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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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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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赫左手掂着青玄角弓,右手引弦飞速。以龙鳞所化的十余枝青羽黑箭从他的指端瞬发而出,裹挟着暴烈的杀意,如同骤雨疾下,陆续贯入鲛人的脑袋。逼人的箭力将众多雄鲛生生钉死在地上,成排连片的鲛人栽倒在莲兮的脚前,箭尾的青翎尚在震颤之时,箭下的鲛人却已死透。染血的黑箭经他伸指一唤,便倒溯回青弓之间,重又被他引入弦上,向着存活的鲛人飞射过去。周而复始的数十次挽弓引箭,在他的双臂间流水似的利落,一气呵成,无一虚发。
汇集在灯柱边的的鲛人眼见着同伴纷纷被射穿脑门,一时茫然无措。胆子怯些的,抱着头便要往海洞外逃窜出去,胆子肥些的,却不忘初衷,还要提爪甩尾来取莲兮与封郁的性命。
莲兮抱着素茴,一柄鸾凤握于手中,从从容迎着雄鲛的脖颈抹去。不想剑尖还未触及鲛身,胧赫的长箭却先一步飞驰而来。莲兮不甘示弱,还要提剑去刺边上的鲛人,却屡次被胧赫抢先半步,一箭击杀。
莲兮与胧赫相识的三千余年间,两人借着切磋的名目不知恶斗了多少场。即使闭上眼来,莲兮也能将他临风挽弓的姿态描摹得详细。在她的记忆中,自他指端射出的箭向来平淡若水,杀意尽褪,每每暗放冷箭之际,总是毫无征兆,叫人防不胜防。他常年司职于暗处,精修于此,成名于此,更是自负于此。
然则这一日他的箭精准依旧,却张扬着莲兮从未见过的赤裸煞气,浮躁非常,让她陌生。
眼见着洞窟之中鲛尸堆积,残活的鲛人都溜了个干净。
莲兮空握着鸾凤,不满地咂嘴道:“本公主何时要你多事帮忙了……”
她对着胧赫,纵是心底多少感激,终究是要嘴硬一句的。
昔日里,他在夷山对她许下的箭笛之约,不过被她当作一句戏言。若非被朔阳偶然吹起,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发现,那竟是一枚只供千里传音,却不能发出声响的哑笛。
她不曾在意,他却时时挂心。
便是大大咧咧如莲兮,这一回也是真心觉出几分愧疚来。她见胧赫从洞顶翻身跃下,一句感激正要从嘴里蹦跶出来。
忽听洞外悠悠传来一句沙哑的话语声:“孟章神君跑得倒快,找着人了吗?”
这声音莲兮听着极是耳熟,她诧异之余,只见三五成群又有几个人影先后窜入了海洞之中。她定睛一看,来人全是墨衣紫带的打扮,领头的那个,正是在汉阳花街上被莲兮削光了长髯的天刑司仙官。




第七四节 追忆此情 天亦惘然(7)
那人刚一踏入海洞之中,不知是被莲兮惊着了,还是被满洞的鲛人尸身吓坏了,竟急退了两步,险些从洞口跌了出去。他稍一镇定,才提声喝道:“龙莲兮你果然在这!还不快快就地伏法?!”
听着“伏法”两字,胧赫肩上猛然一震,连着发顶龙冕上的玉珠也颤了一颤。他并未正眼来看莲兮,只瞟了一眼她怀中的素茴,淡淡说:“没得救了。放手吧。”
莲兮的手指时时扣在素茴的脉上,亦只能听凭指下的脉动愈加沉缓,愈加无力,直至微不可见。素茴大势已去,她明知胧赫所言不假,却反将素茴抱得更紧了些。
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那样倔强,叫人无奈,又叫人怜爱。一双欲哭未哭的眼,明明已深蓄着泪水,却怎么也不见滴落下来,只在眼角微微湿漉,零星闪烁。
胧赫伸出的手还未触及她的眼角,就听几个天刑司的仙官催促道:“孟章神君不必同她客套,赶快请出令牌叫她瞧瞧!”
莲兮被这话一梗,顿时恍然。
不错,她该想到,鲛人的海洞位于南海疆界,又在千丈深渊之底。即便胧赫乍一听着笛响便抽身赶来,也绝不可能来得这样快……
胧赫低头踌躇不语的样子,像极了三千年前她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那一双半掩在长长睫毛后的眼睛,绮梦迷离,比女子的眉眼生得更妩媚些,直像一对纯黑的魔石,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摸它一摸。她远远望着他,想仔细瞧瞧他的眼睛,却不知他的名讳,只能学着父君,怯生生低唤了一声“阿赫”。伫立在水晶宫前的黑衣男人闻声抬头,望向她时,眼中迷蒙的雾气一时散尽。只可惜,她还未能好好看清那一双眼,便被他怒瞪了一记。
正是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莲兮的眼前死乞白赖了三千年,每每叫她恨得牙痒。
可这一刻,他那讨人厌的样子,反倒遥不可及。
“阿赫……”
恍若隔世,她在另一处海底,这样失声唤他。
他却只作未闻,垂下头去,让她再也看不清他的眼。
他跪伏在莲兮的脚前,行了一式神君面见仙尊的正礼,探袖取出一块御字金令,呈在手心,开口道:“孟章特奉掌世天帝之命,来请东莲尊君登天觐见。”
他的话语中无喜无怒,仿佛眼前的莲兮只是素未谋面的生人。
“东莲”虽是一介虚号,却是仙族之中极高的名号。莲兮仗着仙籍比胧赫高出几截,每每耀武扬威逼着他向自己跪行正礼,他却是死活不依。如今她如愿受他一拜,却半点爽快也无,反是酸涩莫名。
他背后的几位天刑司仙官站得端正,连向莲兮欠身点头的招呼都省却了。领头的那家伙,夜前还被莲兮骇得腿软脸白,这时凭着天帝的一枚金令,重又得意起来。他将手间的一纸令状展开来,草草略读了几条罪状。
依稀听来,还是那些荒唐的条目。莲兮懒得再听那破锣嗓子瞎扯第二次,她只低头问胧赫道:“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信?”
胧赫跪地未起,头也不抬便答:“只第一条盗酒之罪,孟章便有所见证。”
“你!你果然是来押解我的?我竟还以为你是听着笛声来……”
“龙莲兮!你不是要个熟面孔才好上路么?我回禀时,正巧孟章神君就随驾帝尊身侧。据说他和你虽是脾性不和,但总也是自小交情了,这熟人可够熟?”那声音沙哑的仙官将手间的卷纸当空扬了扬,叫嚣道:“如今帝尊身边的重臣来请你,你还敢不从?”
她的脊梁绷得笔直,将掖在腰间的白色短笛兜头扔向胧赫,鼻中冷哼道:“旭阳宫中事务繁忙,真是委屈你来跑这一趟了!”
白笛落在胧赫的襟前,他刚要捡,却被封郁先手拾起。
封郁将胧赫手中的令牌取了过来,把雪笛塞入他的手心,仔细替他将五指合拢,这才掂着令牌交到莲兮面前,轻声一句说:“去吧!”
莲兮不可置信地望着封郁,急问道:“怎么连你也……”
在她怀间冰冷如石的素茴,这时竟迷糊地醒转过来。他在莲兮的臂弯间轻一动弹,将束发的白莲玉冠抖落了下来。莲兮见状,赶忙抄手接住发冠,交还到素茴的手间。然而他虚弱已极,便是有心想握住,却也握不紧了。发冠从他的指尖再度滑落,磕在石面上,终究还是摔得粉碎。他听着玉片脆响,眉间蹙了一蹙,低声呢喃了半句。
他的声音低切含糊,唯有莲兮听得清楚,只因那两字也每每被她衔在口中,说溜了几千年。
莲兮转身在石洞内寻了片刻,总算在鲛人层叠的尸身之下,翻找出那一件斑斓的裘锦来。素茴原本盈白胜雪的肌肤,这时早已遍布乌紫的淤痕。皮下凝血的痕迹攀上脖颈,蔓延到脸颊,狼藉斑斑,便是莲兮为他裹上那一件裘锦,也难以遮掩。
心底的某一块将碎未碎,还在徒然颤抖着。那熟悉的冲动感重又涌上心头,莲兮俯首在素茴的耳边低声道:“我这就带你去见银笏,你可要好好睁着眼……睡着了就不好见他了……”
她向着洞口飞步而去,那几个天刑司的仙官以为她要逃窜,赶忙伸手将她拦下,一叠声喝道:“莲公主速速随我等归天复命去,莫要再耽搁功夫了。”
那削了长髯的仙官伸手还要来扯莲兮的袖子,却被她盛怒之下,振袖一拂,甩到边上去。
她手上又一抖,将地上的玉冠残碎拢入袖中,侧脸挑了封郁一眼,冷然问:“你还不快去追黑鱼老怪?他手上的玲珑碎你是不想要了?”
封郁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要的了。送你走了,我才好去归墟找那老家伙。”
“你心中总归只有玲珑,从此随你去找吧!”莲兮见他说得干脆,不禁有些懊恼,嘴上亦是毫不留情,赌气说:“本公主再不耽误你的事……”
埋怨他的话,滔滔若海一辈子也说不完。
怎奈何,封郁猝然贴近的唇瓣在她鼻尖留下的热度,却立时将一片汪洋大海蒸腾殆尽。
她惊怔之间,不及后仰,便被他的右手扣住了后脑,只得任由他的舌尖放肆地窜入唇齿之间。这突如其来的吻,混入零星的鲛血,含在口中,分明是淡淡的苦涩,可鼻中满溢着的,却依旧是她熟稔的桂花甜香。
然而封郁只虚一撩拨,便离开了她的唇际,附在莲兮耳边说道:“此事必有猫腻,你在九重天庭切莫多话,三缄其口,老实等着我。”
他说得极轻极快,只莲兮一人听得了,她还未领悟话中深意,便被他推开来。
封郁方才在众目睽睽下忽而与莲兮亲昵,自然叫一边的看客瞠目结舌。他却旁若无人,只摊手递着天帝的金令,冲着莲兮作了一道恭请之式,高声道:“还请莲公主移驾吧……”
莲兮一侧脸,只见跪在脚边的胧赫也抬起头来。他望着她时,那一双终年大雾弥漫的凤眼之中,又多了一层飘渺,更显迷茫。
她轻瞥了他一眼,随即抽走封郁手间的金令塞入衣襟内,背过身去,沉声道:“孟章神君还要跪到什么时候,想要押解本尊登天去?好呀,先瞧瞧你们跟不跟得上我!”
莲兮话音未落,已然怀抱着素茴掠出海洞,凭着一指化龙之诀,褪去了人形,重又变作应龙原身,向着海面飞穿而去。




第七五节 今夕何夕 谁呓情痴(1)
南海上正是旭日初升的平寂之时,朝阳将海面映得彤红,犹如红莲静开,焚烧四野。
寂静中,一尾金龙骤然破海而出,惊起百尺波涛。
迎面而来的海风,咸腥更甚东海,是莲兮不熟悉的气味。但这一刻,她却贪婪地迎风吞吐着,只想借着海风将一身鲛腥鲛血涤荡个干净。
这冬日里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然而,夜前华灯初上之际,那个立在风雪底下,噗哧哧笑个不停的人儿,这时却已奄奄一息。他的身体本就冰凉,莲兮将他护在爪间,像是握着块千年坚冰。他的鼻息、他的脉搏、甚至他的生死,她分辨不出,亦不敢分辨。
莲兮在海面幽幽叹了一气,经由应龙口出,却变作撼海惊天的长啸。
遥遥呼应而来,是另一声沉闷的龙吟。
她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再不做停留,一头贯入九天云霄,向着北方的青丘驰骋而去。
怎奈她真身应龙,虽是万龙至尊,却徒有巨大的身形。单论云间奔腾之速,竟还比不上一条区区角龙。
胧赫所化的角龙尾随着她从南海破出,很快便追了上来。
“龙莲兮!你还想跑?”
后头传来一声怒喝,嗓音暗哑,阴魂不散。
她扭头瞄了眼,只见那天刑司的冤家正立在胧赫的龙角之后。他一袭黑衣,隐没在胧赫遍身乌黑的鳞片间,若非她看得仔细,险些没瞧出来。
莲兮极是不屑,鼻中冷哼。想她龙族是如何叱咤云端的生灵,龙游九天的迅疾,绝非寻常仙人腾云驾雾就能追得上的,那冤家对她执着至此,叫她可笑。更可笑的是,向来眼高于顶的胧赫,竟也肯让那样的家伙驾着脑袋跑,实是让莲兮大开眼界。
她懒得理会那仙官,他却迎风呼喝得更卖力了,一个劲催促胧赫道:“神君快快追上去!追上去呀!把她拦下来!”
胧赫的龙身身量纤长些,也轻盈些,本可以轻易包抄到莲兮面前,将她截住。但他却只闷头陪伴在她的一侧,与她并肩而行。破锣嗓子在胧赫的头顶呼来喝去了半晌,见没人搭理,也觉无趣。他身负押解莲兮的公差,唯恐又被她走脱了,几次三番想从胧赫身上跃到她的头顶,只是他每次稍有动作,胧赫便将一颗龙头扭得拨浪鼓一般,叫他立足不稳,只得安生抱着龙角坐下。
莲兮与胧赫一路无话,疾行飞速,巳时前后便到了青丘上空。
她在云端敛去龙身,这才发现臂间怀抱着的素茴竟还睁着眼,嘴里含着一丝活气。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竟果真支撑到了这里!
莲兮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对着素茴低语道:“这一座山雾下的山峦,就是银笏的家乡,他生于此地,也被我……葬在此地。”
素茴艰难地转过脸,向青丘望了半眼,下巴尖一点,却无力回答。
胧赫在莲兮身侧降下,重化人形。那破锣嗓的仙官几步奔到莲兮面前,又来拉扯她,一面高声喝道:“龙莲兮!天帝金令已下,你竟还想抗命不从么?”
不错,天帝一枚金令重如泰山,不可违抗。莲兮只为素茴口中呢喃的一声“银笏”,便连君命也抛之脑后。她明知荒唐,却被心中燃起的一股执意,逼迫的不能自己。
她左手搀着素茴,右掌掂着鸾凤在那仙官眼前呼呼虚划了两道,立时将他吓得撒了手。他捂住下巴,结巴道:“你……你!胁迫我天刑司……可是重罪!”
莲兮将剑收回掌中说:“夜前刚刮了你的胡子,你若是再多嘴,也只有脖子可削了!你安心等着,本公主先找个地方,完事了便随你登天去。”
“孟章神君!你……是奉命而来,替我天刑司办事,怎么也纵容她胡来?!”
破锣嗓子对莲兮有所忌惮,便要胧赫出头。不想胧赫只淡淡回了一句:“莲公主接下金令,便不会跑了。等着罢!”
莲兮在云端张望了许久,努力想从大雾茫茫中分辨出掩埋银笏的地方。她原以为在天际看得清楚些,怎知皓日烈烈之下,青丘山依旧笼罩在奶白色的迷雾中。浓稠的雾气中只透出几颗桧树的树尖尖儿,山峦走势却一概模糊不清。想来,当时她兄长涟丞能从这雾海中把她寻出来,也是桩奇事。
莲兮对东西南北素来有些迟钝,胧赫也是知道的。他见她面上迟疑,也猜了个大概,于是出声问道:“找的是哪一处?”
他声音冷然不带情绪,她便也简洁说:“银笏的葬冢。”
“葬在哪了?”
“不记得了……”
“……”
“大概在他的狐穴洞天附近……”
他听了,点点头,便示意莲兮跟上,领着她往青丘西面降下去。
破锣嗓子还巴巴跟在后边儿,莲兮也懒得理会他,只亦步亦趋走在胧赫的身后。
他在大雾中走得轻快,只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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