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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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与我-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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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张枭羽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利用,孙夫人从一开始就是郁元机的人,是小鬼自己想要挑起内战,想要毁了皇帝,但他无法取信于雷家,所以就让孙夫人出面来当自己和雷家间的传话人。”
“……是郁元机?”谈到这里,沈昙眯起了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你感到意外吗?”张枭羽却似乎很欣赏他的各种反应,“比之孙夫人,那小鬼对皇帝的恨,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告诉你吧,我早告诉过他,雷枢命格占破军主宫,是注定要加入到这天下的斗争里来的。他暗中支持雷家,想要的不仅是梁崇光的命,还想要将梁氏的江山一并葬送。” 
七杀、破军……沈昙目光一凛,忽然又想到了梁崇光万寿节的日期正是贪狼所主,顿时醒悟过来:三星聚合,天下易主!
原来童焱和自己之所以要与郁元机他们缠绕在一起,并不独为了返魂香,而是这天地五行的波动,让任何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只是如此一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付我们!”沈昙想到此处,忍不住质问,既然张枭羽此次的任务旨在天下,为何还要横生枝节的来染指返魂香?
“这可是小鬼的意思,跟我无关啊。”张枭羽撇清道,不过看他那样子也无甚所谓,“那小鬼一边想要毁掉宗朝,一边也想让自己的师兄复生,再说有此一事,亦可分散皇帝大部分的注意力,方便他暗中的那些勾当。”说到这里,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呵呵呵,可怜那个梁崇光,到现在还相信郁元机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对于这个人恶劣的癖好,沈昙嗤之以鼻,而张枭羽此时则似有了什么感应,忽然两眼望向窗外。
“开始了……”他低喃一声,再转而看向沈昙时,笑的惬意,“沈大人,真是对不住了,本官恐怕要让你这一百年的职责泡汤了。不过没关系,大不了你再重头开始,反正你我与天地同寿,有的是花不完的时间。”
说是抱歉,更像是幸灾乐祸和看好戏,张枭羽带着他那悠然的步伐步出了殿所,只把沈昙独自留了下来。

直到张枭羽的背影被合上的殿门所阻隔,沈昙才收回了冷然的目光,他知道那个人正翘首以盼他所热爱的乱世,但自己可不想让他那么容易称心如意。
灵源受制,四肢被束,法阵无懈可击,但若真想突破,也并非没有办法。张枭羽确实说过,沈昙的任何法术都不可能解开这个牢笼,但是他大概忘了,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任何牢笼也困不住的——或许他也并没有忘记,只是不相信沈昙能够做到。
是啊,任务失败之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损失,只要有这一身仙骨,他无非就是慢慢修炼复原。而凡人在世,有生就会有死,即便童焱能安度人生,几十年之后还不是一样头发花白老态龙钟,还不是青山埋骨,与自己分道扬镳。这是草芥一般微小的生命,他又为何要为了救她而牺牲至此呢?
她……真的会死吧……开启秘方只是需要些许鲜血,但他可不相信郁元机就能这么放过童焱。
沈昙渐渐地皱起了眉头,他忽然发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它已经如同一个心魔一般插入了自己的内心。脑海里历历在目都是她撒泼耍赖的嘴脸,一张张如此鲜活,他竟然无法想象这样的一张脸也会变的灰白惨淡。
沈昙有些茫然,局势已如此危急,他居然还拉开了思绪。犹记得真定开光帝君为他送行时的一番提点:这一百年的任期,是他问鼎天道至尊的过程,亦是他勘破自己症结的玄机。然而他此刻却直觉地感到,自己离那症结已越来越近,离至尊之位却越来越远。
一个是朝生暮死的生命,一个是至真之位的机遇,该何去何从,难道不是很明了的吗?
“就算是露水的一生,也有露水的回忆!露水的尊严!”
童焱在七封山上这句狂妄的放话忽然滑过脑海,此时此地想起,显得这般不合时宜,却又那么自然而然。
“……呵呵……”沈昙忽然轻浅地笑了起来,如果童焱在他身边,一定会因他脸上那极为柔和平静的神色大呼小叫,而沈昙只是抬起头来,再次看着那不停变幻的法阵,一声叹息。

88生与死(B)

“茫茫酆都,玉血摄气,九幽逝者,灵音聚魂,黄泉而来,顺吾指引,回返天真,改天逆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像童焱手腕上的血珠一滴一滴掉落一般,契约者的血液融合,开启了剩下的半卷秘方,早已尘封近千年的返魂香,再次展现它的神力。
童焱已经没有力气大喊大叫,嘴上却依然止不住的发出哪怕是轻微的抗议,“你们……你们是不会成功的,你们……没看过、没看过动漫吧,起死回生,从……从来没有好结果……没有好结果的……”
眼睛无力的看着头顶上方,童焱虽然这么说着,却也阻止不了自己头顶上的那个东西慢慢成形。那是记忆之中的黑影,随着郁元机的诵念,由石室各个角落里冒出来的黑雾,缓慢地、盘旋地聚拢在一起。透过那团黑雾,童焱似乎还能感到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正以一种冰冷刺骨的视线,默默地盯着自己。
“宁音?是宁音吗?”梁崇光激动不已,已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走至雷吟所躺的石台边,兴奋异常地喊道:“来!到这里来!这是为你准备的。宁音,到这个孩子身体里,你就能活过来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过来啊!过来!”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黑色的雾气似乎起了什么反应。童焱双耳耳鸣不断,已经听不清梁崇光在喊些什么,但她能感到那团东西已经不再注意自己了,沉重而阴冷的压力从自己的身上移开,童焱看到那团东西转了个方向,开始靠近一旁的雷吟。
“……不要……不要……”她仍然不停地反对着,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呼救,还是为雷吟而抗议,但声音最终只是越来越小,细弱蚊蝇,直至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郁元机听见这边再无动静,不禁淡淡看了童焱一眼。从最初的骂骂咧咧,到现在的无声无息,他自然知道她还没有死,但也只能一步步的接近死亡却无法挽回。
每一个活着的人,似乎都无法想象自己死亡的时刻,然而无论是强大也好,弱小也好,一个鲜活生命的消失,其实就是这般的简单。
郁元机走近已经陷入昏迷的童焱,掏出了准备好的咒符。另一边的黑雾几乎已聚出了人的形态,只待他将童焱的生命化为能源,就能让帮助师兄的魂魄占据雷吟的躯体。
可是,他盯着童焱一脸灰败的面目,却迟迟没有动静。
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返魂的仪式就可以成功了,为何他却感到这一步难下抉择。
“你最好快一点。”中途消失了一会的张枭羽,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他的背后,似乎是看出了郁元机的迟疑,他贴在他耳边小声报告道:“外朝那边已经乱了,内廷也撑不了多久的。”
郁元机心头一跳,没想到雷枢的行动居然这般迅速。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从利用孙夫人引出沈昙,暗中协助雷家,杀死雷桓恶化雍州与朝廷的关系……早在十年前自己与张枭羽缔结契约的那一刻起,在自己明白自己已拥有了能够毁灭一切的可能开始,他便一步步的准备着、谋划着、执行着,直到这一天,万事俱备,致命一击!

早已行将入土,却还要牺牲那么多人来为自己陪葬的宗朝就要完了,他却看着即将与这朝廷踏上同一条归途的童焱,轻轻叹了一口气。
“五星护神,玄冥镇魂,真灵佑身,凝阴合阳,理禁邪源,敢有干试,风刀考身,万死不原!”
他一字一顿,冷冽的声音似在震慑,然而熟谙术法的张枭羽却不禁一愣,因为他知道,这压根不是起死回生的咒诀,而是驱逐魑魅魍魉的镇神咒。
“你为何……”一句话尚未问完,猛然一道金光闪现,立刻将幽暗狭小的密室照的亮如白昼,紧接着一声尖啸,震的人头皮发麻。
离那尖啸最近的梁崇光,粹不及防下只觉的振聋发聩,然而他却顾不上耳朵深处的刺痛,只是看着聚拢成形的黑雾,在光芒照耀下一下子溃散开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搞不清这情形,混乱之下,只能一遍遍冲着那越来越稀薄的黑雾呼唤,甚至伸出手想要抓住飘散的雾气,“宁音!宁音你去哪里?回来啊!”
“师兄不会回来了。”作法完毕,郁元机冰冷地宣布道,连他自己都有些没有想到,在那最后一刻所下的决定,却让自己如此的平静。
“你……你干什么?”梁崇光呆愣地看着他,陡然而变的局面让他忘记了愤怒,首先只是迷茫,但是当他看到手中紧握的那丝雾气也不可挽回的消失之后,浑身巨颤,忽然一步冲到了郁元机的面前。
“你做什么?你都做了些什么!元机你疯了吗!”他扯着郁元机的领子,直将他抵到了童焱的石台边上,“快点做法,你快点将宁音找回来!我命令你把宁音叫回来!”
“我为什么要把师兄叫回来?”郁元机被梁崇光的力道撞的一阵眩晕,双手死死撑在石台边缘,心里却一片清明。
事到如今,他还要复活师兄干什么呢?在听到张枭羽报告他,雷家亲兵已经混在流民之内攻入皇城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召回师兄的理由和立场了。
这个宗朝是师兄宁愿牺牲生命也要保存下来的东西,师兄对宗朝,对梁崇光都给予厚望,难道自己要把自己亲手促成的,这破败不堪的天下摆在复活后的师兄面前吗?

“就算师兄复活了又能怎么样呢?”郁元机冷然回道:“陛下,你想过吗?你要怎么面对师兄?如果师兄问你,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要怎么回答他?如果师兄看到这个即将大厦将倾的朝廷,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你……你说什么?”梁崇光面色陡变,“你在胡说什么?只要宁音活过来,我们……我们就可以重振梁氏的光荣!”
“呵呵呵,这恐怕是不可能了。”张枭羽终于开口插了一句,不过他神清气闲,明显只在看好戏,“陛下,就在方才,聚集在京城外的流民已经冲破了元阳城门,更有一部分已经涌入金墉城的外朝了,梁氏的荣耀什么的,怕是朝不保夕了吧。”
“你说什么!”张枭羽的话终于让梁崇光混乱的大脑拉回了一丝神智,只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他甚至还没有全部弄清这话的意思。
“什么流民?哪来的流民?”
“流民啊,春荒的流民。”张枭羽笑的更开了,“今年春荒更胜往年,灾区颗粒无收,饥民甚至易子而食,还有大量的流民拥堵在城门外,陛下你去宗庙祭祖时不是都看到了吗?”
不错,他是看到了,但梁崇光仍是不解。春荒几乎年年都有,以往那批衣衫褴褛的灾民只能聚集在京城外等着朝廷的布施,或者等死。待到灾荒过后,还留着一条命的就打发他回原籍,剩下的便是一把火烧了了事。
那都是一帮只会拿锄头耕地的乌合之众,就算人数再多,又何足畏惧?
“光有流民恐怕还不足以与守城军士抗衡,不过若是有心之人混在其中,那就难说了……”张枭羽自然明白梁崇光在想什么,事实一层层剥落,这过程最是让他享受,“据探子回报,聚众闹事的一些人身手利落,完全不像农民,而且操雍州口音,怀疑是雷家的人马。”
“雷家!”梁崇光一震。是了,雷桓此次进京还带了虎雷营一千精兵而来,这群兵士本是被勒令驻扎在京城之外,莫非却是与流民同流合污了?
“禁军……召集禁军!”他总算反应过来,撇开了郁元机,显然现在镇压暴民是更重要的事情。
“调集南北两府的禁军前来护卫皇城,还有巡城府兵,就地镇压这群……”
“陛下忘了吗?禁军都驻扎在宗庙那里呢。”冰冷的语调像是一只利爪,扼断了梁崇光的话语。郁元机看着转头来回望自己的梁崇光,微微露出抹残酷的微笑,“如今外面都不知陛下已秘密回宫,禁军没有陛下的指令,如何能赶回来呢?”

“你、你……”梁崇光看着郁元机那不祥的微笑,纵使还有不明,此刻却已觉察出了诡异:禁军离城,饥民暴乱,还有雷家夹杂其中,一切怎么会如此巧合?
“是啊,就是他……”张枭羽几乎要忍不住揭开谜底,却被郁元机一句呵斥。
“你闭嘴!”郁元机瞪了张枭羽一眼,再转首看了看梁崇光,缓缓开口道:“就是我,我骗陛下回来,我让雷家去煽动灾民,我让宫里的内应打开了宫门,陛下你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一切,都是我干的。”
“……为什么?元机……为什么?”这已经是短短一个时辰内第三个让梁崇光措手不及的事实了。期待落空、暴乱忽至、就连自己最信任的人也背弃了自己,太荒诞了吧?是在做梦吧?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呢喃着,明明知道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可能没有理由,可他想不出来,他想不出郁元机有任何至自己于死地的原因。
“你问为什么?”郁元机惨淡一笑,他曾有多少次想象过这一天面对梁崇光的画面,他想他该多么兴奋激动,却没想到事到临头,心如死水,甚至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然是因为我恨你啊,还需要多少理由吗?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能让我恨你?我反倒奇怪,你怎么会相信我是真心实意的跟随你,甚至愿意你来糟蹋我的身体?”
他说的赫然与当初太皇太后质问梁崇光的话语一样,只是那时,梁崇光只觉得太皇太后是一派胡言,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可是……可是……”
“可是光杀了你远远不够!”看着梁崇光不敢置信的目光,郁元机简直觉得可笑,“这个世上,你也好,老妖婆也好,最重视的就是梁家的天下吧,只要毁了它,就算你们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
……要让我死不瞑目吗?梁崇光沉默了。他怔怔地看着郁元机,这是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目,还能看到许多幼年时的痕迹。他想起以前在洪崖山,孤僻的郁元机总是被宁音带在身边,虽然脾气有点不招人喜欢,但也没有什么坏心眼,他那时还叫自己“崇光哥哥”,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这般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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