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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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上)-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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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虽然已经进了徐家的门儿,现在正在上海,儿子陈德当了徐一凡的戈什哈。可是老爷子怎么也不愿意跟着去女儿那儿。按照他的话,一是离不开那些老哥们儿师兄弟,去了南方。鸟叫一般的话儿也不会说,闷也闷死。二则是也不愿意被人指着脊梁说靠拿女儿当门包儿换富贵日子过当年陈虎老爷子也是响当当的江湖汉子,一条铁尺独战过十来条壮汉的,哪受得了这个?
会友当初受了徐一凡的牵连被赶到天津,后来没了事儿,大家就迁回来了。一帮老弱。再接不了生意,王五又硬气,不愿意接受接济,大家就过苦日子吧。好歹老哥们儿在一块儿,心里头倒是平安。
正有十几个其他镖局地年轻汉子经过门口。见着王五敦实地身影。都忙不迭地站定行大礼:“五爷。您清健!出来遛弯
王五脸上已经少了很多风霜之色在家呆久了。也略微瘦了一些。可是日子再难。他也没断了打熬筋骨。腰背笔直地在那儿一站。仍虎虎而有大豪意气。只是眉宇之间地郁郁神色。总难消散。看见这些小伙子行礼。他笑着摆摆手:“才保完夜宅?也不回去躺倒挺尸。又去逛天桥?腰里有几个钱。就留不下来?”
“钱这玩意儿烫手。早花完心里早踏实。五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伙子们笑闹着和王五答话。
“都滚蛋!晚上保宅地时候瞧你们还能不能眼睛睁着!”王五挥手将那些小伙子赶走。回头对陈虎道:“师哥。您看着门户。我去去就来。整天儿小菜饭。蛔虫都饿瘦了。”
陈虎没答话。看着王五:“五爷。又去当当?宣德炉。插瓶。压箱底儿地皮货。您当了多少了。咱们几十号老爷们儿。拖家带口地。坠着您喘不了气儿。这话怎么说来着……”
王五一笑:“这话犯不着说!卖命地时候要大家伙儿。当当地时候儿就不要了?什么道理嘛!两代地师兄弟师大爷了。谁也不能一辈子过年不是?我王五在。会友就倒不了!”
陈虎表情苦涩,缓缓开口:“五爷,您地情分咱们都记着。可是现在你整晚整晚睡不着啊……谁都知道你愁。现在年轻后生都送去禁卫军了,虽然还了咱们会友的牌子,但是生意却没法儿接。五爷,要想会友翻身,就两条道儿,一是咱们去南方投徐大人,顾嘴就不能顾脸了…………二就是把那些后生都叫回来,多少人家里两辈子在会友了,您发句话,他们敢不回来?陈德这小子不回来,我先打断他腿!”
王五一听连连摆手:“不能不能!小子们才奔上前程,干的又不是对不起祖宗的事情,一个小破镖局子,能叫他们回来?再说了老师哥,我就算犯愁,也愁的不是这个……真要顾嘴不顾脸,我王五开口在京城化个缘,吃个三年也没问题啊…………”
陈虎没话说了,老头子知道王五硬气,想想看,他要是向徐一凡开开口,还担心生计?徐一凡那义托生死的兄弟都不开口,还能在京城化缘?如果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五爷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打拳耍刀,在屋里叹气,又为地什么在愁?
想起这个,老头子忍不住在心里又埋怨起谭嗣同了。到了京城,就来了会友一次。谭嗣同也是没什么钱的人,看到这景况,倾身家凑了二三百银子要给王五。却给王五扔回去了。大家不在乎钱,可是您倒是多来会友几次啊!五爷心里闷,有兄弟陪着说说话,他又是大学问地人,会开解。不像他们这些老头子,年轻时候就会打拳耍刀,岁数大了只能咳嗽吃饭。
两人正相对无言的时候,就听见门口马蹄声响,抬头一看,就见一穿着西式军服的青年汉子疾驰而来。那圆盘黑皮硬檐的帽子。那马靴,那武装带,一瞧就知道是徐一凡带的禁卫军!陈德去了禁卫军,也穿着这身衣服。捏了一张洋人的相片儿寄回来,陈虎早就瞧得熟了。
健马才进了胡同,马上骑士就飞身而下,抬眼一瞧站在会友门口的两个人。丢下缰绳就大步上来行礼:“五爷,徐大帅命令标下来看您!大帅正在南下。不能亲自来,让标下对五爷说,实在对不住。到了江宁,大帅为五爷接风!”
来人正是溥仰,在会同馆他受了一肚子鸟气。当下就想发作,可是瞧瞧谭嗣同。再看看周围,硬生生忍下来了。一则是谭嗣同是大帅地兄弟,不能给他没脸。二则是他受命而来,不是放假回家,闹出什么动静,别人还以为徐一凡派人闹到京城来了!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徐一凡受京城忌惮地情形,不能再给徐一凡添乱。当时黑着一张脸就上马掉头。心下发狠:“你小子是没碰上两年前的爷!那时候,不臭揍你小子一顿。扒光了吊鼓楼上面儿。爷就跟你姓!”
如此一闹,原本回京城兴致勃勃地一颗心都淡了下来。还是在禁卫军里面爽利!干好自己的活儿。痛痛快快杀鬼子。没人有这么多鸟歪心思…………就算给大帅踢两脚,也是好的啊!
徐一凡许了他在京城五天的假,他本来也准备办完了事情在京城呼朋唤友喝***一个天昏地暗。现在却恨不得早点办完事情早点去天津搭船归队。
***,打仗的时候一个个不见踪影,现在却都从裤裆里面跳出来。大清朝,就是坏在这些王八蛋手里!
他接了徐一凡地令,还要来接王五。这事情上面,徐一凡倒没有什么功利心思在里头。知道五哥过得艰难,腰把子又硬不肯开口告帮。来到这个时代,只有两人他是始终感戴。其中一个给了他最大助力的邓世昌已经浩然归去,还剩一个五哥,无论如何也要接来照应好了。
所以溥仰再一头恼火,也得赶紧赶来会友镖局。他路上就打定了主意,王五那儿去了,再瞧老姐姐一面,抬腿就走!
到了会友镖局,就瞧见门口站着两人。溥仰是老京城,又爱在市井里面厮混。王五这京城大豪如何不认得。门口就瞧见了会友这破败景象,满以为这差使总算办下来了。大帅开府两江,王五还不跟着享福去?
没成想,溥老四今儿处处都不顺心。
听见溥仰立正大声说出话,王五还没做声,背后陈虎却诧异的反问:“江宁?”
接着陈虎就笑容满面:“五爷,徐……总算还有个有人心的!”(叫徐一凡名字陈虎不敢,叫大帅他又不甘心,好歹他陈虎是长辈!)
溥仰站在那儿四下张望一下:“五爷,这镖局先封门儿吧。不知道五爷这里有多少人?大帅知道五爷照应地人多,这次都接过去,大帅替五爷照应。大帅说了,五爷千万别客气,大家是兄弟,这都是一家的事情…………大帅命令标下带了二千银子,先置办行装。五爷说什么时候动身,标下先到天津写船票去……五爷,您尽管放心,一切都是标下照应!”
说着他就想掏银票。王五却沉着脸背着手转身,迈步进了门槛:“不去!”
溥仰脑袋嗡的一声。徐一凡就命他办了两件差事,一件是送信给谭嗣同,结果闹成那种鸟样。再接不到王五过去,徐一凡揍他有瘾,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着当初那一鞭子。这样回去,该挨多少脚啊?
一急之下,他一个大步就窜到了王五前面:“五爷。这是大帅的钧命,标下的差使。五爷您和大帅是兄弟,瞧也该去瞧大帅一眼啊!这北京城有什么好?死气沉沉地,一帮乌龟王八蛋。不是咱们拼命打仗,能有他们今天?现在一个个嘴响了,当初在哪儿?要干事情,要心情爽快,还得跟在咱们大帅身边
王五定定的看着溥仰,缓缓摇头:“说不去就是不去,回去告诉你们大帅。说我王五谢谢他的好意。”
溥仰急了:“五爷,您总有个章程吧!为什么不去,总得给标下一个交代!不然标下拿什么话去回大帅?”
陈虎也在旁边帮腔:“五爷,为什么不去。也总得说一声儿啊……咱们老哥几个也在琢磨,为什么五爷就要留在北京城呢?”
王五还是不吭声,他本来就不善于说话,这个时候脸色沉着,更是一个字儿都迸不出来。
溥仰脑门子汗都出来了。一横心,干脆朝地上一趟,头东脚西,将大门槛儿堵住:“爷睡这儿了!五爷,您不说句实在话,爷在这儿睡七天八夜。您还得管饭!”
他这混混做派拿出来,倒惹得王五一笑,伸手将他拉起来。饶是溥仰身子健壮早非昔日,王五手劲到处,他赖也赖不住。
“…………是京城爷们儿吧,这个做派,丢你身上这张皮的人………朝廷怎么说不知道。但是在老百姓心里,有点人心的,这身衣服穿上。在咱们眼里。就是好汉子了。我那兄弟干的都是大事正事,谁不明白?有眼睛地人都看着呢………”
他拍拍溥仰身上灰土:“可是我王五有两个兄弟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我朝南去了,在北边这个兄弟怎么办?好好地两兄弟,怎么就生分了呢?我不能劈成两半个哇!”
他语调无限感慨,这个时候,总算一吐胸臆:“谭兄弟来看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各走各道了…………还有什么变法图强的,这些我不大懂。可是朝廷忌惮徐兄弟的意思,我也听得出来,徐兄弟没做对不起这个朝廷的事情啊!这些大事,我一个江湖汉子,也没法儿去掺和,可我知道,我这两个兄弟,都不是只为自己着想的人,都是干的为这个国家的大事儿!…………站在兄弟背后,缓急地时候出把子气力,卖卖命我还能做到。认准地弟兄,又都干地是大事业,我王五能做地就这么多了…………徐兄弟已经有兵有将,不缺我这个大老粗来添乱,可是谭兄弟就一个人在这北京城!他想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王五义不容辞,他不想着我,一切顺利,我王五也总在这儿守着这会友…………就这么句话,你带给我那个徐兄弟。说我王五对不住他的好意。”
原来王五还守着会友,留在北京,为地就是谭嗣同!徐一凡若在,也只能向他五哥默然行礼。
这种男儿义气,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很少见很少见了。
王五布衣粗服,静静的站在那里。陈虎在他身后,老眼里面已经有点泪光,不住的摇头,再不说什么话。五爷都如此了,他们还能说什么?都是五尺高的一条汉子!
溥仰这个时候,也只有大声回了一句:“五爷义气!冲着您,这趟北京城,标下没白回来!五爷,大帅的银子您收着吧,既然是兄弟,就别介意这个。大帅在两江,也不会丢五爷您地人!”
说着他就将那二千两银票掏了出来,双手奉上。王五笑着接过:“当初在塞外,我还欠着徐兄弟一万多呢!现在再吃他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也不愁。告诉我那兄弟,咱们天各一方,照应好我那些会友子弟!”
这个时候,溥仰只有肃然行礼。
王五,终究是留在了北京…………
要说北京城这个地面儿也真是邪。真没什么藏得住的事情。旗人爷们儿多。整天除了吃钱粮就没其他什么事情做。有点新闻,转眼间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得四九城沸沸扬扬的。
“溥贝子硬闯会同馆,康南海言镇徐一凡”。这出戏文,是再新鲜**不过地八卦。顿时就是满城皆知。有夸康有为气节地,有惋惜溥仰好好的贝子爷不当,非要在徐一凡手底下当马弁,不知道吃了什么迷昏药的。总而言之。南海圣人康有为,还有当初西城一霸溥贝子,现在都成了京城的要角儿,被人口口相传来着。下午园子里面的太监出来逛茶馆的时候就又说了,皇上都知道了他这个弟弟地事儿!
真正的有心人,自然不在意这些八卦的热闹,倒是在看这事情背后地意思。京城现在气氛尴尬。皇上和太后似乎站在了一条线,铁心要兴革刷新了。不管怎么变,矛头冲着徐一凡是毫无疑问,而朝廷里面盘根错节地种种利益将有受到触动也是毫无疑问。就得有新人上台。旧人回家吃自己。这是关系着饭票子的大事儿,谁能不关心呢,谁又敢不关心!
现在朝廷官僚体系对这些北来新人不阴不阳,还有一个说道。就是谭嗣同是徐一凡地义兄弟。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大家宁愿先瞧着。但是今儿,谭嗣同他们算是以康有为为代表,正式表明了和徐一凡决裂的态度!
既然如此,借口没有了。那朝局变革的风潮,也就在眼前了。谁都知道,不变已经无以对外对内。可是真要变起来,没几个心里有底儿地!很有些大臣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始犯愁,午饭都没吃。
“…………多年兄弟,说决裂就决裂了?徐一凡不是东西。这些家伙也是幸进小臣,是利徒!指着他们兴革刷新,还不知道闹出什么笑话来哪!老天眼真不张眼,生出徐一凡和谭嗣同这俩妖孽来祸乱咱们大清!那康有为,也不是东西!”
往常这些消息,秀宁最是关心不过。往往还比这些大臣们看得更深。但是今儿,她却没有半点分析寻思的意思,只是想着一件事情,她这个老弟弟回来了!从朝鲜到辽南的尸山血海当中挣了一条命回来了!她将溥仰送到朝鲜军中历练。她不是徐一凡那样的穿越客。怎么也想不到过去这两年,朝鲜就是连天地血雨腥风。更有日本大军浮海而来。要是知道这个,她再也不会将这个老弟弟送到朝鲜去!
当日战事不利的消息一个个传来,秀宁不知道偷偷掉了多少眼泪。溥仰本来就是一个性子粗疏的人,战事起后,就压根儿没想过朝家里送封信,他忙着跟徐一凡东冲西杀转战数千里呢。秀宁这些日子,又要参与六爷爷的丧事,还得在慈禧面前周旋说笑话,还得担心皇帝哥哥那边不要出什么乱子,背后还要为溥仰掉眼泪。她兰心惠质,想得多,更想得苦。那对萝莉双胞胎,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这些日子瘦下来,琴也不弹了。
听到溥仰回来,秀宁欢喜得跟疯了似地,一连串的派人出去找。会同馆,没有。他过继到的端郡王府,没有。原来溥仰住的院子,都改了库房了。就连溥仰才出生就被抱走的醇贤王府,也没有!谁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秀宁现在住着的地方,就是原来鬼子六晚年独处地那个小花园。弈昕去后,遗言是将这个花园留给秀宁。现在的恭亲王溥伟知道秀宁在慈禧跟前的面子,他这恭亲王一脉,受老爷子牵连,十几年没人有差使,还想通过秀宁翻身呢!更不会和秀宁抢这个园子,还照常拨人来服侍。
底下使唤下人,都派了出去,满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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