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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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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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大哥的话虽间接害了程咬金,不过我自当能替他解决。”语毕,他一笑。浅浅的酒涡,宛如海棠含苞欲放的森冷料峭,又带邪气懈怠。
  我又是如此,中了他的招。
  想必当时情景,二公子亦在场。至于人在何处,尚且不去追究。他知道大公子定会前来拯救我们,但我们又不知程咬金来太原的真正原因,于是他静观其变。待话已出口,李渊必定追究大公子,但二公子却不与李渊说出事实。如此一来,他就获得了一个绝妙的机会。
  二公子最会一石二鸟,如今他成功了。
  这几日,外头动乱,李家府邸里更乱。四公子不知是傻是疯,整理自顾自跑出去寻花问柳,终日不归。
  李渊闻此大怒,命人不须寻他回府,甚至还命人锁上大门。
  大公子当然为弟求情,我知道四公子是开始对抗李渊了。
  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反对婚事。
  但是,我不想到他的行动会是这么荒谬。
  二公子几日来都不在府邸,想着他该是去了洛水。
  我当时也说跟着去,可段志玄却说我最近的学问极其落后,假如我再不听息颜的话,就哪儿都不用去了。
  好罢,不就是学习么。
  认命,我懂得这个道理。
  右手执笔,左手捧书,一副谨慎的儒生模样。
  摇头晃脑、言谈有礼、七步成诗、出口成文。
  长孙无忌在一旁监视着我,笑盈盈地看住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禁用书挡脸。
  他以为我害臊,不禁开怀大笑。
  我白他一眼,认为他实在是百无聊赖。放下书本,我道:“长孙辅机,你要是得闲,不如去外头溜达罢。”门外天空好,到处弥漫硝烟。
  他明白说道:“此话怎么听着如斯毒辣啊?”
  我“哈哈”打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呐。”
  他亦打趣,“只是外头风景过妙,我实在不敢恭维啊。况且我没有得到二公子的命令,怎能独自外出呢?”
  我丧气地坐在软垫上,看住他问道:“如今正有三股势力压制着李家的锋芒,你可知道?”
  长孙无忌饶有兴致,“怎么有此一问?”
  我渺渺茫茫地移开脸,望向窗上遮掩半边的天高海阔。“李密的瓦岗军、河北长乐王窦建德的起义军和江淮总管杜伏威的兵马。”
  长孙无忌道:“各地起义军初露锋芒,已占据大隋半壁江山。再此分崩离析,大隋名存实亡。”
  大隋版图就像一块油亮亮的鸡腿,皮儿被掀了,肉吃掉,骨头都快没了。
  我点了头,认同道:“为何李大人不像他们一样,举大计反隋呢?”
  四方割据,民不聊生,农民起义乃属必然之事。
  他扭头,失笑。“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我恍然道:“你是说,李家不是不愿起兵,只是时辰未到?”
  他只笑不答。
  不一时,我复问道:“前不久,突厥大军进犯马邑。你猜,陛下会有何对策?”
  长孙无忌道:“此事不须多加猜测,我们等待就好。”好深奥的话。
  我挑眉,问道:“等甚?”
  他一语中的,“时机。”
  我微张着唇,舌头几乎打结。
  他一笑,也知话语精密。只稍稍婉转,唇齿如昔是笑。“我们不知何谓‘时机’,但我们却知‘时间’。”
  这回,我一清二楚。
  总而言之,等待。
  果然不久,炀帝令李渊驻节太原,担负起北御突厥和镇压起义军的重任。
  李渊命大公子、四公子前往河东潜结英俊,以扩大李家的力量;让二公子随他驻留太原,并让二公子保留一举武将文才。
  当夜,我在长廊上铺好一层毯子,坐在上头把酒痛饮。饮过一壶后,喉咙火辣辣的燃烧般的刺腻,但又极度地迷恋。
  酒过三巡,我还是没有醉。
  猝然,瞄见了长廊外躲着一抹人影。瞧着熟悉,我大声叫道:“四公子莫藏着了,快出来陪我饮酒。”果然,是他。
  四公子撩起衣摆,快步走来。“噗通”一声坐下,并往我身上靠。“莫饮太多,你快醉了。”
  我打住他,笑嘻嘻道:“我很清醒,真的。”睁大双眼,机灵地眨。
  他从我手里取过九曲鸳鸯壶,举高就往自己的嘴里倒。一大口后,他“哈”的痛呼。“这酒好呛啊!”
  我取笑道:“这么点儿你就认输了?”
  他再是饮下一大口,放下酒壶,用力地擦拭下颔滴漏的酒渍。“这些日,你怎么都不来寻我?”想道:“莫非因为我流连花丛,让她生恶了?”
  我听不懂,“说甚呢?”
  他丢开酒壶,双手摁住我的肩膀。“沉冤,我现儿在对抗爹。可是,他却让我和大哥前往河东。这么说来,我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他留在太原驻守,那么他定会如期为我安排婚事的。”
  突然,我看不清他的面色。不习惯他莫名其妙的认真严肃,因为这一刻会让我瞧着了二公子的影子。我道:“不会的。”
  他啐道:“胡说!”激动一瞬,他的脸迅速涨红。
  轻拍他的胸膛,我笑了。
  他握住我的手,“你跟我去河东好么?”
  我眼前变得白蒙蒙,“我做不了主。”名义上我是自由的,但我却应承过二公子,一辈子追随他、保护他。
  他紧紧地扣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前。“是因为……二哥么?”
  明知故问,我傻笑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他低下头,苦苦道:“假若当初救你的人是我,如今的你定能轻易允我的。”
  我用另外一只手,覆上他红扑扑的脸颊。“四公子,不管我在哪儿,心都是替你呐喊助威的。”
  他的眼睑发颤,微微眼珠一瞄,看尽了我有些醉的仪态。“沉冤,你……喜欢我么?”他问得很轻,我几欲听不见。
  不过,他与大公子的问题都是一模一样。
  我吐气,笑着点头。“喜欢。”
  他的欢愉溢于言表,看入我眼底深处的真诚。只是,一瞬。他失落地明白到了。
  我道:“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你更是我的红颜知己。从小,我都没有遇着像你待我这么好的人。你的善良、单纯、直率,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特别的。试问,怎教我不喜欢呢?”
  他的眼一花,眼眶晶莹。
  我笑着想道:“他当是感动极了。”伸出手,拍着他的双肩。“我会帮助你的。你若不愿娶妻,我会万死不辞地为你求情。”
  大不了,我带你跑路算了!
  他伸出手,抱住了我。阖上眼,他笑得愁苦。“……谢谢,我明白了。”
  今日,他终于明白了。
  我静静地倚着他,眼皮沉重得很。
  翌日,启程。
  到处找寻四公子的身影,以为他又去找莺红娇绿。
  途中,打听得到。
  几个丫头闲聊着说,四公子已经跟从大公子前往河东。
  我一霎不懂,他不是要对抗么?
  后头,又听丫头们指手画脚。
  四公子已经应允李渊,事成后会亲自物色人选,进而成亲。
  我当下糊涂,退避一旁打听仔细。
  正当苦思冥想时,段志玄唤着我快些跟向他离开。
  我带着种种疑问,迷惘地离开了府邸。
  不会儿子,至太原令府邸。
  现下的太原令乃是一介博学文才,刘文静。
  刘文静与好友太原宫监裴寂一眼看中了李渊的胸怀大志,遂立即设宴款待李渊。
  二公子带领我、段志玄与长孙无忌一同赴宴。
  我是何其有幸,素闻刘文静仪表伟举,才情卓异。
  如此人才,怎能不让我会见一面?
  求天求地求二公子,磨破了嘴皮子方可求得他带我赴宴。
  是夜,入席。
  段志玄生怕我惹事闯祸,遂让我坐到最后的席位。
  不过也罢,我眼力尚好,看得清晰刘文静。
  李渊与刘文静同坐一席,裴寂独坐,二公子、段志玄、长孙无忌顺着次序而坐。
  宴席之上,李渊与刘文静、裴寂志同道合、无话不谈。
  情至酣处,刘文静又因酒过三巡,微微醉意下,谈及二公子。
  刘文静说了“李大人之子并非平常人,豁达有如汉高祖、神武若似魏太祖。其人虽是年轻,实为上天赋予”。
  乍听,我心里放肆大笑。心里暗道:“当初二公子还指着汉高祖的不是,如今被刘文静谈论着他媲如汉高祖。当真妙不可言!”
  二公子目似晨光,作揖感激刘文静的赞词,心中也有高兴。只是,他仿若感觉出我的嘲笑。撂下眼睑,不时朝我看。
  我心虚而至,赶紧垂眸。
  我可不愿与他心有灵犀!
  裴寂又加了一两句,表面也是赞美二公子的龙凤之姿,却浅显地婉转表示,不认同刘文静的说法。
  此时,二公子的面目虽又清淡,但也虚心受教。
  一个时辰后,宴席散了。
  李渊与刘文静都酣醉,裴寂则陪同刘文静先离开,二公子送别一程,再扶李渊回房歇下。
  过半晌,我倦意充足。
  但是,不能睡。
  主人没睡,我不敢睡啊!
  坐在段志玄身旁,倚着他的臂膀忍着袭人的困乏。
  段志玄笑了,两个肩膀因笑而耸高坠低的。把我吵醒,无法再睡。
  坐直身,我的双手撂在腿上。
  段志玄看我正色,问道:“不乏了?”
  我闷闷地点头,何其认真。
  被你这么一搞一动的,都睡不着了。
  他自顾取笑,不再看我。
  二公子推门而进,我当时直裾,举止粗鲁。看住他立马道:“公子,李大人歇了罢?”他睨我一眼,随而点头。我大喜,赶紧起身往外跑。
  不料,门外的长孙无忌却把我拽了回来。
  我不悦道:“干么?”
  他道:“公子有话与我们商量。”
  我眉头徒然纠结,返回去跪坐在软垫上。
  天啊,杀了我罢。
  二公子看我,眉舒心亮。浅浅酒涡泛起,清朗的目色醉得迷人。“突厥军已经进攻马邑,截杀城中部分百姓。眼下,马邑太守惶恐不安,于前夜勒令一封,送往江都给予陛下过目。”
  段志玄道:“陛下可有法子?”
  二公子微摇头,眼睑沉下。
  我看了看长孙无忌,他却又在看我。
  似乎二人心中的默契提升,我眨眨眼,示意他。
  他笑着点头。
  我道:“既然陛下未有良策,我们何不先发制人?”
  他们不动,我们就死活地动!
  段志玄的眼里竟是期待,二公子斜睨我,嘴角勾起。
  我说出两个字:“请战。”
  长孙无忌笑脸扩张,“二公子,既然裴、刘两位先生赞扬李大人的深明大义,何不让他们举荐大人出兵。”
  二公子“呵”的呼气,轻笑。他略看我,眉翼纵横的紧皱已是松弛,浅色的梨涡漫着红润的意外。“志玄,你如何看待?”
  段志玄瞄着我与长孙无忌,似乎料得我们的“蛇鼠一窝”。欢颜展笑,他说道:“此计甚好,公子不妨一试。”
  二公子眼珠一转,复抚额应承。
  我崭然生笑,心道:“他这是相信我了?”不觉已是一阵蠢蠢欲动的快乐。
  长孙无忌眉梢疏开,轻柔地看向了我。
  初日晴,春捎风。一时间,华夏大地掀起了强烈的反隋劲头。
  刚踏入二月,炀帝得到了由裴、刘二人举荐的奏折后,遂敕令太原太守李渊,命其与马邑太守王仁恭率兵出击突厥。
  时令突厥人强马壮、声势壮大,而李渊与王仁恭的兵马合计不过五千人。
  是以,李渊精心挑选善于骑射的士卒共二千人,让他们的起居饮食效仿胡人,以此适应他们的生活以及战术。
  二千骑兵采用潜行作战形式,伺机袭击突厥军。
  不及一月,屡获全胜。
  反击突厥,李渊与王仁恭功不可没。
  可是一转眼,马邑、太原两地,街头小巷都传遍了王仁恭的坏话。
  散播谣言者,乃王仁恭底下重将刘武周。
  此人富盛号召能力,又是骁勇善战,为何会做出此等鼠窃狗偷之事?
  谣言道是“马邑王公真狗屁,贪财王八吝啬易。不恤百姓不赈灾,实令众人悲痛哀。不得军心人人骂,粮仓大米自收纳。家人饥饿难过冬,无情就属王仁恭”。
  当时,我听得笑弯了腰。
  段志玄数落我没规矩、不得体,自个儿不也笑得眼泪都掉一地了。
  不得不赞叹刘武周,他编的谣言太滑溜顺口了。
  言论一路吵骂,最终为刘武周反抗起义作了一番的舆论准备。
  二月中旬,马邑刘武周发兵攻入王仁恭府邸,将此杀害。然后派人将其首级号令全城,而刘武周事先调派的各路豪杰一齐动手,不时就控制了整个马邑。刘武周随即下令开仓,赈济灾民。马邑郡下属各县均已投降。旋又,刘武周当仁不让大得人心,自称马邑太守。
  而位于朔方的梁师都也已举旗造反,加之蒙受突厥军的大力相助,最终得以称帝,国号为“楚”。此后,又被突厥始毕可汗立为大度毗伽可汗。
  三月初,刘武周进据楼烦郡,又攻克了炀帝的行宫汾阳宫,俘获不计其数的珍宝和宫娥。
  可是,他野心十足,不愿只停留在“太守”之位。遂他借助突厥的兵力,为自己取得了称帝的机会。
  最后,他被突厥始毕可汗立为定杨可汗,赐狼头纛。
  我踟蹰在小花园中,不停地抓耳挠腮。
  想不到,刘武周一个谣言口令,就可让他满足称帝之心。早知如此,我亦会提议李渊这么做。
  未了,李密率瓦岗军七千,攻取兴洛仓,占据仓城。“开仓恣所取,老弱襁负,道路不绝,众至数十万”,当地百姓纷纷归附瓦岗军,此举令瓦岗军的力量势如破竹增大。
  炀帝闻此心惊,赶紧派遣东都虎贲郎刘长薛配合讨捕大使裴仁基前来镇压。早闻瓦岗军作战战术诡异古怪,但又英勇善战。吓得随军屁滚尿流,刘长薛更是诈死逃回洛阳,方可免死。裴仁基见大势已去,遂领其子裴行俨、部将秦琼与罗士信归降瓦岗军。
  眼下李密声势大震,被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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