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苏珊娜疑惑的目光，雷克公爵严肃的道，“但是，在四十多年前。这些点心地价值至少是十个金币，而你身上的这套丝绸衣服，恐怕得用一套大房子才能换回来。”
“啊！！？……”苏珊娜震惊无比。
“在四十年前，这些……”他指了指那些点心，“大陆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把他们聚齐在一张桌子上：甜土豆，是条登和兰西王国地特产和主食，亚提亚人根本见都没见过；炒米，是源于一种禾苗的种子。只在温暖湿润的海边、在多水的南方水田里才能存活，我们西北是无法种植的；而那些麦点心，那就更是五花八门了，里面的奶酪、白糖、香料，来自大陆的各个地方，四十多年前。就算是王宫里地御用大厨，恐怕也没有奢望制作这种食物哩！！”
苏珊娜不能置信的摇摇头，这些点心、零食她从幼时吃到现在，每日不可或缺，就像那些阳光灰尘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一直以为从远古到现在都是如此，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里面会有这么多的变化。
她疑惑的看着祖父，“难道，这也与凌明侯爵大人有关系么？！”
“没有他。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或许，现在我们的雷克家族。还住在老家那个肮脏的城堡里，倚靠那些农民和牧人过活吧！”雷克公爵微笑道，“就算是你，王国苏珊娜公主殿下，恐怕也要和侍女时不时去羊圈里挤奶呢！”
苏珊娜苦笑，这真是难以想象。
“在四十年前，达克城还是一个破破烂烂地军营，王国定期征发那些农夫前来服役，你根本想象不到当时的样子，”公爵摇摇头，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他们根本没有军服，一堆一堆象流民一样混弄在一起，蓬头后面，身上长满虱子，每天只能吃一两块黑面包，拿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武器，由一些骑士率领，在这条边境上漫无目的的逛来逛去，如果你现在能够看到他们，绝对不会把这些乞丐一样的坏东西和现在地那些穿着笔挺制服、腰挎镶嵌金文军刀、绶带批满肩膀的西北边防军想到一块。”
“祖父，”苏珊娜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老人，她现在忽然有些怀疑，爷爷今天是不是酒精过量了，大凡老人恐怕都有这个毛病，她关切的道，“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雷克公爵反应颇为迟钝，倒没有察觉孙女是在关心自己的健康，“这一切，都是拜那位亚提亚的侯爵大人所赐，如果没有他，现在的人类世界还是有贵族引导的世界，根本不会有什么军政部、有什么财政大臣甚至陆军学校什么的，我们的国家，也不会有这么繁盛，我们地力量，也绝不会有这么强大！”
苏珊娜悚然动容，用怀疑地口吻道，“一个人？！……这是不可能吧？！……如果他这么伟大，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呢？！”
雷克公爵没有回答她地问题，自顾自的说道，“杨·凌明阁下，首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是神历八零二年九月，据说，他当时穿着一套很古怪的衣服，从亚提亚的某个森林里走出来，自称是‘专门研究植物、动物以及精灵德鲁伊’的学者；在经过身份检查之后，当地的领主、一位名叫洛克斯的好心贵族接纳了他，并慷慨给予他每年两个金币的高新。聘请他担任自己地家庭教师兼私人顾问，之后，他便开始在洛克斯男爵的领地里进行农田实验……”
“什么是农田实验？！”苏珊娜截断了他的话，愕然问道。
“就是研究怎样种植农作物！如何让产量变得更多、更好！”
“那他一定是成功了？！”苏珊娜微笑道，听雷克公爵的口吻，她原本以为这位大人是一位如何了不起的英雄骑士，却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只会干农活的农夫。
“当然。第三年，他就培育出了新型的米、新地小麦、新的土豆种子和它们地种植方法。和原来的产量相比，足足增长了六倍！”
苏珊娜开玩笑的道，“那位洛克斯男爵一定会赏他一匹好马的！”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雷克公爵脸上纹丝不动，冷冷地道，“当时亚提亚王国的农田产量有限，只能养活一千万多万人口。而当侯爵阁下的发明，则意味着他们可以增加至六、七千万人口，而不会担心有乏粮之忧！”
苏珊娜脸色一滞，瞬间一片苍白。虽然她不太懂政治，但到底也是出身在军人世家，这点常识还是明白的：一千万人口地国家，最多也只能拥有二十至三十万军队，而拥有六千万人口的国家。那就可以拥有数百万军队了，铺天盖地，足够将任何君王碾得粉碎。
“所以，顺理成章的，这位杨侯爵迅速晋身贵族，亚提亚国王亲自授予他子爵头衔。将南方一块临近精灵森林的、雨水丰润、灌溉便利的肥沃土地封给了他，当时人人都明白，国王的意思就是要他再接再厉，研究出更加高产的农作物来，但这个时候，却被这位冷峻高傲的凌明阁下拒绝了，在贵族议会上，他向上国王以及长老会请求，允许他留在亚提亚王都，担任王都地市场管理官员！”
“哦！……创世神哪！他疯了么？！”苏珊娜禁不住掩住小嘴。惊呼道。
“是啊。就跟我的苏珊一样，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雷克公爵钢铁般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僵硬的抚了抚苏珊娜的长发，“不过他地要求得到了允许，因为这位阁下当时的名声已经传遍大陆，人人都知道他学识渊博、见识过人，远胜于当时任何一位知名的魔法师，人们普遍认为，对于这样的人，世俗中的一切事物都已经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了，他们生存的唯一目的恐怕就是研究那些未知的、神秘事物了，所以，别说是担任这样一个小小的市场贸易官员，就算是他要把国王地王冠拿回去研究研究，国王也会毫不犹豫地拖给他的。”
“然后呢？！”苏珊娜双肘支撑在桌子上，象听故事一样，睁大眼睛看着祖父，“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精心挑选了数以千计地能工巧匠，发明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机器，有的用来磨面、有的用来纺织、有的用来炼铁、有的用来铸造盔甲，林林种种，数之不尽！”
“就、就只是发明……发明这些机器？”苏珊娜大为失望，追问道，“他没有带领勇士屠杀恶龙？或者率领军队去解救人民？！”
“没听说过，”雷克公爵微微摇头，“他只是发明、研究，当时他的成果震撼了整个魔法学界，象：风系魔导师、水系魔导师、火系魔导师这样的头衔就有无数个，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陆公认的第一魔法大师就是他，认为他擅长风系、水系和自然系魔法，所以能够象德鲁伊一样和植物沟通，从而改良农作物，提高产量；在发明无数机器之后，人们又公认为他是大陆第一炼金术士、第一魔法傀儡大师，当时的亚提亚国王象供奉神一样对待他，恳求他担任王太子的导师！”
“那……之后呢？！”苏珊娜听得入神，见祖父缄口，立即追问道。
“之后……”说了这个“之后”，雷克公爵呆了一呆，默然良久，仿佛在思考什么，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之后，更大的变局开始了，国家是前所未有的富庶，市场是从未有过的繁荣，人口增长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不断迭加；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变成城市，一条又一条的道路被开拓出来，森林、湖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大片大片的农场、牧场和手工场，人类再也不能象原来那样：倚靠着一两个贵族城堡，在骑士的保护下生活了；秩序越来越混乱，国王陛下似乎已经不能用自己的力量来统治国家了；于是，就在这个时候，亚提亚国王在日夜忧虑中驾崩，储君继位，杨·凌明子爵晋为伯爵，被任命为新的税务大臣兼财政大臣，之后政治改革开始了，杨阁下倚靠的国王的力量，开始剥夺贵族的权力，通过种种手段，令大批贵族负债，然后破产，最后被迫归还土地和各种特权，他将一切权力都收回王都，整个国家由一片松散的贵族联盟统治变成一个由强有力的、精悍的、庞大的官员队伍的中央王朝统治。”
“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变局之中，亚提亚血流成河，大批贵族反叛，成立联盟，宣扬亚提亚国王是伪王，并且这个口号还得到了教廷的支持，后来在教廷使者的联络下，为“维护贵族的荣誉、维护大陆的和平和秩序”，我们条登皮尔斯一世陛下、兰西克鲁尔陛下宣布支持条登叛军，几乎是整个大陆的人类联合起来，向亚提亚王都、向杨阁下宣战。”
“谁胜利了？！……”话刚出口，苏珊娜立即明白过来，多半是那个什么杨阁下胜利了，不然的话，自己这位祖父也不会这么推崇他了。
雷克公爵怔怔地看着远方那只偏偏起舞的蝴蝶，夕阳照射下，苏珊娜猛地发现，爷爷看上去保养良好的脸上，竟然还有那么多的阴影和褶皱，看上去满面沧桑。
第五十七节
他沉默一阵，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们，方才缓缓说道：“在那个时代，我们想象中的战争就是：某个贵族号召一大批骑士，然后按户口将领地内的农民征召起来，稍加训练，然后组织成军队上前线；然后两军交战，只要能够击溃敌人的统帅亲卫队，在战斗中杀死或者俘获敌军最勇猛的将军或者勇士，那么剩下的那些农民兵就会立即崩溃，从而赢得胜利，所以，魔力高强的法师、武技高强的战士、甚至剑圣就是国家力量的象征，谁拥有这样的人才最多，那它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就越强大……”
“难道现在不是这样么？！”苏珊娜惊讶的道，“我们现在一样很尊重魔法师和强大的战士嘛！”
“根本无法和那个时代相提并论，在那个时代，魔法师和剑圣简直就像国一样，甚至连国王都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世俗中的一切，任他们予取予求，不论是贵族和平民，都是他们奉献的羔羊，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实力的强大与否，在那个时代，不是贵族的时代，也不是国王的时代，是剑与魔法的时代！”
雷克公爵摇摇头，看着满脸茫然的苏珊娜，“但是现在呢？不论是魔法师还是剑圣，不论如何实力出众，最终也不过是君王麾下的一个臣子而已——你还记得那位暗黑魔法大师帕拉丁么？！”
“当然！”苏珊娜点点头，几个月之前他们在迪瓦蒂丝侯爵夫人家见过面。后来有消息说这个老家伙是奉了国王陛下的秘令，到前线去了。
“在那个时代，国王根本没有资格去给一位魔法大师下令，即使是专为皇室服务宫廷魔法师也不行，如果要需要魔法地力量，那就必须亲自恳请，而魔法师自身还拥有自己的组织。叫做‘魔法师协会’，公开保护大陆上所有的人类魔法师。而现在……”雷克公爵撇了撇嘴巴，不屑的道，“……现在还能看到这样的事情么？在以前，魔法大师找国王，直接从王宫门口进去就行了，无人阻拦；但是现在，哪个魔法师有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这些也与那位‘神秘的杨阁下’有关？！”苏珊娜越来越好奇了。这个历史人物在爷爷口中，简直就像个无所不能地神。
“是的，魔法师地衰败正是从他开始——”雷克公爵钦佩的道，“在那场战争中，我们联军人多势众，而且占据了所有的有力地势，并首先向他发起进攻，但最后却一败再败。败得一塌糊涂，我们引以为傲的骑士精神、魔法禁咒、剑术武技，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不堪一击！”
“为什么！！”苏珊娜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公爵，“难道那位杨阁下已经拥有传说中的……那个‘传奇等阶’地实力了么？！”
“不，我们后来才知道。他几乎不会任何魔法，也没有练习过任何武技，就个人实力而言，任何一名普通的士兵……甚至是农夫，都可以轻易的杀死他！”
苏珊娜瞪大了一双妙目，呆呆地看着他，雷克公爵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严肃地道，“他的力量来自另外一种力量，在于头脑、在于规则、在于思想。在那次战争中。亚提亚王军除了杨阁下本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实力惊人的将领或魔法师。他们之所以赢得胜利，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军队早已进行了长期的编组和训练，军官、士官都进行过精心地选拔和培训，部队装备整齐、训练严格、待遇良好、士气高昂，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为迎接战争而存在的职业战士。或许是杨阁下事前早以料到了会有这场改变大陆命运的战争，在很早以前就建立了军官学校、测绘了当时最详细地大陆地图、研制了大批适用于野战和攻城的武器；依托各个商业行会，建立了当时最恐怖的情报网络。”÷雷克公爵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突然反问道：“而我们呢？”
“我们几乎就是一群匆匆忙忙从家里跑出来的农夫，几乎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地联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各家军队同床异梦、三心二意，为了争夺指挥权，我们的国王陛下差点和兰西王国军发生火拼，而就在战争开始之前，许多将领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战斗位置，士兵们茫然无措，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亚提亚打仗，之后，结局就很明朗了，那位阁下威震大陆，他所向无敌几、他战无不胜，几场败仗打下来，联军就被杨阁下用政治手段拉拢了一大半，之后剩下的也一败再败，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真是伟大地人物啊，”苏珊娜眼中冒着小星星，喃喃地赞叹道。掉转头，看着苏珊娜，忽然蹦出一句：“爷爷那时候还是个很英俊可爱的骑士吧？！”
“是的！”雷克公爵一丝不苟的老脸上隐隐发红，有些尴尬地道，“当时我拥有骑士头衔，在宫廷禁卫军中服役，司职骑兵副中队长，”他叹息道，“我一生也不能忘记战败那一刻地情形，数十万联军乱糟糟的排开阵型，汹涌地人流挤满了肉眼所能看见的所有平原、山岗、低谷和河滩，嘴巴和鼻子里呵出来的热气就像大雾一样，一面又一面刺绣着勇士威名的战旗隔着几十米就挂着一面，到处都是浑身套在盔甲里的威武骑士，一眼望去，大地上全部都是反射着阳光的刀枪，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当时想，就算当年和兽人全面开战时，也没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