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 by 伶菜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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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 by 伶菜2号-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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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已经想好,首先,要处理了那笔转手代理的帐目。 

退钱当然是不可能的。按目前永嘉的经营状况,一分流动资金都不能损失,但是跟讨债公司纠缠毫无意义,我们一定要和代理这个项目的台林公司面对面解决问题。 

我说服了常扬,约见台林老总伍健面谈。 

没想到;无论我打多少次电话,甚至亲自跑了一趟台林,对方都是一句话: 

我们老总不在。 

总裁办公室里的常扬打着呵欠进进出出,看我忙个不停,终于忍不住召我进去: 

“现在到底是谁欠谁的?我们打到法院也不理亏,你低声下气地怕他们什么?” 

“我不是怕,但事情总要解决,否则讨债公司天天上门,我们还做不做生意?”我耐心地解释,“中国人的商场,人情面子很重要。我们先拿出点诚意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好好地谈一谈,说不定就能化解,何必做绝?” 

就差没说——LILI私下里告诉我,如果原来台林派人洽谈这笔帐时,你态度要是不那么粗暴,人家也不至于下不来台搬出讨债公司。 

常扬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你解决去吧。” 

几经周折,终于见到了台林老总。 

根据我的调查,这家名叫台林进出口的私营企业绝不是野路子出身。它背后的投资者是上海颇具名望的实业,和上海市外经贸委关系匪浅,是在中国加入关贸协定后取得进出口权的私营企业之一,而且台林公司目前运营状况良好,资金充足。按理说,真正眼皮子不夹我们那点小钱的应该是他们。 

但是见到伍健的第一眼,我就心里一沉。 

看来,今天的事情绝不能轻易了了。 

我和常扬一踏进会议室,就有种被包围的感觉。台林在谈判桌上排出了极其强势的阵容,除了总裁出面,还有神色严肃、西服革履的市场经理和客户经理,身着得体职业装的美女秘书则盈盈立在旁边。 

就座之后,对方连起码的礼节性微笑都欠奉。 

常扬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伍健年纪看起来比常扬大不了多少,而态度只有更嚣张。但是,即使以男人的眼光看来,也要承认伍健的外形非常出色,五官漂亮,身材颀长,一件浅淡的粉色衬衣被他穿得无比妥贴。 

相比之下,常扬永远有办法把任何衬衣穿垮。 

虽然他个子也很高,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使他完全有条件当个好衣架子,但做工考究的正装和皮鞋在他那略黑的皮肤和硬梆梆的头发映衬下,总是莫名其妙地显得老气。 

冷眼打量他们两个,我叹气——台林偌大一公司,也是一个小毛孩子坐镇? 

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果然我的感觉没错,谈判桌上台林两个经理态度强硬,坚持要我们把钱“吐”出来。摆道理,讲行规,好话坏话说尽了,最后对方根本说不出别的利益交换、替代方案等新内容了,只会反复重复自己的立场:要永嘉公司还钱。 

谈判出现僵局,我感觉到对方已经进入一种用本能拒绝我的一切要求的状态——如果谈判的一方进入这种“凡是你要的我都不给”的状态,谈判前景堪忧。 

这边我和他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而常扬和伍健则谁也不说话。常扬是因为来之前受过我叮嘱,需要藏拙,所以只能死盯着伍健,而伍健则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神色。 

“我们是签过合同的,上头有你们总裁签名盖章。”我不得已甩出合同,提醒对手——尽管我也知道,合同很多时候都是摆设而已。 

“是吗?”一直没说话的伍健突然开了口,语气轻描淡写,“我不记得有签过。”他转头向秘书小姐,“你去查查我们的存档,看是不是有人伪造文件。现在商业陷阱太多了,签名可以仿冒,印章可以假造,为了赖帐,真是什么东西都敢理直气壮拿出来。” 

美丽的女秘书微笑着说: 

“伍总,他们来之前我就查过了,您记得没错,我们根本没签过这份合同。” 

“如果没有签合同,那你们怎么会接手这笔代理?”堂堂总裁,居然真的祭出“老赖”这一招,我心里有气,略微提高了声音。 

“很简单啊,当初你们公司拿了这烫手山芋甩不掉,哭着喊着求我们帮忙,我们才接过去的……”他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渐渐扩大,“而那笔钱,本来是我们借给永嘉公司的,你们已经拖了不少时间了。” 

“你……你这摆明是耍赖加污蔑!”虽然事先我一再提醒常扬不要轻易说话,他到底还是忍不住。 

旁边那女秘书哧一声低笑出来,瞟了急躁的常扬一眼。 

“没错。”不料伍键竟坦然承认,神态自若,“不过,你们能把我怎么办?” 

台林的人都很有默契地露出微笑,尤其伍键,我总觉得他嚣张得有点太过分,仿佛表演。 

常扬气极,不怒反笑。 

“嘿,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可谈的?”他突然把手里的资料文件一丢,站起来大步走出会议室。 

砰的一声,门被常扬狠狠甩上。 

“关于合同真伪,我们是可以请有关部门做鉴定的,在这里你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上了法庭就要讲证据。”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伍健根本就是冲着永嘉来的,甚至有可能,从一开始接手这笔代理,就是别有用心——之前我以为整件事不过是常扬的火爆脾气惹祸,说不定冤枉了他。 

“你们会上法庭吗?你们赔不起这个时间和精力。”伍健笑得张狂。 

“明说了吧,你为什么刁难我们?”我突地打断他的笑声。 

“受人之托。” 

“谁?”他话音刚落,我就冷不丁地追问。 

“是……你没必要知道。”在快速的语言交锋中,伍健反应还是及时的,张了张嘴,马上换了口风。 

“好,如果我们坚持不给钱你们怎么办?”我又转了个方向,试探他们的底线。 

“你应该考虑,讨债公司会怎么办。”伍健回答得气定神闲。 

“台林也算大公司,做这种坏规矩的事,我要是张扬出去,你们以后还做不做生意?” 

“哈,我不需要和你们做生意!再说,你们能张扬我们也能,你看谁信你们吧。”伍健优雅地站起来,把手撑在桌面,前倾身体,完美的五官逼近到距离我脸庞不足一寸的地方。 

眼前这个邪气得让人恨不能一拳捣碎的笑容,宣告我输掉了谈判。 

诚如伍健所说,我们既不能真的跟他们打官司耗时间金钱,也不能承受讨债公司的继续骚扰,永嘉这小公司甚至没资格跟他们抬杠——从谈判本身来说,我没有BATNA(谈判失败后的替代方案),因此台林完全掌握主动权,当然可以丝毫不留余地。 

默默收拾资料,独自离开台林时,我真有一种丢盔弃甲的狼狈感觉。 

回到公司,常扬正等着我。 

“输了吧?你不是很有把握能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吗?”常扬开始火上加油,“我早就说了,跟这帮鸟人谈没用!” 

我把眼镜摘下来,轻轻擦拭着。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继续求着他们放过我们?哈,也许还可以再找些人情关系,想办法搞个斟茶认错!”常扬看我不作声,越说越来劲。 

“你够了,”我抬头,“给我住嘴。” 

常扬一把将我面前的文件合同扫到地上! 

“我为什么住嘴?今天我们是干什么去了?送上门去给人家耍弄!这叫什么?这就叫自取其辱!MD我一辈子没受过这种鸟气!要在以前,我早就……” 

“你早就怎样?扑过去打人是不是,”我冷冷地说,“除了打你还会什么?” 

“是,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才要拿一百万叫你来帮我摆平它!” 

“我不是万能的!”我终于也拍了桌子,霍地站起来,“事情我是可以替你摆平,今天谈不成我明天还能想别的办法。我可以替你把公司搞上轨道,可以替你在老爷子寿宴上出现吗?就算我帮你挑好衣服写好台词,你也得自己进场去念吧?就算我们成功了,我拿了一百万走人,你自己怎么办?你如果遇见什么事都像今天,或者前几天,除了打就是逃,你永远成不了大器!” 

我冷笑着说: 

“你要照顾你姐姐一辈子?我希望你不要一辈子成为她的负担。” 

我们面对面站在办公室里,对峙着,剑拔弩张。 

常扬咬着牙,听到我最后那句话,慢慢的,眼圈都红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唉,我首先把身体语言缓和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强势的人往往是手中握有砝码,而弱势未必就一败涂地。相对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环境中,一定要非常机智地该弯则弯,该直则直,软硬兼施,刚柔并济,才能寻找机会。刚极易折,就是生活中也一样……你还年轻,以后还会遇到许多事,甚至可能是很多不如意的事,都不是单凭一股意气就能处理的。” 

常扬退开一步,脸涨得通红,身体在激动的情绪下微微颤抖,突然大力就向桌面捶了下去: 

“靠——靠——靠——靠——” 

“这才是刚开始,在商场上闹情绪是没有意义的,”我狠起心肠,继续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再不要闹情绪?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首先要做的除了冷静,还是冷静。” 

“能不能答应?”我逼着他。 

“能……”常扬低着头,终于从牙齿里挤出话来。 

我从地上捡起一盒面纸,递给他。 

他一把推开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故意背过身去吸烟,等了几分钟,听到身后传来恢复平静的声音。 

转过去,常扬已经挺直身体,他甚至比我还略高一点点,正注视我的眼睛。 

常扬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不是又想全靠你来摆平,不过这方面我经验实在太少了,所以,我希望你给我分析分析,我们接下去能怎么做——” 

他诚恳地说: 

“请你教我。” 

5 

“还钱。”我简洁地说。 

常扬吃了一惊,张嘴想说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瞪圆眼睛看着我——脑门上明明白白凿着“凭什么”三个字。 

他的样子让我忍不住莞尔。 

“很简单,我们要争取时间、集中精力把公司业务做上轨道,”我顿了顿,“毒蛇噬腕,壮士断臂,你应该听说过吧?” 

“知道,就是对手实在厉害,我们没时间跟他打——打也打不过,只好跑,拼着挨他几拳狠的,把命保住再说。”常扬撇着嘴,“说得那么文诌诌……可现在一还钱,我们公司帐上可就干了,张太太不得跳起来!” 

“谁说我们要现在把钱都还掉?”我扶了扶眼镜,微笑地看着常扬的表情变化。 

这小家伙嘴又张开了。 

“说要还,只是堵住他们来闹事的借口。我们可以今天还一千,明天还八百,后天他们再来,我们就说帐上没钱啊,拿五百让讨债的兄弟们有个交代吧……慢慢跟他们拖着。” 

“这样也行得通??” 

“当然可以,老实说,现在的公司谁不是负债经营,只不过从谈判的情形看来,台林明显是针对我们的,我们摆出还钱的姿态,主要还是为避免和讨债公司正面冲突。” 

“那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至少拖到我们在下半年交易会上拿到大订单为止。”我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全国服装纺织品进出Kou交易会的邀请函,放在常扬面前。 

常扬皱着眉想了想: 

“……如果我们拿不到大单呢?” 

“那我们就失败了。”我平静地说,“我已经想过了,我们零敲碎打代理几个小品牌,半年内绝对出不了什么大作为。公司业务不温不火,别人可以说你做得好,也可以说你做得不好。而我们只有做出让人不能不说好的成绩,才可以稳操胜券,所以现在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下半年举行的全国交易会。” 

“你把拖债的事跟LILI和张太太交代清楚,给她们一个可以灵活运用的资金额度,以后这事就由她们负责。从现在开始,我们和其他的业务员的全副精力,都要投在备战交易会上。”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常扬,“我需要挣一百万,而你需要为自己、为姐姐挣到更宽广的未来,所以,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研究公司目前的状况和参加交易会的方案。 

实在伤脑筋,我们这家小公司在行业里一没名气二没背景,资金短缺,想拿到一线品牌的代理根本不可能,目前中国的服装市场绝对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就是国外大众品牌的代理竞争也很激烈,我们想从这方面胜出简直只能靠奇迹出现;此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开发来料加工的出口产品,我们充当客户和厂家的中间人。外商也明白发展中国家劳动力价廉物美的道理,所以越来越多大牌服装有了“产地:中国”的字样,这条路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也有难题:众所周知,江浙一带的服装加工业确实发达,但是稍有规模的厂家基本上都被台林等几家大公司控制着。 

翻阅着厚厚的资料,我一支接一支地点烟,头大如斗,常扬则第一次耐下心来,仔细去看那些“鬼画符”的报表和资料,我指给他一些需要注意的重点和分析的话,都被他密密麻麻记在资料纸边的空白处,笔迹如同小孩。 

“啊……不行了,我要吃饭!”等到常扬终于哀嚎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公司里早就一片寂静,我们是最后的两个人。 

我也觉得胃里难受起来: 

“行,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你就可以在公司开个业务方向动员会,按我们刚才研究的结果,让员工们分别行动,开发新的客户货源和厂家。记住,一定要把员工们的精神鼓动起来,而且明确工作任务和奖惩办法。” 

“啊……”常扬敲着头,“林涛……你帮我把要讲的写下来……我怕我讲得颠三倒四……” 

“呵呵,好吧,看在这是你第一次‘上台’的份上……” 

我熄了灯,正把大门上锁,常扬突然问我: 

“林涛,你周末有空吗?” 

“周末?”我笑了笑,“周末我要带孩子,有什么事吗?” 

常扬抓了抓头,好像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是这样啊……我是想,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我想买点好衣服,能出场面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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