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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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令蜡烛-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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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不是。她们只会烧纸、闻嗅盐等等。我是在布拉佛。彼特的更衣室里学的。”
    “哪里? ”
    “你知道吧。那个中量级拳手。我以前对他很有信心,但是我觉得他最近速度变慢了。你不觉得吗? 至少,我希望是速度的问题。他慢慢开始醒了。”最后这句话说的是提司铎。
    “现在可以给他喝白兰地了。”
    格兰特喂他白兰地的时候,她说道:“你刚才是在拷打他还是怎么着? 你是警察吧? ”
    “我亲爱的小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
    “爱瑞卡。我是爱瑞卡。伯戈因。”
    “我亲爱的伯戈因小姐,身为警察局长的女儿,你应该有所了解,在英国惟一会受到拷打的就是警察。”
    “那么,他为什么会昏倒? 他有罪吗? ”
    “我不知道。”格兰特脱口而出。
    “我不认为,”她端详着现在正在喷唾沫的提司铎。
    “他不像会犯重罪的人。”这句话说得同样严肃超然,和她刚才的一切作为一样。
    “别让外表影响你的判断,伯戈因小姐。”
    “我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反正,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类型。不过只要了解得够多,凭外表下判断是很合理的。就算是眯着眼睛,你也不会买一颗软塌塌的栗子吧,你会吗? ”
    格兰特心想,这真是一段最不可思议的谈话。
    这时她已站了起来,两只手深深地插进破旧的夹克口袋里,在衣服上鼓起两个圆球。她身上的软呢服两只袖口都磨破了,布满被荆棘划破留下的线头。裙子则太短,一只长袜扭曲着蜷伏在腿上。只有她的鞋子——和她的两只手一样伤痕累累,但是十分厚实合脚,而且是高级货——透露出一个事实,她绝非育婴院出来的孤儿。
    格兰特的眼睛回到她的脸上。那不是普通小女孩的脸。蜡黄的三角形小脸蛋上有一种平静的果断,这也不是任何育婴院能调教出来的。
    “拿着! ”她神情愉快地说道,此时格兰特正在帮提司铎站起来,并扶他到一张椅子上去。“你没事的。再喝点我爸爸的白兰地。这比让它流进我爸爸的血管里要好多了。
    我要走了。我爸爸在哪里,你知道吗? “她问格兰特道。
    “他到‘帆船’去吃午餐。”
    “谢谢。”她转向依然一脸茫然的提司铎说道:“你的衬衫领子紧得过头了。”
    格兰特走过去帮她开门时,她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大名? ”
    “榷兰特。任你差遣。”说着对她微微鞠了一躬。
    “我现在还不需要什么,不过将来可能会。”她打量着他。格兰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热切地希望着不要被她归类为“软栗子”。“你比较像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颧骨宽一点的。再见了,格兰特先生。”
    “那是什么人? ”提司铎问道,带着大梦初醒的声调。
    “伯戈因局长的女儿。”
    “关于我的衬衫,她说得没错。”
    “是她送给你的那几件衣服之一吗? ”
    “对。我被捕了吗? ”
    “噢,没有。没这回事。”
    “坐牢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哦? 怎么说? ”
    “至少眼前可以先安顿一下。我今天早上离开农庄,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是说,你会郑重考虑去流浪。”
    “只要找到合适的衣服穿的话。”
    “我宁可你留在一个案情有需要时就能找到你的地方。”
    “我懂。但是要怎么做? ”
    “你以前那个建筑师事务所怎么样? 何不找个工作? ”
    “我绝对不再进什么事务所。只要不干建筑就行。他们把我塞在那里,只因为我会制图。”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打算当个废人,一辈子不再挣饭吃? ”
    “啊! 说得这么难听。不是,当然不是。我是要找工作。
    只是我能做什么? “
    “在上流社会混了两年,你总该学到些什么。至少你会开车吧。”
    门上响起了试探性的敲门声,接着队长把头伸进来。
    “非常抱歉打扰你,探长,不过我需要在局长的档案里找些东西。事态紧急。”
    请求照准,他走了进来。
    “海边在这个季节十分热闹,长官,”他说道,一边快速翻阅着档案。“绝对是欧陆来的。‘海洋’的厨师——那家餐厅就在城外,所以是我们的案子——那个厨师捅了一名侍者,好像因为他有头皮屑。我是说,那个侍者有头皮屑。厨师正被送往监狱,侍者正被送往医院。好像说是伤到肺部了。谢谢你,长官。抱歉打扰你。”
    格兰特看着提司铎,他正忧郁而茫然地打着领带。提司铎注意到他的眼神,显然迷惑了一下子,随即领会,自动开了口。
    “我说,队长,他们有没有人补那个侍者的缺,你知道吗? ”
    “还没有。托塞利先生——他是经理——正在为此伤脑筋。”
    “你问完了吗? ”他问格兰特道。
    “今天问完了。”格兰特说:“祝你好运。”
    第五章
    “不,没有逮捕人。”格兰特傍晚在电话里对巴尔克总督察说:“但是我认为这无疑是一桩谋杀案。法医也如此断定。她头发上的扣子也许是意外——不过你要是亲眼看到,一定会认为那不是意外——但她的指甲抓过什么东西而裂开了。指甲里的东西已经送去化验,但是在海水里泡过一个小时,已经没剩下多少东西……当然各项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不过相互间有些矛盾。这会是个棘手的案子,我想。
    我把威廉斯留在这里做例行问话,晚上我会回到城里。我想见见她的律师——厄斯金。他刚好在验尸的时候出现,不过后来我有提司铎要问,没空找他。
    可否请你帮我确定一下,今晚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谈谈。
    葬礼敲定在礼拜一,高德斯墓园。对,火葬。我想我会去参加。我想见见她的至亲好友。对,我可能会顺便去喝一杯,就看看时间有多晚。谢了。“
    格兰特挂上电话,就去找威廉斯喝下午茶,这个时间用晚餐还太早,而威廉斯酷爱咸肉煎蛋加上一大片烤面包。
    “明天是礼拜日,调查扣子的事可能得缓一缓。”他们就座之后格兰特说道。
    “皮茨太太怎么说? ”
    “她不敢说他当时究竟有没有穿大衣。她只看见他的头露在树篱上走过去。不过他有没有穿在身上无关紧要,因为她说那件大衣经常出现在车子的后座上,和克雷小姐的大衣放在一起。她不记得最后一次看见提司铎的深色大衣是什么时候,看来他常常穿那件大衣,从早到晚。
    她说他是个‘冷漠的人物’。可能因为他是从国外回来的,让她没有这种感觉。
    她对他没什么好感。“
    “你是说她认为他有嫌疑? ”
    “不,纯粹是不予置评。你知道吗,长官,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是一个聪明人干的? ”
    “怎么说? ”
    “虽然掉了一颗扣子,但没有人能够因此怀疑什么。
    她会被发现是一大早去游泳然后溺死的——毫无破绽。
    没有脚印,没有武器,没有打斗迹象。非常干净利落。“
    “不错。是很干净利落。”
    “你好像不这么想。”
    “因为那件大衣。如果你要走到海里去淹死一个女人,你会穿着大衣去吗? ”
    “我不知道。要看我的意图有多强烈。”
    “你会怎么做? ”
    “和她一起游泳,然后把她的头按到水里去。”
    “这样你身上会留下抓痕,十有八九会。”
    “不会。我会在浅海把她双脚提上来,等到她自己溺死就行了。”
    “威廉斯! 真是高招,而且真残忍。”
    “那么,你会怎么做呢,长官? ”
    “我想我不会在水里做。我可能不会游泳,或者我可能不想一大早去泡水,也可能我希望下手之后尽快离开现场。我想我会在水深的地方找一块岩石站在上面,等她过来跟我说话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头压进水里。这样我全身上下能抓得到的地方只有我的手,而我会戴着皮手套。只要几秒钟她就不省人事了。”
    “很好的做法,长官。不过在峡谷附近一英里之内这个办法派不上用场。”
    “为什么? ”
    “那里一块岩石也没有。”
    “你说得对。不过有变通的办法,那里有防波堤。”
    “对,对,的确有! 所以你认为是这样下手的吗,长官? ”
    “谁知道? 这只是猜测。不过我还是想不通那件大衣。”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必要操心这一点,长官。那天早上有雾,早上六点也还有点冷。谁都有可能穿着大衣。”
    “是——的。”格兰特说道,暂时把这个问题丢在脑后。但还县无法释怀。像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偶尔会困扰着他相当逻辑化的思维( 而且不只一次,当他原本的逻辑失败的时候,却为他的努力带来成功) 。
    他指示威廉斯下一步的调查方向,而他自己则要回城里。“我刚才跟提司铎谈过,”他作结论道:“他已经在‘海洋’找到侍者的工作。我不认为他会逃走,不过你最好派个人去盯着他。辛格就行。这是提司铎星期四早上开车的路线,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递过一份文件给警官。
    “去查查看。虽然当时天很早,不过还是可能有人记得他。
    他到底有没有穿大衣? 这是重点。我想,我个人认为,他说他偷了车这一点没有问题。不过不是他给出的理由。“
    “当我读到他的供词的时候,认为他的理由很可笑。
    我当时在想:“他实在应该编个高明一点的理由! ‘你的看法如何,长官? ”
    “我想他淹死她之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跑。开着车他可以逃到英国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逃到国外去,那时她的尸体可能都还没被发现哩! 所以他把车开走了。
    后来不知什么事让他发觉自己像个大傻瓜,也许是扣子掉了。总之他明白最好回去待在原处装无辜。他把能陷他人罪的大衣处理掉——就算他没掉扣子,袖子直到手肘的部分一定也浸了海水——然后把车子开回来,结果发现尸体已经被找到了,被海浪打上来的,于是在海滩上演出了那一幕好戏。要演那出戏其实并不困难,只要想到自己差点做出蠢事就足以叫他热泪盈眶了。“
    “所以你认为是他干的? ”
    “我不知道。动机似乎有点不足。他身无分文,而她是个阔绰的女人。他有充分的理由不要她死,显然他对她非常有兴趣。他说他并未爱上她,但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我认为当他表示他们之间没什么的时候,他说的是实话。
    他可能为爱情落空所苦,但即使是这样,他更可能的做法是暴打她一顿。但这却是古怪的冷血谋杀,威廉斯。“
    “确是如此,长官。这案子令我反胃。”威廉斯叉起一大块上等的威尔特干酪,心满意足地放到舌头上。
    格兰特对他微笑:这笑容令他的手下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他和威廉斯经常合作共事,一直十分和睦且互相欣赏。也许是因为威廉斯,上帝保佑他,不大觊觎别人的地位。他比较像一位美丽而贞节的妻子身边那个心满意足的丈夫,而非雄心勃勃的侦探警官。
    “真不该在验尸之后错过了她的律师。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他,天知道他会去哪里度周末。我已经向警场要求调阅她的相关档案,不过她的律师应该更帮得上忙。
    一定要查出她的死谁受益最多。这对提司铎来说是个不幸,但应该对很多人来说是好消息。既然她是美国人,我想她的遗嘱应该在美国的什么地方。等我起床的时候警场就会知道了。“
    “克莉丝汀。克雷不是美国人,长官! ”威廉斯用“你居然不知道”的语气说道。
    “不是? 那她是哪里人? ”
    “英国诺丁汉出生的。”
    “可是大家都说她是美国人。”
    “没办法。她在诺丁汉出生,在那里念书。大家还说她在花边工厂做过女工,不过没有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我忘了你是个影迷,威廉斯。再多告诉我一点。”
    “噢,当然了,我知道的都是从《银幕天地》或《电影画报》之类的杂志上看来的。里面写的东西很多是胡说八道,但只要故事够精彩,他们也从不放弃追求真相,只要故事精彩的话。她不喜欢接受访问。而且每次告诉记者的故事都不一样。
    当有人指出她某次的说法和前次说的有出入时,她说:“上次的太无聊了! 我这次想到的有趣多了。‘每个人都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他们说这叫善变,那是当然的。”
    “你不认为吗? ”格兰特问道,他永远对闪躲的态度很敏感。
    “噢,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比较像是——嗯,像是一种保护,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话。要逮到你的把柄,只能在别人摸清你——知道你关心的是什么之后。
    如果你让他们猜来猜去,痛苦的就是他们,不是你。“
    “一个能从诺丁汉的花边工厂一路爬上银色世界顶峰的女孩,应该不会容易受伤。”
    “其实正因为她只是出身于一家花边工厂的无名小卒。每隔半年,她就会置身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交圈,因为她崛起得实在太快了。这需要很多力气——就像潜水者要从深海往上升一样。你必须不断应付压力的变化。
    不,我认为她需要一个藏身的壳,而她的壳就是让大家猜来猜去。“
    “所以你是克雷迷哕,威廉斯。”
    “我当然是,”威廉斯说道。粉红色的脸颊变为更深的粉红。他激忿地把一团橘子酱抹在厚片吐司上。“我一定要在结案时,亲手给干下这等事的杂碎戴上手铐。
    这样想就舒坦多了。“
    “有什么看法吗? ”
    “这个。长官,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我认为你忽略了一个动机很明显的人。”
    “谁? ”
    “杰森。哈默。他一早八点半在现场附近到处窥探什么? ”
    “他是从桑威治过来的。在那边的酒吧过了一晚。”
    “那是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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