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x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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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x小姐-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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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期里你的头发长了许多,成波浪形了,有时还用绳带系起来。但你在镜中看到的总是一副忧愁的模样,但这的的确确是你毫无疑问。“那年夏天”你这样说,或者是“我二十一岁那年夏天,”你吐出来的字眼对你的嘴说来都不来。一切本该在意料中,却已失势。你肩负的命运对于才刚刚作为青年的你来来说过于沉重,把你的青春都压毁了。    
    他重新记起来了,那年夏天,他二十一岁,还吸烟,并开始写作。混杂,困扰,僵硬的语气,唇、舌,传来的女人的气息,顺着她的门、她的皮肤,摸索着无声地育目地在她的身后下楼。然后她消失了。他其实什么也不记得,只是一个画面闪现在脑海里,最终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结果就是这样:生活下去,所以,要重新开始。    
    那个夏天的午后,空气中有种什么东西。说不清是什么。还有晚上落日的投影,人行道上交错的影子,越来越长,无限地伸长着。影子的轮廓已经不确定,模糊,好像一切东西。爱欲。青春。都混杂在一起似的。等待,朦朦胧胧的希望,注定要变成各种灰色,灰蒙蒙中演绎着各种人的命运。空气中是有一种迷迷糊糊但又十分熟悉的夏末的湿热——这种湿热一直持续到学院开始放假。    
    阿×。至于她的信息——她几乎很少给我一些信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某疗养地——温泉疗养已使她的肺和精神紧张有所好转,她在信中说。我还记得她松开手帕时,注视着她手帕上的血迹的情景。往事就像无边的黑夜一样,那些声音已经远去了,它的真实性也越来越减弱,倒好像根本不曾发生过是事实。关于浪漫与美丽的情爱,我说没有。或更糟的答案。但我已经具备了可以讲给任何一个人听的爱情故事。真是奇怪,我从未写过情书。要不然我可以公布出来,或者独自细细品味。我还想起其它一些插曲,甚至她的某个短暂的痉挛,我那样想象着,比如:她的肩膀、眼睛和嘴唇的线条、腰身和头发。我这样想着显得有些无礼,但它却使我无端的感伤。我说过她的脉络分明,但却从未提过她喜欢水果的香味。其实有好多记忆,都逐渐地被遗忘了。记忆将我们遗忘、抛却。记忆就像一个水面,发生过的事情都映在水面上,都变得清冷,变成了缩影,显得淡泊,或者根本就看不清了;模糊的,随着季节的转换和时间的流逝,它可能会结成冰块,当我们再回想的时候则需要不断地敲击。    
    菲儿。你没有对她隐瞒什么不好甚至有害的东西。事实上,你对她隐瞒了什么东西。她问你本来会是什么样子?你对她说起来的时候呼吸有点儿急促,以致声音模糊不清。菲儿这时候总是要愣愣地看着你,如同水的涟漪,一圈圈微动起伏,但最后归于平静。你会再重复一遍,当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或许是不久的将来。“将来会发生什么?”    
    “你赏得会发生什么事,菲儿?”    
    被忘掉?    
    可能会被忘掉。一个星期,接着又一个星期,时间过得很快,尽管表面看起来缓慢……唔,等我抽完这支烟。    
    稍停。    
    你真的爱我吗?    
    她低声地说,并没有抬头,她的嗓音尽管低柔但清楚有劲,像发自低音区。坦率地讯问,她在昏暗的走廊里,问的并不是一句什么恶心的话。    
    停顿。    
    回答:爱(真心的)。    
    那么,她说道,有一天你会不会向我求婚?    
    你注视着她(良久),不慌不忙地露出微笑,你感觉到她纤细的脚踝碰到了你的脚踝。她的温情总带着一点调皮,她就是这样的人,她的微笑可以混淆她那澄澈的双眸。    
    回答(犹豫一会儿):行了,都是些傻问题……    
    还有什么呢?    
    静场。你把她揽在怀中,速度不快也不慢,但很连贯,就好像被一部机器所牵引。    
    应该对她的状况进行一下描述:她精心梳理过的头发,漆黑而柔顺地垂在肩头的衣领上。她一扭动,或者一仰头,那柔软而沉甸甸的发绺就会倏忽摇摆。她时不时地直起腰,迎合,但她的头和肩表面上没有动,只有头发:一颤,又一颤。你往常一样。    
    意象:走廊。横椅。粘液。叠。树影。    
    婷婷。她乘机站起来,趁一时的安静,迅速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印记,玩儿似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她将新换的裙子的裙摆撩起,突然转向,漂亮吗?她问,她的腿惊人地美——不过她说冬天常常发痒。他一动不动,看着她,最后:点头。    
    我爱你,她说。


第三部分不是恐惧,而是爱

    她跟他说话时的言语,简单的动作和音调和目光,使他仿佛跌入了似乎已经遥远的过去的生命状态或阶段,他有一股被压抑的冲动。“情况越来越糟,”他想,他似乎要往后退,但模糊的,他说不清楚,实际上他根本不是逢场作戏,但仿佛偏离了目标,正逐渐地落入深渊。现在,他想弄清这个问题的症结时,便进入了错综复杂的似乎不可预测的迷宫。他发脾气是因为想到她的爱,就像想到死亡。他在她的生活中、她也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但那似乎不是他的生活,——他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混杂了,太阳穴被一把钳子夹住。    
    他瞧着她,她使他战栗。不是恐惧,而是爱。    
    是的,是的,她说。    
    她到底说了什么,说:我不想吓着你?然而不是。她在他脸上轻轻地一吻,动作看起来似乎有点矫揉造作,很不熟练。然后她好像还做了个小小的表示解脱的手势,面部肌肉因心脏的猛烈跳动而变得僵硬,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晃晃左手,活动活动双腿,坐下来。    
    当时他这个家伙是这样的:似乎作做地衣冠楚楚,动作优雅(其实是一动不动)而神情严肃,像照片上逝去的士兵那样略带忧伤,不至于太成熟,还略显单纯,又无往不胜(其实心里发虚),脑海里掠过了两三个影像而使他觉得有点慌乱。    
    她似乎被他迷住了,或者不如说:傻呀。不过未尝不可。    
    声音停住了。她一直在说什么?她对他讷喃道:我从未有过……爱。愚蠢,傻,白痴,她还伸出舌头吻他。对,最后设计一下更激烈的情景:她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一个无边无际的夜晚,(重复)一个无边无际的……爱的夜晚,她搂住他的脖子说:(毫不犹豫地)你爱我吗?    
    稍停。    
    回答:爱(真心的)。    
    爱……那么——应该给他一个耳光——响亮的一个耳光。    
    再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旁述——    
    爱:就像有性欲的人受性欲的困惑,或者说无性的人受无性的困惑——二者形式上没什么区别。    
    我,或者你或者他爱她们。他拥有三个女人的爱情,仰或说三个女人拥有他的爱情。他似乎活在一个非真实的世界,但她们的声音,她们的样子、身材、发型、目光和手势如在眼前。这是一种奇妙的,同时双空荡荡的感觉,这空荡感挥之不去,犹如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似乎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此接近——进而产生错误的印象。他张开嘴巴,急切地要解释清楚,但越着急,越说不清,结果:爱使他愈发的孤独——姑且这么说。有时候,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他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很可能是五至十五秒钟,但他复活了,他睁开眼睛,周围是黑天黑地的一片,他听到自己发颤的呼吸,仿佛在抽噎。黑暗中,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忘记了他在什么地方:他在他租来的空间里但他忘了。    
    然后他竟突然臆想起她细长的手指、焦躁的目光、简单的单词、说话的声调、悠悠的腿和动作,她也许转过身来冲他微笑,也许不解地看着他。有一刻,他的脑海里满是要跟她说话的言语、他自己的陌生得让人难受的脑袋。她的性情温和,有耐心,还喜欢笑,她噗嗤一声像孩子一样笑出来——热气喷在他的身上。他感到沮丧、消沉,想投身一辆突然从脑海里蹿出来的大娇车的车轮之下,但思想和事实之间存在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第三部分他在梦中淫乱

    那样想着,完全陷入了脑海之中,然后他感到自己不停地往下沉,往下落……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身体继续慢慢地、轻轻地往下掉,眼前一片漆黑,静得使人喘不过气。一分钟,两分钟,继续不停地往下沉……最后,下面微微往上一顶——不再坠落,死了……    
    无数次这样地死去,他说。他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或者这样一个梦(而不是臆想):一道凶光闪闪的刀刃落到了他仰躺着的裸露的脖子上……毛骨悚然,然后同样大叫一声——又睁开眼睛。无数次内心下这样的梦,他在梦中受到了惩罚,在梦中落入精神上的黑暗地狱,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记忆已经淡去。他在梦中回到那样的场景。他像滑翔的鸟一样轻轻地从梦中掠过,升降和旋转的动作令人心荡神驰。他在梦中淫乱,但淫乱的对象却有如一块冰——尽管他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达到高潮。被抽空。他在醒来时感到有微微的精神分裂症,瘦了整整几公斤,而且似乎前列腺也出了问题,撤出的尿都变了颜色,已经不能勃起,脸也扭成一团,整个的成了浆糊。    
    已经离开了,他说。    
    确实:离开。    
    不断有人离开。包括阿×,包括自己。    
    离开。婷婷后来到学院找过你,而你逃避了——既是一个没品味又无比软弱的家伙、一个无赖,但是谁也不能禁止你做一个无赖——你决计做一回无赖。或许你还自吹自擂使劲地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后来你还是见她了。并恭喜她考上了大学。她哭了,她说她爱你,非常爱……接着她故意笑得很滑稽。你不免有些伤心,一时间,两腿虚软得有步支撑不住。似乎差点尿裤子。    
    她说,你真的有女朋友啊——我看见了,在走廊里你和她……她这样说,闪着晶莹的泪光,旋即从口袋里捣出一件东西在你眼前摇晃:她说母亲送给了一个她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身份证。我已经成年了,她宣布,她仍然哭得很滑稽,同时努力地将嘴唇凑成亲吻的形状:我走了,我的爱。然后哀伤地故作轻松地匆匆离去。确实,她没有回头,真是好样的!    
    可她为什么要哭泣?她哭了吗,她匆匆地转身、离开、低着头。你对自己标榜说:绝对没有,她在流汗呢。你呆着一动不动,但马上就流露出沮丧来,似乎你对毫无动弹这一动作怀有一种极大的恭维。    
    


第三部分她的性交过频了

    继续。    
    我突然想起我的母亲来了,对,快刀玛丽——人们送予她的“尊称”,我想起她,这竟然让我有了一种怀念,一种幸福,并使我心态平和。可我为什么要提她呢?她夜以继日地在17区,在那条古老的大街用自己的肉体挣钱,挣钱——以此来分担供养我的生活我的大学。长久以来,我没有兴致谈她,我拒绝向任何人谈起她,这么说:我羞于谈她?我对她老人家不屑一顾?据我所知,她每每和客人交谈的时候,她都会说:“我儿子在上大学呢!”非常冒昧。每当这时候,她就要笑了,她重复她的儿子在上大学这一事实。我尽量使用斯文的辞藻说:她似乎要抓着世界的耳朵摇撼,直到世界说是、是、是……我知道你儿子在上大学……。一切都太晚了,作为一个青年我在逐渐老去,然后我才终于体会母亲的艰辛。我对自己借口说:“我从小就那样恨她,我这么克制自己是因为不想失去母爱。”    
    对我而言,性是我迈向迷惘的第一步,但对于我母亲,性是迈向毁灭的第一步。    
    还是炭黑色凝然不动的黎明前的夜晚,如果在我们的世界,平面的世界,看不到物体,但物体本身在一个非平面的空间里存在,那么现实必然是一个完整巨大的世界。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做梦,并不断醒悟,或许还有一些人能看透这个世界。但对我,它却是一个充满迷茫的、未知的、不可预测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渺小而无知的我才刚刚起步。    
    时间的翅膀不断在我背后扇动,我克制的错误方式已显示出未被谋杀性的宽恕。在地面上,在世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切都在毁灭。历史上最伟大、最深刻的文字在崩溃,文化在崩溃,一切都将在劫难逃。我的光滑的额头上早晚会出现一道道模糊的、字遮不清的皱纹,这一切都将无法选择地到来。    
    母亲的到来加深了我对世界的印象:急趋老去。我才刚开始作为一个青年,但她的眼睛开始花了,白发徒然增多,开始出现各种反常症状。我粗俗而毫无孝道地说:她的性交过频了!她被生活蹂躏如此。    
    我见到她时,那是我二十一岁的黄昏。这出于我的意料之外,我说。那个时期,我住在租来的房间里并耸拉着脑袋开始写作,写作:我从写诗开始。我蜷缩在那个屋子里,除了上课除了散步除了拉撒。我没有遏制地吸烟(并非为了刺激灵感)。烟雾。烟雾。我其实对烟有一种憎恶,不过倒也不至于拿烟头烫自己的屁股。借口倒是有三个:一,脑袋迷糊时烟雾可造点势;二,吸烟时手叼着烟不至于没完没了地在自己身上乱摸;三,已经上瘾。我蜷缩在那屋里,是有一段时间了,然后我也许会到其他地方,散步啊,或者去那走廊里和菲儿幽会。    
    散步。因为憋得慌,像个优秀的懒汉,在那周围漫天闲逛。我走过巷子,是过铺满各种各样新鲜蔬菜的菜市,走过广场,走过长长的茅侧街,走过鸟语花香,走过垃圾,走过奶子硕大滚圆可爱的胖女人,走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嘈杂声,大都市的喧嚣离我很近,过往车辆的马达声,过往人的喧闹,还有那透过喧闹又送来别的喧闹的风。但我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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