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语琉璃- 第6部分

花海中，墨衣少年定定伫立，双眸合上。

风似乎像是被他召集了一般，从四方全涌向了一个方向，在他前身形成一个大大的气旋。

梅花被突然袭来的风吓到，殷红的花瓣随着风一起卷入。

姑布语双臂伸开，气旋像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孩子，游走在他的双臂间，狂卷着更多的花瓣，不一会，便变成了一个火红色的大漩涡。

猛然，那双寒眸睁开，大漩涡像是听到命令的小兵，幻做一柄柄尖锐的利剑，在他身前，等待着主人的命令，冲刺出去。

他双臂一振，百剑齐发，气剑所到之处，便出现了深深的伤痕，却只见伤痕，不见剑身。

长廊处的墨惜璃，看的目瞪口呆，平日他说的练功都是舞剑，而今日，明明没有带剑，她却真真的看到了百十把剑。

“语哥哥，你这练得莫不是你们山庄玉剑心法最高层的万剑齐发？”她忽然想起以前听爹爹提过姑布山庄的万剑齐发，没想到语哥哥这么早就练成了！

“恩，但是我还没有练成，只有百十把剑而已，威力远远不足万剑齐发。”姑布语迎上那双闪亮发光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

得到确认，墨惜璃雀跃的样子，好似自己练了多厉害的功夫，开心的不得了。

长廊拐角隐处，那一幕幕全落入了菲儿的眼，那张木然的脸上，浮上了一抹阴冷的笑容，与那张质朴的面庞一点也不搭配。

“谁！”姑布语目光看向那拐角处。

却见菲儿走了出来，她有些慌乱的低头道：“公子。”

“菲儿，你躲在后面做什么？”又是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菲儿。

“回公子，菲儿端了些点心想给公子和墨小姐吃，却见公子正在练功，不便打扰，就在一旁等候。”

他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端的点心，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点心放下吧。”说罢，他向一旁的打了个眼色。

她放下点心，慌乱的退下。

他凝眉看着那抹身影，一看到她，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很奇怪。

“语哥哥，你怀疑菲儿？”两次，她看到他两次见到她的目光都冷得吓人。

“我不想怀疑庄内的人，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必须提高警惕，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爹娘，还有你们。”他目光凝重。

蓦然，她那副总是嬉笑的脸庞不再，眉头微皱，满眼都是疼惜，“语哥哥，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讲出来惜儿同你一起分担。”

他身体一怔，冰冷的手上传来温暖，慢慢爬进心窝。

他那双眸子温柔如水，回应着她。

蜿蜒曲折的长廊，菲儿一脸木然，走向仆人居住的院子，而身后跟着的人，她全然无察。

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当她进了屋子，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又露出了那一抹阴冷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而跟着她的人，却没有被惊吓到，反而变得跟她一样，一脸木然，静呆在长廊处。

久久，天越来越黑，月光越发明亮。

红灯笼随风摇曳，淡红色的光一晃一晃的，整个院子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长廊处，男子依旧一脸木然，目光呆滞，身形僵硬。

随后，转身，朝姑布语的院子走去。

“进来。”姑布语开口，门便开了。

他低头抱拳道：“禀公子，日落时，属下见菲儿进屋后，从脸上撕下了一层人皮面具，那人不是菲儿！属下还未惊动她，先来像公子禀报。”

“什么？！”墨惜璃震惊的听着这个消息。

“你去通知庄主。”他向来人道，便与墨惜璃提起掠向女婢的院子。

那人退下，嘴角却滑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一掌，门被破开。

却见是一张陌生的脸孔，而桌上正放着一张人皮面具。

“你是谁！菲儿在哪？！”他目光冰冷阴鸷的看了看桌上的人皮面具，又看向她。

而她，嗤嗤的笑着，对他散发出的寒气没有任何不适变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还真是厉害啊，那个丫头嘛，你想她落在我们手上，会有活命么？！”

“你竟然杀了菲儿！”墨惜璃被她的话激怒，抽出腰间的鞭子就往她身上打落下，却被对方抓住。

“放心，你们那么关心那丫头，我会让你们去陪她的。”说罢，一手拽过鞭子，将她整个人都拉过去。

姑布语点足，掠过去一手搂住墨惜璃，一手握住鞭子，手臂一震，一把由空气幻成的利剑飞射过去。

她松开鞭子闪身，却还是被伤到，整个手臂被剑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下。

第九章　提线娃娃（下）

他将墨惜璃松开安顿到一旁，寒眸看向那个人，却见她手臂已经开了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却依旧是阴冷的笑着，仿佛那双手臂不是自己的。

空气大多凝聚在他的周身，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假菲儿，气剑蓄势待发。

而她，竟没有闪躲，定定的站在那里，任那气剑慢慢接近自己。

一剑剑，都从她的身上擦过去，留下一道道血痕。

“语儿！”姑布枫看到那无数的气剑，喊住了一身戾气的姑布语，他何时竟能使出气剑！连他这个做爹的都不知道。

姑布语听到他的声音，气剑渐渐减少，转过头去看向前来的爹爹。

而却在这个空当，假菲儿袖中出来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顺势抓住那只握着匕首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掌打下去，打在她的肩膀。

殷红的血从她口中吐出，此刻的她已经俨然成了一个血人，粉红色的衣服残破斑驳，血从未停止的流淌，将这好看干净的衣服染上一片片的红。

可她却依旧站立不倒，看不出一丝痛苦，嘴角依旧浮着笑容。

在场之人都无不震惊，小小女子，受到这么大的重创，竟依然屹立不倒，还能笑出来。

“怎么，姑布语就这点能耐么？”她挑衅的看着略有些震惊的姑布语。

“你……！”本还对她有些敬佩，却因她挑衅的语气让人听着极不舒服，那略生出的一丝敬佩也烟消云散。

“西陵玥在哪！”姑布枫按住姑布语的肩膀，厉声问道。

却是他问，她不一定会答。

她低下头，双肩轻微抖动着，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慢慢，肩膀的抖动越来越明显，嗤笑声不断。

“你想知道么……？”她拉长声音，伸出染血的一只手臂，食指指向姑布枫，嘴角斜斜的上挑，玩味的看着他。

一代庄主，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指着挑衅，寒气又怕上屋内人的身体。

“生气了？嘻嘻。”少女歪着头，看着姑布枫那张冷到不行的脸，开心的笑着。

“哼，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姑布枫目光阴鸷的看着少女，身前形成无数把气剑，漂浮在空中，与姑布语之前的类似，只是他的剑，散发着浅浅的幽蓝的光。

少女张开血红的双臂，嘴角依旧浮着笑容，对那无数把寒气逼人的气剑无所畏惧，像是要迎她而来的不是剑，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他眸子寒光一闪，数把发着蓝色幽光的剑一同迎向少女，穿过她的身体，却不染上血色，依旧干净的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回到了他的身前。

回看少女，衣角、袖角、裙角都滴着血滴。

滴答，滴答。

静静的屋子，血滴下来的滴答声是那么清晰。

猛然，少女像是坏了的木偶娃娃，摊落在地，骨头与地面接触的声音，也像极了。

几人对望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女。

姑布语举步慢慢靠近她，而就在他微微俯身看向她时，那双眼眸突然睁开，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被那突然睁开双眼的人吓了一跳，不禁瞪大双目，往后退了几步。

少女陡然起身，直直的立住，阴冷的笑声慢慢传开，墨惜璃不禁手身后抚了抚后背，感觉脊梁骨都发凉。

“你……这怎么会，数把剑穿过身体，都是要害，怎么还会活着。”姑布枫惊讶，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难不成她是杀不死的？！

嘻嘻，少女只笑不语。

他不信的再次聚集了数把气剑，所有气剑一把一把的发出，一个接一个的穿过少女的胸膛。

可是，少女依旧站立在原地，依旧嘻嘻的笑着。

“现在，该我了。”她说罢，手上握着藏于袖中的匕首，飞跃到姑布枫面前。

匕首闪着白光，一下下的刺过去，全都落空，然后她又点足回去，道：“好了，该你了。”

众人怔怔的看着她的举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出手了？难道这个游戏不好玩么？”少女斜歪着脑袋，一副疑惑的样子。

姑布语心里不禁道：这女孩儿怎么会有一副不死之身，竟还像小孩一般玩起了游戏，难怪她面对那数把寒气逼人的气剑无所畏惧。

忽然，一阵风从门外刮进。

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姑布语怔怔的看着他，白衣胜雪，发丝飞扬。

那正是多年不见的戚非！

只是，他难道不会老么？怎么容颜还如十三年前看到的一样。

“来了！”姑布枫看到戚非，心情豁然好了一半。

他点点头，道：“来了一会了。”

‘来了一会了。’姑布语心里重复着他的话，他的功力到底有多深，竟然他们都没有察觉他来了。

他将目光挪到血衣少女身上，两人相互看着。

“你想跟我玩么？”少女开口问道，淡淡的笑着，那张狰狞的脸孔忽然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好啊。”戚非笑着点头。

“那你就代替那位大叔，先来吧。”少女道。

戚非慢慢走近少女，手抚着少女的脸庞，摩挲着。

正当大家都疑惑他的举动时，却见他手一挥，撕下少女的一层脸皮，少女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

而当戚非挪开身体，少女的脸映入众人眼帘，一个个都瞪大双目说不出话来。

“菲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她又变成了菲儿，姑布语脑袋混乱。

“戚兄，这……”姑布枫询问着一旁的戚非。

“她被人控制了。”戚非的话，一字一字落在姑布语的心上，她被人控制了？！那么，他们刚才伤害的是菲儿！是他们伤了菲儿！

记得第一次看见菲儿时，她正在被其他婢女欺负，却不反抗，弱小的身体就那么被她们推来推去，看着让人那么心疼，他将她带到自己的屋子，说让她以后就伺候自己的起居，她猛然哇哇大哭，哭的他直心疼。

那以后，她很细心的伺候着自己，虽然自己已经说了那只是让她换个地方，不用她做那么多，但她还是做着。

她话不多，身材纤弱，像是久病缠身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这种控制比其他控制要狠毒，叫做提线娃娃，是南疆那边的人才练的，他们用穿着线的针一根根刺到要被控制人的手指与脚趾，针从指间脚尖扎进去，再用内力将针推进去，让所有的针都汇集在脑袋顶上，在施以蛊惑之术，那人便完全成了他们手中的玩偶，任他们操纵，而且这种控制是没有距离限制的。”戚非继续讲解着。

“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办法，那菲儿得吃多少苦头……”姑布语心疼的看着菲儿，想象着那个画面，简直令人发指！

戚非叹了口气，道：“因为这种控制可以让操控者听见看见被操控者所见所闻的一切，而且操控者还可以让被操控者恢复她自己，但是她所知的只有被操控前的事情，之后的事情全不知，不会泄露他们。”

可恶！姑布语拳头紧紧握着，为什么自己不仔细的看看她的脸，也许就能看出破绽，为什么自己那么莽撞！为什么！

大大的拳头被两只小小的手包裹住，耳畔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

“这不怪你。”墨惜璃看着他的背影，那双拳头攥的生紧，他一定又把问题推到自己身上了。

眼睛酸酸的，原来被人把话说到心头上是这种感觉。

像是要决堤的河水，眼泪全都涌了上了，却让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知戚兄可知解这提线娃娃之术的办法？”姑布枫跟那小婢女毕竟没有什么交情，只有同情，听到戚非的话，他震惊的是那提线娃娃的控制之术，但既然他能说出来，想必有办法吧。

“是能解。”他看了眼投过希望目光的姑布语，顿了顿，道：“但是她是活不成了。”

“这我知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早已经死了，只是因为被控制了，所以才这样。”姑布枫看了看儿子，摇了摇头道。

“即使她没有受重伤，她还是活不成。”戚非道。

“这……怎么说？”姑布枫疑惑。

“因为，解这提线娃娃之术，要集内力于掌间，然后从头顶一掌拍下，将针逼出去，然后将她的双腿双臂砍下来，这样就可以完全摆脱控制了。”戚非道。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术本就恐怖，没想到要解术更恐怖，若是被人用这方法控制了，岂不是注定了结局就是死！

“哈哈哈，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么多，既然都被你们识破了，也就不好玩了，她就留给你们吧。”菲儿狰狞的笑着，说罢，便合上双眼，倒落在地。

因脱离了控制，血开始狂冒不已，血一点点在身下蔓延，形成一个大大的血泊。

姑布语上前抱着没有一点声息的菲儿，那原本瘦弱的身子此刻更加消瘦，血快流干了。

“你看她现在多安逸，她得到了解脱，你该替她高兴，终于不在被折磨了。”戚非蹲下身轻声的安慰着姑布语。

他抬起头，那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终于在他的安慰下落下。

而一向表情单一从不坦露出任何情绪的戚非，竟心疼起了眼前这个少年。

第十章　嗜血蛊

当他睁开眼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

但所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蔓延的血泊中，消瘦的女子脸色苍白，却突兀着道道殷红的血痕，一身血色的残破衣服下，一道道深深的伤痕那般刺目。

而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只有那长长的睫毛无力的搭在眼睑上，多希望那睫毛动一动，那双明亮的眼睛睁开，对自己说只是睡了一下。

却是一睡再也不醒。

耳畔依稀回荡着女子嗤嗤的笑声，她所说之话交错回荡着，墨色的眸子蓦然闪着冰寒的光芒，气慢慢聚集，冷冻。

却在气剑还未形成之时，戚非迅速点了他的昏睡穴。

头隐隐作痛，他抬手想要按住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