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英雄传说- 第60部分

出乎墨北微的意料，旺季忽然笑了起来。

“下毒是在你醒来之后。你很谨慎，几乎不碰任何东西，但是，你喝了水。”

墨北微左手用力地按着剑鞘。

她学过制药，一些简单的毒药她自然能分辨出来。她以为那杯水没问题，没想到是那里面落了薄红。

“为什么？”

“黑色和红色都是禁色。”旺季突然站了起来，俯视着墨北微，深湛的双眸一片冷然，“彩云国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犯禁。”

糟糕！

墨北微心头一凛，司徒谨说过——不能被别人发现你来自异世界，否则，你可能会被“世界”驱逐！

有爱丽丝前车之鉴，她很清楚“驱逐”的含义。她不在乎被这里的人忘记，但是，她现在不能走，司徒谨还没恢复，经不起再一起穿越时空的折腾！

要在旺季说出来之前动手！墨北微心念一动，身体立刻有了动作，蹬地冲前，右手拔剑，一眨眼间星切就横在了旺季脖子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陡然间停止了动作。

墨北微僵在了原地，没有挥动星切，否则旺季就不是脖子上一道伤痕，而是头颈分家了。

旺季沉着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墨仙。”

墨北微眨了眨眼睛，震惊地看向旺季，满脸的愕然和不可置信。她握着星切，拿不定主意是顺势砍下去还是收回来，最后还是停在旺季脖子旁边。

殷红的血液流成了一道细线，没入旺季衣领内。

他就像没有感觉到疼痛般，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低头望着墨北微，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会无视这些禁忌的，不是王家，就是根本不在乎禁忌的人。禁色……对于最开始使用它们的人来说，当然不是禁忌。你是被隐藏在神话传说中的仙人。世人误传，将你和黑仙混为一谈。”

旺季沉稳地笑着，右手向着星切伸出，还未碰到剑身，手上就出现了一道伤痕。他固执地继续，直到碰触到冰冷的金属，轻轻一握，鲜血顺着剑身滑下，滴落。

“制裁罪恶，引领死亡，给大地带来安宁的寂静之君。”

墨北微依旧盯着旺季，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只要她右手动一下，旺季的手掌和手指就得分家。但是，她没动。

因为她已经懵了，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发展。

旺季依旧笑着，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多过像一个威严的政客。

“以我的血作为冒犯仙人的代价，我早有觉悟……”

“松手！”墨北微低喝，不悦地看着星切上血淋淋的手。

就算她稳住剑身，这老头再握下去，手掌也得被切成几段！

旺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他看看自己的手，多了几分惊奇的神色，随后，他笑着垂下了右手，没有做任何止血措施。

“王家和缥家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遥远的古代，彩八仙协助苍玄王，收服各地的妖魔和魑魅魍魉，从荒芜中建立国家……传说并不完整。当初协助苍玄王的仙人还有一位，与彩八仙齐名的墨仙，最开始向苍玄王伸出援手的就是墨仙。”

墨北微一头雾水地问：“你想说什么？”

旺季深深地看了墨北微一眼，看着这个如同少女般的人，闭上了眼睛。

“……我希望自己猜错了，但是，愈是看着你，我愈是确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没想到，薄红会杀了作为人类的墨北微，彻底唤醒墨仙。”

他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到无法分辨出任何一种情绪。

“您对这个国家若有半分顾惜，可愿听吾一言？”

墨北微满头都是问号。

她已经完全跟不上旺季的思维了。要是司徒谨在这儿，她还能问一问，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啊？

墨北微茫然地点头。

旺季握起右手，温热的血也无法温暖他发凉的手掌。

“约定的时间尚未到来。您的苏醒是我的过错。用我的血能否偿还这份错误？”

墨北微满腹疑惑，“你是什么意思？”

“我若死去，您是否愿再一次沉睡？”旺季目光灼热而坚定地凝视着墨北微。

墨北微愣了一下，再次沉睡？

旺季只当墨北微是默认的意思，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向着脖子抹去。

墨北微一惊，飞快地打落匕首，“你干什么？”

旺季也愣了，“您不同意吗？……苍玄王的血脉也不能平息您的怒火吗？”

墨北微终于被旺季莫名其妙的话折腾得受不了了，她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我虽然很生气，但也不是一定要杀你。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的恩情我还得差不多，再加上薄红，我们之间两清了，你觉得怎样？”

旺季突然有些发怔，一个猜测浮起来，“难道……你是墨北微？”

“我当然是墨北微。”墨北微理所当然地说，“你同不同意两清？不同意的话，我们就一笔归一笔地算。”

“我同意。”旺季点点头，眼看着墨北微一下子不见了，他依然有些回不过神。

他本以为因为自己的过错，墨仙提前苏醒，“大地的安宁”会提前到来，他已经准备好了牺牲性命，希望墨仙会看在当初和苍玄王的情谊上平息怒火，再次沉睡。

看来，是他看低了墨仙啊……

旺季自嘲地笑笑，被苍玄王推崇的墨仙岂会是器量狭小之人。墨仙一直都谨守着承诺，根本没有醒来，只是以人类的身份在彩云国行走。即使生死攸关，她也不曾作为仙人苏醒。墨仙一诺千金，他竟如此揣度，实在贻笑大方。

苍玄王留下的手记是王家的秘宝。旺季曾因机缘得以翻阅，那些秘法保存的纸张光整如新，墨色的字迹清晰可辨。

——世人为妖魔所苦，求祷之声愈盛，时有仙人应祈而出，其能御风雷，唤冰雪，诛戮妖魔，驱散魍魉。

——仙人乌发而黑瞳，世人呼其墨仙，以别于黑仙。

——墨仙所居之地常有冰雪罡风，生灵难近，所过之处妖魔尽除，常有冰雪覆野，使人不见白骨。

——吾北向而行，**寻同道，安此世，定邦国。途径雾江，闻有仙人在邻，遂往。仙人貌若少女，身伴白虎。既陈来意，仙人应吾所求，与吾同行。

——墨仙名北微，沉静寡言，能御剑飞行。白虎所在，百兽臣服。

——北微神色常郁，吾数问不答，后曰追思故人。

——彩八仙来助，吾甚欢喜。孰料当此之时，北微告别，吾极尽所能，劝说不得，幸而吾妹遥姬劝得。

……

——天下已定，吾拟定国名“彩云”。北微忽辞行。吾大惊，再劝，北微曰，墨仙善杀戮，以死亡予世安宁，此世已安，墨仙当离。北微与吾立约，吾之血脉存世一日，墨仙不醒。吾不得不诺。

——吾每思之，锥心刺骨。吾戎马半生，手握天下，终留不得心系之人。

旺季想起这些记载，不由得长叹一声。

因乱世而出，因安定而离，寂静之君用自己的长眠换得此世安宁，却成生死不见……

他感慨了一会儿，不由得想到墨北微到底是从哪里得到了解药。他虽有药方，却没有制得成药。难道是霄太师……

旺季的神色恢复成冷静坚毅。

若是霄太师插手，有些事就必须重新布置。旺季迅速地盘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附上本文蹩脚的文言文的翻译。（此“蹩脚”指的是“文言文”……我真的努力了，但是，我的语文水平就这样。要是真的写的很古，那根本没法看，我也写不出来，大家包容一下吧。）

——世人为妖魔所苦，求祷之声愈盛，时有仙人应祈而出，其能御风雷，唤冰雪，诛戮妖魔，驱散魍魉。

（世人因为妖魔肆虐而受苦，天天祈祷，希望上天解救他们。这时候，有仙人回应他们的祈祷出现。仙人能使用风雷冰雪的法术，斩妖除魔，驱散徘徊在世间的鬼魂。）

——仙人乌发而黑瞳，世人呼其墨仙，以别于黑仙。

（仙人黑发黑眼，世人称她为墨仙，来和黑仙区别。）

——墨仙所居之地常有冰雪罡风，生灵难近，所过之处妖魔尽除，常有冰雪覆野，使人不见白骨。

（墨仙居住的地方常常有狂风冰雪，人和动物都难以靠近，她走过的地方，妖魔全都被她消灭，她常常用冰雪覆盖战斗过的土地，让人看不见尸骨。）

——吾北向而行，**寻同道，安此世，定邦国。途径雾江，闻有仙人在邻，遂往。仙人貌若少女，身伴白虎。既陈来意，仙人应吾所求，与吾同行。

（我向北边走，想要寻找志同道合的人来安定这个世界，创建国家。中途经过雾江，听说附近有仙人，我就前往寻找。仙人看起来像是少女，身旁有白虎跟随。我说明来意以后，仙人同意了我的请求，和我同行。）

——墨仙名北微，沉静寡言，能御剑飞行。白虎所在，百兽臣服。

（这句不用翻了吧？）

——北微神色常郁，吾数问不答，后曰追思故人。

（北微经常神色抑郁，我问了很多次，她都不回答我，后来她告诉我，她在追思故人。）

——彩八仙来助，吾甚欢喜。孰料当此之时，北微告别，吾极尽所能，劝说不得，幸而吾妹遥姬劝得。

（彩八仙来帮助我，我非常高兴。没想到在这时候，北微说要走，我竭尽所能地劝说也无法改变她的主意，幸好我妹妹遥姬劝说成功，让她留了下来。）

……

——天下已定，吾拟定国名“彩云”。北微忽辞行。吾大惊，再劝，北微曰，墨仙善杀戮，以死亡予世安宁，此世已安，墨仙当离。北微与吾立约，吾之血脉存世一日，墨仙不醒。吾不得不诺。

（天下已经安定了，我想给这个国家定名为“彩云国”。北微忽然向我辞行。我非常惊讶，再三劝说，北微说，墨仙善于杀戮，用死亡来带给这个世界安宁，这个世界已经安定了，墨仙应当离开了。北微和我约定，只要我的血脉还在世上流传，墨仙就不会醒来。我不得不答应她。）

——吾每思之，锥心刺骨。吾戎马半生，手握天下，终留不得心系之人……

大家明白了吗？

　73　彩云国　限期合作

（　）戌时。　。

黑发素衣的少女站在仙洞宫顶层平台，双手舒展，扶着凭栏，临风而立，乌发向后扬起。她闭着双眼，口中喃喃念着什么。过了会儿，她身体微震，突然睁开眼睛。

一双鲜妍的血色眼眸，如同烈烈燃烧的火焰。

“……怎么旺季也说我是墨仙，到底怎么回事？”她低声说着，满脸疑惑。

一个声音传到她脑中。

［把事情详细告诉我。］

那是司徒谨的声音，明朗而清澈，夹杂着愉悦的气息。

墨北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回归的“真影分体”带来的消息一起送了过去。

一道常人看不见的细线连接在墨北微和陆府的“墨北微”之间，那不是实际存在的物质，而是精神力的外放，两人感知的连线。陆府和仙洞宫的距离不近，建立这样远距离的连接并不容易，若不是墨北微解放了“圣痕”，只怕还连不上。

保护陆清雅，和旺季面谈，去见杨修——这几件事有着时间上的冲突，墨北微一开始就想利用圣痕的技能•；真影分体，这样一来就是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出乎预料的是，她解放圣痕后，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也同时被增幅了。司徒谨便提议跟着分体行动，借由精神连接交换信息，这么一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本体和分体信息不通的弊端。

墨北微没有察觉出这个提议中不妥的地方，欣然同意。

因为发动圣痕后，她的双眼会变为血色，这是无法遮掩的特征，她就没打算让本体出现在别人面前，和司徒谨商量了一下，本体来到了仙洞宫——这里丰富的灵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她解放圣痕后飞速流失的灵力和生命力。

陆府的“墨北微”半眯着眼睛，一副成竹在胸的悠然。

收到大段的信息后，“她”笑了笑，下次该教教北微怎么把信息压缩整合打包。这种粗糙的传递方式，要是被人干扰，指不定就丢了多少信息。

旺季也知道墨仙……那些话……再次沉睡、约定、苍玄王的血脉……

看来事情比他猜测得更加有趣了。

“墨北微”右手托着下巴，手指轻轻刮着脸颊，凭着精神连接的便利，直接反馈了自己的想法。

严格说来，精神的连接、感知的连线，若是操纵得宜，可以瞬间传递极大量的信息，比交谈这种沟通方式要来的快捷许多，打个比方，就像是光纤和移动电话的区别。一句句的说话，再怎么快也比不过思维运转的迅速。

［有几个奇怪的地方。他若是一早就认为你是墨仙，为何要带你回府，为何对你下毒？］

［我觉得他认为我是那个墨仙就很奇怪。］

“墨北微”弯了弯嘴角，［这个先不提。他若是存心要杀你，为什么不在你昏迷时动手，还要等你醒了下毒？还是慢性毒？］

［我不知道。我完全是一头雾水。彩云国这个地方是不是跟我相克……］

［未必。］“墨北微”左手捏了个手印，窗外突然传来几声惨叫，陆清雅不由得变了脸色，站起来就要过去查看，却被“墨北微”拦住，“别乱走，陆少爷，说不定有人等着你靠近窗口好从远处狙击。”

［旺季说的话很耐人寻味……就像，墨仙的出现会带来灾难，他不惜一切想让墨仙消失。］

陆清雅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同样的面容，却因为这种陌生的表情显出了迥异的气质。

“你是什么人？”

“墨北微”抬头，淡淡地瞥了陆清雅一眼，那种审视的目光就像在菜场称斤两一般。

“陆少爷，北微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聪明人死得早。你若是不想做这种聪明人，就什么也别问。”

［那他更应该趁我昏迷的时候动手吧，拖拖拉拉的算什么。别说他是好心，这种动不动就灭人满门的人，我不信他还有“不忍心”这种念头。］

听到北微的回答时，“墨北微”不禁笑了起来。

［你倒是够干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他不是没想要动手，而是伤不到你。］几乎同时，司徒谨听到了墨北微近乎大喊的［怎么可能！］，他轻轻侧头，“墨北微”的身体便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真影分体这个技能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