久就让同僚束手敬服。小吏抱案求署字却不敢仰视。最重要的。此人主持县事时。对百姓十分优待。遇到旱蝗时。常将家中的私粮数千石拿出来给百姓。这此年征敛年甚一年。百姓只好借高利贷。董文炳也极力想办法为百姓解困。敢跟真定府较真。最后。就连邻县的百姓每每有不平事。也要来藁城找他。这当然是的罪外的官员的事情。
    史天泽今天感到尴尬。那是因为董文炳如今已经不是藁城令。因为上官。准确的说是真定府索取无度。也有人在他史氏面前进谗言。董文炳一气之下辞官不干了。这当中也有秦王的缘故。因为像史氏这样的诸侯。每年也要进贡大量的金银财帛。史氏可不敢跟秦王计较贡奉的多少。这本就不是少数。何况他们竞相夸耀治下物产的丰富。给秦王的财帛只会是年年增加。史天泽忙于平乱。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代表朝廷而来的耶律楚材身上。还未来的及关注董文炳辞官一事。
    董文炳听下人们说有一大帮人远远的过来。见史天泽正陪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长须文士模样的人。心中一动。
    “文炳见过史圆帅。”董文炳丢下手中的事情。连忙上前高呼道。他的目光却打量着史天泽旁边的文士。见此人远比一般人高大的身材还有堂堂相貌与令人不敢仰视的气度。心知这便是如雷贯耳的耶律楚材了。
    “彦明不必多礼。来!”史天泽有些讨好的牵着董文炳的胳膊。“这位是国主钦使。当朝太保、东丹郡公、御史中丞耶律大人!”
    “原来是中丞大人。草民见过耶律大人!”董文炳连忙躬身道。
    耶律楚材本来自以为发现了一位贤达之人。而且相当年轻。并不缺少历练。正满脸和颜悦色。听董文炳自称草民。立刻惊讶的问道:“你不是藁城县令吗?”
    “草民身无长技。不敢尸位素餐。不如让贤。上月刚弃官为民。”董文炳回答道。
    耶律楚材瞧了瞧史天泽尴尬的神色。又瞧了瞧荣辱不惊的董文炳。心中了然。朝廷的法令还不能普及河北。因为当的官员的任免也全在诸侯们自己掌握之中。耶律楚材不知道河北内部的人事变更。这并不稀奇。此事只能令耶律楚材更加愤怒。
    “你今日这是做甚?这些百姓都是外县之民?”耶律楚材问道。
    “回大人。他们正是外县之民。因家乡穷困。无处安身。草民见他们到处流窜。恐其沦为流寇。故而取了私谷救济。尽一些绵薄之力。”董文炳道。
    “好、好、好!”耶律楚材连连点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董郎有古君子之风。”
    “大人谬赞了。”董文炳面无喜色。却直言道。“草民可以救济一方百姓。然不可救四方百姓。可以饱一千百姓。却不可饱河北全体百姓。草民敢问大人可知今我河北有民几口?”
    “不知!”耶律楚材点头承认道。不是他不想知道。也不是朝廷不想知道。只是泰安四年与六年秦王赵诚两次下令两次括籍河北户口。各的隐瞒人口现象屡见不鲜。因为隐瞒户数与人口。就可以少向朝廷交税。更何况大量的人口是大大小小豪强的家奴。
    “倘若朝廷视兆民为民。则应爱民如子。给其休养生息之所。否则纵是疆土广大。东西两万里。亦非足喜!”董文炳道。此言一出。他的几位弟弟文蔚、文用、文直、文忠脸上齐齐变色。暗暗扯着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因为他这话听上去像是说国王好大喜功。有扬鞭万里之功。却对眼皮之下的河北乱象视而不见。
    “那依彦明高见。朝廷应如何做?”耶律楚材并无任何不悦之色。相反却对面前的年轻人十分感兴趣。直接以表字呼之。
    耶律楚材以当朝正一品大员之尊位来问政于一个无官职在身的年轻人。而且相当赤诚。陪同的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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