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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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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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自动人出外袭出的规模更大,经常几天不见,有时我暗中跟在他们后边,偷看他们作什么,但是我无法跟得太远,因为自动人身披多晶硅铠甲,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常绿丛林中穿行,而我却被荆棘扎得满身是伤。他们经常带回掠夺来的贮存器和其他重要部件。好象他们发现了一块殖民地,可以在那里大肆掠夺,肢解低级机器人,这类行为并不在我计划之内。显而易见,实验处在高潮,我得尽量不去招惹他们。我注意避免使用电视电话机,因为随时可能引起埋怨和反对。后来自动人一点也不注意我了。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实验室成了他们的活动场所。他们整日整夜地在那里乱折腾。他们不需要休息,一把湿沙土和一点石灰就足以使他们恢复精力。
  “古曼,当我揭开他们活动的秘密时,我简直瞠目结舌了!他们实际上计算出了自己繁殖的方式。我费去多年心血才搞出来的东西,他们在几天之内就完成了,至于多晶硅的制造,他们找到了一个简便得多的方法。从今以后他们无须人的帮助,就能在任何地方制造出同他们一样的自动人来,数量也任意。所需的经验贮存器和一些电子元件,他们现在可以从抢劫来的机器人身上取。但是看来他们很快就能闯过这个最后一道难关,发明一种无限自编程序的新型贮存器。他们同我这个创造者的老师的关系也完结了。他们不需要我了。无论安泰,还是他的后来人都不再需要我了。
  “从那些时起,我处在他们当中,就像在另一个星球上似的,无目的无意义地生活着,对于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古代的化石。为了逃避这种苦闷孤单的生活,我简直想离开德门西亚。我的直升飞机随时准备起飞。然而我还是留下了。
  “自动人仍在继续改进着自己的机构。由于大脑不断增大,他们的头部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二;还出现了一些从前认为不可能的适应性特征:变成了人的形状!他们不断地改变着外形,这在能利用多晶硅的条件下是不难做到的。
  “这个发展趋势,同我所主张的人必将成为过时的物质形式而被淘汰的理论完全背道而驰。而且自动人改进的速度异常之快。‘这会导致什么结果呢?’我自问道。我发现了一个循环体系,然而它的终点却是人,是更聪明的人,便仍旧是人。我的头脑太笨了,古曼!这个矛盾给我造成许多麻烦。自动人的奢望和要求在迅速增长。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通力合作,以便合理地满足他们的愿望。但是这一点他们谁也没想到。每个自动人都凭着自己的超人智慧自行其是。我预见到,如果一些自动人的要求相同,那会使他们发生尖锐的冲突。这种情况果然发生了。一个自动人需要某物,而另一个也想要它。谁也不肯让步,因为谁也不比谁更聪明。这样的争吵好象拔河似的。结果完全是由偶然性决定的。有一天我想给两个自动人调停争端。他们正在争夺一个球状关节。我另外又找了一个给了他们,好让他们停止争吵。没那么容易!两个人都非要第一个不可。机器的逻辑!
  “争吵和冲突一天比一天多。我久久苦思冥想着这些事情的深刻原因,肯定要出事,正在酝酿着一场灾祸,暴风雨即将来临。当我找到安泰,想跟他谈谈时,他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把我当作提了幼稚问题的小孩一样赶了出来。
  “不久,自动人之间就爆发了一场大战。一场酷似野蛮时代的战争。我爬上一棵桉树,居高临下地观看他们互相厮杀。那是一场混战。他们边呐喊边攻击。这种可怕的声音是谁教给他们的,我至今大惑不解。他们既不可能从我这里,也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学到这种杀气腾腾的喊声。他们互相揪掉手脚。打碎多晶硅头颅,夺走贮存器。安泰叫自己的脚绊倒了。如果这个蠢货保留经过试验的引力平衡器的话,他是决不会出事的。一个年轻的自动人赶来把他踏得粉碎。于是安泰,我创造的第一个自动人,就不复存在了!
  “我不想再用我亲眼目睹的可怕情景来折磨你了,古曼。战斗结束后,逼地皆是残肢碎片。记忆装置俯拾即是。幸存的自动人急忙把它们捡走,以便武装自己。幸好,记忆装置足够用的,不然一定还会暴发一场新的斗争。那天晚上我激动得吃不下一口东西。古曼,这里发生的一切,毫无疑问,是进化,是真正的自然淘汰!我的自动人成了伟大进化过程的一个环节。我的劳动在自然界中获得了合法权利。我开始收拾行装。最多不超过三天,我就要离开德门西亚,并将公开宣布:我的理论已经得到证实,自动人代替人类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最后我还要告诉人们,现在人类只好庄严地面对自己的命运,骄傲而冷静地结束人类的纪元。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即把我的思想录在磁带上。经过自动人那场战斗的纷乱之后,现在周围异常寂静。胜利者已离开战场,踏碎安泰的那个年轻的自动人也走了。为了纪念安泰,我给他起名叫作安泰第二。
  “天刚亮我就让奇怪的吵闹声惊醒。自动人象一帮醉汉似的从常绿丛林那边走来。这种现象还从未有过。我极其不安地猜想,他们怎么啦?自动人越走越近,连说话的声音也可以分辨得出来了?
  “他也是个下流胚!”
  “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他要贮存器做什么!’
  “这时我的牙齿打起颤来了,我立即明白。原来他们的诉骂声是对我而发出的。我急忙用颤抖的双手收拾起最必需的物品,首先是罐头和一密封箱水,向直升飞机跑已经来不及了。唯一逃命的办法,就是爬上这个陡峭的悬崖。我知道自动人不喜欢爬峭壁的陡坡。我汗流浃背地爬上了峭壁顶,而且很及时,他们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到峭壁前。先把我的直升飞机踏碎。然后捣毁了房屋和仓库。
  “自动人见我逃走,顿时大怒。我简直认不出他们来了。显然是自动人出击时遇到了向他们袭击的人。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完了!因为当自动人感到他们有危险时,就会变得无比地可怕。
  “第一个发现我在高处的是安泰第二。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没打算爬上峭壁。他同其他自动人一起站在山脚下朝上喊道:“你是我的创造者?’
  把尸骨抛在这可诅咒的荒郊野外。他们没想会有人来救我。
  “当然啦,’我答道。“我要求你们尊重我。’
  “他勃然大怒地喊道:“胡说!我是安泰造的,你是机器世界中一个普通的寄生虫。在矿山上做工的那些傻机器人说得对,你们人什么也不会干,光靠我们活着。’
  “喔,这可未免太过分了。
  “你们听着!’我愤慨地说。‘难道偷别人的大脑就是应该的吗,啊?当然啦,有的是傻机器人让你们偷!’
  “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感到窒息,山下的喊声震耳欲聋。自动人一个个都举起机械手来向我示威。‘废物蛋!吸血鬼!你完蛋啦!’这些话他们的确只能从低级机器人那里学来。我在痛苦、失望之余转过身去,陷入沉思,忖量着我这值得同情的一生。自动人骂够了以后终于离开这里。噢,他们很清楚我不能食湿沙土,摆在我面前的抉择是:要么向他们投降,要么饿死,因为他们自己是从不互相帮助的。我说完了,古曼。这就是我的工作报告。”

  德门斯向后一仰,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只要我一提出异议,他就准备立即驳斥。
  “你给自动人输入的主要程序是什么?”我问道。
  “自我确认原则。”
  “再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我若有所思地从开着的机舱门向外望去。灰蒙蒙的草原上已经现出新的一天的晨曦。远处传来澳洲犬的狺狺声,惊得林中的鹦鹉唧唧喳喳地尖叫起来。
  “德门斯,你要知道,现在仍然有人不懂得我们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各种关系。他们象船沉之后生活在渺无人迹的荒岛上一样,终日杞人忧天,同可怕的幻想博斗。”
  “你想说我也是这种人!”他怒气冲冲地狂笑起来。“难道这里发生的事是一场恶梦吗?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你赶快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对于教授的发怒我只报以微笑。
  “要治疗你的悲观主义,根本不需要送你上医院。”
  “那太好了,敬请赐教,你想用什么方法治疗我的……嗯……病呢?”
  “愿效微劳。我要见见自动人。”
  他跳了起来。
  “你想要……现在我明白是谁发疯了!”
  “请不要妄下结论。”
  “你听我说!这些年轻人能把你分解成原子!你相信你能充当人和机器的调停人吗?”
  “这种说法说明你把问题看错了,我亲爱的同事,”我反驳他说,“不管多完善的机器也不能与人相提并论。”
  “我提醒你一句,如今数以百万计的人,有一半器官是人造的。各种器官都可以有代替它的仿制品,从假颌到合成心脏。古曼,人和机器越来越相近了。人越来越机械化,机器越来越人性化。后者正是一种新的物质形式。”
  “我认为,延缓人类机体老化的自然过程从而延长生命是可能的,这没有使人丧体失面之外,你所说的‘相近’是一种假象,心理过程不会服从数学的逻辑,也不能用自动机械的规律去控制。因为机器永远也不能达到人那么高的水平。”
  “我们永远也不能取得一致意见。”德门斯不满地说。
  “我是乐观主义者,不管怎么说,我也要乘引力飞机到你原来的实验室旁边去降落。”
  “但是,如果出事的话,我可就完了!”
  “完全正确。不过,那时你至少可以认为你的理论正确,而骄傲地死去。”
  德门斯对这样的结局没有任何兴趣,他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机舱,走向他那个用枯树枝铺成的床榻。
  我们起飞了。不久就飞到实验区上空,然后降落在实验室附近。我走出机舱,环顾四周,一个自动人也没有。他们可能又去抢劫了?我一边侧耳细听,一边四处张望地走进了实验室。这里毁得荡然无存了,脚下的东西吱吱作响,到处是玻璃片、乱线团、磁带、穿孔带、金属线圈、脑继电器,折断的关节,自动人体内的完整部件,乱七八糟!只是老看不见德门斯的作品,使我不安起来,他们肯定能发现我的飞机,即然机器人的好奇心被吹得神乎其神,那么他们一定就躲在附近。但是为什么要藏起来呢?这有点象埋伏。我随时都可遭到闪电般的袭击。
  我跟同伴们约定好了,一有危险,他们马上给我信号,并把飞机升到十米的高度,以免被自动人毁掉。至于我,是知道怎样自卫的,周围渐渐静得可怕起来。我在遇到危险时从来没有害怕过,只要看能到危险并知道它的性质;但如果不知危险来自何方,是什么性质的,则感到惶惑了。于是我决定离开实验室,巡视一下四周的环境,但我向外走时,忽然触到了一样东西,当啷一声从书架上掉下一只机器人的手来,落在我的脚下,我吓了一跳,就用脚把它踢到一旁,然后屏息细听。忽然听到金属哗啦哗啦的声音,如果因为这个声音,我听不到危险信号该怎么办!看来,仍旧是一片寂静。
  不,我背后有个什么东西在移动!我清楚地听到了咬牙的声音。“他妈的!”我刚刚不出声地骂出来。回头一看,却立刻惊呆了。我面前象柱子似地站着一个巨大的自动人,从容地打量着我。我勉强克制住最初一刹那的惊慌,但接着向我袭来的恐怖要大得多:那怪物竟张开大口,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你好!你是控制论专家吧?”
  “当然啦。”我结结巴巴地说。“怎么,你不打算攻击我吗?”
  不知怎的,自动人和气地挥了挥手。
  “唉,那都是误会。都怪那个德门斯。”
  “是啊,是啊!德门斯教授毕竟是你的祖父。”
  “请原惊,先生。”
  “原来如此,德门斯给你起名字了吗?”
  “起了,我叫安泰第二。”
  “啊,你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大概你就是全队最大的糊涂虫吧。”
  “我感到很遗憾。我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大概我身上出了毛病。”
  “你怎么知道的呢?”
  “是这么回事。实验室捣毁之后,我就在破烂堆里寻找东西。我想,也许还能找到一块大脑。要知道大脑任何时候都有用。忽然我发现几本缩微复制的书:阿诺欣的,维内尔的,艾什比的,克劳斯的。我把它们通通读了一遍。控制论经典作家做出的预测真惊人。但是他们也谈到了我们不能超越的一些界限问题。这些界限到底是什么?我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老顽固,对不起,是‘教授’,没告诉我一点这方面的资料呢。要知道我自己不能改变我的主要程序的……”
  “对啦,这是德门斯的错误,而且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你无法理解。我们是最强大的,永远是最强大的。”
  “‘我们’……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们’对你是陌生的,你只知道‘我’。因此,哪怕你再聪明,再强大,也要服从我们。”
  “我能学会这个‘我们’吗?”
  “不能,你学不会,因为你不是社会动物。只有人才是社会动物,人是有生命性质的最高的社会形式,至少在地球范围内是如此。合乎逻辑吧?”
  “平常,每当我听到“逻辑”一词时,我体内总要发出一声回响。现在不同了。大概是我精力衰退了,说不定还会发生短路呢!就是说,我同人一样聪明,但究竟比人差得远。可见,我们白花那么多时间给自己增加记忆部件了。一点作用也没有。”
  “对,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矛盾是可以解决的。只需动小手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已经考虑到一这点,并且带来了所需要的东西。”
  “多谢你了,先生。”
  ……几小时之后,我们又降落在教授呆的峭壁上。德门斯望着我,象看幽灵一样。
  “你还活着,古曼?”
  “不可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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