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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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夜色-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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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仓来到骏丽阁的当晚,他妻子来寻找田仓,发生争吵,后来又和好了。”
  “是的。这是旅馆的女招待说的。”
  “哼。你看到的阿沙子丈夫的女伴,可能就是田仓的妻子。这样的话还真有意思。”
  “……”
  “田仓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崎野龙夫断言。惺松的双眼总算睁开了。
  典子点点头。并不是因为大家的意见就是如此,而是凭借她从田仓的行为举止得到的实际感受。
  “他没有自杀的决心,可是究竟是事故,还是他杀呢?”
  崎野的目光落到报纸的报道上。
  “从报道看,田仓服用了安眠药。不知道剂量是多少,但是无疑不是以自杀为目的,可能是要入睡。不过,这安眠药是在哪吃的呢?”
  “从胃里检出了酒精,因此可以证明在旅馆他和妻子一起喝过啤酒。安眠药可能是在此之后,或者是和啤酒一起喝的。”
  典子说。
  “可能是这样。不过,吃过安眠药的人为什么又要外出呢?如果服药,一般应当在外出归来以后。”
  典子在10点半左右听到了旅馆缆车上升的信号铃声。由女招待的话推断,这时田仓外出了。这时他服用了安眠药没有?的确,如果服了安眠药再外出显然是不正常的。
  大约10分钟之后又响起了第二次铃声。这是田仓的妻子在田仓之后乘缆车追去,夫妻争吵之后又知好了,这是女招待说的,然而他们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田仓首先出走,而妻子又紧追于后呢?
  “还有一种假想,安眠药是在后来摔死的悬崖之上吃的。如果这样的话就是自杀。但是田仓不是会去自杀的人,因此可以排除在现场服用的可能。那么,仍然是在旅馆的房间里了?”
  “服用安眠药之后外出,又回到刚才的疑问上来了。”
  “不,不,不一样。安眠药不一定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服用的。也有被动服用的情形。”
  典子吃惊地看着崎野。
  “啊!那么,是他妻子?”
  “是这样的,将药投入啤酒让他喝下去。他本人在并不知道的情况下外出。外出之前已经要入睡了。”
  “那么,在那悬崖上面走着,迷迷糊糊地迷失了方向,因而摔了下来,是这样吗?”
  典子屏住了呼吸。
  “是的,这可能是合理的解释。妻子有杀夫之心。总之,田仓看来是相当好色的,因此歇斯底里的妻子百般猜疑,追寻到箱根的旅馆,争吵发生了。既然又言归于好了,那么妻子并没有什么恶意,一定是想在睡觉的时候干些什么。”
  崎野把空的咖啡杯握在手里。
  “然而,掺入酒中的安眠药还没有发生效力,田仓就外出了。大概她一定曾经劝止,可他一甩手还是走了。放心不下的妻子于是追上去。可是,黑夜中不辨方向,所以一个人又回到旅馆。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典子没有想到田仓的妻子有杀人的念头,但是崎野的推想言之成理。典子对崎野立刻就作出这样的推理略感惊异。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田仓为什么在那样的深夜之中,站在冷寂的悬崖上呢?那样狭窄的山间便道,究竟是通向哪儿呢?”
  “我也曾经打听过,据说一直向下通向其他的村庄。”
  “田仓难道会有事儿要到那样的地方去吗?”崎野叉着手沉思。
  “是的,夜间10点半外出的田仓,为什么必须要去那个地点,这是问题的关键。”他说道。
  “可是,田仓去箱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典子问道,
  “从你的话来推测,他是为了和村谷阿沙子女士会面。这事要向阿沙子女士询问还为时过早。”
  典子赞成他的说法。
  “从报纸的报道看来,警察以为死因可疑才进行了解剖,大概没有遗书,因为是作为没有自杀征候的人坠身而亡,所以才加以调查的。结果确定是自杀,但结论可以说仍然是可疑的。”
  崎野龙夫梳拢着头发说。
  “但是,为了使问题明确,得有一个出发点。田仓究竟是不是自杀。”
  “我认为不是自杀。”
  “是这样吗?那么,是事故致死,还是他杀?”
  “哎呀。”典子望着空中。
  “真难哪。根据你刚才的推理,事故致死的可能性大,那么为什么又提出他杀呢?”
  “等一等。”
  崎野从衣袋里拿出社里的公用稿纸和铅笔来。
  “我们先把了解到的事实记下来。”
  他一边对典子的陈述反复询问,一边写道:
  (1)田仓前往箱根,是为了去会见村谷阿沙子。
  (2)那个夜晚,村谷女士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相会。不过这尚未得到确认。(典子目击)
  (3)次日清晨,村谷女士在离开干道的小径上,和田仓单独会面。(典子目击)
  (4)阿沙子女士当天早上变换了住址,搬到了坊岛的对溪庄。
  (5)田仓也跟着搬到相邻的骏丽阁。
  (6)当天傍晚,田仓的妻子来寻找丈夫,两人发生口角。(旅馆女招待)
  (7)争吵过后又重新和好,夫妇共饮啤酒。(旅馆女招待)
  (8)田仓于10点半左右,身着浴衣,乘缆车只身外出。(旅馆女招待)
  (9)田仓的妻子10分钟后追赶丈夫,乘下一次缆车上升。(旅馆女招待。典子听到了这两次的铃声)
  (10)田仓的妻子11时多独自回到旅馆,说丈夫在熟人的住处打麻将。(旅馆女招待)
  (11)在这时,典子给阿沙子女士打了电话,她全家外出,房间里没有人。
  (12)阿沙子女士给典子打电话是在11时过后,就是说,可以认为,在田仓夫妇外出期间,阿沙子女士一家也外出了。
  (13)田仓的死,大约在10时40分至12时之间,因为田仓乘缆车上升是在10点半,到现场大约需要10分钟。
  “恰好十三条。”
  崎野让典子再看一遍他记下来的内容。
  “如果小事都写上的话,还有一些,就先写这些吧。”
  典子看了一遍。一口气读下来,眼前于是浮现出一条醒目的线。
  “这么看来,田仓君的暴死,显然和村谷先生有着密切的关系。”
  先前就已经感觉到的隐隐约约的疑点,现在稍微明朗化了。
  “嗯。”
  崎野含糊其词地回答道,侧过脸去,一面抽着烟,一面凝神沉思着。这个时候,典子侧面看着崎野那轮廓分明的面容,不禁心旌摇动。
  3
  这天午后,白井总编辑来到社里。他照例坐在中央的办公桌前,用典子殷勤递上的凉毛巾使劲儿擦着那长长的脸。
  “利子,看到今天早上关于田仓的报道了吗?”
  他仰望着典子问道,昨天休息,看来是去过理发馆了,今天脸上异常光净。
  “是的。”
  典子轻轻地点点头。
  “有意识的自杀。报纸这样简单地下结论实在难以理解。可能从事文字工作的人都和自杀有缘吧,就这么刊登出来了。”
  总编辑一边把毛巾递还典子,一边说。
  这时,坐在白井旁边的副总编芦田也插嘴说道:“可是,田仓那家伙是不会想去自杀的。我也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报道本身就有可疑之处。”
  他从挂在椅背上的上衣衣袋里好容易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这是剪下来的报纸。
  “看。”
  他用手把它展平。
  “这儿写着:‘警察署因死因存在疑点,于是……解剖检查得知死后已7小时,胃中查出安眠药和酒精成分。’服了安眠药,又从崖上有意识地坠落自杀,这是无法解释的。一般用安眠药自杀的人,服用过量药物,当然是躺在席铺上睡着去死,如果要从悬崖上往下跳,还吃什么安眠药呀!”
  他环视周围的桌子。
  编辑部有6人出勤。而且因为终校刚刚完毕,都不忙,于是纷纷抢着讨论副总编提出的疑问。
  “的确,是有点儿奇怪。”
  白井总编辑说道。
  “如果服安眠药的话,仅凭药力就可以致死。如果要跳崖的话,就没有必要使用安眠药。这才合乎情理。报道显然是自相矛盾的。”
  “安眠药是否达到致死量了呢?”另一个年轻编辑问道。
  “这不清楚。因为报道太简略了。”总编辑回答说。
  “不,恐怕没有达到致死的量。因为本人外出了。”
  “但是,药发生效力,难道不需要一定的时间吗?”
  “哎,你是怎么想的呀!”
  “不,你稍微动动脑子就会明白。”
  大家的声音渐渐高起来。
  “本人因服用达到致死量的安眠药,产生极度恐惧,他没有耐心一动不动地等死,于是跑到外面,从悬崖上跳下去。我是这么想的。这是一种精神恐怖。”
  “带有文学色彩的解释是没有意义的。”副总编芦田驳斥这种分析。
  “我也不赞成刚才这种推论。”
  其他的编辑都把脸朝向他。
  “安眠药在哪儿服用的也不清楚,那么,暂且假定是在旅馆服用的吧,又有是自己服用,还是被动服用的问题。因为,假若是被动服用,也有在睡眠状态下被什么人抱着走到崖上再扔下来这种可能。但是,在那种状态下离开旅馆是相当困难的。要抱出去一个人,无论如何得两个人以上。这势必会被旅馆的人发现。”
  “是本人外出,报纸上写到了。”
  白井总编辑注意到了这一点。
  “是的。因此被动服药不是在旅馆内,是在外边。田仓在外出时无意服用了别人投放的安眠药。然后被弄到了悬崖上。”
  “可是,田仓外出的时间是10点半啊。那一带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在那个时候,要到什么地方去呢?是去和什么人物会面,然后无意中服用了对方投放的安眠药吧?”
  “实在不可理解,那家伙怎么几乎毫无戒备。”
  “不过,你的看法有点儿可笑。无论如何,田仓按照自己的意志是绝不会去死的,这是确定无疑的。”
  他们不知道田仓在旅馆和妻子在一起,也不知道曾经发生争吵的事实。因为报纸上的报道过于简略,没有涉及这些情节。典子看了看坐在最边上那张桌子前的崎野龙夫,他象往常一样不介入大家的谈话,一边吸着烟,一边似乎在仔细看着什么杂志。他脸上露出的微笑不知是因为杂志的内容可笑,还是大家的谈话可笑。
  “啊,是这样。”
  白井总编辑象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盯着坐在一边的典子。
  “利子,田仓所住的地方,听说和你是同一个旅馆?”
  “对。”
  在自己的桌子上正整理读者来信的典子抬起头。
  “你在旅馆没有见到过田仓,在走廊和庭院里也没有见过吗?”
  “是的。”
  这是从箱根回来报告田仓之死时的谈话。事实确实如此,然而回答却有点儿保守。虽然没有直接看到田仓,然而他的情况通过旅馆侍者都一一知晓。
  “嗯。”
  总编辑伸着长长的下巴。
  “这家旅馆和村谷女士住的旅馆相邻。等一等,等一等,这么说来,田仓也找村谷女士有事才来到那儿,那个旅馆……叫什么来着?”
  “骏丽阁。”
  “可能就住在骏丽阁。一定是这样。可能田仓为了和村谷女士会面,于是来到相邻的旅馆。恰好利子也住在那儿。”
  “当然应当这样分析。”
  副总编芦田表示赞同。
  “作为田仓可能会这样的。因为对方是女作家嘛。可是,如果要这样,为什么不和村谷女士住同一家旅馆呢?”
  “有两种可能。”总编辑答道。
  “一种可能是田仓后来才到,那个……?”
  “对溪庄。”典子说。
  “那个对溪庄已经客满。所以没有办法只好住进相邻的骏丽阁。还有一种可能,田仓这个人考虑周密,特意住在邻近的旅馆。”
  “噢,那是为什么呢?”一个年轻的编辑问。
  “这是因为田仓了解村谷女士的性格。这位女作家有一种奇特的癖好,或许可以说是怕见人吧。在写作的时候,无论有怎样紧迫的情况,也绝对不许编辑到自己家里来。有的小说家如果编辑不在旁边就不能写作,而阿沙子女士与此完全相反。甚至到讨厌认识的人住进同一家旅馆。通晓关于作家的信息的田仓,早就知道这一点了。而且由于田仓的目的,是无论如何要取得比街谈巷议的流言更胜一筹的材料,当然更不会讨阿沙子女士喜欢了。因此住在相邻的旅馆里想办法谋求会面。”
  说到这儿,白井突然沉默下来。自己“呀”了一声,眼睛看着远方。
  “唉,利子。”他叫道。
  “村谷阿沙子,起初住的旅馆是宫之下的杉之屋饭店吧?”
  “是的。是这样。”
  “她在你到达的第二天早上,突然变更预定的住处,搬到了坊岛的对溪庄。”
  “是的。为此我也很吃惊。”
  “是这样。”总编辑说。
  “这个杉之屋饭店住着田仓。可能村谷女士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急忙搬到另一家旅馆了。”
  典子听到这种说法,产生了一种推想。村谷阿沙子为什么要从杉之屋搬到对溪庄去住呢?那时,感到了那种惊慌之状,但是,应当想到这次换旅馆的行动与田仓之死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因此,她对总编辑的话感兴趣。
  “但是,这也有点儿难以解释。”
  崎野龙夫第一次不慌不忙地发言。两手托腮,只是脸朝着大家。
  “那么,田仓是在村谷之前,先住进杉之屋的了,可是,所谓在同一旅馆內等候村谷,用刚才说到的情况分析,是不合情理的,而如果说田仓偶然发现村谷已经先住进杉之屋,那么与专门来箱根会见村谷的目的也不相吻合。”
  总编辑默然不语。
  但是,典子去箱根时,清楚地看见在汤本车站从同一列车下车的田仓。因此,田仓先于村谷阿沙子住进杉之屋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在结束对村谷女士的访问,在由宫之下通往木贺的夜路上漫步时,遇见了已换上浴衣的田仓,出于无奈不得不和他交谈。当时,曾偶然想到田仓住在什么地方呢,或许就是杉之屋饭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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