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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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间药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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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跳,连忙不动声色地去看苏墨。想来这只狐狸是要同苏墨争一争这最后的商量余地。

一瞬间,苏墨的双眼眯了起来,周身空气顿时凝结起来。他斜睨了她一眼,口中语气冻如千年冰寒。
“月筝,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同我谈条件么?”

苏墨的眼里射出两道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他每次作法收妖前的动作。凡是道行浅薄的小妖,若是被他那道金光照到,必死无疑。

果然,那厢的月筝立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开始发抖。

“月筝不敢!月筝不曾透露半点消息。求大人放过月筝,月筝愿下毒誓,一月之内定然离开此地,永不重返,否则必遭天罚,自毁修行。”她深深低着头,话音里带着哭腔。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说你一只尚未修成正果的狐狸,即便真是只九尾狐,怕是也逃不过苏墨的手掌心。
在上古圣兽面前,你一只小小的狐妖,莫说是报仇,即便是违反修行逆天而为,也是极有可能立即元神俱灭。特别是碰到这种脾气还有些古怪的圣兽,惹了他,不如先乖乖自掘坟墓的好。

苏墨低头,敛了眼中金光,终于略微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罢。”

语毕,他别过身子,径自向屋内走去,留下月筝独自跪在那里。

不多时,那月筝轻轻起身,伸手拍了拍裙摆,亦默默地走出了店堂。

我望着她美丽而凄然的背影,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生生梗在喉咙,等到再也无法瞧见她白色的身影时,才小声地说了句“可要好生修行啊。”

在她心中,究竟是对杜家父子的情意重要,还是报恩的执念重要,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晓。而对于苏墨来说,只有顺道与逆道,收与不收。人与妖,皆是一样。天地万物皆有命格,自存在那天起,便已注定。惟有循道而生,方能安然度过。若失之于道,则为天地所不容,必自食其果,毁于一旦。

我不禁苦笑,如今自己亦是五十步笑百步,本是犯了重罪该世世轮回的人,不想却脱了轮回在此苟活,定是乱了命格,实不知往后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眼下也只有得过且过,顺其自然了。

或许今日月筝所言,句句属实。而苏墨此番救下我,亦是犯了极大的险,能得以在此容身,已是万幸。若是有朝一日,我这身体腐坏,亦或是苏墨要灭了我,我都毫无怨言。

自那以后,我再也未去过栖香阁。
据小白报告说,月筝离开前曾在栖香阁舞了一曲凤起离歌,那日堂下四处座无虚席,一身红衣的月筝倾城绝色,宛如凤飞凰舞,漫天霓裳,艳光妖娆,惊为天人。

小白还说,月筝起舞时,坐在一角的杜家父子神色各异,静默不语。

而那位风度翩翩的杜三公子,倒是来铺子里转过几次,也曾向苏墨打听过月筝的下落,但每次皆无功而返,只得买下数颗回转丹。最近的一次,我见他的面色已大为好转。

作者有话要说:狐妖的故事到此为止~~




、花嫁(一)

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
这天,我见后院的池子里忽地冒出了几朵莲蓬,便欢天喜地地采下来,坐在另一头角落的石桌边,慢慢地剥着里面的莲子吃。

自打月筝离开药铺那天起,我没再同苏墨说上半句话,如今算来已是第六日。

那天晚上我问他,为何一只狐妖会知晓我原来的身份,为何我自己却忆不起做人时的事情?
他淡淡一笑说,因他取了神界末央池边我的真身——长乐草为引,加上他两千年的修为,才换来如今的身形不坏。只是当初他寻到我时,已投身为一亡国将军之女,且亦是将死之人。最终不得已,才去地府设法讨回了我的魂魄。几经周转之下,本是仙魂的我自然是没了凡人的记忆。如今世上已再无瑶华此人,而我,当下只须以苏璃的身份好好活着便可,其他毋须多想。

他寥寥数语,眼中光华却温润如水,仿若天边星辰。一双细长凤目半开,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我知他仍是未说出全部缘由,却有一瞬间,我心思微微一动。

“那,那个婚约……还作数么?”我无心再追问下去,只是很小声地问道。能得他如此不顾性命的垂青,难道他是真心想同我成亲?

“那是我同瑶华仙子之间的约定。如今换做了苏璃,自然是要重新来过。”他从善如流地答道。

我却一头雾水,正待追问,一道紫光自天而降,腾起大团大团紫色烟雾,顷刻间居然填满了整个院子。我顿时目不能视,只好呆呆立在原处不动。

浓雾中,似是听见一道爽朗而急迫的声音喊道:“九弟,凝光似受了那只孔雀的蛊惑,你快随我去看看!”

须臾,却见一金一紫两道光芒自浓雾中升起,渐渐向西面天空中远去。随之,眼前亦渐渐清朗,只是,苏墨已不见踪影,竟未留下只字片语。

于是,这六日来,白天只得我一人无比郁闷地坐在铺中。

正吃着莲子,脚边忽又飘来一白色事物,于是我随手丢了几颗莲子在地上。不想那家伙只轻轻嗅了嗅,便扭头跑开了。
于是,我愈发无趣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喊声——
“阿璃姑娘!阿璃姑娘!你在家吗?”

原来是隔壁水果摊的叶大婶。我心中一喜,立即迎了出去。

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同附近的街坊也算是混了个半熟。这位卖水果的叶大婶平日里倒也挺照顾苏墨这间铺子,不时会送些时令的果物来与我同苏墨二人尝尝。
有一回,叶大婶同我聊起她年方十二的儿子,末了,居然问了我一句,你那兄长可有婚配?

我一时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只好木然摇了摇头。
接着便见那叶大婶无比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苏墨这孩子,模样生得可真是俊,知书达理,品性亦好,只可惜了我没能生个闺女,不然定要抢着许配给他啊。”

我一时语塞。暗想,叶大婶您家宝贝儿子的样貌也不过普通,若是生成女儿家,怕是苏墨瞧不上啊。

不料,我正想着该如何作答,那边的叶大婶却话头迅速一转,问起我的事情来。
“阿璃姑娘今年多大啦?可曾许了人家?”

“我?我十、十五……婚姻大事,因家中父母走得早,凡事全凭哥哥做主……”我支支吾吾地答道,心想,年龄的问题,还真是不大好回答,若是长久在一个地方待下去,迟早是要露出破绽来的。

幸好,后来的话题又转到了巷东财叔家的大黄狗生了五只小狗崽子上头,她说明明是只杂毛狗,下的五只崽子里四只皆是花的,却有一只是乌溜溜的,不知是怎么搞的。

我哈哈一笑,说道,许是那只黄狗曾经和一只黑狗好过一阵子罢。
那叶大婶听了,也跟着我一同笑开了。

这一回,这位爱八卦的叶大婶又是来送些刚摘下不久的葡萄过来。我喜滋滋地接过来,朝着她甜甜一笑,便招呼她先坐一会儿,转身去舀了水将那葡萄洗了洗,水灵灵地盛在白瓷碗中端了出来。

于是,我便同她边剥葡萄边聊起了家常。整个下午,便在愉快而八卦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地打发了。以至于,最后当小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的脚旁时,我满手葡萄汁下意识地摸了摸他柔软光滑的背脊,惊得他一声怪叫,一下逃得无影无踪。

那天下午,叶大婶同我讲了一桩离奇的事情,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

城西卢员外家的独子,原本是同本县的知县冯大人家的三女儿订下了一门亲事。因那三女儿是填房丫鬟的庶出,故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岂料冯三小姐命薄,才刚满十五及笄,便得暴病而亡了。
半年后,那卢员外又张罗着想替儿子另寻姻缘,却不料在一次外出游玩时,无故失去了儿子的踪迹,好似凭空蒸发了般。此后他派人四处搜寻,却始终未果,最后不得不去报了官,终成为一桩悬案。

“哦?竟有这种事情?人是在哪里走丢的?会不会是被妖怪抓去了?”我问道。

“据说是走到城外十里坡的翠湖附近,才突然不见的。听卢员外府上的家丁说,当时万里晴空的平地起了一阵雾,大家都有些慌了神,四处走散了。等雾下去了,便怎么也寻不着少爷了。”

“那其他人呢?”

“其余人一个都不少,唯独那卢少爷不见踪影。且四周没有林子皆是平坦的小土坡,这么大一个活人他也没地儿躲啊。卢夫人说定是有妖孽作怪,回去以后还请了许多道士来作法,可还是不管用。折腾了个把月,卢少爷还是下落不明。再后来,卢员外甚至找人将儿子失踪附近的地皮愣是大大小小掘了好几坑,依旧是寻不到半片衣角。”

“可有让狗来寻寻看?”

“寻啦!连财叔家那只黄狗也去过啦,均是寻到翠湖边上便没了气味,卢员外就差没把整个翠湖给抽干了去。”

“哦,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的事情更离谱啦!那卢家少爷在消失了一年后,就在上个月,居然又好好地出现在自家门口,怀里还抱着个数月大的婴孩。”说到这里,连叶大婶也唏嘘不已。

“人没事便好,人没事便好啦。那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嘿嘿,这事儿原本便有蹊跷,如今那卢员外更是对孩子的事情守口如瓶。要不是卢少爷院里的丫头常来我这儿采办些新鲜水果,一不留神儿漏出些孩子的情况,或许我们都蒙在鼓里哪!”叶大婶忽的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依我看啊,这孩子来路不明,定是只妖孽!”

“哦?那丫头是怎么说的?”我暗地里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自从跟了苏墨住进了这间铺子,平日里的生意虽是门可罗雀,可一旦上门的,皆是不小的来头,且这十个客人里边,七、八个都不是人,偶尔来个正常的,却又小巫见大巫,只能果断地草草打发。

“丫头说,这孩子古怪得很。平日里不哭也不闹,唯独换了好几奶娘,最后都是被吓跑的,有一个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叨念着‘妖孽妖孽’的,结果员外爷私下塞了不少银子才堵住她的口。现下只能靠喂些稀粥和米汤水度日,倒也还算太平。只是前些日子卢员外请了个游方的老道人过来看看,不料那道人一眼见着了孩子,便大惊失色,直言这孩子留不得,从哪儿来必须得送回哪儿去,否则将来定是个祸害。”

“哈哈,看来须知晓那卢少爷消失一年里的去处才是要紧。”吃完白瓷碗里的最后一颗葡萄,我下了个结论。

“是啊,可卢少爷自打回来后,对于他这一年的遭遇及去处却只字不提,连卢老爷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娃儿的来历自然是无人知晓啊,唉!”说罢,叶大婶还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不过依我看,那孩子八成是个妖孽。听兰月这丫头讲,有一次半夜里替小小姐换尿布,不想那孩子却睁开眼朝着她笑,小小的眼瞳里居然有两道绿幽幽的光在一跳一跳的,吓得她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可回过神来再去瞧,却又什么也瞧不见了。你说这不是妖孽是什么?”她说得起劲,唾沫子亦飞得起劲。

“嗯,这么说来,确实古怪。要是能亲眼见一见那孩子的话,估摸着便能晓得是什么了。”我不禁对那绿眼睛的孩子起了兴趣,便不自觉地将想法说了出来。

“哎哟!我说璃丫头啊,万一那孩子身上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结果跑出来作祟的话,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是离得远远的好啊!”叶大婶忽然板了脸,提高了嗓门语重心长地朝着我说。

“哦。”我只得点点头,复又问道,“既然那孩子是同卢少爷一块儿出现的,那她同卢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呢?”

“谁知道啊,这事儿卢家上下口风紧得很,眼下也就我同你私底下说说,你可别再说出去啦。”

“那是自然。”我满口答应,起身去洗了手后,取了方才剥到一半的莲蓬又坐回了原处,同叶大婶继续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花嫁(二)

“对了,你大哥这几日可是不在家?”一吃上莲子,大婶便转变了话题。

“嗯,他出远门了。也没说几时回来。”提起这事,我顿时有些闷闷不乐。

“哟,那璃丫头你一人照顾整间铺子,可还应付得了?”她关切地问道。

“只是卖卖药材的话,倒还没什么要紧的。”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

“那你可别把身子累坏了,需要的时候,便过来喊大婶一声。我家铁柱反正也闲得很,让他过来帮你。”

“好,阿璃知道,多谢大婶关心。实在撑不住,大不了便将铺子关个几日,等哥哥回来再说。”我点点头,又是甜甜一笑。

叶大婶最后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我见天色不早,便早早关了铺子,拾掇拾掇简单做了晚饭,唤了小白过来一道吃。岂料那家伙竟铁青了一张脸,埋头猛吃,半句话也不同我讲。我琢磨半天估计是气我下午满手汁液地便去摸他,心想这猫的心胸果然是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的,便自顾自边吃边说道:“隔壁叶大婶下午同我说的那桩事儿,你觉着如何?”

见他仍是无甚反应,于是我继续说道:“无故失踪一年后竟然抱了个孩子出现,想必那孩子定是卢家少爷与其他女子所生,只是眼发绿光与奶娘口中的妖孽,想来那孩子母亲的来历亦十分不简单。能将活生生的人凭空弄走,最后不但给放了回来,居然还让后代也一同跟来,着实不知其用意何在?既然那道士说她会是个祸害,若是得了机会还是除去了罢?”

“苏墨不在,你如此起劲作什么?万一惹祸上身,我可救不了你。”
这个家伙终于不冷不热地丢过来这么一句。

“可我有预感,卢员外家中一定会发生些什么。”见他终于开口,我不由得愈发来劲。

“你的预感何时准过?”他斜眼看过来。

“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先是皱眉瞧了我一会儿,继而低下头将碗中剩余的米饭吃完,抹了抹嘴角,目光落在桌上一盘还剩小半碟的水煮花生上,说道:
“苏璃,别再顾着直觉不直觉啦!你又用这紫玉盘子装食物了!难道你忘记上次苏墨为了这事唠叨了多久么?”

我一惊,顿时后悔不已,忙不迭将那盘子收拾干净,仔细地放好,待重新坐回饭桌,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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