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x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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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x小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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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书台前,但我瞧见四周的墙壁都在颤动。我蜷缩在这里,导致一种平衡的破坏。我举起双手靠近自己的脸。但随之,我手里的笔也索索地抖起来。书台上的每个最细小的颗粒都在颤动,似乎脚下的地板也在摇晃,摇晃,像船上的甲板。我听见骨头像玻璃一样碎了,但我却像焊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也不动。似乎,我头上的一根根头发都活了,像屋顶上、水底下的草一样活动起来。可能,一切都在震颤。我身体的地震朝我胸腔上部发挥一种轻压的扩张作用,使我发生短暂的昏厥。我的身体就像一个水杯,所有一切就像抛进饱和溶液中的颗粒,搅动,旋转,噗噗地敲击着杯壁。独。孤。    
    那怕只说出一个字,我抓住一个无关紧要的字,孤,但在某种意义上,即使我把它说出来——对于我的四肢,只是一种压迫感,接下来,我吐吐舌头,摆摆屁股,很快说出另一个字:独。但我缄默着,我缄默着,只剩下我一个人。无关紧要。孤独。仿佛从我的脚底下抽走了地板——你明白吗阿×:我掉进了墨水渍里。只要喷一口气,稿纸上便全是墨汁,只要抬起胳膊,挥动,稿纸上便全是未成形的文字。只有我的头露出水面,并从脖子根儿开始发凉。周围全是黑色的暗影,身体坠落致脖胫,显出我这张呆滞的脸。    
    阿×,我感到一阵剧裂的肉体上的疼痛——一种非肉体的原因引起的肉体上的疼痛。我咬紧牙关。屁股铁沉沉地坐在书台前。震颤已经过去,我微微抬起身子,像浮出水面,眼下,脑子里无意识闪过一个关于“心”的成语——“心□□□”它飞窜而过。心。没来得及看清,它便消失了。目前看起来,我就像一台超速运行的机器,轴承已经发烫,我唯一担心的是——照此下去,金属就要熔化了,就要滴出金属的液体来。我的心脏怦怦跳动,阿×,快浇些凉水来!    
    我记不清是否说过停止。    
    我整个心好像被网在蜘蛛网里,    
    无法动弹,我的思想的脑袋也蒙上了蜘蛛网,    
    阿×,我曾期待,我在期待,整个白天,接着黑夜,    
    但我偏离了目标。    
    因此……    
    没有“因此”的下文了。一片空白。我在此停下来,一种轻松逐渐被迷惘取代。周围的一切我都听不见了,我只是隐约听着我腹内的动静,听着笔从我的手中慢慢滑落……    
    唔,我是否该把全部的内容都(涂)掉?    
    那么,阿×,现在你可以撕掉了……    
    爱你的黑明    
    我匆匆地把信塞进信封里,免得再看一眼,然后,写上地址……    
    接着,我像木头那样沉闷地坐在那里,坐着,突然,那些印象准确地冒出来……不,它只是闪念,只出现了0。0001秒的时间——


第二部分身份复杂但我喜欢的人

    “我将对阿×说些什么呢?”    
    每次去见阿×的路上,我都在想,一直想——见她——我将说些什么呢,说什么能使她发笑呢?每次我都这样想。其实,意识里我知道:那不过就是一句结束语。    
    让我觉得幸运的是,她得了感冒。    
    感冒使她咳起来更加放肆。    
    她压制着不咳,有一刻,她用手绢儿压在嘴唇上,然后,她对我说:“黑明,我们又将走到哪里去……”    
    那声音嘶哑却像汩汩流淌的泉水。    
    我们会走到哪里去,不重要,总之是上次走过的另外一个地方,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从她住那公寓旁走出来,她说——“走走,会觉得好受些。”    
    我说,我什么也没说。    
    只是朝她笑笑,在通往我们即将走过的车道上,车轮的辙印形成的小水潭倒映出我们的身影。    
    她微笑着。有时候我愿意把她想象成一个身份复杂但我喜欢的人。    
    我甚至边走边想——她和我讲过的同样的话——做过的同样的动作。很长的时间没有言语,只有她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静静地走着,或者说呆呆地走着。我转头看她。她终于抿着嘴,抿着。笑。    
    好像地球在和她交谈,地球也在和我交谈。    
    地球把我连接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长时间地沉默不语,好像出于种种思虑,但没有。    
    没什么不妥。    
    走着,就像波浪将我们轻轻地往前推动,慢慢地覆盖过去。周围全是铃当声、刹车声和水溅起来的声音。嘈杂。她忍不住要揩揩鼻尖上沁出的汗珠,其实,也没什么汗珠。我将对她说什么呢?我一直想,像和来时的心境一般。但不是来时的心境。我想出要说的话了,看她一眼——准备再修改一下,或者删掉一些不该说的东西。整个删掉了。    
    我很自然地握住她右边垂下的手。她也将我握住了,轻轻地,如果有人从地面走来便轻轻地松开。    
    车从我们身边驶过去,她裙子的边角在掠过的风里飘荡。    
    “你喜欢裙子吗”她说:“黑明,我喜欢裙子。”    
    “当然,你知道的。”    
    “非常喜欢?”    
    “非常喜欢。”    
    又没有可用的词了似乎。又一辆汽车驶过,她的裙子仍旧飘着。(过了一会儿)    
    阿×:为什么不走啦?    
    我:我看见前次撵的那只狗。    
    阿×:死了吗?    
    我:没有。还活着。    
    阿×:在哪呢?    
    (指给她看)    
    我:在那,瞧,街角……右,往右……    
    (阿×循着手指看)    
    阿×:看到了……    
    (停顿)    
    阿×(接着):你还怕狗吗,黑明?    
    我:……不怕。    
    然后,她突然笑了,格格地笑。她说想起以前就想笑,“以前,”她说,“你记得吗?——17区那条街上的狗可真多,有一次”她停顿下来——“傍晚,我们走过街口时,一群狗跑过来,追着我们……真逗,”她还没说完就又格格地笑起来“我们一直跑——以为狗会一直追到底,呵……那时可真笨啊。”她笑着。她习惯的姿势。她所有的姿势似乎都是习惯性的。    
    我也笑着。往事回荡在脑海里,一个百分之一秒须叟的瞬间,悄无声息。只有脉搏声隐约可闻。    
    “记得,”我说,“我们气喘吁吁——可不是,我四脚都麻木了,你还蹬掉了一只鞋,而且——”    
    (停顿,并转脸看她)    
    一提到此,思绪便一下子涌上头颅,就像喷泉,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被淹没。我不笑了,故意低沉地说:“返回时,我光着脚——你硬是穿了我的那过大的鞋,呵,多霸道……”    
    她噗地喷出热气来,笑着,说:“我还唱什么,‘光脚丫,乱乱蹦……’的歌谣来着,呵……”    
    有一会儿,她不笑了,转过头,看着我,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但她的两片双曲线的嘴唇上,仍挂着一丝隐约的笑。    
    她轻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开。    
    由于惯性,一切都在继续向前。那些许许多多既清晰又模糊的记忆在我的既焦虑又惊讶的血管中往来,事物曾经留下的一些永久的痕迹,就像一些点连成的虚线并在脑中形成一个连词符。我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记忆没有被剥夺,被遗忘,它还在那里。一切都还在那里鲜活着。    
    有一会儿,手撤走了。    
    在静默中。我们似乎仍在交谈。    
    但静默。    
    只有街上连续不断地嘈杂声。


第二部分我对往事生活的回忆

    静静的走着,时间一秒接一秒,一分接一分,十分接十分地过去。只听见脉搏的搏动声。但我们不觉得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切仿佛沉浸在迷雾之中,难以察觉到指针一秒不停地在微微颤抖。现在,尽管街上的人们那样散乱无序,像一些没有形成文字的偏旁部首各自东奔西蹿。他们排不起队伍,或朝前朝后,或朝左朝右,斜走的,横越的,什么都有。但我和阿×,却始终如一地沿着直线往前走着。从我们眼前飞过的每一秒,都毫无痕迹地消失了。    
    现在,我们只是一个人。仿佛只是一个人。迈着平稳而缓慢的步子,在一个暖和得不像秋天的日子里,天空略显湛蓝,很远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但阿×离我很近,我甚至看见从她眉头上掉下来的一根长长的头发一直掉到我的眼睛上。    
    然后,我感觉她的手指又握住了我的手指。温暖从指间传来。    
    她突然猛烈地咳,咳完后又突然说“我会变什么样呢?”    
    她说得莫名其妙。    
    “明天会出什么事?”    
    “明天……我会变成什么呢?”    
    我,我,哦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嘴唇嗡动了一会儿,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明天我会变成什么样呢?”她继续说,并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发出咳嗽声,我把它当成交响曲的组成部分——路边,一个音响店正播放着乐曲。    
    我终于说了,趁着那种声音,我说,“什么也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    
    我等着看见气喘吁吁。    
    她气喘吁吁了,她的两眼滑出泪来,不知是心里的还是从眼里咳出来的。    
    我们仍继续走着,像以往一样,她也终于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或者说靠在我这堵幻化的墙上,她说    
    “这是为什么?”    
    此刻,我不知从何说起,闭了闭眼睛,我觉得她已经知道我想说的一切,一直就知道?但我却不知如何说起。    
    “我也不知道怎样解释”我说“我总认为什么都不会改变。”    
    “什么也不会改变”她重复道,继而又说“……什么也没有结束”    
    沉默。    
    随着草地上一条路的来临,即将消失的各种声音也变得美好动听起来,包括嘈杂声。她的声音轻柔地在我的耳际回荡。    
    阿×    
    (停顿片刻)黑明……你身上好像带着森林的血液……因此我……    
    黑明    
    因此你觉得我……过于固执?……    
    阿×    
    不……黑明……我爱(咳)……    
    她一直咳    
    阿×(稍停)    
    你总是勾起……我对往事生活的回忆……那些细节……竟然那些细节(咳)……都被擦得锃亮……我……徒然地试图骗自己(咳)……    
    黑明    
    阿×别说话——你看那儿,看到了吗?靠右,靠右,草坪……    
    两人停住,头挨在一起,脸几乎贴着。一种神秘的状态。像有某种神秘的东西降临到这个世界。她尽可能地沿着他的指头往前看。    
    阿×(迟疑片刻)    
    嗯,有个影子    
    黑明    
    再看——    
    阿×


第二部分似乎就要把我吞下了

    (脸上露出一些光彩来,她笑了)我看见了,看见了,真的,我看见了!    
    草坪上在剧烈喷射的喷水管。转动。几个喷水管同时喷射。水花四散。水雾其间的景象在太阳底下似乎瞬间消失,又瞬间闪现。    
    阿×(笑)    
    我看见了——有红、黄、蓝、紫……    
    她突然又咳起来。她咳完了,阳光似乎也渐渐淡了下去,。云雾。    
    黑明    
    你别说话了。细节。是的,事实上,现在,我仿佛仍能看到那条街上,那些发生的事情,那间我们一起躺过的房间——我现在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已经过去了可是,我记得,我常站在台阶上、在楼下对你大声喊叫,现在,对那种回声感到惊奇,就好像是我并不存在的一个同胞弟兄的声音那样。许多琐细的地方都表明,无法轻易擦去。只能擦得更锃亮,那些日子,我就像长了一条虚无飘渺的手那样。我们不要谈论那些了,阿×……    
    阿×(沉默片刻,轻声地)    
    我想和你说,我忘不了。我常在一种有关的幻想中……软弱无能,它们似乎就要把我吞下了。在黑暗中,在夜间,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才能平静,才有片刻的安宁……我看不到任何东西……    
    沉默    
    阿×(接着)    
    我不清楚我本来想要什么……    
    我想……黑明,你还想要我吗?    
    ……如果你想——我就给你……    
    任何时候……    
    但,不行了……我已经给了另外的人……    
    我……什么也没有了……    
    你不能要我了……    
    我只剩下……    
    她开始呜咽,并剧烈地咳着。就像一艘超载的船。她在颤粟,在震荡。好像面对着雨,她闭上眼睛,脸上漾动着水珠。因为不时有小的颤抖,像颤音一样传过手指,她过于柔软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不放开。他看着她的手,她的肩,她的脸,她的被风吹动的头发。痉挛。他试图不去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在痉挛,他的精神和肉体的每一毫米都在追随着她的痉挛。他不安地瞅着她说,他什么也没说。完全破碎的声音从她的嘴里颠颤出来,她们结结巴巴地试图说话。在结结巴巴地声音里似乎隐藏着一些扣人心弦的情感。确实扣人心弦,她的嘴巴甚至都扭曲了。    
    她终于恢复了正常。走起来。一阵战粟的余波正掠过她的身体。她努力睁大眼睛,那双迷朦但是又明亮的眼睛显得好像只有瞳孔。然后黯谈下来。她咳得满嘴唾沫,脸涨得通红,外露的皮肤上像淌着鲜血……又逐渐变得苍白。    
    阿×(犹豫片刻):我累了……    
    黑明:我们到那边的长椅上坐坐吧。    
    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像拽着一个小孩一般。弯腰,吹掉椅子上的灰尘,并用手拍拍,他让她坐下。她微笑。轻轻地撩起裙子,坐下。    
    (每当我在记忆中回想那些幸福的时光时;便想起这些锁细的场面;这些爱的插曲;——我正在一种困惑的心境中写作--在迷狂中;我过于软弱;我想;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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