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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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夜色-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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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是昨晚11点到12点之间死的。今早6点钟发现尸体。……这事儿,还真有点儿可疑呢。”女招待压低了声音。
  “昨天夜里,夫妻俩大吵大闹,可是后来看起来又和好了,俩人还叫女招待给他们送啤酒什么的。我们还暗地里笑他们呢。可是后来那位先生就穿着浴衣一个人出了大门,乘缆车上去了。是这样的,那时大约10点半吧。又过了10分钟左右,那个妻子象是要追她丈夫,也乘坐缆车上去了。”
  典子想起昨天夜里两次响起铃声。如果说10点半的话,时间也是一致的。这最初的铃声惊醒了她。第二次的铃声,是在给村谷阿沙子打电话前听到的。
  “那妻子,过了30分钟左右,一个人回来了,可是位丈夫却一去不返。值班的女招待有点儿担心,问他妻子。她回答说,有熟人住在附近,请他去打麻将了,没关系。这才放心了,可作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典子因为听到过自杀者所乘坐的缆车的铃声,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切实感。
  姑且不论,村谷阿沙子的稿子怎么样了?一看表,已经过了9点,可以打电话了。早饭送来了,可是心事重重,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实在对不起。在吃饭前给您说这种不愉快的事儿。”
  女招待惶惶不安。
  该打电话了,典子想。可是,反正都一样,于是又改了主意,打扮了一番。告诉旅馆服务人员说要出去,乘上了上升的缆车。
  同一车厢乘坐着四、五位客人,始终谈论着自杀者的事。缆车逐渐升起来了,从窗口俯视溪谷,客人们纷纷说道:
  “从这么高掉下去,简直不可想象!”
  典子也看着窗下。看着下边身形微小的人在活动着,不禁打了个寒战。
  缆车上升到顶点,于是又再换乘对溪庄专用的缆车下行。想到隔壁去竟然要这么麻烦。
  刚站到对溪庄的门口,服务处的人看到典子,迎上前来。
  “是椎原小姐吗?”
  “是的。我来拜访村谷先生。”
  “村谷先生,今天早晨很早,对,在两小时之前回东京去了。”
  典子连话也说不出来,呆立在那儿。
  “她委托我们把这个转交您。”
  说着递上一个厚大的信封。这是稿子。典子打开一看,稿子最后的页数是43,旁边写着一行字:“页数虽然不够,务请原谅!”虽然不足原先所约定的五十页,但这已经使典子全身放松了。
  “多谢了。”
  典子向服务处的人致谢。这时的心情,对谁都想表示感谢。
  可是,村谷阿沙子为什么急着回东京呢?如果是8点动身的话,也太早了。没有和典子联系,可能就是考虑到太早了吧,可是还是打一声招呼好一些。典子不由得这样想。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交出了稿子,所以她不管去哪儿都随便。最重要的是稿子。只要能拿到它,就值得庆幸。总之,典子心中洋溢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和喜悦。
  典子回到骏丽阁,再次作临行前的化妆。
  “小姐,就要回去了吗?实在是照顾不周。下次新婚时,请务必还来。”女招待说道。
  典子可能是因为心情舒畅,忽然说道:“对不起,我还想去看看今天早上发现尸体的地方。”
  “可以带您去。”女招待又劝阻说:
  “那可不是年轻人看的地方,石头上溅满了血,看了心里会不舒服的。”
  “没关系。”
  一方面是因为好奇心,其次又因为作为编辑因而对任何事情都十分认真的心理。而女招待虽然劝止了一次,其实内心可能还是想领典子去,于是终于兴沖冲地走在前面。
  现场距离骏丽阁的庭院只不过30米,在早川溪谷的尽头,那高约40米的断崖下,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块。
  游客和旅馆的雇员有20余人在这儿围观。中间白色的水成岩上,飞溅着已经变成黑色的血痕。
  典子对坠落现场血迹斑斑的可怕情形,只战战兢兢地略微瞟了一眼,其实这儿可能已经经过警察的处理,并不象想象的那样遍地是血。
  可是,典子看到石头上黑色的血痕,依然感到毛骨悚然,马上移开了目光。
  “大概,是从哪条路上摔下来的吧?”
  “听说是从那条路上。”
  一名围观者向上指着。断崖顶上茂盛的树木看起来很小。
  “实际上摔下来的地方,看起来还要稍微低一些。”
  女招待告诉典子。
  “顶上是从宫之下速过来的道路,可是从那岔出的小的便道绕来绕去拐下来了。警察说,坠落的现场,在比躲崖顶稍低一些的便道的旁边。”
  在旁边听到女招待的话的好事者,又插言问道:
  “小姐,那个人,是住在你们这儿的客人吗?”
  “是的。”
  女招待踌躇不安。看来不太愿意公开这样说。
  “他是什么职业?”
  “啊,不太清楚。”
  女招待拉着典子的手,匆忙从人群中逃了出来。
  “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典子的脸色。
  “还好。”
  典子眼前仍然是一片片染在白石头上的黑色血斑。
  “那位客人的职业呀——”
  女招待现在向典子说起方才没有回答的问题。
  “住宿登记簿上,写着杂志记者。”
  “什么,杂志的记者?”
  典子吓了一跳。心中感到猛然的震悚。
  “年龄大概有多大?”
  “42岁。是的,确实写着42岁。”
  典子好象恍然有所悟。
  “姓名是不是写的是田仓?”
  “哎呀——”
  女招待瞠目而视。
  “你认识他吗?名字写的正是田仓。”
  典子感到一阵晕眩。田仓义三死了!
  不久以前,就在昨天早晨,在雾中所看到的田仓义三和村谷阿沙子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接着又联想到阿沙子的丈夫亮吾与不知名女子的淡淡的身影。进而又想起,村谷阿沙子今天早晨提前仓皇离去。
  ——典子耳边又响起昨夜那缆车的铃声。那是在黑色疑惑之中听到的。
  2
  次日14日是终校日,忙得头晕目眩。由于村谷阿沙子的稿子少于预定的页数,典子为填补版面不得不为加入插图,增添广告而东奔西走。阿沙子的稿子虽然排出来并不太理想,但是已经无法补救了。
  杂志的编辑工作,每一期都有类似这样的风险。每个月在出刊日以前必须完整准确地编发完毕。直到把最后改定的清样送交印刷厂,才能安下心来喘一口气。
  典子天一回到东京,就立刻给村谷阿沙子家里打电话,可能她不在家,电话没有人接。她是先回东京的,可能又绕到别的地方去了。为了对稿子如约完成并转交到自己手中致谢,在校稿期间的一天夜里,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是女佣接的。听到是在箱根曾一度同行的女佣的声音,典子想,阿沙子女士肯定也回来了,可是——
  “不,先生还没有回来。”女佣这样回答。
  “她有点儿事儿要处理,到外地去了。”
  “是这样吗?她如果回来,请代为转致对她惠赐文稿的谢意!”
  只说了这些,典子又回身投入到工作中了。典子一直困惑不解,在田仓义三深夜坠崖,发现尸体的那个早上,村谷阿沙子意外地由旅馆踏上归程。后来只是女佣回到东京,她自己却不回自己的家。这确实是可疑的行动。
  田仓义三的死,典子一回来,就一五一十地向大家报告了,一时成了编辑部的热门话题。
  “他不是那种可能自杀的人。”
  这是大家一致的意见。人人都知道田仓义三这个人。他固执、刚愎,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就连向杂志社出卖的采访记事,也从不考虑对方是否为难,甚至连自己的人格也不顾,采用厚颜无耻的赤裸裸的方式来取得素材。而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可能连一条材料也得不到。他对名人丑闻和隐私的刺探,超过专职刑警进行调查和监视的水平。这也是他独特的执著的表现。
  对那些适合读者口味的材料还要加以夸大渲染,然后把稿子揣在怀里轮流到各个杂志社去兜售,只稍许对内容加以暗示以引人注意,诸如此类的交易方式都是富有经验的,就象叫卖商品一样。
  另外,还可以一抓住这样的材料,就给几家杂志社打电话,促使并等待着它们出最高的价钱来买。正因为他从前在地方当过新闻记者,文章也写得相当漂亮。
  无论哪家杂志社都厌恶田仓这种人,但是,一暗示有叫座的材料,就都来抢夺。当没有精彩的内容而感到困窘时,就闭上眼睛向田仓伸手乞讨了。这也是为了保证杂志销路不得已才这么作。
  以往,因田仓而陷于窘境的人不少。连杂志社都考虑到这一点,决定尽量不用他提供的东西了,然而,最近杂志社增多,发生了激烈的竞争,于是,田仓这样的人又成了宝贝,渐渐又得意起来。虽然受到“恶毒”、“卑劣”等等责难,他还是一边冷笑,一边在大众传播机构的下层活动着。
  大象都说,这个固执而好胜的田仓义三,是决不可能自杀的。
  由于典子曾经说起,出事前的晚上,田仓的妻子追寻到箱根的住处,夫妻发生争吵。于是又出现了这种说法:
  “可能是被他妻子杀的,因为他讨厌她。”
  有的说是没有办法,有的说是因果报应,吵吵嚷嚷,总之,直到终校日前象战场上一样紧张,这才慢慢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只有崎野龙夫没有参加这种交谈,一边独自窃笑着,一边叼着烟改着校样,或者进行版面设计。
  典子没有说出雾中所见到的人物和村谷阿沙子的行动。因为她还不清楚这是不是和田仓猝死有关,不能随意乱说。
  但是,她想只对崎野龙夫稍微透露一点儿。一个人了解某种秘密,如果不在哪儿有所吐露的话,心里就觉得憋得难受。
  她等待着杂志的终校日赶快过去。
  最后一天的后半夜,编辑部的女性都早早回去了,这时也不能说。
  第二天全体休息,从次日起开始上班,这天早上,典子看到报纸的一角,不由得瞠目结舌。
  报纸上的通讯中这样写道:
  7月13日清晨6时,神奈川县箱根町宫之下坊岛的断崖下,散步的浴客发现一具坠崖死亡的男子的尸体。经调查判明,死者是前夜投宿于骏丽阁的神奈川县藤泽市南仲街从事著述业的田仓义三君(42岁),警察署因死因存在疑点,于是送往小田原的XX医院。经解剖检查得知,死后已7小时,胃中检出安眠药和酒精成分。田仓死前当夜在旅馆曾饮啤酒,随后外出去向不明,因而被认为是服用安眠药后,有意识从崖上坠落的自杀。
  从报上的消息看来,警察已认定田仓的死是自杀。典子思考了许久,然后把这张报纸叠起来,装进手提包,就去上班了。
  崎野龙夫两眼一付困倦的样子,过于11点才来上班。杂志的编辑部上班晚,特别是终校日刚过的两、三天,大家都悠闲自得,无拘无束。总编辑和其他负责人都不露面。
  当崎野拉出自己桌子下的椅子刚坐下来,典子来到他身边。
  “崎野君,到外边喝杯茶好吗?”崎野看着典子,瞪大了眼睛。
  “是叫我一个人?邀请喝茶,太早了吧,利子小姐?”
  “别摆架子了!喉咙都干了,对来得早的人来说,就连冷咖啡都想喝。”
  “好吧,好吧。”
  崎野两手撑着桌子,离开刚坐稳的椅子站起来。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身上披上了眩目的阳光。
  因为是午前,饮食店里空空如也。侍者拿着苍蝇拍在追逐苍蝇。
  崎野要了冰镇咖啡,躺靠在椅子上。
  “真累啊。终校日过了,还是那么疲劳。”
  “昨天一天没休息吗?”
  “哦,一直睡到傍晚。看棒球赛,后来又被请去打麻将。睡的时候已经夜里2点了。”
  “这样的话,当然疲劳了。”
  典子看着崎野困倦的眼睛。
  “尽管只有一天,如果连这样的时间都没有的话,那怎么受得了,对了,有什么事吗?”
  崎野低头喝了口咖啡,又扬起脸问道。他觉察到典子是有话要对他说才邀请他出来的。在办公室里是不好问的。
  典子从手提包中拿出报纸,在崎野面前展开,指着关于田仓之死的报道。
  “啊,这个吗,读过了。”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说道。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你偶然地在同一时刻去了箱根,见到了出事的现场,于是对这件事表现出过分的兴趣。”
  “对,是有一点儿……”
  “这样一来,青年女职员就不得了了。从箱根回到社里那天,就过度兴奋,喋喋不休地散布传言。”
  “绝对不是什么喋喋不休地散布传言。我只是报告了田仓从悬崖上摔死这件事。是其他的人议论纷纷。”
  说到这儿,典子想起来,大家谈论的时候,只有崎野一个人一边独自默然笑着,一边工作。他有这种与周围不相协调的怪脾气,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他一个人唠叨不止,可是到了人们都大发议论时,他却缄默不语了。
  “嗳,我那时没对别人说过,去箱根的时候,还看到了让人困惑不解的事。”
  “是吗?”
  崎野喝干了杯底的冰块之间最后一滴咖啡,一时并不表示有什么兴趣。
  典子说了起来。她不想在大家面前说,却只愿意告诉崎野一个人。在雾中所目击的事情,是否果真与田仓之死有关,她独自已无法决断。或者她也有这样的愿望,想听听崎野的意见,并不下结论。
  崎野一边听,一边吸着烟,眼光凝视着远方。听典子说完,低语道:
  “果然。”
  他聚精会神地沉思着。
  “实在令人费解。阿沙子女士和田仓君,因为连声音都听见了,所以不会认错,可是阿沙子女士的丈夫和另一位不知名的女人,还没有确认的自信。”
  “田仓来到骏丽阁的当晚,他妻子来寻找田仓,发生争吵,后来又和好了。”
  “是的。这是旅馆的女招待说的。”
  “哼。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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