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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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上)-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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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也不是没有朝局近来变化的因素。徐一凡虽然去练兵朝鲜,两钦差驾临高丽。宗室子弟齐集三韩,无一不是近十年来朝局未有之大动作。而且这牵扯着京畿附近政治势力的消长变化,朝廷已经很明白的在牵制北洋势力了。各地督抚会和北洋上下,一块儿有什么反应没有?这个时候儿,就需要京城各方面政治势力的团结。鬼子六作为宗室第一王爷,这个时候就需要拉拢抚慰一下,不能让鬼子六站到北洋那边去。要知道,鬼子六当初主持总理衙门,作为军机处总理王大臣,主持平太平天国变乱,各国交涉的时候儿,和这些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佛爷,对于朝局平衡的把握,还是有着相当强大的能力的。
这次上门地原因,也不仅仅是为了追随老佛爷的脚步,抚慰看望一下这位宗室老王爷。说实在的,还有一些就教的意思。原因无他,徐一凡在朝鲜,实在闹得是太生猛了!
这家伙,居然指示数十手眼通天的宗室子弟。将朝鲜一个道或者更多地方儿的地方政权,几乎都接收了过来!为他的禁卫军筹饷筹粮食。的确是忠诚勇猛了,而且也将宗室子弟委以重要了。可是也要看朝鲜他们受不受得了哇!
朝鲜中枢,这些日子的告哀陈情交涉一拨儿接着一拨儿地来。每份文书,都是荣禄转送,朝鲜使者,也是荣禄的随员伴随过来。荣禄这次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滑头着呢。只是如实的原原本本反应着。单单是朝鲜,倒也没什么。抚慰一下就是了。偏偏朝鲜这个地方,前些年就闹出了不少交涉,签了好几个条约什么的。小日本的公使居然也来关心了,说大清国违约,破坏朝鲜现状,日本国必然要有所表示!
单单小日本,也就罢了,满屋子的重臣,没有一个认同那个谭嗣同那个狂生说的中日开战,大清必败的论调。可是除了日本。英吉利,法兰西,俄罗斯等等洋人国家也来表示关心,说这是影响东亚稳定的新事件,各国都密切关注这件事情地进展变化…………
洋人惹事儿,本来按照大佬们的意思。就是赶紧把徐一凡换下去就完。该打板子就打板子,该流放就流放。就算砍脑袋,不过就是一狠心一闭眼的事情。偏偏谭嗣同那个狂生仍然在叫嚣朝鲜的事情,说这是大清藩国,是什么大清安全屏障,是大清内部事宜!徐一凡练兵于此,扞卫京师海口,咱们不能做自毁长城的事情!天下清流都看着,看谁先做大清国的秦桧!
皇上是最爱看清流的报道的,当下也发了脾气。朝鲜为大清宗藩。已经是各国认定的事情。和朝鲜有什么问题,咱们有理藩院,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听洋人的话做什么?小日本想来闹事,那就强硬应对,了不起,和日本在朝鲜打一仗,难道咱们大清就输了?徐一凡那里关系着禁卫新军,关系着数十宗室子弟,关系着大清国本。无论如何不能退让!
朝鲜出地事儿。无非是徐司心切国事,在饷银一时未到的时候儿。办事操切了一些。赶紧拨下去银子,拨下去粮食,再和朝鲜说说好话,这事情也就挽回了。练禁卫军的大事,绝不能停!
皇上这么发话,老佛爷都得给点面子。毕竟面子上,老佛爷是归政荣养了。但是这银子哪里拨得下去,粮食哪里筹得出来!原来指拨的津海关银子,北洋装聋作哑,管海关的赫德跟这些大佬们扯什么会计年度,预算审核…………总之就是今年拨不出来,要到明年。
明年,朝鲜说不定都要给徐一凡翻了个个儿了!
荣禄那里有些朝廷先期好容易拨发出来的开办费用。军机和荣禄商量,是不是赶紧给徐一凡那里送点儿,再采购一些粮食用火轮船送过去?
可是荣禄总是装聋作哑,谁不知道荣禄是老佛爷特特简拔地。他这个做派,老佛爷又不说话,谁知道老佛爷是不是和荣禄一样心思,等着看徐一凡笑话儿?
夹在老佛爷和皇上,朝鲜和洋人中间,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不知道恭王爷这老交涉,有什么主意?
就算他也没什么主意,在这儿喝喝好茶,听宗室第一才女秀格格弹琴,看看她那对出名的小侍女,心怀也是一畅。
“王爷,您瞧瞧,这事儿闹的。咱们打板子也不是,闭着眼睛不管也不是,真真愁得没方儿没方儿的。什么丞相,我们不还得揣摩上边儿意思?您是老王爷,看有什么主意没有?咱们应该拿这个徐一凡怎么办?这小子,当真是国朝第一二百五!做出的事情,让
哭笑不得!”
说话的是世铎,他缓缓而言。气度优雅,偏偏话儿说得无奈无比,捧着茶盏只是叹气。这位首席军机,说起来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天下人都公认。现在的军机。根本没法和同治中兴时候那些军机名臣比。就连以前的军机首席醇贤亲王,那血统亲贵也没法子比。
国朝气数,的确渐渐地已经是末世景象了。
额勒和布老中堂刚才听琴地时候儿就快睡着,现在勉强睁着昏花老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朝鲜两个钦差,哪一个咱们都没法料理……就撑着呗。朝廷说咱们无能,放咱们回家抱孙子,那就是阿弥陀佛了…………”
秀宁容色雪白,静静的坐在那里。萝莉双胞小侍女,正在轻轻的帮她摘指套。听着额老中堂的话儿,她只是淡淡一笑。
“荣禄不给银子,北洋推三阻四,咱们就不能拨银子给朝鲜给徐一凡么?有那么难?银子饷钱到了,徐一凡也安生了。朝鲜那儿,赔情也无所谓,不就一天大事,烟消云散了?”
说话的是一个宗室王爷,他懵懵懂懂的跟来喝茶。懵懵懂懂的听着议论,接着就是懵懵懂懂的发话儿。
翁同禾本来一直没有说话,嘴角一直弯着。说不出地刚愎沉默地神色。听着这位王爷地话,他只是嗤的一笑。还是世铎在叹气解释。
“朝廷哪里有钱?各地厘金自收自支,田赋地丁银子多有截留。海关盐税,全部都指拨了出去。现在户部单单维持旗饷漕运这些国朝根本,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别看朝廷说着一年岁入八千万,现在户部银库可以跑老鼠!要不是徐一凡自己筹了一百万,你以为这禁卫军练得起来?”
额勒和布只是叹气:“难哪!皇上要禁卫军,洋人和朝鲜。不要这个禁卫军。汉城的荣大人就是不说话,谁不知道,他背后是…………当初就说别练这个兵了,非要练,现在出事情了不是?”
几位军机和王爷,互相看着。眼神里面满满的都是无奈。
鬼子六缩在躺椅里面,眼看热起来的天气了,他身下还垫着保温的垫子。身上衣服穿得厚厚的,捧着茶盏,只是微笑。茶水热气升腾,让他的容色隐藏其中,看也看不清楚。
秀宁轻轻一拨琴弦,如银瓶乍破。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转头看着这个秀秀气气,温温雅雅地女子。每个人在那儿说话。谁不是绷着精神在竖着耳朵听她那儿的响动?
秀宁可算是国朝上下,最知道老佛爷心意的人之一呢。恭王爷这次和老佛爷之间关系转暖,还不是有部分要归功到秀宁格格身上?
现在这个时候,老佛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秀宁语音清亮,眼神却不向着任何一位大佬,更像是自言自语。
“其实朝鲜的事情,徐一凡的事情,我们应该关心的,无非就是怎样才利于我们国朝!放他出去练兵。无非是想让国朝多一股支撑力量。谁又想得到他能在朝鲜如此跋扈,闹出如此事情出来!朝廷已经有一个钦差在汉城支撑着体面。还有一个钦差,又何妨让他回来,敲打一下!”
声音也如琴声一般悦耳,但是所有老头子身子都是一抖。
翁同禾冷冷道:“可是皇上,却要徐一凡在朝鲜,练出禁卫军出来!”
秀宁淡淡一笑:“皇上哥哥有时候是认死理了一些儿…………”这话说出来,翁老爷子顿时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可是偏偏又不敢冲着秀宁发火。他和光绪的心思很明白,这个时候支撑徐一凡,不是收揽他人心的最好机会?但是想着秀宁背景,再看看含笑不语的鬼子六,他也只有沉默。
“…………咱们要地是禁卫军,又不是徐一凡。当然,他是人才。但是人才不敲打一下,永远不能使用!他短短时间,已经搭起了禁卫军的架子,在朝鲜练,在国内练,不是一样?国朝宗室子弟,现在已经在禁卫军中,这初具规模的新军,可以回来了!咱们不能放任一个大臣这么跋扈!禁卫军,还是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中!只要禁卫军和徐一凡回来,朝鲜那里,日本那里就是不动则平了。回来之后,禁卫军就驻节天津,让他们直接和老李闹去!咱们居中调和,朝廷的话儿也就有人听了,这有什么不好?”
翁同禾冷冷道:“那当初为什么还要他去朝鲜?现在又折腾回来?”
秀宁抿嘴一笑,凤眼波光一转。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舒玉手,接过了侍女递过来了茶盏。
“当初可是李鸿章要求咱们去的啊!不去,不是不给李中堂面子?不去,怎么接收淮系手中的六营庆军作为禁卫军地底子?不去,现在朝鲜怎么会是咱们的荣大人说话儿?捞了好处,还不赶紧回来,等着乱子继续闹大?”
啪地一声,却是世铎情不自禁的鼓掌。连额勒和布都瞪大了眼睛,老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现在。才算明白了老佛爷的心思!
又或者,老佛爷的心思,就是这位秀格格的心思盘算?
明白了过来之后,后续手段也就很明白了。
世铎站起身子笑道:“这就办折子去!徐一凡回来,看他怎么再跋扈,要是不听话,这板子打下去,可也重得很!咱们还落了一个禁卫军!”
秀宁轻轻扬手:“四爷爷,话不是这么说……朝廷的体面。徐一凡的体面,还是要顾及的。从朝鲜撤,慢慢儿地来。这个人
才啊……白手起家,从李鸿章手里硬抠出六营兵出来个没有供应补给地地方,担待行事。硬生生的搭起禁卫军的架子……这个人,咱们要用啊……”
世铎虽然是首席军机,但是对秀宁却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居然还微微呵了呵腰:“秀格格。咱明白。咱们只是先去电报,重重的申饬他一下!其他的,慢慢来吧,总之,不能让他在朝鲜多呆着!”
翁同禾冷哼一声,看鬼子六大有含义的目光投过来。他只是长叹:“潮流汹涌啊……但愿如秀格格所言,也只有老佛爷能收服得了徐一凡!”
话语意思虽然是颂老佛爷的圣,但是语气背后,却是说不出地失落。
皇上,你怎么就算不过老佛爷呢?
再看看秀宁,老头子也叹气。这妹子,怎么就不帮帮你地皇帝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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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满清重臣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地时候。
朝鲜平壤附近,却是热火朝天。
大队大队的新兵,正换了徐一凡亲自设定式样的作训服。就是北方百姓常穿的白布汗褂子。还有收裆的棉布裤子,戴着怪模怪样的作训帽。身上衣服,比起百姓的服装,更贴身一些,也更棱角分明一些。数千人穿得整齐站在操场上,面前是军服笔挺,军靴闪亮的新式军官,就自然有一种军队的气度。
收拾这些新兵,可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呢。
这些新兵。初抵平壤,手里拿到的就是两套作训服。一顶作训帽。两双胶底布鞋。甚至连内衣都发了。质料都是上等,是南洋采购,或者就是在南洋生产的。毛巾牙刷,搪瓷牙缸,牙粉针线种种东西,全部都打包发给。
这些北方农家子弟,何尝见过这些好玩意儿,拿在手里都是发呆。当兵还管这些东西?不少还是洋玩意儿啊!
南洋学兵们坐在成排的桌子后面,都穿着新式的军服,一样样的流水线发放着东西。每个新到地农家子弟都敬畏的看了一眼这些满身洋派的青年。懵懵懂懂的跟着人流朝前涌动。
走到前面,就是一大片空地,地上铺着芦席。百多号系着白色围裙,戴着和他们一样作训帽子的军中厨子。正守在一口口大铁桶前面儿。每个铁桶,都冒着诱人的香气。新兵们还没反应过来,按照顺序,每个人手里就都塞了一个搪瓷碗,一口搪瓷水杯,再加一双筷子。队伍从铁桶前面经过,每个人碗里就是是一大堆尖的红烧肉,带把搪瓷水杯里面也盛满了蛋花汤。
北方农村清苦,就是亲朋好友往来,逢年过节,上等的八八席面也就是八盘八碗的面筋豆腐泡青菜炒鸡蛋之类的,只是多了点油花儿。荤席逢年也难得吃上啊!
一路颠簸过来地新兵眼睛都直了,冲着这红烧肉,这个兵也有当头!
新兵们嗡到芦席上面坐下,按村按乡的自由结伴儿。芦席中间一个大木桶,满满的高丽白米饭,随便添。一个个都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看着他们那个杂乱的坐样。周围背着手冷眼旁观地学兵军官们都微微摇头。一帮死老百姓!
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新兵们才站起来,这个时候就遇着下马威了。一个个学兵军官,南洋学兵候补军官,庆军目们冲进来:“站队站队!李大人没教着你们么?排好!叫着谁的名字,就跟着走。不要扎堆,听号令行事!”
昏头涨脑的新兵们在纷乱中听到自己名字,就赶紧在叫自己名字地人面前站好。乡亲想挤过来,军棍差点儿就敲过来了。
这个时候。体罚从来不是一个问题。近代军队的一体两面,就是近代民族主义精神和严酷地纪律。对于这些新兵,民族主义精神要慢慢教,严酷的纪律可是立竿见影。但是徐一凡倒是规定,不许有侮辱性的体罚。一脑子近代思想地学兵们,可是盯着那些庆军的目们呢。
军棍和喝骂声中,新兵们乖乖的列队,行进到成片的帐篷宿舍区去。
别的不说,这景色就是截然不同。朝鲜特有的青山绿水。和北方的苍黄土地比起来,更加让人心神一爽。帐篷区依山而建,平地外大同江缓缓流过。新兵们一时都忘记了这里是一个陌生地方,发出了情不自禁的小小欢呼。
军官候补军官还有目们都板着脸:“以后有你们看的!都赶紧给老子洗刷干净了,按照号头,进入帐篷休息!”
新兵们看着军棍,畏畏缩缩地脱下衣服。顿时谷地上面,一片白花花的屁股,蔚为壮观。一群年轻的南洋学兵候补军官打头,穿着整齐。大声发着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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