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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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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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儿好动,不自觉就把温热的东西当成了高床软枕,轻微地抱着,婉婉成眠。
  大公子以为人儿是醒了,侧脸转过,嘴唇却在倏然间轻拂过人儿的额侧。一丝轻微的气息涌入了他的喉头,扰了他。收紧了双手,让人儿更靠近他的怀抱。
  四公子满怀高兴地往后院跑,却在刹那顿足。观望,亭子中的大公子唇笑颜舒,那人了就呼呼大睡、毫不知情。他的脚步放得很轻,怕是打搅。可还是被大公子发现。他被大公子轻声一唤,身形晃了两晃。故作镇定,放开笑容。“大哥,沉冤是怎么了?”
  大公子无奈地笑,“睡去了。”
  四公子漫不经心地看,“哦”了声。
  大公子将怀中的人儿轻轻推出去,轻倚在柱子外。他从四公子手里拿过披风,柔曼地盖在人儿的身上。尔后,他低声道:“你跟我来。”
  四公子随大公子走,来至池塘畔。
  大公子沉思半晌,忽然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沉冤与你同日寿辰?”
  四公子目眦紧张,不敢吱声。
  半时,大公子叹道:“大哥并非怨怪你的不相告,而是想提醒你一些事情。”他轻拍着四公子的肩头,愁绪壅塞。
  四公子不明白,“大哥,此话何意?”
  大公子道:“那日夜里,爹瞧着你们二人在长廊上饮酒。”
  话音刚落,四公子脑门一涌冷气,全身激灵。“怎会如此?”
  大公子道:“你们虽说年齿相近,玩闹亲密,但你也不可忘了沉冤所属何方!”
  四公子的牙关开张,“爹是否怀疑沉冤?”
  他摇头,反问道:“以沉冤的来历,能够让爹起疑么?”淡定地看了看四公子。
  四公子别眼看去池塘,眸色顿时结冰。“那是为何?”
  大公子茫茫地吐出白气,雾岚迷了二人的心思。“沉冤是二弟的属下,可她与我们又是接触繁多,只怕是让爹起了疑心。”此“疑心”非彼“疑心”。且后,“只是,你与沉冤饮酒之事,爹似乎没告诉二弟。”
  四公子一惊,梗塞住鼻腔的浓气。“爹想让沉冤当作棋子?”
  大公子眉梢尖尖,双目望住亭子中的那抹熟睡的人影。沉声道:“爹是想利用沉冤,来制衡我们兄弟三人。”
  四公子迟迟未语。
  大公子道:“一颗棋子能牵掣三个棋手,爹这个操纵者,亦是兴致勃勃。如此棋局,值得放手一搏!”言毕,他的眼睑抖颤。
  四公子皱着眉,枯涩的笑容败露了心底的惶遽。想道:“爹真是天底下最老奸巨猾的狐狸!”
  大公子的眼眸暗藏波涌,却又无声无息。
  辞旧迎新,来到了大业十三年,正月。
  杜伏威进据历阳,自称“总管”。
  东山再起的窦建德,兵攻信都、清河诸郡,并于清河俘斩隋将杨善会。不久,他在河间郡乐寿筑坛,自诩长乐王。年号丁丑,始设置百官,分治郡县。
  李密建立蒲山公营,此时以李密的聪慧果断,在瓦岗军中已树立威信。
  外头打得热烈,我则在李府逍遥自在,实在有点过分。
  这日午后,我趴在房里头,左耳听息颜一板一眼的《论语》,右耳早已去了找周公解梦。
  接连几个月,息颜只管将《论语》解析,不顾我是不是了解。
  而我,也不愿多听她说凉心话,自顾睡觉玩乐。
  我知道,息颜只是二公子派来监视我一举一动的人。不须真正教我学问,遂二公子也不会管她这么多。
  是故,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沉浸在武学方面。
  一觉睡醒,我支着脸左顾右盼。
  息颜还在捧着《论语》念着,双目从未看过我。
  我揉了揉鼻子,看到窗外的阳光。想道:“我睡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她都没有叫醒我!”究竟是任我自生自灭的意思啊。
  如此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不如找四公子一边玩耍、一边学习更好。
  想到酣处,息颜的声音骤然响起。“姑娘想甚?”
  我支吾了半句话,这才回神。看住她,我笑道:“没有啊!”
  她冷道:“若姑娘还是倦的,就再眯会儿子罢。”眼梢略含讥讽。
  我一滞,忽然想到甚。“假若有一日,二公子要对我进行考课,我却一点都回答不上,你说那时候我还能优哉游哉地眯会儿子么?”嘴角勾笑。
  息颜并未被我的话刺激到,却道:“想必姑娘多虑,息颜只是伺候二公子与夫人的侍女。”婉转地说,她只是一个“被摆设的夫子”。
  我道:“是么!”
  她将《论语》放置桌面,“息颜已经尽责,姑娘能否理解尚是未知之数。假若二公子问起,那便是姑娘自个儿的事情了。”
  我“哈哈”的拍着大腿,说道:“好!你这话让我想到了‘瞒天过海’这一计。”
  息颜扬眉一笑,眼中的冷意如昔。“息颜不懂姑娘假想的兵法计谋。”我耸耸肩头,觉得无所谓。她撩起眼皮,看我。“不过还懂得现实的‘瞒天过海’。”
  我嘴一努,不觉奇怪。问道:“你想说甚?”
  息颜道:“听闻大人最近物色官家女子,意欲配与四公子为妻。”
  我瞳孔骤然收缩,心里暗想道:“四公子要娶妻?”难怪几些日子都见不着他。
  息颜婉约道:“本来事情须得宣扬出去,好让众人都为四公子欢喜。只是奇怪,此事却是鲜为人知。”
  我定眼看她,心想她要如何出言讽刺。
  可是,她道:“息颜自知多管闲事,还请姑娘见谅。若没事的话,息颜就先退下了。”朝我颔首作福,尔后退出门外。
  我想着头痛,心里道:“四公子当真要娶妻?”
  当夜,我踟蹰良久,才去寻四公子问清楚。
  才踏出房门,就见大公子急忙跑来。捉住我的手,温和的面容充满紧张。“沉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看他,反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四弟离家出走了。”他吐着白气,衬在夜里的凉意中显得格外单薄。
  我惊呼,不知所措。
  他道:“我料想他定是因为娶亲之事而离家出走。”我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逐一道来。“几日前,爹召了四弟。闲聊之间,爹说‘小孩儿如今年岁长了,是时成家立业’。四弟一听,赶紧摇头推搪。爹好言道‘我已经命人招集了一些官家千金,从而让你物色几个人选’。当时,四弟情急地拒绝了爹的好意。爹闻言生怒,说了‘既然你不选,好罢。那么就让我来替你物色,如若让我选中的,就立即成为你的夫人’。言毕,爹怒着离开。四弟也是怒火攻心,一气之下就往外跑了。”
  我听后,只能唏嘘。不一会儿子,问道:“既然四公子不愿迎娶官家千金,为何李大人不可让他自行寻觅心中所爱?”
  大公子握好我的手,低头攫住我的视线。“假如能这样的话,我们就只是普通人家而已。”
  我大愣,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大公子道:“男女情爱,并非我们所能掌控。”我低着头,不敢回话。
  压下心中疑问,我蓦然抬头。“四公子离家出走了,为何府邸里都没声息?”
  他吁了口气,“爹觉得四弟只是一时意气,遂不让府里的人出外寻找。我想不到法子,无可奈何下只能寻你帮助。”
  我道:“既然如此,我得马上出去找他。”说好,我迈起步伐。
  可是,他反手扣住我的臂腕。“沉冤,后门外已经置了一辆马车,你驾车去罢。”
  我点头,转身离开。
  跳上车板,我手里牵起辔绳,大喝一声,驱使马车奔走。不管如何,先寻四公子要紧。
  安谧的夜,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
  我奋力驾驶马车狂奔,希望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追上四公子。
  听外门的侍卫说,四公子是驰马离家的。
  正月里寒气逼人,刺入肌骨,我浑身打抖,双手因摩擦辔绳而通红。身上的凉薄,打入命脉,血气有些逆转。我呼着白气,熏袅的烟雾朦胧了我的视线。
  良久,前方隐约跳动一抹身影。马蹄击碎了地上的泥淖,荡起了花哨的颜色。
  我呼唤着四公子,叫他快些停下。
  可是,他并未听从,仍是挥鞭狂奔。
  我的心慢热,觉得这小子实在是孩儿气。用力拍打辔绳,马车飞快地追去。旋即,我的马车已与他同行一道。伸出颤抖的左手,我道:“四公子,把手给我!”
  他的坐骑高大,俯身看我。别扭负气,他的小嘴不喜。“干么?”
  我吼道:“快过来!”
  他“哼”一声,乌黑乌黑的大眼睨去别处。
  “你跑了这么久,不冷么?”说着,我的身子又在打颤。
  他似乎看到了我的哆嗦,心有些软气。“你、你怎么追来,何人让你来的?”嚷起来,赶走底气不足。
  我道:“我自己偷跑出来的。”
  他一愣,手里的马鞭松弛。“我不信。”倔犟的口气,全是牙关碰触的抖动。
  我“哈”的吐气道:“四公子,你心中有事何不与我讲,为何要让自己受罪呢?”左手被冷风侵蚀,几欲僵硬。
  四公子转头看我,“你不懂。”小嘴扁着,眼色下坠。
  我或许真的不懂,只是我不想看着自己的知己出事。右手卸下辔绳,双腿并靠一蹬,身子已起。左手伸长,一把抓着他的右臂。
  他与我拉扯磨蹭,不愿过来。我觉得左手快要麻痹,劝道:“我不懂,你就讲到我懂为止啊!”
  他的眼睛有些泪花,吸吸鼻子的冰凉,似乎不想再挣扎。
  趁此机会,我立马用力将他一扯。
  他亦踢开马镫,顺着我的力道过来。最后,他抱住我坐到了马车的车板上。
  我左手挽着他的右臂,右手拉过辔绳,收了收,让车子慢行。
  四公子揽住我的腰,脑袋靠在我的肩头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风雨,只是他的苦涩。“沉冤,我不想娶妻。”
  我点头,说了一句“知道”。
  他道:“我与爹说‘我的年岁幼稚,不着急成家立业’。可他却道‘你二哥一十六就娶妻了,你不过年幼他几岁,娶妻也是早晚之事’。我不听,遂与他争吵。后头,他骂我‘不孝子’,还用娘亲来压制我。”说完,他的语调哽咽。
  我问道:“你不想娶妻,是不是因为你心中已有所爱之人了?”
  突然一问,四公子抱着我的手抖了抖。他慢慢地抬起头,对视我的眼睛。“……有,只是她不知道。”迟疑的话,听得出他的真情实感。
  “既然如此,你何不带她会见李大人?也许,大人会中意她呢!”我笑了笑。
  他摇摇头,“不管如何,爹都会要我娶妻。”
  我道:“她的身份不配当李家四夫人?”他一愣,未作表达。
  浅笑一声,我只觉贵族之家的人都是身不由己。看着表面风光,其实心底哀凉。“四公子,纵使你心有不甘,也不可让大公子忧心啊!你可知,你这么离家出走会有多危险?”
  他摇头晃脑,只搂紧我。
  在四公子的头顶上吹气,我故作浮夸。“现儿外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起义军。要是突然杀出一个不义之士,恐怕我俩都得身首异处了。”
  千万别让我乌鸦嘴说中啊。
  四公子骤然“噗嗤”,眼眶的泪花收回去。“净说些不吉利的胡话!”
  我忽略他的话,问道:“回去后,你要对抗自个儿的亲爹么?”
  他激动道:“要!我不会答应爹娶妻的,我定要对抗到底。即便回去,我还是我。”好一句“我还是我”,这才是我认识的四公子。
  我“嘻嘻”偷笑道:“有点儿小志气啊!”
  他鼻子一努,好不得意。
  马车走得缓慢,似乎为我们的重逢在停留。
  忽然,冷风稀疏,地上的落叶和着雪水搅动起来。脚步纷沓、寒铁兵甲、篝火血沸,都朝着我们推近。
  我收紧辔绳,“吁”了声。马车停下,我与四公子抬头看去微光的地方。
  当即,一大群人快速地将我们囊括。
  娘亲的,还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四公子握着我的左手,我则反握他的手。我朗声道:“来者何人?”
  军队马甲扬尘,兵器孤寡寒冷。倏然,一道金光扑面而来。罩面一看,一支木杆子使出“推心置腹”,将杆头涌来。我吸口寒气,推开四公子。跳落马车,我侧身防御,踢脚挡住杆子的劲力。
  四公子绕过来扶住我,紧张的心情呼之欲出。
  我定眼看去,一名男子翻手收起木杆子,立在背后,两眼圆的,可谓铮铮傲骨,却又憨直。兵甲护身,腰壮膀阔,长长的脸不算粗野,又不是好看。
  四公子在我耳边说话小心,“此人使的是马槊。”
  诶,这小子终于有点见识了!
  那人走前,借着细光上下打量我。最终,他哈气说道:“你就是段沉冤。”不是疑问,肯定得很。未等我反应,他举槊攻击我的头顶。我拉着四公子,往后倒退。此时,军队争先恐后冲来,挥着手中兵器与我们对打。
  我捞头搔发,想道:“此人怎会识我?莫非……”是王玄应的人。
  不会罢,这么冤魂不散。
  那人左足一飞,挥动马槊,迳踢我身。我翻跟头往后躲,双脚已与他相撞。我疼得呱呱痛叫,他毫无痛色可言,双足依旧朝我重踢。我不敢再斗,跳一个跟斗着地。左掌右掌,连环出击。他使着马槊,旋转打开我的双手。我被他打退,而四公子则冲前与他打斗。
  我先行解决小喽啰,四公子与那人一拳一槊地斗,不分上下,就连影子也分不出谁胜谁负。
  斯须后,四公子由于年岁幼弱,不敌他人,只能退却。那人举槊就攻,两眼瞄准我。我惊呼,绕身翻转,与他开始对招。数合之下,我们斗得难分难解。不一时,我左手窜到他的后背,手指打出“笃笃”两声,早是点中他的“胃俞穴”。他的嘴巴蓦然张大,趋势作吐。我窃喜,右手击出一掌,他的马槊未及反应,已是中我一掌。
  脚跟稳重,他瞪眼看我。“刁钻的丫头!”
  我朝他吐吐舌,顾左右而言他。
  他当时跺脚,横颜直怒。反手扣住马槊,他踏步出招。
  我往前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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