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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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雪-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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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戚少商眉头一掀,朗声道:“快请。”

“你来了。”远远看到铁手的身影,戚少商心里便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暖意。
“早该来看你。”铁手咧嘴一笑,竟有点孩子气的顽皮,“你知道,刚回来,素日里杂务缠身,今才得了点空,便不顾唐突深夜来扰你。”
一双手已紧紧握住了他的,戚少商笑着摇一摇头,他们是曾并肩作战交浅言深的兄弟,有些话,本不用解释。
相携坐下,杨无邪使人奉茶后便关门退出了。
戚少商目光灼灼地看着铁手:“你还好吧?”
“这话似乎更该我来问你。”
“你说,小石头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我若说很好,岂不是骗人的。”戚少商苦笑。
铁手眉头一皱:“是为了金钱帮的事?”
戚少商点一点首道:“我已叫人多方打探,可还是摸不清楚他们的来头。”
“你也不用过于烦忧了。”铁手端起茶碗吹了一吹,“世叔也已着人在查探此事,相信很快就有眉目了。”
“如今的局势,朝野之下再多一股子这样的势力,只怕没有人愿意看到。”
铁手晒然道:“要来的总要来,我倒记得有个人说过,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不管局势怎么变动,只怕还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难倒我们九现神龙戚大侠罢。”

心头一动,戚少商盯住铁手:“这话,倒确实不是铁兄平日里的言语。”
铁手目光闪动,缓缓道:“那日你跟着我,想必已经见到他了吧。”
“他?”戚少商愕然抬首。
“顾惜朝。”铁手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个名字,又喝一口茶。
有如一记惊雷,重重敲在心上,戚少商只觉胸口没由来地一痛:“他果然是疯了。”
“我若说他已经好了,你信吗?”铁手放下茶盏,叹一口气。
“你说什么?”又是一个炸雷般让戚少商几乎有点窒息的感觉,“他的神智不是已经涣散,无药可救了吗?”
“是的,本来是的。这一年之间的种种,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有些事,就连我本身也不知详情。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确确实实已经好了。”
沉默。
这么说来,那天竹林相见,他根本是——
戚少商一时神情恍惚,说不出话来。

他好了。
顾惜朝,已不再是个凄惨的疯子。
但他又确确实实是败了的。
这个败过,疯过,又清醒了的人,该如何面对他呢?
“他为了晚晴,负了全天下,晚晴却也因他而死,甘愿拿自己生命换他生命——”铁手平静地说着,“当他也明白所做的一切惨烈牺牲,原来了无意义,不过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想,我们还能怎样去怪责他?”
“铁兄——”
“我无意为他开脱什么。正如一年前我多谢你成全我对晚晴的心意一样,今时今日,我一样希望你能让我继续完成这个承诺。”
“我——”
“你,能放过他吗?”铁手一字一字的说。
戚少商凄然一笑:“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不过铁兄可以放心,我在此立誓,这些人中绝不会再有我戚少商。”
铁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站起身来:“我代晚晴谢你。”

看着铁手离开金风细雨楼,戚少商回想起他刚才的言语:
——他既已清醒,以后的路便要他自己走下去。我护得了他一时,却不能保他一世。这一年来,我已将过往种种放下,却不知顾惜朝又放下了没有。世叔也让我转告你一言:能放下的还是尽量放下,否则越压越重,任是铁打的肩头也是要垮的。
夜色凄迷里,戚少商抬首望天。
我,要放下什么?
我,又已经放下了吗?

【戚顾】千山暮雪…(三)

快被各位大人的热情弄昏了~~昏到真雄心壮志地以为自己能填完这个不可想象的长坑了~~~泪。。。
上午开了半天的会,下午往省政府报送项目预审,一天忙得直跳脚,中午饭不好好吃,续了一段,晚上挤完了就来发~~给自己的勤奋吓半死~~
这个,这个,一天一篇难度太高了耶,各位大人能准许稍微放缓点频率么?一点,一点就好。。。
——可怜的逆水新人泣上~~


杨无邪没有问为什么。
铁二捕头走后,只见楼主在阶前静立了一刻,便步履匆匆地出门去了。
甚至,忘记了披上他的狐裘外衣。
夜深露寒,戚楼主想必是赴一个重要又重要的约去罢。

惜晴小居外,白衣单薄的人影些微踌躇了一下。
进去,还是不进?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旗子落灯花。”慵懒的一声轻噫过后,门支呀一声开了。
一个黄衫的小书童走出来,坐了个“请”的手势。
戚少商一愣,微咬嘴唇,竟似下了个很艰难很艰难的决定般,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我以为,你本该更早就来了的。”顾惜朝坐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盘旗局,纹丝不动地捻着一枚旗子,眼也不抬的道:“小五,看茶。”
戚少商定了定神,抬眼认真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间屋子和眼前的这个人。
青衣长袖,眉目如洗,还有那,半拢在袖子里的手,竟似不曾沾染过一丝半毫的血腥,如他的人一样,比之当年更苍白清隽。
“嗒”的一声把旗子落下,顾惜朝叹口气,仍是看也不看他的说道:“若是有话要问,或是有人要杀,大当家还等什么呢?”
还未等戚少商省起如何回答,那人却又是一笑:“哦,是了,在下该是叫你戚大捕头和戚楼主才是。疯了太久,不知世上人事,戚楼主不要见怪。”

“顾惜朝!”戚少商终于忍不住低吼起来,“既然你没有疯,又何必装神弄鬼?”
“是吗?”顾惜朝眉头一挑,两道目光倏然扫了过来,“既然知道我没有疯,你还不动手吗?莫非戚楼主今日前来只是探望在下这个故人吗?”
戚少商哐一声站起来:“我不想与你争辩什么。我为什么要来,或许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或许,我只是想试试看我是否真能信守对铁手的承诺。”
“笑话。”顾惜朝冷哼一声,“成王败寇。像这盘残局,我进不得,退不得,生不得,死不得,一切岂非都掌控在你等手上,又何需扮什么宽宏侠义!”
戚少商愣了一下,点头惨笑道:“好啊,原来顾夫人用死也没换回你的明白。”
“我应该明白什么?既不能为自己洗雪耻辱,就只有苟且偷生,连恨的资格都不配有,你说,我要明白什么?”
顾惜朝顿了一顿,恨声接道:“金銮殿一败,晚晴惨死,我已生无可恋,四周望去,皆是绝境,又何尝看得到活路?本来,我惟有一死,对过往作出交待,可你们这些大侠,却偏要护我周全,终不过一个姿势,一个让天下人人信以为真的藉口而已!”

戚少商看向那盘棋局——
放眼四处,进退都无路,进退皆失据。
曾经的信仰一朝轰然倒坍,这无边苦海便永无出头之日。
死去的人将痛苦留给活着的人,但其实若非濒临绝境,谁又会轻言死字?
每一个人死去的理由都不一样,然而殊途同归,人生如寄。
从来痴,由此醉,到最后,哪一个能逃得过命运的安排。
心念转动间,已是无数个念头冲撞着他的胸臆,面对顾惜朝的质问,他根本无话可说。

“是的,很多话,就是藉口,也许本不能算数。”戚少商征立半晌,突然哑声道,“怎么可能算数呢?想当日,中秋月圆,献血为盟,生死同心,共渡危难,若有虚言,血洒寨门,这话又是谁说的?私下你也说过,如果没有我,生不如死,日子不知怎么过——这一句一句,又有哪一句是认真算了数的?”
“所以——”他伸手指向顾惜朝,冷声道,“我答应铁手的话,也未必算得了数。当日我不杀你,却未必今日不能杀你,你记住便是。”
“惜朝轻贱之命,不敢污了戚楼主的手。”袖风拂乱棋盘,顾惜朝冷笑一声:“不过你最好能够杀得了我,否则我不敢担保不再去兴风作浪算计你项上人头。”

戚少商闻言五内翻腾,紧按着剑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五端上茶来,正自疑惑间,顾惜朝突然扬声大笑起来:“小五,把茶端下去吧,戚楼主无缘品这上好的雾峰了,只怕这会子,只有烈如炮打灯的玩意儿才能恰和他的心境。咱们这里,可侍奉不了了。”
说着走到门边,微一偏头,竟是送客的姿态了。
戚少商被他的笑声弄得又气又疑,也没有了继续与他言语的意兴,闷闷地一甩手跨出门去。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刚出门口,里面清越的笑声和吟诵又传到他耳边,最终泯灭在竹林深处。
胸口一阵悸痛,戚少商闭上双眼:今日这个顾惜朝,与那日竹林里的顾惜朝,哪个才是真的他?
又或者,哪一个才是自己想看到的他?
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走来寻他?
一年来,侠义担肩,无以为念,自己以为已经可以放下的一切,可为什么一见他就又激起心头的暴烈?
又为什么,在怒极之后,心痛的感觉有如潮水般涌来,挥之不去?
一个又一个问题,纠结于胸,让戚少商恨不得眼盲心盲便罢。

“他不该来的。”顾惜朝立在窗前,负手望天。
“小五不明白,公子不是一早料到他一定会来的吗?”
“来与不来是他选的,该与不该是我说的。”轻叹一声,顾惜朝转过身来:“三更了,你去歇息吧。”
“公子不睡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突然很想抚琴。”
“公子又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吗?”
“小五,你今天太多话了。”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展琴焚香,指按弦上,却久久隐而不发。
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顾惜朝唇边泛起一个冰凉的微笑:今夜难以入眠的,相信,岂独惜朝而已。

天已大亮。
杨无邪走到内堂前,伸手制止了有事通传的兄弟:“等等吧,戚楼主昨夜归后一直在院子里坐到天亮,不言不语的。这会子才刚入内小憩一阵,有什么事也等回头再说吧。”
转头望向戚少商居所方向,这位处变不惊的金风细雨楼总管竟也呆了一呆:江湖传说中的九现神龙是不可击败的英雄汉子,可再怎么神武的英雄若是有了柔软的暗伤,就不能不令人担忧。

虽是躺在塌上,戚少商其实根本没有睡意。
昨夜的事,他想了很久,也根本想不明白。
不过,还是不要再遇上那个人了。
恨恨地咬咬牙,遇上他,绝对是个不好的劫数。
一个他戚少商,不想试,也不能试的劫数。

批上衣服推门而出,刺目的阳光竟让他有点睁不开眼来。
杨无邪恭敬地束着手,遥遥等在堂院里。
戚少商知道,自然又有一堆的事情,在等着他处理。
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六分半堂的突然邀约之外。

握着拜帖,戚少商有点拿不准对方的用意:“杨总管,来人没说所为何事?”
“帖子是雷纯亲自着人送来的。”杨无邪蹙眉道:“说得盛情拳拳,写得诚意恳恳,一时真摸不透那边的用意。”
“这也好办,我去便知。”戚少商朗声一笑。
“楼主,我们与六分半堂久有嫌隙,自从苏前楼主去后,更增宿怨,如今他们冷不防地邀咱们相见,只怕未必安着什么好心啊。”
“帖子都收了,岂有不去之理。说起来,我还真应该拜会拜会咱们楼子的这个大对头。”
“既是这样,在下着几个可靠的人跟着楼主一起去。”
“这倒不必了。我能完整地去,自然能完整地回来。杨总管放心便是,戚某当自行前往。”
“那便一切听凭楼主安排。”

戚少商感激地望着杨无邪笑一笑,立起身来走到窗边:“又起风了。”
突然没由来地又补了一句:“风起秋寒,若没个人提点着增衣添褥,只怕易惹风寒啊。”

【戚顾】千山暮雪…(四)

还是提前说明一下,虽然做了些功课,但要完全切合史实,确实不容易,凡涉及历史背景及人物的,请各位大人休要深究;另外写文时,诗词种种均是随手捻来,也顾不得什么朝代先后了,回头不小心把明请的句子也搬出来的话,大人们不要追究啊。。。
累死了,明天能否还保持这个速度。。。疑问中。。。


“他会来吗?”
“会,因为他是戚少商。”
狄飞惊轻轻答着,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美,经霜更艳,遇雪尤清。
轻轻把玩着手中的一支红梅,这绝美的女子绽放了一个更胜花艳的笑容:“是啊,他是戚少商。”
盗得梨蕊三分白,不输梅花一段香。
“小姐,今年的梅花开得这样的早,想非寻常之兆。”狄飞惊温柔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逡巡,柔软的声音仿似怕惊扰一个极清极甜的梦境。
雷纯极目远望,那似曾相识的小楼一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她没有再说话。
再好的红梅,若没了那个可以共赏的人儿,又有什么意味呢。
楼未空,人已去。
却原来,此花开处更无花。

暮色四合,斜阳如醉。
戚少商端坐在汴河岸边的“水月楼”上。
此时汴京城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走卒商贩,行人过客,叫卖嬉笑之声渐渐淡去,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大街幽坊,燕馆歌楼,灯火已亮,城中的大酒楼上,甚至已开始有浓妆丽服的女子,莺莺燕燕,远远可闻。
这皇都地处平原之上,非长安洛阳之可退可守,豁露在黄河之外,若逢战乱,根本无险可守,燕云十六州又被割赠辽人,若是辽人南侵,只须三日便能驰到汴京城下——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一派风流繁嚣,终将雨打风吹去。
仿似已看到这太平盛世下暗伏的危机,戚少商的眉头不觉拧成了一道深深的剑锋。

六分半堂的人,该来了吧。
水月楼的老掌柜亲自奉上茶来,对戚少商欠了欠身子:“戚大侠,小店粗鄙,怠慢了。您先慢用着,想来雷小姐他们也就该到了。”
戚少商眉尖一挑:“掌柜的也知道我们在此见面?”
“呵呵,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和六分半堂的主人在此见面这么大件事,只怕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戚少商闻言,不由苦笑一声,干咳了两下。

“让戚楼主久侯,小女子实在不该。”
一声轻笑,如拨云见月,一个清丽的人影袅袅婷婷地走上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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