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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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令蜡烛-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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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和搪瓷。( 没有铝制品。
    一提到铝亨利就要晕倒。) 门半开着,炉火不时轻轻地发出噼啪声。
    不久那扇门动了一下。被稍微推开了一点。一个男子站在门缝中,显然是在倾听动静。他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像个鬼影一般,然后往餐具桌走去。幽暗中亮光一闪,是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但是没发出半点声响。他再从桌子走到墙边,墙上一块小木板上有几排钩子,每个钩子上面都挂着一把钥匙。他用不着摸索,一伸手就拿到他要的那一把。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走到炉火前面去,好似受到某种魔力的召唤。在火光中他的眼神明亮而激动,但脸上则黯淡无光。
    炉床旁边放着早晨生火要用的引火木条,底下铺着一张报纸好让它干透。这男子注意到了。他把木条推到一边,掀起空出来的报纸,让一小方火光照在上面。他读了一会儿,不敢稍动,安静的厨房里仍像空无一人一般。
    突然间一切都起了变化:他一跃而起,跑向电灯开关,把灯打开,再跑回去把报纸从木条下抽出来。他以颤抖的双手把报纸摊开在桌上,一个劲地轻拍,努力将它抚平,好像对待一个活生生的动物一样。然后他放声笑了起来,用拳头轻柔但十分激动地敲打着斑剥的桌面。渐渐笑声愈来愈大,已非他所能控制。他再度跑向开关,把厨房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个耕的想法揽住了他。他跑出厨房,通过铺着磁砖的走廊,像团鬼影一样安静。他加快速度在昏暗的阶梯上飞奔而下,下了一层楼又一层楼,活像一只蝙蝠。这时他又开始笑了,夹杂着阵阵呜咽。他一溜烟冲过黑暗的大厅休息室,来到亮着绿色灯光的接待柜台。
    但是没有人在。晚班的门房巡逻去了。男子翻开房客登记簿,一根手指在纸面上来回游移。接着他离开柜台再往楼上跑,动作仍旧十分安静,除了浓重的呼吸声之外。
    他从二楼服务室的钩子上取下一把万能钥匙,然后跑到七十三号房的门前。房门顺利打开,他伸手一摸电灯开关,随即往床上的男子扑了过云。
    格兰特从一个关于非法买卖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准备对付一个跪在他床上抓着他猛摇的疯子,只听见这人一边啜泣一边重复说着:“你果然错了,但是没关系! 你果然错了,但是没关系! ”
    “提司铎! ”格兰特说道:“天啊,看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你到哪里去了? ”
    “在储水塔上。”
    “海洋饭店? 你一直都在这里? ”
    “从星期四晚上到现在。那是多久了? 我是半夜从侍者出入的门走进来的。那天雨下得像棍子一样粗。就算光着屁股从城头走到城尾,也不会有一个人注意到你。
    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小阁楼可以躲人,因为有一天我看到一群工人在那里面。除了工人之外没有别人会在那里。我晚上才出来去储藏室拿吃的。我猜有人因为那些食物而遭了殃。还是说他们都没发现? 你想会吗? “
    他那双明亮得很不自然的眼睛热切地扫视着格兰特。这时他已经在打冷颤了。
    不用猜就知道他现在是何种体温状况。
    格兰特轻轻地推他坐在床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套睡衣裤,递过去给他。
    “来。把它穿上,然后赶快进被窝。你那天到饭店的时候应该都湿透了吧? ”
    “是的。衣服重得我几乎走不动。不过已经在阁楼晾干了。而且还很温暖。白天的时候可以说还太温暖了一点。你对晚——晚上穿的东西还真——真讲究。”他的牙齿开始打颤,不适的反应充满全身。
    格兰特帮着他穿好睡衣,为他盖上被子。他按铃叫门房要一份热汤,并请他找医生来。然后他在电话前坐下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警场,提司铎用他那明亮得过分的眼睛调皮地看着格兰特。他挂上电话之后回到床边来,说道:“我没法形容我对这一切有多抱歉。我会尽力来弥补。”
    “毯子! ”提司铎说道:“被单! 枕头! 鸭绒被! 天啊! ”
    在打颤的牙齿和留了一个礼拜的胡子所容许的范围内,他尽可能地笑开了嘴。
    “替我说‘我现在要安歇了’。”话一说完。随即沉沉睡去。
    第二十五章
    到了早上,医生表示“患者有一定程度的淤血现象,以他目前虚弱的状况来说,随时有可能发展成肺炎”。格兰特通过警场请提司铎的茉莉婶婶前来照顾,但提司铎却拒绝让任何婶婶到场。威廉斯奉命到坎特伯雷去拘拿阿罗伊瑟斯修士,格兰特则计划在午后回伦敦去访问钱斯。他打电话给伯戈因局长,要向他报告提司铎再度现身的好消息,接电话的是爱瑞卡。
    “噢,我真是替你高兴! ”她说道。
    “替我? ”
    “是的。这件事一定让你很难过。”
    直到这个时候格兰特才真正了解到这件事让他有多难过。原来他不断在压抑那种莫名的恐惧。她真是个好孩子。
    早上还没过完,这个好孩子就送了一打刚从史戴因的鸡窝里捡出来的新鲜鸡蛋过来给病人。格兰特心想,这多么像她会做的事,一般人通常只会送鲜花或水果。
    “我希望她那时候送食物给我的事没有害她惹上麻烦? ”提司铎问道,每当他提起上星期的事件总像在谈论陈年往事,阁楼上那几天对他来说就像过了一辈子。
    “刚好相反。她救了你一命,也挽救了我的名声。就是她找到你的大衣的。不行,现在不能跟你说这些。你现在该好好静养,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听。”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全部都说了出来。提司铎只能在一旁虚弱地喃喃自语:“哦! ”他这样用惊异不已的口吻“哦”了一遍又一遍。
    访问钱斯一事开始笼罩格兰特。假设他开门见山就问:“听好,你和杰森。哈默两个都特地为某个晚上的行踪编了一套谎话,现在我发现你们根本就一起在多佛。
    当时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答案会是什么? ”亲爱的探长,对于哈默的搪塞之词我无权回答,不过那晚他到我的派特罗号来作客,我们一起在小艇上钓鱼。“那会是一个很好的不在场证据。
    他的脑海依然盘踞着非法买卖的想法。什么样的非法买卖是钱斯和哈默都有兴趣的? 再说要交货也不需要花一整晚,即使是一整船的私货。然而他们两个都还提不出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据。从午夜到早餐的这段时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自从瑞梅尔在多佛有所发现以来,他一直觉得,如果他能记得起来钱斯在撒谎——就是关于他到达多佛日期的那个小谎——之前说过什么话,一切就会很清楚了。
    他决定下楼,在离开海洋饭店之前去理个头。他倒是记得要理头发。
    当他正要伸手推开弹簧门的时候,他在脑海里听见了钱斯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了一段话。
    原来他那时候在说的就是这个! 是了。是了。一幅幅图像在格兰特脑中拼凑起来,形成了一套合理的因果关系。他从理发店的门口转往电话亭,打给政治保安处。
    他一连问了六七个问题,然后走回去等候理发,脸上挂着满意的傻笑。现在他知道要跟爱德华。钱斯说什么了。
    这时是早上最忙的时候,每一张椅子都满了。
    “马上好,先生。”焦急的店长说道:“用不着一分钟,如果您愿意等的话。”
    格兰特在墙边坐了下来,伸手到架上的杂志堆,打算拿一本出来看。整叠杂志倒了下来,每一本都被翻得很破旧,其中大部分已经过期很久了。因为看到标题页上有克莉丝汀。克雷的肖像,于是他就选了那一期的《银色报道》,一本美国电影杂志,开始随意翻阅起来。都是些寻常的花絮。关于某人的所谓“真相”,如果是第五十二次的报道,铁定会和前五十一次完全不同。一个憨傻的金发女星说明她如何解读莎士比亚的新意。另外一个说明她如何保持身材。一个分不清煎锅头尾差别的女演员出现在一张在自家厨房做煎饼的照片中。一个猛男型的男星说他多么钦佩其他猛男型的男星。格兰特愈翻愈不耐烦。正当他打算换另外一本杂志的时候,注意力突然受到了吸引。
    那篇文章他愈读愈起劲。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整个人站了起来,手中继续抓着那本杂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页。
    “轮到您了,先生。”理发师说道:“请上座。”
    但是格兰特毫不在意。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先生。抱歉让您久等。”
    格兰特抬头看着他们,没有完全听进他们的话。
    “这可以给我吗? ”他指着手中的杂志问道。“是六个月前的了。谢谢你。,‘说着便冲出理发店。他们看着他的背影,稍微取笑了一阵,猜测着是什么让他那么着迷。
    “找到他的有缘人了。”有人发表意见。
    “我认为缘份这种东西早就绝迹了。”另一人提出反驳。
    “或是找到什么可以治鸡眼的秘方。”
    “不对,是请教他的好朋友去了。”
    于是他们又笑了起来,将他抛在脑后。
    格兰特关在电话亭里,外面一位脚穿漆皮皮鞋的绅士等得不耐烦,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要在里面讲上一辈子。
    这时他正在和电影明星欧文。休斯通话。因此那个漆皮皮鞋绅士才不上楼去用其他那一大堆电话。他希望能够听到一点什么。对话的内容是关于某人是否在一封信上跟另外一个人提到过某件事。
    “真的! ”格兰特说道:“谢了!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别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是说,我请求你。“接着他询问泰晤士警局,顺手把门再拉紧一点,让苦候在外的绅士只能吹胡子瞪眼睛。
    “你知不知道河滨道276 号是否登记有一艘快艇? ”
    对方查询了一会儿。
    是的,276 号是有一艘快艇。不错,速度非常快。能不能出海? 当然,必要的话。不过他们认为主要用途是在埃塞克斯郡沿岸的浅滩上猎鸟。无论如何可以出入泰晤士河口吧? 是的。
    格兰特问他们可否在一个半钟头之内帮他备好一艘小艇,他会在那之前回到伦敦,至少他是这么希望。这会帮他一个大忙。
    没问题,他们定当照办。
    格兰特打电话给巴尔克——至此那个漆皮皮鞋的绅士终于放弃了——交代他如果威廉斯在九十分钟之内回到伦敦,要他去西敏斯特码头和格兰特碰面。万一届时威廉斯还没回来,那就叫辛格去。
    格兰特在路上充分利用午餐时间的顺畅交通,遇到不限速路段则以高超的技术平稳地超车。他发现威廉斯已经在等他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他到最后一刻才从警场赶来,把失望的辛格换了回去。只要有机会,威廉斯不愿置身于任何事外。
    更何况总督察说某件刺激的事情就快有结果了。“那么,教长大人惊呆了吧? ”格兰特问道。
    “不如阿罗伊瑟斯修士那般震惊。有一阵子他还以为我们拿不出证据。从他的举止看来,我会认为一定还有一些警察机构也急着要捉拿他。”
    “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们要上哪儿去,长官? ”
    “切尔西区。画家和民俗舞者的最爱。”
    威廉斯关爱地看着他的长官,注意到提司铎那小子出现之后,他的气色真的好多了。
    警艇慢慢往停泊了一艘灰色大快艇的河滨道276 号岸边驶过来。警艇侧过船身,小心翼翼地靠拢过去,直至距离仅一英尺远。
    格兰特跨了上去:“跟我来,威廉斯。我要有目击者。”
    船舱上了锁。格兰特抬头望了对面那栋房子一眼,摇了摇头。“我非冒这个险不可。反正我确信一定错不了。”
    当着站在一旁的水警面前,他撬开锁走进船里。这是一间很整洁、有海员气味的船舱,每一样东西都干干净净,收拾得井然有序。格兰特动手检查柜子。在右侧床铺底下的柜子里他发现了要找的东西。一件油布大衣。黑色的。购于坎城。右边袖口掉了一颗扣子。
    “你拿着,威廉斯,我们一起到那栋房子去。”
    女佣说济慈小姐在里面,然后将他们留在一楼的餐厅等候。这是一间素朴的崭新房间。
    “这种地方适合切除阑尾,而不是咽下烤牛肉。”威廉斯说出他的观察心得。
    但是格兰特没有作声。
    莉蒂雅来了,脸上带着微笑,身上的手镯和珍珠项链叮叮当当地乱响。
    “抱歉我不方便请你们上楼,亲爱的狮子座先生,我的一些客户恐怕不会理解这只是单纯而友好的拜访而已。”
    “这么说在玛塔家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当然。你不用讨好我的预言能力,亲爱的格兰特先生。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
    “这位是威廉斯警官。”
    她看起来隐约有点狼狈,格兰特心想,但仍试图对这位警官表示亲切。接着她看见了威廉斯腋下夹着的东西。
    “你拿我的大衣干什么? ”她厉声问道。
    “所以这真的是你的大衣? 放在船上柜子里的? ”
    “这当然是我的大衣!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开我的船舱! 那一直都是锁着的。”
    “我们会把锁修好的,济慈小姐。同时很遗憾地,我必须逮捕你,罪名是十五号星期四早上在西欧佛的峡谷,你杀害了克莉丝汀。克雷。我也要警告你,你今后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会用作不利于你的证词。”
    她的脸从一贯自满的表情,变成扭曲痉挛的盛怒,当朱蒂。塞勒斯出言侮蔑她的能力时,他也看过一次这种怒容。“你不能逮捕我,”她说道:“那不是我的命。
    除了我还会有谁能知道? 星象对我是知无不言的。星象预言我前途似锦。倒是你,搞不清楚状况的可怜虫,你只会继续失误,继续犯错。我的命是功成名就,心想事成。这是上天注定的,理当如此,没有第二条路。这就叫做命运。‘有些人生而伟大,——这是实话,其他都是谎言。人若非生而伟大,就只能生而卑贱。我是注定有所成就的人。注定要成为领袖。要被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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