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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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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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兮一时未听明白,封郁却话锋一转,说:“忘忧仙药共需三十八味材料炼制,其中有大多数材料都可找到药性类似的替代使用,但金翅的赤翎却必不可少。饶是如此,当年金翅还未像今日一般稀奇,赤翎本也容易获得,你可曾想过,为何忘忧仙药却数量稀少,寥若晨星?”
她还未作声,他又连珠似地问道:“金翅以卵繁衍后代,虽然每只只能产下一枚卵,却本该生生不息,又为何落到今日世间仅存一只的窘境?”
莲兮最见不得封郁故作高深之态,索性瞪眼大声耍赖道:“你又没跟我说过,我哪会知道!本姑娘若是无知,你便是欺人无知的小人!”
封郁侧头看着她将一双剪水秋瞳生生瞪成铜铃驴眼,拊掌大笑,说:“史上为盗抢赤翎而去的人,虽不都是小人,但大多如你一般无知。”
他扭回头去,将树叶放在指尖抚了几下,肃然道:“在经历短暂的雌雄分体交欢后,赤翎自金翅尾部出现,若是此时有人拔下赤翎,金翅便无法顺利产卵,就此死不瞑目。但纵使如此,以牺牲金翅子嗣为代价偷来的赤翎,却并不是炼制忘忧仙药的赤翎。”
莲兮本不愿虚心受教,更闹不明白封郁左一剑右一枪想表明的实质究竟在哪一处。无奈她心中挂念司霖之事,也只好顺着封郁的话问:“这又是为何?”
“金翅鸟代代更迭,与其说是自然规律使然,倒不如说是执念过深。当年九只金乌被大羿射落在地,化为漫天金色飞羽,三足金乌的生命于那时那刻已告完结。然而却有羽毛不愿就此成为无知无觉的死物,才有了金翅鸟这种生灵。每一只金翅鸟像遵循戏本那样,在应当的时间筑巢,交配,死亡。然后由后代秉承上一代的姓名,继续生存下去,继续寻找上一代未曾找到的答案……”
“答案?”莲兮心中一动,司霖在寻找的东西?她模模糊糊似乎有几分明白,到了嘴边却又难以斥之言诉。
“每一只金翅鸟都在寻找的,是生命的意义,既然不愿成为死物,既然凭着执着由羽毛变成有生命的鸟儿,那一定是因为生命存在着不同于死亡的特别意义。这种意义究竟存在于何处,假如金翅鸟能有所了悟,就不再需要下一代继续找寻下去,那么金翅会自己将赤翎取下。这根承载了金翅‘了却执念’的赤翎才是炼制忘忧仙药真正的材料。”
不错,世人因执着而有贪,因有贪婪而痛楚,因有痛楚才向往能忘忧解愁。
了结执念,有所满足,是为忘忧。
莲兮心中黯然,那些贪慕忘忧仙药而盗羽归来的人,手中所握的是被贪婪和执念所深深浸染的赤翎,又怎可能入药化为所谓“忘忧”?
“两千多年前,我也曾遇见在夜晚化形为幼童的金翅鸟司霖,我执着于它的赤翎,不曾多想其他。直至它合眼之时,也未能明白命中所寻之事。”封郁扬手将树叶顺风送走,默默阖上眼。
“所以你也没拿走它的赤翎咯?”
“不错,”初夏的骄阳普照之下,万物尽皆置身于温暖,却唯独封郁的声色冷然若冰,“这一次我要你去拿来赤翎。”
莲兮原本还沉浸在些许感伤之中,猛听见封郁如此差遣,飞身便掠到封郁斜躺着的那枝树桠上,指着远处那一团忙碌着的金黄身影,疾言厉色地诘问道:“你方才还在同我说,赤翎若不是金翅自愿取下便不可入药。如今司霖若不愿取下,你打算借着我的手除去这世上唯一一只金翅鸟吗?”
“不错。”
“沁洸神君那一处呢?你总不至于拿着一根没法使的赤翎对他说,‘就此一根,爱要不要’吧?”
“不错。聊胜于无,我再没耐性等上一千五百年了,当年我同上一世司霖有约,再给它一生一世来找它心中所要,若还不能够,我也只能做一次卑鄙小人了。反正沁洸当年只伸手索要赤翎,并未说过是如何的赤翎吧。”
“好你个封郁,枉你修成上仙多年,竟还如此市侩模样,”见封郁仍阖着眼面色自若,莲兮胸间立时盈满切齿痛恨,揪起封郁的粹白衣襟骂道:“市侩便也就罢了,你还要本姑娘为你操刀,想得倒挺美,我偏不令你如愿!我便守着司霖,出入相随,你和那专爱射冷箭的家伙若想来夺赤翎,便先从本姑娘头上踩过去吧!”
“你说我贪婪也好,残忍也罢,我只问你,若龙涟丞的性命握在沁洸手中,你今日还有闲情如此仗义执言吗?”封郁将莲兮的手拂去一边,正了正衣领,面上一丝波澜也无。见莲兮愕然未语,他又说:“原本也无需如此假设,现今龙涟丞的性命便握在我手中,若不拿回赤翎,你便自负后果罢。”
这小家伙啊,我第一次坐在树上遥遥相望时,它正躺在山壁边的小坡上晒太阳,毛茸茸黄澄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也曾似世间无数慈父那般,用温煦的目光望向金翅鸟。
他也曾为金翅将死而面露落寞。
他甚至因落寞而羞涩,宁愿树须掩面,也不愿被莲兮看见自己伤神。
原来全是莲兮自作多情,竟以为封郁真是一个温柔至此的人。
她重重从鼻中哼了一声,仰头笑道:“封郁,你我果真互相错看了,你真以为本公主会任人摆布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第十五节 执手相辞 我心足矣(1)
莲兮半个身子隐在一棵樟树后,终于在夕阳渐沉之际,目睹司霖从鸟形化作孩童模样的那一瞬。
他的金黄丰羽在身上展平成一副黑底簇彩线的锦绣衣袍,头上短短的绒羽则变作额上帽冠,被珠翠玉饰玲琅缀满,每行一步,冠上坠饰都相互轻蹭,叮叮作响。
残阳温暖,自西面的天空投照在山壁之上,也将司霖小小的面庞映得生动。
他面上难得一扫阴鸷之色,眉间竟也抚平舒展,嘴边噙着浅浅笑意。
莲兮与他相距二十丈不到,咫尺之间,她竟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只默默立在树后阴影之中,目送着司霖往潭水那一处走去。
你也是为了得到赤翎才来南樵山吗?
司霖曾如此问莲兮。若她回答是的,他还会将袖中果品取出同她分享吗,他还会在潭畔萤火纷飞中痴迷地听着那些原本枯燥无比的故事吗?
莲兮心中知道司霖会的。
他的身心被周而复始的千年孤独所蚀透,若终于有一个愿意同他言语的人,在他生命的终章出现,即便他血液中天生涌动着对仙族的恐惧,即便知道面前之人笑里藏刀,只等他垂死之际弹冠相庆,或许他还是难以抗拒走上前去的冲动。
无论莲兮回答是或否,他早将山林中最香甜的果子采于袖中,想奉于他人,想体验一遭雄鸟为雌鸟衔枝觅食的感受,想有即便一时一刻,与一个人心意相通。
然而莲兮再不能以纯洁的心意陪在他的身侧。
纵是她如何嘴硬,如何断然拒绝封郁的取翎之求,却也不免在兄长的仙途和司霖的后嗣上左右斟酌起来。
原本她也不过是世间无数小人之一罢了。
莲兮保持着与司霖十余丈远的距离,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往潭池行去。他二人的约定之夜在即,几天以来莲兮夜里陪司霖闲谈,白天便捡个树枝一面坐着看他筑巢,一面加紧养气,促发右臂驱使鸾凤的神元,眼下右手所能缠绕而上的神元虽不如往昔那般至纯至精,但若只以鸾凤舞剑却是绰绰有余。
“现今龙涟丞的性命便握在我手中,若不拿回赤翎,你便自负后果罢。”
封郁飘飘若鸿羽说得那一句话,在莲兮的耳畔却好似排山倒海,余音难绝。
她虽如约为司霖准备得万事齐全,却不知要以如何面目出现在他眼前。
她将苦思冥想了近一日的犹豫再一次提到胸间,正兀自掂量,忽地只觉头顶强光闪了一闪,随即晴空里一声沉重的闷雷石破天惊贯耳而来,她仰头往天际看了一眼,也未见头顶有积雨之云,心中正纳闷,又听前方司霖行着的地方传来一声尖锐鸟鸣,其音之大竟同方才电闪雷鸣一般,撕天裂地。
莲兮骇了一跳,赶忙飞身掠树向前奔去。
远远便见前方林间金光曝现,辉光四溢令人不能直视,锋锐的光芒之中伴着凄厉鸟鸣,听着叫人心惊肉跳。
莲兮心中暗道不好,高声喊起司霖的名字,声声呼唤却都淹没在海潮逆袭一般震耳欲聋的鸟鸣之中。她在光芒笼罩里眯起眼,努力向光亮发散处看去,只见司霖正以金翅鸟形仰颈扑翅,形色凄楚。那金光纵横一道,正是从它额上垂直贯下双脚之间,好似要生生将它的躯体一分为二。
虽只听封郁大略说过,莲兮这时也有几分明白了。
好死不死,偏叫司霖在半道上遭逢雌雄分体,它本应对这一时刻有所预见,该守在筑好的巢边静静等待产卵。却因为要赴莲兮之约而冒险离开,现在莫不是要随便在林中乱草堆间繁衍后代?
这鸭子似的金翅也不愧是三足金乌羽翼所化。莲兮立在它分体时爆散而出的灼烈中,设法提起全身神冥护体,才堪堪能保得自己肉身不被蒸散。饶是如此,这时正是日落西山,南樵山山林初陷昏暗之时,远近唯见这一处光亮冲天而起,莲兮担忧心怀叵测之人慕光而来,自然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只能在灼热气浪间挥汗如雨兀自强撑。
这小家伙啊,倒是厉害……
她面上苦笑,心中却因司霖声声凄鸣而疼痛不已。
她不知如何减轻它的苦楚,只得在边上眯眼静守着。光亮中心隐约现出第二颗鸟首,鸟鸣却更加尖刻,让站在近处的莲兮不得不捂住双耳。只见光中两鸟交颈,一时周遭亮如白昼,却叫她什么也看不见。
“霖曾见过树蜥交颈,一动不动在枝头对坐一整日……”
鸟嘶厉厉自她指缝间灌入耳中,她耳边却只听见那时司霖满面向往所说的话。
她鼻尖酸涩,心中声声呐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如此心地至纯的鸟儿却总要只身一人,即便是一千五百年才有一次,两相交尾欢愉之时,也只能以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自己。它分明胸间自怀残阳,是何等温柔温暖的生灵,它又分明是怎样渴望将温暖分撒他人,共进欢乐。
好似燃尽的泪烛一般,金翅身上爆散开来的光亮在一刹那收束,连同鸟嘶凄鸣也一道绝声,林中归于平寂黑暗。
莲兮眼前一时不适应,伸手不见五指。
她探出手摸索,一面四寻司霖的气息,一面大声唤道:“司霖,司霖你可安好?”
林间唯有她自己的声音回响不绝。
她孤立着,心中冰冷。
忽听见前方有踩踏草木窸窣之声,莲兮掌间僵硬,鸾凤破出在即,只听一声微不可闻的“兮儿”亦从那一处传来。
虽然司霖从未主动问过她的姓名,却也从她所说的种种往事中,知晓她的母上父君皆叫她作兮儿。此时他第一次开口叫她,嗓音虽粗嘎不似往常柔润,却听得莲兮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视界尚且模糊,闻声便往司霖那一处摸索过去。
指尖一通浑摸中,终于在草坡之上触到了司霖的锦绣衣袍。
“我带你回你的巢穴那一边,”莲兮将趴伏在地的司霖揽入怀中,只觉双手间的人儿气若游丝,心中焦急不已,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他的模样,说道:“在那里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
“兮儿是来取霖的赤翎吗?”
莲兮眼前终于清明,入眼只见月光惨白下,司霖清澈的双瞳中映现着自己张皇的面容。
“兮儿是来取霖的赤翎吗?”
司霖一瞬不瞬望着她,却是笑着问了第二次。
莲兮双手紧护着他瘦小的身体,千言万语在喉间徘徊缠绕,却最终只吐字道:“是的。”
“它在这里,”司霖缓缓提手指了指帽冠右侧,只见一根圆长的赤红羽毛正嵌在玉饰之上,他伸手想要将赤翎摘下来,却被莲兮拿五指紧紧掩住翎毛,好似护着救命稻草一般。
她心中惶惶然,仿佛那一支轻飘飘的羽毛一旦被取下,怀中的人也会化作缥缈缈的烟雾而去。
“你筑好了巢,我现在便带你回去。”她抱着他站起,准备回山壁那一处。
“若是等霖产下卵,你就拿不到赤翎了,你可懂得?”
“我懂……得。”莲兮强作镇定,却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兮儿,”司霖声音愈发低弱,却愈发笑得明媚,叹说:“你真是我这一辈子所见最奇怪的人。”
莲兮心中酸涩,默默举步,却听司霖忽然急切道:“不是这边,霖想去潭水那里。今夜霖与人在潭畔有约在先。”
莲兮置若罔闻,执意要往石壁那端行去,怀中司霖却以仅存劲力挣扎,嘶哑道:“霖与兮儿约定之事,兮儿已忘了?霖恳求你带我去那里。”




第十六节 执手相辞 我心足矣(2)
她停下脚步,透过司霖明亮的双眸又一次看见自己失魂落魄的脸庞,顿了半刻,转身往林中潭池走去。
他二人离那水潭本已不远,只行了数百步,便隐约可见潭边汇集的点点萤光。
莲兮将司霖平放在他素爱正襟危坐的那一方岩石上。
司霖体虚不能坐起,便只平躺着,拿眼四下望着萤火纷飞,说道:“那一夜,霖追着一只美丽的的萤虫在林中奔走,它却似是有意领着霖走到潭边……霖一直以为夏夜萤虫是世间最美之物,原来还有比萤虫更美的人。”
莲兮想起那夜随着萤虫幽芒来到潭池边的光景,轻笑了笑,叹道:“司霖的双眼也生得极美,澄净无暇好似这一池潭水。”
她为他将额上凌乱发丝理好,手指方才离开他的额头,眼角便掠过一片黑色残影,一只苍白的手探到眼前,直取司霖嵌着赤翎的帽冠右侧。
绯光撕天,鸾凤破空将那只盗羽之手逼开一边,随即剑锋上挑,赤红光练在夜色下划出如花瓣飘散一般随兴的曲线,却一丝余赘也无,直向那不速之客的脖颈抹去。
那人也早有准备,上半身立时往后仰,一面飞快自背上抽下青色角弓,拿弓臂堪堪抵去鸾凤的剑劲,鸾凤之锋与弓臂上的云龙浮雕两相碰撞,沉重声响之中,浮雕被浅浅削去了一只龙角。
执弓之人被鸾凤密密交错的剑路逼得避尤不及,只能时不时拿手中角弓左挥右挡。他步步后退间尚且难以躲开鸾凤罩下的漫天花雨,索性侧身一翻,玄黑衣袖一卷,跳开几步远,立在潭沿一块高石上,摸箭在手。
莲兮见那黑衣短发的男子引箭上弓,准心直冲潭池另一侧躺着的司霖,赶紧飞身移行而去,挽起剑花作势要挡。
然而箭在弦上,却久而未发。石上一袭黑色深衣的男子朗声道:“许久未见,莲公主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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