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史郎日记 作者:(日)东史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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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史郎日记 作者:(日)东史郎-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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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队长的原则是:严禁征收。但是,可以吃甜年糕小豆粥和面条。  
  这种自相矛盾而又别扭的话,使我们听了以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干脆当成耳边风,不予理睬。  
  把一大堆雪白的精制白面做成了甜年糕小豆粥、面条等等。士兵们在路边赶做面条,身上沾满了白面,马从这条狭窄的道路通过时,拉下了许多粪便,士兵们顺手就将手里的软面团掷向马屁股。反正面粉有的是。结果,马粪上就像被撒了一层石灰一样。  
  大家开始在城边的湖里洗衣服,洗澡。那些狼吞虎咽的人,吃得躺下来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的背包里塞满了征收来的点心、砂糖,此外还有名人字画、两把有姓名落款的折扇、一罐备用糖精和一罐奶粉等,这就增加了行军的负荷。只要有了砂糖就能做好吃的,所以我们尽可能多带些砂糖。  
  贪吃的野口终于吃坏了肚子,成了病号。他把自己的胃当做糖袋,装了一肚子甜食,第二天,我捡了一辆没有外胎。  
  咯吱咯吱作响的人力车,满载粮食和野口的背包便出发了。  
  沿途火灾四起,老太婆们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她们的怒骂、诅咒,在我们听来,不过是又一群鸟儿在鸣叫。这就是战败,这就是战争。成千上万的部队洪水般地从无锡城里涌了出来。  
  沿着铁路向武进进发。我们分队因为一边护理野口,一边前进,所以不得不落在大部队的后头。野口一个人的不小心,给我们大家添了麻烦,掉在大部队后面一百多米。我们这伙人就像搬家一样,嘴里哼着小调,拉着被粮食和背包压得几乎快散架的人力车。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枪声。心想,一旦战斗打响,这一车东西怎么办?战斗并不只在公路上打响,人力车并非处处能够通行,况且,更不可能拉着它在枪林弹雨中四处奔跑。  
  于是,我们想抓一个苦力。午饭刚过,我们抓来了一个正在田间挥锄翻上的老头,让他替我们背行李。这个老人看来已是年过六旬,出于我们的需要,不能可怜他,我们尽可能多地背上粮食,剩下的粮食也让老头尽量多背些。我们的背包实在太重了,如果这时跌倒在地,就会像翻了身的乌龟一样,若无人相助,就不用想再站起来,但是因为我们的贪婪,尽管很苦,终究没有舍得扔掉一点。  
  我军一弹未发便占领了常州,看来敌人放弃了常州,撤退到丹阳准备死守。各家的墙上都用粉笔写着〃丹阳集合〃。由此便可准确地判断出敌人所逃之地。原来是敌人已溃不成军,指挥失灵,无奈只好依靠〃丹阳集合〃的形式传达命令。  
  十二月二日。正午刚过就抵达丹阳附近。第一大队沿着小河前进,我第三中队担任尖兵中队,并且还给我们配备了一个重机枪小队。右边铁道上为第四中队,河的左岸上为第二中队,两队齐头并进。战斗阵形部署完毕,只等发令开炮了。  
  我中队第一、第二小队为一线部队,我所在的第三小队为预备队,我所在的分队只留下了野口和苦力,其他人员全部加入了战斗行列。  
  战斗中伤亡很大。西原少尉受到已经出现的死伤情况的刺激,十分紧张。他率领第一小队奋战前进。第三中队对面竹林里有两三户人家,竹林中捷克式机枪正在吐出火舌。  
  西原少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冲在前头,高喊:〃前进!攻击!〃奋不顾身地向敌人冲去。可是,对这一有勇无谋的行为,子弹并没有留情,毫不客气地打中了西原少尉的肚子,少尉应声倒下了。第一小队失去指挥后,成了预备队,决定由我们第三小队接替他们上火线继续战斗。  
  我们散开队形前进。进入洼地后,卸下背包准备出击。  
  左边有一条低洼的路,臭水河的对面是竹林。  
  为了减少我方伤亡,我们从低洼道路逼近敌人。因为前方的敌人没有发现我们,我们能毫不费力地前进。不料,左后方遭到了敌人猛烈的射击,突如其来的射击使我们措手不及。  
  其火力点设在臭水河对面的竹林里。捷克式机枪正在猛烈地向我们射击,严重地威胁着我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掩蔽身子,我们只能爬上山脊卧倒。这样处理实在得当。因为敌人子弹从低处向这里射来,而我们却卧倒在山脊,恰好成了射击的死角。  
  山脊上是一个个上馒头式的坟堆,我们正好加以利用,各自前进。重机枪从后方猛烈射击,掩护我们。出击之际,我们要首先击退左后方竹林里的敌人,于是,向竹林里发射了几枚掷弹筒,把敌人的机枪打哑了。这时,正面敌人的捷克式机枪疯狂地向我们扫射。每隔几秒钟,子弹就像一阵风向我们飞来。我们在坟堆后面隐蔽向前接近敌人。子弹射在地上,震耳欲聋。但是,我们并不害怕。〃畜生!〃我们只感到怒火在胸中燃烧。此时此刻,我们的一切行动,好像魔鬼附体一般。然而,并非丧失理智,盲目行动。我们的大脑极度冷静,仍不乏敏锐,在这种极度的亢奋中,淹没了其他所有的感情,冷静的大脑只保持着敏锐的观察和大胆的判断。与其说我们是考虑敌我关系、与友军的关系以及敌人的状况,不如说是凭自己的实际感觉和判断,采取有效的行动。友军掩护我们的重机枪子弹犹如飞沙走石,在敌军头上撤下。但是,敌人丝毫不买账,继续疯狂地向我们扫射。还不是出击的时候。中队长手持军刀等待时机。敌人的子弹射在坟堆上,零零星星的坟堆一个接一个地成了射击的目标。士兵们利用敌人转移目标和装子弹的空隙,不断向他们逼进。  
  〃中队长阁下,发射掷弹筒怎么样?〃不知是谁建议。  
  〃行!喂!射击手!先打两发看看!〃中队长回答。  
  一会儿,射击手在隐蔽处打了两发。掷弹的爆炸声很大,听起来让人以为是炮弹。仅仅是两发掷弹就使敌人丧魂落魄,敌人的机枪顿时成了哑巴。见此状,荒木伍长一跃而出,大家心领神会,无须吹冲锋号,也不用下命令,都知道冲锋的时刻到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手握闪闪发光的刺刀步枪,一鼓作气向敌人冲去。七十米!六十米!五十米!跑得气喘吁吁。这时,八田一等兵倒下了。其他几个也〃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地中弹倒下了。〃是活?还是死?〃闪电般地在我的脑海里明灭。  
  太阳已经挂在白塔的顶上,微有寒意的树枝飘零着黄叶。  
  敌人盘踞的竹林里,架机枪的地点落满了弹壳,还有几百发子弹在弹药箱里原封未动。竹林里的房子己成废墟,院墙和屋墙上开有可以通过人的大洞。太阳从白塔的顶端逐级下降,战斗淹没在这宁静的夜幕之中。  
  突然接到了紧急命令:〃火速做饭!〃到处燃起了篝火,士兵们在黑暗里像鬼怪一样浮现出来,忙成一团。  
  做完饭就出发了。  
  第二天我们行军在宽广的大道上,下午一点左右到达了白兔镇。在这里,我们接到了令人喜出望外的命令——中队将在这个村子驻扎一周左右,各宿舍务必打扫干净!这真是大喜过望,令人鼓舞。  
  我们立刻去找来了面粉、赤豆,还杀了猪,准备美餐,张罗睡处。听说中队长将亲自到每个宿舍检查卫生情况,所以大家修建厕所、进行打扫,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开始动手做甜小豆粥。忙了一阵后,总算扫清地方。  
  搭好了枪架、铺好床、宰了猪。我们在锅里煮着小豆,倒在铺上抽着烟议论:攻打首都南京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候,却为何让我们驻扎在这里按兵不动。对其原因,我们交换着各自的推测。  
  正当我们闲聊了约一个小时的时候,传令兵带来了令人愤慨的命令:〃立即准备出发!〃  
  不满、牢骚、愤慨之声四处响起:  
  〃这是世界上最短的一个星期!〃  
  〃一星期只有四小时!〃  
  〃赶快请中队长来检查厕所!〃  
  〃还要检查枪架和清洁状况!〃  
  〃还有更重要的呢!请受检查的中队长快来,看看我的屁股眼是否干净!〃  
  〃妈的!如果不嚷嚷检查检查,老子可以美美地睡上四小时,这一来泡汤了!〃  
  我们气得一边骂街,一边不得不赶紧整装待发。  
  野口带来了三个苦力。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可爱的少年,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另一个是年过六旬的老头。  
  其他分队把粮食驮在牛背上,还有人把半生不熟的赤豆装在篓子里带走。  
  短暂的〃一周〃驻扎就这样过去了,我们行进在一片辽阔的丘陵地带。越过不长草木、一片红土的丘陵,迈上了通往南京的大道。  
  傍晚到了一个村子,据说从这里到南京只有十五里。南京的敌人正在撤返,有一部分部队已在句容布下了阵地,我大队是联队右翼先遣部队,任务是向这里的敌人发起攻击。  
  我们在这个村子里做晚饭。我们走进了一户人家,房子很大,二楼有许多书籍,看来主人和儿子很爱学习。    
           东史郎日记(第二卷)——第二节       
东史郎日记(第二卷)  
第二节  
  十二月四日。  
  天气寒冷。行军路上,寒风刺骨。呆在屋子里的时候,大家都想围着火堆尽量暖和一下身子,恨不得把火堆抱在怀里。  
  宁静而又严寒的夜越来越深了。总觉得心情也随之沉重和紧张起来了。  
  还有最后的五分钟就要开始攻打南京了。死神在我们前方,露出贪婪的冷嘲,等待着。我的二十六岁只剩下最后几天了。不!也许只有几小时了。父老乡亲们不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父亲在我的面前,母亲在微笑,弟弟默默地守着我,妹妹在呼唤我。  
  〃列队!〃终于出发了,时针指向整九点。  
  在黑暗中,香烟火一个个掐灭了。〃一,二,三,四……〃响着低微的报数声。  
  第四中队在前面带路,一会儿走的是羊肠小道,一会儿走的是田梗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寒气也越来越逼人,我们仿佛走在高原上,周围一片漆黑。疲劳、寒冷和瞌睡在折磨着我们,突然,前方传来枪声。  
  枪声连续〃啪啪啪〃作响,犹如将一把蒲扇贴着飞快转动的自行车轮子发出的声音。敌军和友军四中队的机枪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先头部队与敌人交战时,我们停止了前进。  
  前进一停止,就感到寒气开始从四面八方吞噬我们的身体,肉体受着寒气的折磨,睡意使得我们很紧张。手触摸到枪机等金属物体时,甚至会冷得发痛。不一会儿,部队折向了一条岔道。  
  敌人还在向黑暗处射击。到处都可以看见篝火,大概都是冻得打颤的敌人点燃的。  
  部队绕开敌人阵地前进着,好像是怕和敌人遭遇。  
  我们的任务是避开小股敌人,直驱南京。黑暗中,在那弯弯曲曲、七高八低的田埂上走了很久。寒气越来越重,让人感到至少是摄氏零下十度。严寒之苦我实在难以忍受,不由得掉下了眼泪。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仿佛四肢要离开身体一样,恐怕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寒冷,我流着泪,咬着牙。  
  部队穿过竹林,上了大道后,停止了前进。黑夜里,有几户人家隐约可见,上级命令我们警戒这条大道,在路边的凹地里摆开了阵势。严寒冻得我们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肺像是已经冻结在冰冷的空气里。狭窄的沟里无法躺下,只好坐等天亮,我把从内地带来的紧腿裤穿上以后仍然觉得很冷。夏天在北支那,为了减轻背包重量,曾经想把羊毛衫和羊毛裤扔掉,因为没有舍得而一直带在身边,现在派上用场了。当时由于炎热、疲劳和辛苦,即使扔掉一页纸都会感到一阵轻松,但我在行军途中一直背着它们从九月、十月到十一月,整整背着它们走了三个月。这种贪欲是我独有的呢,还是人之共性呢?  
  每当我感到睡意像绳子一般用力牵动我身体的时候,而寒气又从绳子的另一端拼命地将我往回拉。多么寒冷的夜晚!令人困倦的夜晚!  
  我在黑暗中散步的时候,在地上拣了一捆稻草,分给好几个战友,每人屁股下不过垫了十五六根。仅此一点儿,大家都觉得像坐在暖气上一样暖和。  
  屈着腿的膝盖头像是裸露在外碰着冰冷的东西一样,冻得发痛,我靠着斜坡坐在十几根稻草上,蟋缩着身体等待天明。然而,这个连血管都快要冻结的寒夜,竟是个漫漫长夜,好像永远不会天亮似的。  
  夜空渐渐泛白,我也苏醒了过来,不由得觉得浑身的血发热了,我要舒舒服服地吸支烟。别说背包,其他随身携带的所有物品上,都降满了霜,遍地都是刺刀般的霜柱。幸亏没有刮风,天气虽冷但是还能挺得住,否则,那就挡不住寒冷了。  
  天亮后一看,感到非常遗憾的是,黑夜似乎使我们瞎了眼睛,近在两间前面的路上,老百姓逃跑时扔下了许多衣服和被褥,早知如此,昨天夜里我们就不会挨冻了。  
  我们立即扫荡了村子,抓来了五男一女。先将五个男人绑在树上,另一个因为是女人,把她放了。可是这个女人紧紧抱住一个二十六七岁皮肤白净的男子不肯离去。她看上去二十二三岁,可能是这个男人的恋人或爱妻,因而不忍离去,表达了她对这个男人炽烈的爱。那情景惨不忍睹。这时,有人拉开她,让她赶快独自逃命,可是她却死死地抱住那个男子不放手。在他们家里搜出了两台敌人的无线电发报机。不是他们进行了间谍活动,就是敌兵在他们家里进行了活动。总之,物证俱在,那是必死无疑了。这个男人只会讲一句日语:〃谢谢!〃或许他以为他所说的日语〃谢谢〃就是〃请原谅我〃的意思。即使我们对他说〃把你杀了〃,问他〃这个女人是你的老婆吗〃,问他〃村子里的敌人什么时候逃跑的〃,〃你是不是在搞间谍活动〃,他都只用一句日语来回答:〃谢谢!〃虽然他并非故意这样,但是我们总觉得这是在耍弄我们,令人恼火。  
  被绑在树上的人,有的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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