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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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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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便是想瞒他老人家也瞒不得了,”莲兮从袖中取出封郁的信递予仟君,不甘道:“这怪人还写了封信要我交给父君,然后便要把我掳去陪他找个什么玲珑心碎片。”
“玲珑心?”仟君将梳子重放回妆台上,起身接过信去,嘴中喃喃说:“竟是他,这倒好生有趣。”
说罢,便要将信拆开来看。
莲兮赶忙制止道:“不怕娘亲见笑,我这一路回来也想偷看看信上写的什么,无奈数次偷拆,手指每每刚触上函封,便从头至脚通体过电,又麻又痛极是难受。我想若不是父君,这信是拆不得的……”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殿下有人求觐,原是龟少司来呈报府库遗失四方如意盘之事。
果不出莲兮所料,她母后听毕,只命龟少司另拣一样八宝正骨镜送去南海,另要他近日多差人手严守藏宝殿,至于星罗迷局破损云云诸事待到自家龙王爷出关后再作商量。
龟少司这老儿身量极矮,银白须发反倒极长,把他裹得好似一团发霉长毛的绿豆糕,本已有十二分可笑,加之他秉旨起身后手脚不灵活,踩到了自己的长须,竟“扑通”一声在殿下翻了好大一跤,又废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挣扎起身。
莲兮见他模样滑稽,多看了几眼,再回头时,只见她母上早已摊开手中的信,读了大半。
“娘亲,你怎么……”她伸手想把信拿过来,研究研究有何蹊跷。
仟君却比她动作更快,手上一动一卷,将信塞进衣襟之中,面有揶揄之色,笑说:“原来这怪人只防你一人偷看,着实有意思。”
莲兮极是不忿地“戚”了一声,撇嘴说:“他这人时而和善温润,时而凛冽吓人,不仅是一丁点古怪。”
“咦,”仟君轻一踮脚抽下莲兮绾发的黑色长簪,在她眼前晃了两晃,说:“这莫不是他和善温润时送予你的?”
莲兮撇着嘴极是无言,她母上几万岁的高寿,却时时像是少女一般跳脱性情,与她父君那童心未泯的老顽童夫唱妇随,倒真是天造地设。
她懒懒在妆台前坐下,不耐道:“不过是随手给的。”
仟君把黑簪上下玩赏了一遍,交还给女儿,眼中仍旧满是揶揄,说:“你道是随手,我倒要说这分明是有心。”
莲兮三指拈着簪子,在镜前仔细审视了一会儿,这簪六寸有余,通体浑黑却不透光,沉沉如死毫无光泽,除却簪头镂雕了细碎小花外,再无别的装饰,实是朴实非常。她看不出什么特别,不爽道:“只是个破黑条条罢了,我东海奇妆珍奁,随意拿出一件女儿家的玩意儿,就能把这破黑簪子羞得无地自容。”
“你既然自诩目达耳通,倒说说看这小玩意是什么质地?”
黑水晶剔透,黑曜石沉中透灰,黑玛瑙虽是罕见,却光可鉴人触手润泽,种种材质与手中之簪都有所不同,母上这一问确是令她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知女者莫若为母,仟君早猜得如此,说道:“蛟于龙相比,少了一节尾刺骨,此簪就是由龙化蛟时,龙身上蜕下的一截残骨,你未曾经历这一蜕变,恐怕不大晓得。它本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只因为本是神元骨肉的一部分,便可以将精元贮存其中。你手上这根骨头被人仔细打磨雕琢过,又往其中灌注了至纯精元,只需将簪紧握手中片刻,其中精元便自会流泻渗入身体之中。你说这怪人若是素昧平生,凭甚要对你这般好,白白送你修行千百年?”
莲兮心中犹自不信,将黑簪握于掌中,果然感到触手处急速升温,一股浑厚纯粹的神元渗入掌心透进体内。这神元虽是雄浑阳元,流淌途经却温若春溪潺潺,缓缓与她干涸的身体融为一体,让她久旱甘霖之外,一丝疼痛也无。
她握着抽去神元后留有余温的发簪,一时想起夏风月色里,那人将她的手纳于掌心覆在胸前时,张狂不羁笑着说“我便疯了,你管我?”
那时他本就淡淡的眉梢,是欢愉,又好似痛楚,暧昧不清。
她一时一刻神游在外,嘴中却喃喃说漏:“不错,你又为何对我这般好?”
镜中的莲兮双颊浮起淡淡晕红,好似待妆的娇娘一般。
仟君看在眼里,拿起梳子替她在背后轻轻理顺头发,一面说:“你若是与他同行,为娘反倒没什么可忧心,想来你父君也会肯的。这数千年来我夫妻二人鲜少见他,原来时至今日他还在找玲珑心。”
莲兮抬眼瞧着自己在镜中的容貌,怔怔问:“玲珑心又是什么?”
“其实此物为娘也不曾见的,众人皆知玲珑心是圣物,然而若问起究竟有何用处,恐怕世间能答上来的人也寥寥无几。它一直被供在九重掌世天帝寝殿之中,从不世出,千万年来就好似传说一般。但一日突然有人传言,玲珑心被打碎了……”
仟君顿了一顿,拿指节轻轻敲了莲兮一脑瓜,继续说道:“那时为娘刚生下你……你呀,成日啼哭欢闹,把为娘好一通折腾,我哪里还有功夫管玲珑是真碎还是假碎。只是既然你那怪人花这么大心思寻它,便是真碎了。”
“就算真有玲珑心吧,他为何非要我做伴去寻?”莲兮看着镜中映出的娘亲,说:“我既不认得玲珑心,又不认得他。”
“你自己想不明白就来刁难为娘,我又哪里知道,你自己问他去。”仟君将黑簪从莲兮手中抽出,在她脑后绾发作结,一面假意叹气道:“唉,虽只是儿时戏言,不过他若知道你早忘得一干二净,心中现下定是五味杂陈极为郁闷了。”
“戏言?”莲兮一脸茫然,“是何戏言?”
“你却忘了?你生辰有幸与天帝同日,那年天帝大寿发帖邀你,你第一次上天界去,一个三百岁不到的黄毛丫头,也不害臊说要当天后,留在天界看什么流云金殿。”
莲兮自是不记得幼年时还有此等黑史,一时听得瞪大了眼。
“我与你父君怎样也拉不住你,你也学那些拜寿的仙官,把这权当请愿,上奏天帝去。天帝怜你可爱又出身特别,便说长子琰、二子卿都已婚配在先,只有三子郁,年逾两万岁尚且一宫未娶,便只等你成年方可迎娶。那时众仙还同郁玩笑,要他在九霄上赶紧觅一处景致绝佳处,盖好宫殿等东海应龙公主不日前去同赏流云金宇。”
莲兮此前虽也晓得天帝天后育有三子三女,却唯独对三皇子封郁之事上至身世下至姓名一概不知,一是因她懂事以来从未在天家大宴中见过此皇子,二是三界行走中鲜少有人对她提起他的事来。今日听母上说起这一段掌故来。一时羞怯,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却又忍不住刨根问底道:“那时封郁又是如何作答?”
“封郁面对诸人揶揄,面不改色只说‘果真吾爱,不必说流云金宇,便是摘星奉心,有何不可。’”




第八节 君若无意 付之一笑(3)
“他……”封郁表的这一段朗朗心迹,莲兮当然一个字也不曾记得,这时虽只是母上转述,却也听得她全身滚烫,手足无措。
仟君却像是逮到了笑话,咯咯笑个不停,打趣道:“你这丫头羞个什么劲?那时你身量还未超过为娘的膝盖,不过是垂髫小儿,封郁所言亦不过应景应时,一句戏言罢了,不过……”她拍拍莲兮的肩膀,说:“看今时今日他对你的所作所为,为娘还真有几分掂量不清了,莫非那时他当真看上你一个肚兜娃娃?实是有趣实是有趣……”
“这有什么趣的,”莲兮羞极成怒,重重一拍妆台说:“他本就是个怪人,分明是皇子尊躯却沾染一身凡气,扮作个什么道人来捉弄我,什么摘星奉心,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当年瞧不起本公主,故意捉弄我。”
她这边话音未落,一只脚已往殿下迈去了,却听她母上突然在背后唤了一声“兮儿”。
莲兮回首,只见仟君立在上殿灯火辉煌处,红妆绯裙间,竟也有几丝残酷岁月的痕迹。
那绯衣女子温静地一笑,缓缓说:“兮儿,你也不小了,别再做出让为娘和你父君忧心之事,你可省得?”
莲兮心中一紧,天烬之劫后她神元大失,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骗得她父君,却怎可能骗过朝夕相处的母上。
原是她太过天真。
她一时竟咽住不能话语,只朝母上久久一辑,这才扭身踏出露华殿。
莲兮摄得封郁黑簪中的修为后,体内神元与昔日鼎盛时,尚且不能相提并论,但也确是解了眼下燃眉之急,若只是驭云役物,再无不能。
她一整日未见王萧,心中始终有几分惴惴不安,换了一身衣裳,便不再多作耽搁,自东海海底起了一式千纵神行之术,不出片刻便回到青阳城中,比之往日挥汗如雨两地来回奔走,实是轻松太多。
王萧其人虽被老天规划得一本作孽命格,确也并非每时每刻都厄运压身。好比莲兮忧心忡忡赶来他家房顶时,王萧正同他那病中在愈的娇妻美眷床头夜话,好不快意。莲兮逗留片刻,只觉得夫妻私话听来叫人气窒,索性将屋瓦一盖,奔白重山去寻封郁。
人间的夏夜月色空盈,白重山却依然一副树影森森,荒地野岭之态。莲兮在半山腰处的道观前后翻了个遍,未见得封郁,只往山顶寻去。
步于山道间,她远远嗅到一习桂花香气,仰头只见山顶光溜溜的大石上横卧着一个白影。莲兮本就郁郁不快,见封郁此时悠然晒月,好不雅兴,嘴上也不留情,闷闷说:“未知哪户人家走脱了好大一口白猪,也学人邀月赏夜,真真滑稽。”
她出言相讥,他只背对侧躺着,不露声色。
待她走到山顶近处,左右一看,只见秃石下胡乱摆着两只苦楝便屐,另一边竟还搁着一方烫酒的炉子,炉内水声呼噜,酒樽轻颤,炉樽交磨之间,逸出浓浓桂花甜香,另有细碎磕动声,在月夜空灵时听来,别有意趣。
莲兮只知冬日里酷寒难驱,酒要一烫一筛方才有味,却不曾见过还有人夏日里烫酒来喝。烫倒无妨,水已沸上竟也不把酒旋子取出来,纵是一壶千年佳酿,也要给白白煮成井水,分明胡闹。她平日虽不见得嗜酒,但更不喜暴殄天物。
当下也不想,直直走向酒炉,伸手便把酒旋子拎出,又拿炉底的筛屉把酒筛好。
东海海底常年冰冷,兄长父君饮酒之时少不得莲兮温酒在侧,熟能生巧之下,这一席筛酒的动作倒极是流利轻巧。她也不客气,自作主张斟出一小杯来微微一品,只觉此酿甘醇如蜜桂,酒味却是寥寥。
她咂砸嘴,转过身朝封郁怨道:“你果真猪脑上身,糟蹋了一壶好……”
月色明朗下,莲兮这才瞧见大石台上白衣酒盏凌落,那人指间犹自扣着一只半满酒盏,却早已沉沉醉入梦乡。烟云白纱如蝶翼般轻覆在熟睡的人影之上,从纱眼层叠之下透出淡淡眉眼,迷蒙蒙正是她揣在心里,恨恨想了一日的容颜。
他醒时忽而凶神恶煞,忽而温情叵测,总也叫莲兮不好直直相视,如今既睡了,倒是乖顺。
她放下手中酒杯,想将封郁脸上的雪白烟云纱揭去一边,五指方才一动,就被封郁一手抓住。他眼角微微挑起一看,复又阖眼,松开手,迷糊道:“夭月,再替我斟一盏可好?”
莲兮从母上的露华宫告退出来之时,原本穿着件浮纹滚边的银白男式长衣,她母上却有意无意给她簪了个好不华丽的半月女髻。她也无法,只得去自己闺阁中换了件平素常穿的杏黄长襟绡裙。
因更衣过后被一时错认,本也是眼拙常情罢了。
莲兮却不知自己因何想起“摘星奉心”一说,霎时怒形于色,使劲浑身气力往封郁肩上一拍,大声喝道:“你便以为自己是王子皇孙如何了得,本尊岂是你遣得动来陪侍喝酒的?”
封郁捂着肩,侧过身来正眼瞧了她一瞧,淡淡的眉头一拧,却立刻自眼中透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原是你,我本以为你躲回东海便不出来了,还想明日亲自去府上提人。你既回来了,心中自然明白软肋在我手中,今后不必说伺候喝酒,便是一日我要你作舞取兴,你又如何拒绝?”
莲兮气结,又躁又臊,不由七窍生烟。
她本就知道封郁此人天生怪胎绝无好心,却只因她母上说得一段成年往事,傻兮兮抱了丝期待跑来找他问个究竟,想想分明是她龙莲兮被牛踩坏了头。
她自小被众星捧月,哪生的什么好脾气,话不投机拔刀再说,于她才是正理。
莲兮心中不爽,手下自然动得比脑子快,刹那间赤红光影已如飞梭般,从她右掌中直逼而出,锁向封郁脖颈。
封郁枕手侧躺着,斜眼把颈畔的剑刃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日终于得见鸾凤凤仪,也不枉本尊将千年修为相赠。我还听人说此剑静止不动时,只是银刃无奇,挥动时才见血脊绯刃残影赤红。东莲尊君若不吝惜,便将东海闻名遐迩的碧波剑诀以鸾凤演舞一段……””
“演你个鬼罢……”莲兮手中鸾凤尚且只从掌心血肉中探出一半身量,滴滴血珠不断从掌中豁口滚落而下,又一一被剑刃吸收殆尽,她紧盯封郁淡淡的眉梢,切齿道:“我眼下手起刀落,削了你半颗脑袋,再自去天帝面前谢罪自刎,省得留着你将来是个祸患。”
封郁探指在她掌上豁口轻轻拂过,叹道:“我原不知道,梦龙鸾凤是如此嗜血刚烈。又为何竟生自女子的柔嫩掌间。每每双剑出鞘,可是疼痛连心?”
他见莲兮脸色肃然,也不答话,便又说:“如要斩我于剑下,必要做尽杀绝,若还留下半个脑袋,本尊来日定当奏报天帝,令龙涟丞湮灭于世。东莲尊君今日可有此自信?”
莲兮掌中血珠虽淌,却疼在胸间,缓缓问:“若我未猜错,你这三皇子已在人间寻玲珑心数千载,才至今日被凡气覆了一身,乍一看叫我错眼认做凡人。既已千年,缘何今时今日才忽然要我同行?”
“只因此事非你不可,”封郁眼角映着月光,墨潭一般深不见底的黑瞳霎时被月光透晰,荡漾着悲怆颓然,他明是注视着莲兮,却又目光涣散,好似透过她的身体望着悠远之处,一面惶惶然道:“你心急如焚来道观中寻我,只为替心中之人了却痛苦。我寻你又何尝不是急不可待,只为救心中之人?”
封郁如此坦然明言,倒让莲兮心中一悸,低声问道:“所谓心中之人,可是方才提及的夭月?”
封郁眼中光芒一凛,凝滞许久,才涩声回答:“不错,桃夭柳媚,闭月羞花,果真吾爱。只是月光已逝,世间唯有玲珑心,方能令月辉返照吾心。”




第九节 彻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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