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电影剧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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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电影剧作集-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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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一声“报告”,勤务兵进来,双手呈上一个信封。徐鹏飞接过来。
  勤务兵:“邮检处今天中午查到的。”说完退出。
  严醉还不知道他又收到了《挺进报》,兴冲冲地举杯走近徐鹏飞:“来来, 喝酒,喝酒……”
  徐鹏飞怒火暴发了,把手中的酒杯一摔:“还喝什么酒!”
  严醉、沈养斋吃了一惊。正要问明原故,徐鹏飞把邮检处交来的一份《挺 进报》往桌上一扔。严醉拣起来看……
  沈养斋:“这,这就怪了。重庆的中共组织全破了,为什么又出了……”
  严醉冷哂:“这不奇怪,办这种报,一两个人就可以搞。”
  沈养斋:“可是,留下这一两个……”回过头来,十分认真地走向徐鹏 飞,“可是,鹏飞,这件事给老先生(蒋)知道了,可不好啊……”
  徐鹏飞沉默了一下,忽然站起来,走到严醉面前,故作镇静地拍了一拍 他的肩膀:“看来,咱们还有几个晚上不能睡觉!”很快地转对朱介说,“走!”
  朱介恭敬地:“是!”
  严醉独自喝干了杯中的酒。(淡出)
  二九
  已经是初夏时节了。
  徐鹏飞办公室外面的会客室。
  徐鹏飞靠近窗口,对着山城的夜景。他手里习惯地玩着打火机,正在尽 力集中思路,准备应付即将出现的决战,突然下了决心。──按电铃,勤务 兵进来,他做了一个“把人带上来”的手势。
  徐鹏飞整了整衣服,平静一下,自己倒了杯茶。这时候,许云峰步履从 容地出现了。正直的目光,沉毅地扫过全室。
  徐鹏飞转身,凝视着许云峰。
  许云峰视若不见,目光缓缓移向窗外。
  徐鹏飞缓步走到沙发旁边,伸手向许云峰:“请坐。”
  许云峰打量了徐鹏飞一下,坐下。徐鹏飞坐在许云峰的对面,端起一杯 茶:“请喝吧!”
  徐鹏飞:“能把你请来,我们十分高兴。前几天,我疏忽了,下面的人 对许先生招待不周。”
  许云峰不语。
  徐鹏飞:“对贵党的政策、作风,兄弟倒并不是一无所知,所以我想和 许先生单独谈谈……”
  许云峰微哂,看了他一眼。
  徐鹏飞:“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事情很清楚,一年来,你们在军事上逐 渐占了优势,尤其最近西北之战。……但是不管怎样,西南还有一大片地方, 还有一个很巩固的后方。”
  许云峰只淡淡地笑了一下,仍一言未发。
  徐鹏飞停了一下:“许先生,大局在变,国共两党说不定还会有‘分久 必合’的形势。假如可能的话,也可以在西南创造一个合作的局面。”
  许云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身子向沙发背上一靠,依旧无言。
  徐鹏飞拿出烟来,递到许云峰面前,许云峰摇头。徐鹏飞自己抽烟,然 后又摆出一种推心置腹的姿态,进一步说:“我替许先生设身处地地想了一 想,许先生今后的出路,不外乎上、中、下三策,刚才谈的合作是上策。其 次,中策是:许先生如果能够交出部分的组织关系,我们可以保证,丝毫不 会损害许先生的政治声誉。如果许先生今后不愿再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我 们乐意送许先生去香港、澳门这样的安全地带……”
  许云峰:“我倒愿意听听你所安排的下策。”
  徐鹏飞:“下策?那,我想不必说了。因为,我们不愿意,也不可能从 你身上一无所得。”
  许云峰:“那只是你们的梦想。”
  徐鹏飞站起来:“我是搞特工的,不喜欢用政治术语。人,不能单凭理 想,总得有一点现实的考虑。许先生,对你今天的处境,应该有一个估计。”
  许云峰毅然地:“请你把我送回监狱,我有足够的精神准备。”
  徐鹏飞:“不,不一定。也许会出你的意外,明天报上,也许你会看到 一条出乎意料的消息。中共重庆市委工运书记许云峰和我──你们所说的特 务头子──对坐喝茶的照片,和一条许云峰告党员书的……重要新闻。”
  许云峰:“你可以这样做。但是,我怕你这样做了下不了台,你能骗得 过张岳军、蒋介石吗?你能瞒得过你们的主子美国顾问吗?”
  徐鹏飞一愣,然后结结巴巴地:“那,我把你放走。”
  许云峰:“那好极了,你敢放,我立刻就走。”许云峰冷笑了一下,“你 打算钓鱼?嘿!老一套,不中用了。”转过身去,缓步走到金鱼缸边,看着。
  徐鹏飞气得发抖,按了一下电铃,不自觉地抓了一下头发。勤务兵上, 徐鹏飞一挥手。勤务兵开门,门外两个刑警等着。许云峰大步走出。徐鹏飞 望着他走远了,大声地:“带甫志高!”
  徐鹏飞走进办公室,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解开上衣的扣子,似乎感 到烦热,把桌上东西清理了一下,拿起那张新出的《挺进报》。甫志高低着 头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徐鹏飞怒目而视,把拿在手里的《挺进报》用力地摔打着:“这是什么 东西?”掷给甫志高,甫志高胆怯地拣起来。“你搞的好事情!在我这里还 打埋伏?这是你的忠诚老实吗?……”
  甫志高神色沮丧:“这,这……我不……”几乎要哭出来了。
  徐鹏飞:“讲!那个……姓江的女人,到哪去了?”
  甫志高:“老许……许云峰说,送她到合川去……可能上山了……”
  徐鹏飞:“你认识她?”
  甫志高:“认识……认识……不过……”
  徐鹏飞:“来人!”勤务兵推门进来。“把他带到华蓥山下指定的地点。 限一个星期破案。甫志高,这是你赎罪的机会。你的老婆、儿子,一家大小 都在我手里。……”(淡出)
  三○
  川北的农村。前面是一片远山,田亩中间有一条小路,已经是早稻扬花 的时节了。农村妇女打扮的江姐,提了一个蓝布口袋,从小路出来,跨上公 路,这里已经靠近小镇了。(溶入)
  小镇上。江姐走进邮政代办所。
  江姐:“蓝大爷,有信吗?”
  六十多岁的蓝大爷出来,看见江姐,有点吃惊,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走 到门口去望了一下,回过头,嘴巴往后一 ,江姐跟着他进去。
  蓝大爷低声地:“重庆出了事了。”
  江姐一愣,很快地恢复镇定:“谁说?”
  蓝大爷向里面叫:“华为!”华为走出来。“你告诉她,我到前面去看 看……”
  江姐很快地对蓝大爷说:“你到门口去看住,今天的会不开了,要他们 隐蔽起来。”
  华为低声地对江姐说:“重庆出了问题,听说有不少同志被捕,内线还 说可能有便衣特务跟下来,妈妈要我赶来接你回去。”
  江姐点头,很快地将身上文件交给华为:“你先走。”
  华为:“同走吧!”
  江姐:“不,你先把文件带走。”
  华为将文件包好,捆在鲜菜里。
  江姐出门看了一看,暗示华为可以走了,华为出门迅速走去。
  江姐目送华为远去,又转身进屋,以她特有的谨慎,最后检查了一下房 间,才提起自己的布包,走了出来,正要出门,蓝大爷拦住了一个人在问: “你找谁?”
  “江姐!”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蓝大爷放了手。
  进来的是甫志高。
  甫志高:“江姐,我找了你好久。”甫志高已跑到江姐跟前,“我有事情 找你。”
  江姐犹豫了一下,已感到有点意外了。
  甫志高:“农委派我送一批家伙给你,马上派人去下货,最好你去检查 一下。”他讲话的神色很不自然。
  江姐沉默地听着,看看甫志高,没有答话。
  甫志高被江姐望着,怕被识破,态度更紧张了,结巴地:“走吧,江……”
  江姐:“在哪里?”
  甫志高:“就在,就在前面不远。”
  江姐问着,思索着,联系到重庆出事和可能有便衣特务跟下来,特别是 甫志高的张惶失措使她怀疑。她想华为已经走远,开会的同志不会再来,要 找个机会自己脱身才好。
  江姐:“你吃饭了吗?”
  “不,工作要紧。”甫志高急切地提出要求。
  “好。”江姐应声道,“不过这里没有人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个人 来。”
  甫志高看见江姐要从后门走,十分狼狈:“不,江姐……”声音很大, 要去拦她。
  这一下,江姐完全肯定甫志高是叛徒了。她上前一步,两眼直视着他。
  江姐厉声问:“甫志高,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甫志高猛然后退一步,眼珠转了转,迎上前来,“我给你们 送军火!”
  江姐:“你想骗谁?”
  甫志高:“老许叫我来的。”
  “老许根本不知道这个地址!”江姐挺身昂然走向甫志高,“你叛变了!”
  甫志高在正气面前举止失措,但立刻横了心,大声地叫:“江姐!”有意 通知门外的特务。
  沈养斋带着两个便衣闯进来。
  沈养斋两手一拦,不让特务动手,然后上前一步,端详了一下江姐镇定 的表情。点点头客气地:“久仰得很,江小姐,请!”(淡出)
  三一
  黄昏。一片乌云,荒野里,一部中吉普急驶而来。中吉普前面出现了一 座石砌的大门,两旁有碉堡城堞。门前一根拦车的木杠上面有个显著的圆牌 写着:“STOP!”
  车停,警卫上前检验通行证后放行。车里押着江姐。
  汽车驶进了狭窄的歌乐山。荒无人烟的山谷,山坡上尽是地堡,山头上 碉堡林立。陡斜的危崖,阴森的密林,树杆上都涂成了白色。电网岗亭和牵 着军犬的巡逻队。
  车停了,一座监狱匍伏在一座高山的脚下,笔陡笔陡的山峰除了暴雨冲 击成的沟豁,再没有道路。山峦象压在牢房的脊背上,黑压压一层层通着电 流的铁丝网和碉堡守望着整个山谷。
  周围突然响起了“梆梆梆梆”的竹梆声,久久地在山谷里回响。
  江姐端详了一眼迎面的高峰和这面前孤零零的牢房,心里揣摸,大概是 有名的渣滓洞。
  大门上一扇小门开了,江姐被押了进去。
  昏暗的走廊上,看守们警戒着。特务们簇拥着江姐前进。
  牢房里人影晃动,风门口许多脸在探望。看守们在野蛮地干涉。
  “看见了吗?”
  “看不清楚。”
  “好象是个女的。”
  沉重的皮鞋践踏着楼梯的声音。
  特务们簇拥着江姐上楼。
  楼下。牢房的同志们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凭着他们特有的敏锐的感觉, 可以听出来江姐被押到哪里去了。
  “楼五室……楼六室……”
  昏暗的走廊上。江姐被押着走到走廊的尽头。昏暗里,远远的一间单人 牢房哗啦打开了,江姐被吞噬了进去,哗啦又关上了。牢房门口还留下了一 个看守在警戒。(化)
  三二
  翌晨。歌乐山谷。公路上,徐鹏飞的吉普车急驰。坐在他旁边的是沈养 斋。徐鹏飞满意地看着歌乐山麓,完全是一种统治者的自我感觉。他脸上泛 着一层得意又有点自我嘲讽的笑容。
  徐鹏飞象对沈养斋说,又象是自语:“我就不相信对付不了一个女人。”
  沈养斋笑着:“好,那你试试,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哪!”
  狱中。两个持枪的特务带江姐下楼,各牢房同志们第一次看到江姐。孙 明霞似乎已经挨过刑罚,瘦了,两眼特别大,看见了江姐,大吃一惊,用手 臂碰了一下旁边的难友。江姐一边走一边端详着,想看一看那些同志,脸上 还是带着微笑。可是,当她看见孙明霞的时候,她的口角痉挛了一下。
  三三
  中美合作所集中营的审讯室。
  徐鹏飞桌上堆满了许多档案、卷宗之类,他拿着红铅笔,轻轻地敲着档 案。
  对面站着朱介和一个看守。
  徐鹏飞:“进来之后,有什么表现?”
  看守:“没有。”
  徐鹏飞:“给她送了饭没有?”
  看守:“送了,普通的囚饭。”
  徐鹏飞:“怎么样?”
  看守:“吃了。”
  徐鹏飞想了一下:“为什么不送好的?”
  看守:“这……”
  徐鹏飞:“我一再讲过,一进来就要仔细观察,你们就是不会做工作。”
  看守:“是。”
  徐鹏飞举手,示意带人。
  看守向后转,出去。
  徐鹏飞走到躺椅边,坐下,故作镇定,用一把精致的指甲刀修指甲。
  江姐出现在审讯室门口。她走了进来。徐鹏飞正在观赏自己的手指。江 姐站住了。
  徐鹏飞仍然观赏自己的手指。江姐自动在椅子上坐下了。
  徐鹏飞缓缓转头,用轻蔑的目光望了一眼江姐,对她安闲的态度有点意 外,但又回到他的手指上去了,用随便的腔调:“彭松涛是你的丈夫?”
  江姐不语。
  徐鹏飞:“一个女人搞什么政治?丈夫刚死,丢下一个小孩,谁来带养? 三年五载,孩子长大了,谁是他的爸爸,谁是他的妈妈,恐怕他也记不得了。 何苦走你丈夫那条死路?”
  江姐微微地扬起眉头盯了徐鹏飞一眼。
  徐鹏飞的特写,落腮胡子很长,眼有红丝。
  徐鹏飞:“你们华蓥山上那几个土共,成得了什么大事。孤儿寡妇闹什 么革命?你把老太婆找来,我和她谈一谈……”见江姐不语,他把指甲刀放 进了衣袋,“大家不伤和气好不好,我把你们放了,让你们去养儿育女。”
  江姐坚决地:“你,看错了人。”
  徐鹏飞点点头,还是用很缓慢的调子:“共产党,我见过不少,张国焘 和我的交情还不错,你比他如何?”
  江姐愤怒地:“我是顶天立地的人,不是叭儿狗。”
  徐鹏飞:“小姐,别太任性好不好?你是一个女人。”忽然脸色一变, “来,把她的衣服剥下来!”
  江姐一怔,但立即镇定下来,反攻:“女人,你有母亲没有,有姐妹没 有?你们这批野兽!”
  徐鹏飞意外,换一套手法:“那也好,人是血肉做的,这中美合作所有 几十种新式刑具,你经得起?”
  江姐:“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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