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遇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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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遇到的男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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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大概是觉得也不能过于无理地一口拒绝,对方勉强答应了,并说定在远离银行分行的某繁华街的一家茶馆里碰头。
  在约定的时间出现的柴岗跟一年半以前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胸脯厚实,身材高大,多少有些使人联想到海豹,眼睛微肿,跟角向上翘起,颧骨高突。这是个似乎天生一副苦脸相的男人。
  两人在嘈杂的茶馆里面对面坐了下来。
  “夫人和孩子都好吗? ”中西和颜悦色地问道。
  “嗯,还过得去。”
  “孩子快满一周岁了吧?”
  “肚子里还有个老二呢。”
  “那可真够快活的。”
  “别开玩笑了。每个月都要给那边付钱,再养两个孩子,这日子怎么过呀。总不能让老婆抱着孩子去干活呀!”柴岗不乏抱怨地翻了个白眼,朝中西膘了一眼。
  加奈子曾说起过,昨天跟柴岗见面肘,他对生活维艰的现状发了通儿牢骚。难道说,柴岗希望加奈子作为杀人犯被逮捕吗?只要想到,这么一来那每月必付的抚养费就能不了了之,他说不定会豁出胆来企图消除她的“不在现场的证明”的呀……
  果然不出所料,对中西的问询,柴岗极为冷淡地摇着头答道:“无论谁问我都一样。
  我不记得在岐阜遇到过加奈子。”
  “柴岗先生昨天没到岐阜去吗?”
  “不,去倒是去了。银行在岐阜没有分行,因此那一带也包括在我的存款劝诱范围之内。什么收取零存整取储蓄款啦,把存折送到储户家里啦,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儿。”
  “三点半左右你在岐阜吗?”
  “可是,没遇见加奈子呀。”柴岗扭过脸去答道,显然是嫌问得太罗嗦了。
  “可是……她说跟你冷不防相遇,还着互相说了一会儿话呢。”
  “在觉王山的话,有时也曾有过这种事。
  我回银行职工住宅去时,恰好加奈子从她帮佣的人家回来,两人在地铁的进出口遇见之类的事是有过的。在那种情况下,也免不了要站着说上几句话。因为,我们是互相之间圆满地达成协议才离婚的呀。”柴岗的话音里颇有些挖苦的味道,“大约在出事灼前两天,我还跟她偶然相遇过。她该不是搞错日期了吧?”
  “不至于吧…”中西渐渐地被柴岗的这种态度所激怒了,“不管怎么说,你昨天也到岐阜去过了吧? ”中西毫不放松地叮问道,锐利的眼睛直盯住柴岗。这分明是打算向对方挑战——既然如此,再这样一味佯装不知下去可不行啊!
  事实上,他的判断毕竟是倾向于支持加奈子的。如果她要伪造“不在现场的证明,恐怕多半会把话说得更加模棱两可些的吧。
  例如“见到了在柳漱街上步行的柴岗”之类的说法。这样的话,或许他也无法断然否定吧。
  但是,她却一口咬定,跟他迎面相遇,还站着说了两三分钟话。加奈子说出这些话时忽然放下心来的那种面部表情,在中西的头脑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三

  “——可是,不管怎样遗憾之极,只要柴岗先生矢口否认,你就别想让他当你‘不在现场’的证人哪。”
  两天之后,中西对晚上十点多再次登门造访的加奈子不无惋惜地说。这天早上他曾又一次给柴岗银行打过电话,试着向对方恳求说,为了不至于使她蒙受不白之冤,请提供真实的证词吧,但遭到了冷淡的拒绝。
  另一方面,她所处的地位更加不利了。
  警方从对死者怨恨或亲近的人着手,进行了仔细的调查搜索,但似乎并未发现显著的嫌疑者。于是,嫌疑便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乡野浦的遗书是在三个月前刚写好的。并且,他倒下的现场附近几乎没发现什么搏斗抗争过的痕迹,这暗示着一种可能性,即他是被自己所信赖的人从背后冷不防击倒的。种种情况都起着对她不利的作用。因此,这两天她接二连三地被叫到警察署去,长时间地接受问询,甚至直到深夜。她从警察署回来时,绕道中西家来,从她诉说时的神情来看,中西得到的印象是,与其说是接受问询,还不如说是近似被审讯。不难推测,警方之所以让她反复地叙述同样的事情,目的在于诱使她造成前后供述的矛盾,促使她在心理上屈服而坦白。
  “除了柴岗先生之外,就没有别的能为你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明’的证人了吗?”
  “……”
  “除了他,谁也没遇到过吗? ”
  “我总是独自一人去扫墓的,再说又早早地在乡野浦先生的家里用过了午饭……”
  加奈子身心俱弱似地说,象是不敢大声说话。
  “岐阜一带没有亲戚家什么的吧?”
  “嗯,已经是各奔东西啦……”
  她和骨肉亲人之间感情很淡漠,也许是把给故世的父母扫墓作为心理上的支柱吧,每月逢亡父或亡母的忌辰,她总要到岐阜去。
  对此,当初在交涉离婚事宜时,中西也听说过。
  “父母的墓地周围全是山坡和田野,所以花和线香什么的,都是在火车站前的商场买好带去的……”
  加奈子双手抱头苦苦回忆着,下午一点半左右到达岐阜,随后去在镇北郊外的墓地‘上扫了墓,约三点半又回到火车站附近的柳漱商店街,在这段时间内,没遇见任何认识的人。
  “商店里的营业员什么的,会不会记得从店门口走过的你的模样呢?”
  刚才一直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的加奈子慢吞吞地抬起脸来,用不太有自信的声音说:“虽然不是认识的人,我记得,在墓地附近的田间小路上,曾经跟一位老人擦肩而过。”
  “仅仅是擦肩而过吗?”
  “不……那个人从对面走过来,正好走到我近旁时,大概被石头绊了一下,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入旁边的水沟里,因此,我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
  “那么,还开口说话对吧。”
  “只说了句多谢,就又走开了。”
  尽管如此,对方记得加奈子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中西不禁凑上前去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农民打扮的男人,年龄么,是六十岁还是七十多岁……总之不太清楚。”
  “没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这个……”
  “对方当然也看到了你的脸了吧?”
  “这个么……说起来,他当时象是有些稀罕地朝我注视了片刻,那眼神仿佛在说,是个这一带没见到过的女人哪……”
  这样看来,还记得起加奈子的人是有的,问题在于如何找到对方。仅仅凭农夫打扮的老人这一条,实在是太渺茫了,简直无从下手。
  “不管怎样,先在墓地附近一带查访一下吧。即使不能遇见他本人,想必村庄上的邻里们总是知道这么一位老农吧。”
  加奈子惊诧不已似地瞪大眼睛,瞬间便眸子湿润了起来,“先生真的要替我寻找这个人吗?”
  “可是,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确认你的‘不在现场的证明,了吧。”
  “嗯,可是……我想,这成功希望恐怕实在是太微乎其微了。”
  “是啊,对此也不打算抱多大的期望。”
  在中西心中,要把态度冷淡的柴岗逼入困境的想法占了上风。他向加奈子详细地询问了墓地周围的情况以及跟老人相遇的具体地点。
  翌日下午,中西叫一位在事务所做助手的勤工俭学的学生到岐阜去,就此事进行调查问询。
  傍晚时分,这位学生面带倦容地回来了。
  他汇报说,挨家挨户她走访了约三十家农户,没有谁说自己曾在五月二十八日下午遇见过象加奈子那身装束的女人,再说,由于无法列出这位老农的特征,所以实在是难以查明核实究竟是谁。
  “能不能再稍微回想起一点什么来?比如说,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从事务所回家时,中西绕道上加奈子的公寓去了一下,竭力要进一步唤醒她的记忆。
  “一一腰里缚着个小布包,大概是饭盒。
  还有……对了,手握铁锹当拐杖地拄着的样子……我就是据此得出对方好象是农夫的判断的。”加奈子也凝目拼命地回忆着答道。
  这天,她虽未被叫到警察署去,但却遭到了警方有关人员的抄家。说到此事,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不难推测,警方怀疑她把从乡野浦家偷来的钱物隐藏在公寓里。不过,据说没有搜出什么来,搜查人员是空着手回去的。
  光是说老人带着饭盒和铁锹的话还不能认为是明显特征。因为,农民到田里去时,谁都会带上这些的吧。不过,从饭盒系在腰带上这点来看,可以猜测,他家大概离田比较远……
  中西对加奈子鼓励道,又回想起什么来的话,赶快来告诉我。
  第二天早晨,他还没出家门时,加奈子打来了电话。
  “先生,有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她的声音显得激动而尖利,“那时的情景原封不功地在梦境中出现了……”
  “你说的那时是指什么? ”
  “是那天从墓地回来的路上跟一位老人擦肩而过时的情景。连对方的长相都在梦中异常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因此,我完全回想起来了。”
  “噢?”
  “那个人的额头左侧,长有一个很大的瘤。那是个有些罕见的颇大的红色肉瘤,但当时我只是漫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所以就忘记了……”
  中西把当天下午的事务所工作处理完后,就自己驾车前往歧阜。
  第22号国立公路上车辅繁杂,相当拥挤,花了一个半小时,四点半左右才驶入了岐阜市的街道。
  汽车穿过一条环行通市内电车的街道,又驶过架设在长良河最东端的长良桥。沿着河岸是一条以饲养鹈鹕而闻名的旅馆街,街后面有一大片宁静的住宅区向远处延伸。
  车子再向前开,车窗外的景色就渐次变得富有田园风味了。从住宅区边缘到山脚下的一大片土地上,阡陌纵横,秧田、蔬菜田、桑田等黄绿相间,三三两两的农家无规则地散布在田野之中。听说,墓地在山脚下一个小山丘的附近。由于加奈子的祖上也是这一带的农民,所以后辈就代代相传地总是把墓造在这块墓地上。
  水田里插秧后已返青的秧苗随风摆动,显得青翠欲滴。休耕的空置地也随处可见。田野中和田间小路上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
    中西把汽车停在一片空地上,从附近的农家开始挨家挨户地走访。这一次,要寻找的人有相当明显的特征,想必是会有所收获的。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户农家的主妇立即频频点头表示知道:“啊,要说这儿有个瘤的话,那就是山下老伯了吧。那可是个可怜人哪。以前他自己还有份土地,但儿子厌恶耕作,就弃农经商,可刚开始就赔本破产了,为还债只好把土地卖掉啦。”
  “那么,现在不住在这一带吗?”“嗯,跟儿子一起住在那边街上的公寓里。可是,老伯不到田里挥锄洒汗似乎就活不下去呀。因此,他每天到这一带来,耕作别人的田地……”
  主妇又接着解释说,年轻人大多到城市里去了,农村里到处都劳动力不足,山下就帮着这农民耕种田地,有时也去开垦闭置的土地。
  “当然多少也能得到些钱,但有时看到闲置的土地,他会苦苦央求别人让他去耕种,即使白干也情愿。总之,他生来就是个庄稼汉,喜欢干田里的农活呀。”这位身体健壮的中年主妇以同情的口吻说道。
  “他每天都来吗?”
  “嗯。早上很早就来,但傍晚很早就收工回去了。这时候,他也该准备回家了吧。”
  中西道谢后便告辞了。
  在山下与加奈子相遇的地方,田间小道上夏草已开始繁茂起来,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白花,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带着一股令人怀念家乡的乡村气息。
  约莫五点刚过的时分一一
  夕阳渐渐西沉,在晚霞泛出的一缕缕红光中,一位老人拖着跛足似地蹒跚走了过来。
  有些驼背,身体前倾,右手拿着把小铁锹,当作拐杖撑着。
  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缓缓地挪动着脚步,直到走到站立着的中西跟前,才发觉面前有人。
  老人惊讶地仰起脸来,额头呈现着经阳光长期灼晒后的紫铜色,刻着三条深深的横向皱纹,左侧沉甸甸地长着个被晒成同样颜色的大肉瘤,仿佛很久以前就是他脸上的固有部分似的。
  老人眨巴着确实是淳朴的狭小的眼睛,颇为诧异似地仰视着中西。


  四

  这位自称名叫山下源市的老人听了中西的诉说后,就赶往名古屋警察署去作证了。
  “五月二十八日,那是下午三点左右吧。
  那天不知怎地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打算早些收工回去,正要到另一块田里去时,在田间小道上跟一个从墓地的小山丘上下来的女人迎面相遇了。恰好在那时,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险些跌倒,那女人伸手扶住了我的身体。所以,我还记得对方的长相呢。”
  沉默寡言的老人很少开口,只是当刑警问询时才扼要地作简明的答复。为了慎重起见,刑警把加奈子叫到另外的房间里,让山下隔着特殊的单向透光玻璃窗观察。他马上就点头肯定说,她就是那个女人。
  根据他的证词,加奈子“不在现场的证明’’总算确立了,嫌疑被解除了。
  “柴岗果然是企图陷害我,才故意谎称没遇到过我的呀。他考虑的大概是我被作为杀人犯关进监狱的话,就不必再支付抚养费了吧。”
  两、三天之后,加奈子到中西家登门道谢时,怀恨在心似地扭歪着嘴唇说了这些话。
  关于乡野浦在遗书上写有赠给加奈子一亿元的事,尚未对外公布,因此,想必柴岗也不知道。倘若他获悉此事,也许不至于采取把加奈子逼入绝境的做法吧,中西思索着。纵然被抽取税金,加奈子仍然有数千万元可到手,这样,她或许不必再象以前那样紧盯着柴岗催索抚养费了吧。
  一旦加奈子置身于嫌疑圈之外,搜索侦查工作就似乎碰了壁,变得一筹莫展了。
  此案终始悬而未决,两个月很快过去了。在这期间,由乡野浦的顾问律师监督,执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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