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云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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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云廷-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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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云与赵廷迅速交换一个眼色,又微笑叹道:“柳小姐所讲的这个故事,行之也是头回听说。我一直以为,这‘万柳’两字,就取自柳家这‘万’株梅树,以及主人姓氏的那个‘柳’字,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倒是行之孤陋寡闻了。”说着,展云又轻蹙眉心,似乎有些不解:“不过这万家,是西南‘飞鹰堡’的那位万堡主?”除此之外,展云还真想不到江湖有哪个万家,衬得上柳曼蝶所讲的那般风头了。
  展云此言一出,柳曼蝶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摇头间,额头的琉璃珠子也随之轻轻摆动,更显出几分娇俏:“应该不是。听说从我祖父那辈起,这万家的人就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我爷爷也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那位恩公的后人来过庄中一次,再以后,那人好像就销声匿迹了,爷爷为此一直很难过。”
  众人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说话间已经行至西侧梅园,园子入口处卧着一方青岩,上书“梅香万顷”四个朱红色大字。未入梅园,阵阵暗香早已浮动身畔,雪后空气本就纯澈,梅花特有的清幽香味萦绕鼻端,众人尚未赏见梅花,却已先醉了三分。
  跟随柳曼蝶脚步,一行人踏着皑皑积雪步入梅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淡粉色的梅树。朵朵粉梅仿佛只只粉蝶蹁跹枝头,冷风拂过,花瓣轻轻颤动,更增添两分飘飘欲飞的楚楚之姿。柳曼蝶微笑解释道:“这片‘扣瓣宫粉蝶’正是盛放时候,再往前面,还有两种梅花,这几日也正开的好。今年雪下的早,别的书种大都刚刚抽苞,要想观赏,还要再过些时日。”
  “持来玩未足,花向手中老。芳香销掌握,怅望生怀抱。岂无后开花,念此先开好。”周煜斐折了一只梅花递到楼月如面前,琥珀色的眸子定定锁住眼前佳人,唇角一勾,笑得格外妖孽。
  楼月如面颊微红,伸手接过梅枝,一双眼有些不自在的看向一边。柳曼蝶早已掩唇笑出了声:“可惜了一支初绽‘宫粉蝶’,就这样被周公子折来,只为博得表姐美人一笑。月如表姐,你还是笑一笑吧。不然周公子待会儿诗兴大发,一边吟诗一边折梅花,我这梅园可禁不起他这三两番折腾!”
  楼月如被她调侃的面上一片绯红艳若霞飞,转过脸不再理人。周煜斐却面不改色,挑眉笑得邪肆:“我这可是师从古人教诲,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周煜斐一边说着,侧眸瞟了赵廷一眼,眸中似有深意,接着又笑着看向展云:“我说行之,柳小姐这一路解说着实辛苦,你就是借花献佛折支梅花送人,想来柳小姐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赵廷自然明白周煜斐弦外之音,面上依旧一片冷淡,一双深邃眼眸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段尘。踏着雪走到佳人身畔,赵廷轻启薄唇,沉声说道:“喜欢这梅花?”
  段尘正站在一棵花瓣浅黄色的梅树跟前,听得赵廷问话,侧眸瞟了他一眼,却没有言语。赵廷被那淡淡一瞟勾的一颗心“砰砰”跳得急切,心下纷乱之际伸手就去折眼前那条枝杈。段尘不禁有些惊愕的看向动手折梅的人:“我不喜欢。”
  赵廷手上动作一顿,一双黑眸无比认真的凝视眼前女子:“那你喜欢哪支?”
  段尘抿抿唇角,转身就走。却见展云也迎了过来,微微笑着看向段尘:“梅花好看么?”
  段尘一语不发站在原地,面色微微沉了下来。心说就赏个梅景,这些人怎么就整出这许多事来!真是无聊透顶。再见到不远处柳曼蝶收敛笑容打量自己的模样,以及周煜斐半眯起眼看向自己的神情,段尘不禁蹙起眉心看向展云,这人,心思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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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是与那几人一同在梅园外的一处屋子用的。饭食做的很是精致,味道明显有些偏重,那三人倒都吃的欢畅,唯独段尘明显吃饭比吃菜多些。所幸山庄里自酿的梅花酒味道独特,清洌的酒液里带着淡淡梅香,烫过之后,酒劲儿淡了,口感却更绵延些。段尘慢慢啜着酒,一边静静听着桌上那几人聊的起劲儿。
  柳曼蝶执起公箸为展云布菜,展云微微一笑,转脸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段尘。段尘抿了口酒,轻声说道:“表哥不喜欢吃茄子。”
  柳曼蝶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展云,唇畔的笑一时间有些勉强:“抱歉,我不知道行之公子……”
  展云面带笑意温声说道:“没关系,也不是一点都不吃。”可接下再动筷子,却碰都没碰碗里的那块茄子,一直到用完午膳。
  柳曼蝶再没主动为展云夹菜,每次抬眸看向段尘时,都难掩目中复杂神色。另外那几人神情都有些高深莫测,尤以赵廷和周煜斐为甚。周煜斐那张嘴就一直没闲着,不是吃菜饮酒,就是出言调侃,因此饭桌上气氛尚且融洽。赵廷却面色冷峻一语不发,几次与展云对上视线,都微微眯起眼,眸中警告之意甚浓。展云仿佛浑然未觉,一直浅浅笑着,吃菜饮酒,不时还说上两句话。
  吃过饭,一行人仍然精神头十足,唯独段尘推说酒饮的有些多,想回屋歇歇。赵廷和展云原本坚持要送她回去,段尘只轻声说了一句“很近的,不用了”,便起身出了屋子。展云半垂下眼眸,紧了紧藏于袖中的玉骨折扇,她已经看出来了。
  赵廷起身追了出去,却只遥遥瞥见一抹身影,很快融于皑皑雪色。小王爷幽幽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点点愁色。
  且说段尘施展轻功,一路朝展出兵器的那间屋子去了。距离屋子尚且有段距离,段尘便缓下脚步,作出散步的样子,不慌不忙绕到屋子后头,就见那里果然栽了一棵粗壮柳树。四下观望一圈,白皙眉心却渐渐蹙紧,这里四下空旷,除了前头的那间屋子,再无其他任何建筑。毕竟已经过去十五年,看这样子,原先的那间屋子应该是早就拆了。段尘皱着眉转身,却在下一瞬被惊了一跳。
  面前男子样貌普通,衣着平凡,可全身上下却透着逼人贵气,眉宇之间更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段尘倒退一步,脚下一转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男子也不阻拦,只低低说了一句:“这里变化,确实很大。”男子的嗓音有些怪异,仿佛指甲滑过砂纸,让人几不忍闻。再加上他几乎将话含在嘴里,故意说的含混不清,语速又快,若不是段尘就在前一刻刚刚闪过同样想法,几乎很难辨清他说的是什么。
  看到段尘停下脚步,男子眸中迅速闪过一丝诡光,却在段尘转回身的同时很快作出一副苦恼模样。段尘知道这人太过危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身后,一定是上乘内功才做得到的,面上显然易容过,声音也应该是吃了药才变成这样,可他刚刚那句话,还是足以让自己停下脚步,看这人下一步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男子皱着眉与段尘对视,微微有些犹豫的试探道:“你也,是来找那样东西的吗?”
  段尘勾勾唇角,面色沉静:“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子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恼怒,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就说自己此时嗓音低哑难听,又为了掩饰口音故意说的模糊了些,一般人只要注意些,听懂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好不好!
  两人正胶着,就听不远处传来男子的惊慌呼喊:“不得了了!庄主,少庄主,小姐,快来人啊!”
  第五章 流采?复得
  段尘施展轻功循声找到屋子前头,就见屋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再一望屋子里头,却空无一人。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正瑟瑟发抖站在管家面前,低声解释着什么。不一会儿,就见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柳亦辰几乎是用跑的奔进屋子,管家连忙跟了进去,观其步伐也是慌乱的紧。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段尘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位年轻公子。
  男子面色凝重轻轻点头:“那把流采剑不见了。刚刚我们一些人一件一件看过去,却发现靠北面的桌上一只架子是空了的。我们都有些奇怪,因为吃午饭的时候听同桌的人说过,一共有四件名器的。后来找了旁边站着的一个下人问了两句,他走过来一看,顿时就慌了。大声嚷嚷着出大事了。我们这才知道,那把剑不是被柳家的人临时收起来,而是就在大家眼前不翼而飞了。”
  段尘闻言也是一惊:“敢问公子是大概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约莫一盏茶工夫前吧。”男子说着,收回一直遥望的视线,转头看向段尘。
  段尘锁眉,刚刚自己来的路上,还听人连声赞叹那把流采剑如何寒光内敛凝若霜雪,而自己到这也不过一盏茶工夫,也就是说,就在这不到一刻的时间里,那把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叔叔!”一道鹅黄色身影一阵风似的冲进屋子,人群隐隐有些骚动。段尘正欲开口提问,就听身后有人柔声低唤自己的名字:“尘儿,你也在这。”
  段尘侧身,就见展云已经行至身畔,唇畔仍然带着浅浅笑容:“一起进去吧。”刚刚他们一行人正往这边行着,就见有下人急匆匆奔了过来,说是四件名器里丢了一件,少庄主那边也派人去了,还请小姐快些过去。既然段尘已经站在这里,那么了解到的情况应该比他们要多一些,而且有她在,应该能注意到一些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毕竟在杭州那些日子,三人一起寻找线索勘破案件,展云和赵廷对于段尘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是相当佩服的。
  赵廷走在段尘另一边,走没两步,便侧眸看向身边佳人:“还难受么?”
  段尘微微一愣,复又轻轻摇头:“谢谢。”
  赵廷唇角微弯,面上神色不禁更加柔和,漆黑眼眸也映出淡淡笑意。另一边,展云唇畔仍挂着笑容,可袖中的折扇,却硌的掌心微微发疼。
  一行人进了屋子,就见柳曼蝶已经急的眼圈泛红,楼月如站在一边轻声安慰着,岳依依也拿出手帕给她拭泪。柳亦辰紧皱眉头,呆呆望着已经原本用来放置宝剑的红木架子,置于身畔的拳头紧紧握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少庄主,流采剑应该还在这庄园里,咱们大家坐在一起想想法子,总能将剑找回来的。”展云走到柳亦辰身边,温声劝道。
  柳亦辰沉默半晌,方才低声说道:“剑是能找回来,可山庄声名,却一去不返。门外那么多双眼瞧着,如此青天白日众目睽睽,我堂堂万柳山庄,竟然连把剑都守不住。”
  “少庄主如是说,那屋外那么多江湖豪杰,也应该跟着一起没面子才是。”段尘声音不大,可在这空荡荡的大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那把剑既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就说明盗剑之人的功夫,绝对在在场所有人之上。”
  柳亦辰像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人一般,将段尘从上到下一番打量,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一边微笑着看向展云:“果然是展家人么?世侄,你这表妹,还真让柳某刮目了。”
  展云因为那句“展家人”面颊微粉,一双弯月眼眸也含了浅浅笑意:“少庄主过奖。当务之急,是集合山庄所有贵宾到一处,尤其是刚刚发现宝剑不在时在场的几位,我们要特别见一见。我和我两位朋友一定尽力在最短时间内,帮少庄主把流采剑找回来。”
  柳亦辰点头,一边吩咐低头站在不远处的管家:“祥伯,把这次来参加寿宴的宾客名单拿来给展公子。招呼门外各位客人先到‘聚义堂’小坐。父亲那边,先把事情瞒住。”
  管家垂首称是,带着屋子里几个下人出去了。
  “行之公子,您一定要帮我们柳家把流采剑找回来!”柳曼蝶一双眼尚且带着盈盈泪光,绵柔的嗓音里隐隐带了哭音:“这几件兵器,都是爷爷最宝贝的。要是被他知道东西不见了……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
  展云轻轻点头:“柳小姐放心,在下定当尽力。”
  “那就拜托行之公子了。”柳曼蝶抿出一抹笑容,看向展云的眼眸也带了深深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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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煜斐拿着宾客名单迅速扫视一遍,又将纸递给展云:“基本上都是江湖上有些名望的家族或者门派,共计一百一十二人。你应该比我熟悉。”三人之中,赵廷基本上很少往南边跑,除了待在汴京,就对北边比较熟悉,江湖中的人事,他知道的远没有另外那两个人多。
  展云祖父曾是朝中重臣,辅佐两代君主,父亲却从未入仕途,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因此展云虽然老家是在苏州,却从小长在京城,直到十五六岁了,才回苏州久居。他考中过进士,却没有参加接下来翰林院的考试,多年来走南闯北的也闯出些名堂,再加上“行云山庄”从他父亲那时候起就扬名江湖,这六七年来,行之公子的名头也越发响亮。
  周煜斐则是因为自己本身爱玩,赵廷去西北打仗的时候,他跟着去过。展云回苏州老家久住的时候,他也跟来同住。因此对于江湖上好些事,虽然比不上展云熟稔,却比赵廷强太多了。
  段尘站在一边也盯着那张名单瞧,突然手一伸,指着上面一个名字问道:“这人是谁?”名单上面,不光列着名姓,而且还标明各人所属门派或家族,因为有些家并不只请了一人过来。段尘这些年在外闯荡,虽然没有展云和周煜斐见多识广、人面广阔,但江湖上名声比较响亮的人,她总也听说过的。唯独纸上那个“保德邓家邓定波”,她连听都未听说过,保德在哪?看这名字,也不像江南一带的。
  展云侧眸看了段尘一眼,眼中透出淡淡无奈,这丫头眼可真尖!周煜斐闻言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之后笑着说道:“这个赵廷比较熟,让他说吧。”
  赵廷伸手取过那张纸,一边扬眉看向段尘:“哪个?”
  段尘此时正蹙眉思索,一听赵廷提问,也没多想,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那张纸,食指一伸:“这个,邓定波。保德在哪里?”
  赵廷被段尘那写满求知的眼神看的喉头一紧,一边暗骂自己没用,稳了稳心神沉声回道:“在河东路,太原府再往西北一些。保德邓家,我记得是走镖的,原来的老镖头擅使一双流星锤,在西北一带很有些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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