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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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人-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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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桐伸出手,“替程植谢谢你。”
韩远径看着那只手,他抓住,用力地握着,脸上是喜悦。
程植就这么被放了出来,虚惊一场。放他出来的消息,李乐桐没有告诉许和薇,她想让程植自己告诉她。
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的程植话少了,虽然看得出高兴,但没有以前的毛躁劲儿了。当他走出看守所的门,看到站在车边的韩远径和李乐桐时,他显得毫不意外。
“韩远径好。”他扬手。
韩远径也挥了下手,“你好。”
李乐桐看看他两,这俩个人是好了伤疤,就忘了其他?
程植要回家换衣服洗澡,韩远径和李乐桐陪着回去。一进客厅,红彤彤的喜帖让程植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韩师兄。”
韩远径坐下,翻了翻,“怎么没写完?”
李乐桐凑上去看了一眼,宾客处是许和薇,新浪程植是填上了,到了新浪,就只剩下个若有若无的“李”,“乐”上面那一撇勉强看到,后面的就只有划痕了。
“笔没水了?”程植更不好意思了。
“没事。”韩远径挥着那请帖,一脸的乐相,“你忙你的,我就是随便看看。”
程植收拾了衣服,很快进了洗手间。门一关,韩远径看着那请帖,掏出一支笔,把“新浪”一栏涂得漆黑,然后把请帖折成了一只红色的纸鹤,平放在桌上,“许和薇”三个字,恰巧在船的帆上。
程植洗完澡后,三个人出去吃饭,说的都是很平常的事,没人提及案子和这场差点就有的牢狱之灾。只是坐的位子有些小变化,韩远径和李乐桐在同一边,程植坐在对面。
“谢谢韩师兄。”程植举起杯。
“互相感谢。”
程植笑了,“韩师兄你恐怕还真得要感谢我。”
“什么?”
“我的求婚,你没看见?”
李乐桐正在夹木耳,听到他的话便停下来,“你什么意思?”
韩远径笑了,拿起酒杯,“来,喝点儿。”
“韩远径!”
韩远径似乎有点委屈。“然长大了,总得要喝点酒的嘛。”
“来来来。”程植和他碰了一下,两个人各喝了小半杯。
李乐桐放下筷子,“程植,敢情你是逗我玩儿呢?”
程植嘿嘿笑道:“我倒是不敢,只是要向你求婚了,怎么也得知会一声韩师兄。”
开空调怀疑地看着他俩,“你两有阴谋?”
“没,绝对没有。”程植飞扬跋扈的劲头似乎又上来了一点,“我只是觉得,应该给韩师兄一个幡然悔悟的机会。”
韩远径笑了笑。没有说话。
“程植!”
“在。”
“你这是什么盟友?”
“盟友就是要以盟友的利益最大化作为目标。”程植有点委屈,“我总得试一试韩师兄嘛。”
李乐桐的心头有一点心酸,程植够朋友。
一顿简单的晚饭就在这有一搭无一搭的话题中度过,晚饭结束,程植说:“韩师兄,我借李乐桐说一点话。”
“最后一次嘛?”
程植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最后一次。”
“OK。”韩远径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次。”
李乐桐看着韩远径走向车子那边,转过身有些不解地看着程植,“你玩什么把戏?”
程植笑了,“盟友,最后一次了,恐怕咱俩这么说话,是最后一次了。”程植明天会直接飞回老虎,之后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乐桐,你生病那次,就是12月31号那次,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也不是我送你去的医院,是韩师兄。”
“他?”
“韩师兄给我打电话说:‘桐桐生病了,发烧,在医院,你老看看她吧。’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你床边,拉着你的手,看着你的脸。我敢说,他是爱你的。真的,乐桐,你相信我。我从来不敢确定,但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他真的是爱你的。那种神态是不爱的人不可能有的。看见我来了,他什么也没说,放下你的手,掖了掖被子,面无表情地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
“是啊。想一想我自己,都是男人,能说什么呢?要是我得这么离开许和薇,估计也只能是这样。”
“他怎么会知道我病了?他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程植骇然,“不是你给的吗?”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品?”
“那……我就不知道了。”
李乐桐沉默了。
“韩师兄和我不一样。”程植有点自嘲地说,“韩师兄是能够做大事的人,要是搁古代,我就是一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主儿,离了许和薇,我什么也不是,我能把日子都过得乱七八糟。他不是,就像现在,我只要一想到许和薇怀着我的孩子,我又能和她在一起了,什么工作,什么前途,我都不要了。可韩师兄不一样。你应该跟了解他,他有能力,他的心在那上面。”
李乐桐知道,他是的。韩远径从来没有居人下过。他读书,是为了入世,他也知道自己又价值,当年廖盛就曾这样说过他。
“一个男人,如果具有封侯拜相的资质和机会,让他放弃是很难的,也是很残酷的。”他看了一眼李乐桐,“贪心并不是什么错,譬如齐人之福。所有超出他能力界限外的,都是贪心的。所以,贪心这个东西,是要看他的能力的边界在哪儿。乐桐,我还是希望你能想一想。爱上他这样的男人,也许风险就在这里。但反过来说,他可能不爱,但爱就只爱你一个,除非他不爱。”
李乐桐眨眨眼睛,转化了话题,“行,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至于结果,不好说。”
程植嘿嘿一笑,“乐桐,如果转了一大圈还是转不出来,我劝你就不要转了,死心塌地认了吧,这就是爱上了。命,没辙,像我和许和薇。许和薇现在即便是残了,我也得爱她啊,我不爱她,我再爱谁去啊!”
李乐桐让他说的想掉泪又想笑。
程植也很自嘲,“死心塌地把心交出去吧,爱怎么作践是她的事,谁让就是爱上了呢。”
李乐桐捣了他一下,“行啊你,一套一套的,那你和我要去登记……是不是本来也要放我鸽子?”
“那倒不会。”程植说,“我通知也通知到了,刺激也刺激完了,架也打了,韩师兄他还没反应,那就该咱俩在一起。”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我没想到,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爱就是不爱,到最好,咱俩还是没能在一起。”
“你反省吧。”李乐桐笑着说,“都有那样的事了,还要和我登记,幸好这婚没结成,否则。我不亏大发了……还没结婚,老公这轨都已经出了。”
程植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二人的谈话结束后,三人踏上归程。晚风荡漾,程植忽然哼哼起了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们!满脸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李乐桐和韩远径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打扰他。程植唱熬最好,改吹口哨了,《国际歌》随着夜风,飘散到空中。
”这是我当年玩乐队的保留节目,在最高兴、最激动之余,我会唱这首歌。“他当初多事摇滚唱法,不像今天,用最宁静的方式来哼唱这首歌。
他也变了。
韩远径先送了程植,然后送了李乐桐。车停下来的时候,李乐桐没有立即下车,她问:”程植说,我那天病了是你送我去的医院?“
”嗯。“韩远径的声音沉闷又忐忑。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的?“
韩远径的声音有些苦涩,”吹那么大风,怎么可能不满?你的身体我又不是不知道。“
李乐桐心里翻腾,”那我家的钥匙呢?你怎么拿到的?”
韩远径的声音更苦,“你还记得你有一次朝我扔瑞士军刀吗?”
李乐桐明白了。她没有想到,那把钥匙韩远径会保存起来。
“你留那钥匙干嘛?”
韩远径的声音像是进了海水,又苦又涩,“那是我的家属。有你的地方,就有我的家啊。”
李乐桐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想起那句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韩远径侧身看着她,“桐桐,你给了一条他们回去的路,那我呢?能给我吗?”
“再说吧。”李乐桐推门下车。
李乐桐这一夜把之前他们的事都想遍了。他们在大学里的一切,他们毕业后的一切,和他们重新相遇的一切。
原来时光可以压缩的,九年的时间,可以压缩在一夜,不断地抽离水分,直接压干,成为一张薄薄的纸,一夜即可读完。
她最好想的是韩远径曾给她讲的关于徐藏和他的事,和那句话:“桐桐,我满身伤痕,但对你,我还是原来那个韩远径。你能不能原谅我?原谅一个有缺点的韩远径,原谅一个犯过错的韩远径,原谅一个迷途知返的韩远径?”
平静地生活了几天。程植有了回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条彩信。彩信中的两个人十分幸福地望着镜头。
李乐桐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和面对他们的问题。既然他们选择了在一起,他们一定会有办法面对。李乐桐想到这里,心里充满了力量。她把彩信转给了韩远径。
一会儿,手机响了,“我想和你出去走走。”
“去哪里?”
“我能去接你吗?”
李乐桐犹豫了一下,“好。”
韩远径的 车子在二十分钟后到达,李乐桐从家里出来就看见韩远径的车。车里开着灯,照着一个青年人。他的胳膊住在方向盘上,拇指抵在嘴边,似乎在想什么。黄色的光从上面照射下来,显得他的脸有些苍白,仿佛是天神偶尔路过人间,在沉思。
她不作声地走过去。车门声惊醒了很远就,“你来了?”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没有系领带,袖子挽过肘。
“嗯。”李乐桐轻松地坐进去,拉上门。
韩远径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一路没有说话,但李乐桐还是渐渐认出,这是去住学校的路。
确实是去学校的,这个他们最熟悉的地方。韩远径停了车,两个人走下来。教学楼里的灯光已灭,仰头可见满天星斗。
几乎是下意识地,韩远径伸出手,李乐桐触上去,他握了起来。
已经过了熄灯的时候,许多建筑都是黑的。路灯照着无人的道路,操场,食堂,这幢或那幢楼。他牵着她,像是走过了许多时光。
终于到了一幢更黑,更沉默的建筑前。
他们都认识,是他们在校时的图书馆。
“这里要拆了。”韩远径说。不远处有一幢新的楼正在拔地而起。
“图书馆的建设经费已经被打到账上,按部就班,再无憾事。一切都很完美。”
李乐桐没有回答他。
“新的图书馆是我捐的,但我却只对这里有感情。”他仰头看着那幢沉默的建筑,仿佛它也在看着他。
“新的是我的赎罪,而旧的,却是我的灵魂所系。”韩远径说,“桐桐,我要离开恒远了。这恐怕是我为学校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了。”
李乐桐一动,韩远径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两个人凝视了一会儿,韩远径掏出一个盒子,黑暗中,戒指发出柔和的光。他单膝跪在地上,举着那枚戒指,“这是世界上最肮脏的戒指,但我敢以我的性命担保,从此之后,它只会越来越两,永远离开肮脏。我不知道你,允不允许我把它戴在你的手指上。”
李乐桐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手还在韩远径的手里握着。

风雪夜归人
恒远出事的很突然,仿佛只是一夜之间。
李乐桐和韩远径在他离开恒远之后一直过着淡然的生活。李乐桐曾问过韩远径,徐铁成为什么那么轻易地放他走。
韩远径笑得很淡,也很轻松,“我做了决定的事,他能怎么样?”
“他没有留你?”
“算是挽留了吧。”此时的韩远径穿着短袖T恤、浅色休闲裤、运动鞋,手上是一瓶矿泉水。他们正在逛植物园。
“我说,我做了选择,还是爱情重要。”
他是那么说的。
他向徐铁成告别,是很突然的事。开完董事会,他说:“徐总,您留步,我有话要和您说。”
待人走散后,韩远径说:“徐总,三年之前,我是您的秘书,我崇拜您,现在依然如此。在我心里,您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企业家,但对不起,我想,我无法承继你的事业,我向您提出辞职。”
徐铁成当时没有表现出一丝震惊,他只问:“您做了决定了吗?”
“是的。”
徐铁成坐了一会儿,“远径,我记得你为得到这个职位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是的。”韩远径的目光平视着他,“的确如此。那是我活到现在为止,所付出的最大的代价。”没有爱,没有希望,远离爱人与自己的灵魂,被魔鬼所主宰。
“那你还坚持?”
“是的。失而复得,才知道爱情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我会一无所有。”
“事业都没有那么重要?”
“事业可以有二流的,但我爱的人,只要一个。”
徐铁成长久没有说话,然后叹气,“年轻人,你说的对。人活一世,到头来一无所有。事业成功的喜悦是短暂的,之后便是无尽的烦恼,像是上了架的牛。但爱情不一样,它会陪伴你一生,温暖着你。”他笑了笑,“不像我,到了现在,又怎么样?女儿死了,连个接班的人都找不到,所谓的成功,又怎么样呢?”
“徐总,对不起。”
徐铁成笑得很宽容,“和你没关系。远径,我的确很欣赏你。即便你当初没有接受徐藏的那个……邀请,我也会给你一个不错的职位,你的确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韩远径也笑了,却是释然,“是吗?所谓天网恢恢,是不是也有点这一丝?如果当初我不是想走捷径,也不至于人财两空,什么也没有。”
徐铁成哈哈大笑,“远径。我很欣赏你,真的,是男人的本色。不过,请你原谅,尽管如此,我还是要遵守徐藏的遗言。”
韩远径微一躬身,“您是应该,我理解。”
徐铁成站起身来,拍了拍韩远径的肩膀,“年轻人,我看好你,以后若是有难处,可以来找我,尽管恒远不能给你,但你我可以做个忘年交。”他顿了顿,“不过,你的爱人就不必带来了。我对她没有恶意,只是她会让我想起徐藏。”
徐铁成的尾音里呆着一丝伤感,让韩远径也难过起来。徐铁成何其不辛,养了徐藏这样一个女儿。而徐藏,又去怪谁呢?
“徐总,您保重。”这是韩远径在恒源大楼里和徐铁成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这之后的不久,恒远就出了事。
恒远出事,先是源于报纸的报道。报纸上爆料恒远的账目问题,说恒远逃税,说的有凭有据,让人不得不信。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税务局便要进场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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