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会扰了你。”
他眉头舒展,“倒也不怕她的扰,只怕……”那人儿不在他的身边围着他转。
段志玄明白道:“只要窦建德投降,一切都会如常。”
他抿唇,潇潇而笑。
少时,程咬金火急火燎地跑上山头,大吼大叫道:“殿下、殿下救命啊!”
二公子与段志玄同时回头,程咬金的狼狈直教他们哭笑不得。
程咬金风风火火的作风,众人都见识过。只是这回的他,眼目中多了几分狠绝。“请殿下速速发兵。”他抱拳,深吸了口气。
二公子问道:“发生何事了?”
他道:“沉冤被段得雪给劫持了,现在她带着数百骑兵,在广武山脚挑衅呢!”说来痛恨,“那女人不是沉冤的妹子么,怎就如此阴毒啊!”
二公子骤然未语,眼神掇拾黑曜的光。
段志玄惊了惊,“此话当真?”
程咬金咬牙道:“我从不说假!请殿下发兵救沉冤。”
段志玄侧头看过二公子,唤道:“殿下?”
二公子道:“辅机那边可有声息?”
程咬金“哼”地气道:“长孙大人不知作甚,一点动静都没。”
段志玄听此,当下决断道:“肯定又是沉冤擅自行动。”
程咬金张口欲辩,段志玄捎了抹眼色给他。
他随后退了半步,无话可说。
段志玄道:“殿下打算怎样做?”
二公子平静的双目波澜穿梭。“你们二人先行回营。”
段志玄一刹,“殿下意欲何为?”
二公子道:“你替我拨出五十玄甲军,在营外候我。”
段志玄欲说,二公子扫视了他一眼,冷清的目色丢出命令。
程咬金拉了拉段志玄,小声道:“你还等甚啊,快走罢!”
段志玄撇下眼睑,抱拳应道:“末将听令!”轻甩开程咬金的手,转身下山。
二公子回头,眺望群山的巍峨。眼底的平静子虚乌有,忧虑占据在心,深深浅浅不一。
半柱香后,二公子回营。
段志玄已准备了五十名玄甲军,等候他的回来。
二公子令诸将毋须跟随,只他与五十玄甲军去山脚就可。
段志玄想跟去,却知道自己不得违抗他的命令,遂就忍了下来。
是何时起,他会担忧得想不惜忤逆二公子的意思?
莫非,是那人儿的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公吐脯,天下归心
第二十七章周公吐脯,天下归心
山脚之下,二公子与玄甲军对望远处敌军。
得雪一袭白裙,清丽脱俗,却在头上戴了一顶皂纱帷帽,增添了神秘的感觉。
我迷迷糊糊醒来,视线无法聚焦,可还能隐隐看见对面,那是二公子。
她搂着我的腰,拉我下马。
一落地,我头重脚轻,丁点儿力气都使不出。
她左手勾着我的肩颈,右手取出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
步步逼近,相对眼前人。
我被她推前走,身子不听使唤。眼睛发麻,看紧二公子。
他的眼里,有我,有忧色。
我不禁微笑。
得雪在我耳边,细润的调子在此时听来竟如此难听。她的气息冰冷,“你的苦肉计尚且疏漏了最重要的一步,若要成功,只怕要得到我的相助才行。”
我执意要偏过头,她却强行扯着我的脖子,不许我动。
她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
身上衔了迷香,便是在我最无防备的时候使我中计。
我的苦肉计或许使得好,但万万不及她的出卖亲情。
得雪冷声道:“秦王,我的匕首可是经过磨练的,你若不想见着她死的,便立即带着你的兵马撤退三十里。”她指的是,所有唐军。
我的处境岌岌可危,真不想到她竟会成了这样的人。
我苦笑道:“你有胆就割破我的喉咙,好让我不用再见到你这张狰狞的面孔。”
得雪握匕首的手一震,冰冷的刀尖覆在我的喉咙。“你要挟我?”
我“嗤”地吐笑,“我放过你很多次,可你却将我一步步地推向深渊。我真的看错你了。”
她又是一震,眼眸的光泽黯淡。突然,她朝二公子大吼道:“是你们姓李之的将我们步步紧逼。”转瞬,她在我耳旁咬牙切齿。“是你,你协助秦王,毁了玄邃,毁了我!”
我不语,只笑。
她抬头瞪二公子,“快些撤退,不然我就立刻杀了她。”她的眼睛蜕变血红,绝无仅有。
二公子拉过缰绳,慢慢地策马前行。
得雪见他不听,便叫嚷道:“秦王你可有听见?我叫你撤退,不然我就割破她的喉咙啊!”
他还是不听,眼神带笑,却未至心底。缓缓使什伐赤前行,一步一脚印。
什伐赤的妖艳,与得雪眼里的厌恨形成了对比。
二公子的进逼,使得雪挟着我退后,大步大步地后退。
她咬唇,吼道:“撤退啊,我叫你撤退!”
他依旧没有听,眼神定准着她。
她神情涣散,倏然沮乱。右手一颤,轻微刮开了我的脖子。
血流了出来,从脖子流入了衣甲中。
我不觉痛,因为心更痛。
须臾,二公子挽住缰绳,夹着马腹停驻。
得雪见着我的血愈发多了,不时惊慌失措。“怎、怎么会……”
二公子轻道:“段王后,请你放了沉冤。”
她的匕首是血,双手是血,我的血。
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的嘴唇发白,惶遽的泪涌出。侧过头,凝视我的颜面道:“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滑下了匕首,双手搂着我的肩颈,扶我坐了下来。
她的泪颊贴着我的颦,隔着皂纱,却密不可分。“沉冤,我方才说的都是胡话。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说着,痛心疾首。
我抖着唇,嚅动道:“我在这个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
话说得清淡,但很绝情!
她张大双眼,泪珠滚烫地侧落在我脸上,粘粘的,热热的。“不要啊……”
二公子走近我们,弯身蹲下,递出双手,示道:“若王后当真不愿见着她死,便把她交还于我罢。”近距离地观察她的容貌,却还是因为一顶帷帽而辨别不来。
她泪流满面地望向二公子,战战兢兢。“沉冤会死么?”
他要言不烦道:“不会。”
她松开了我,却没有把我推给二公子。“我与她是不同的,正如你与王世充也是不同的。”
二公子似若懂得,他将我从她的怀中抽出,倾身将我搂在怀里。然后,他抱起我站立,高屋建瓴地瞅她。“如若有日真是如此,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这是他给她的一个承诺么?
他们的话,似是而非谁得知。
她涕泗横流,心中感激。
我搂着二公子的脖子,安心地靠着他的肩颈沉睡。
别了,得雪。
我虽不恨你,却也无法再把你当作是我的亲妹妹了。
因为,我们都回不去年少的时光……
四月底,二公子忽然命我和罗士信前往东岸,与窦建德会面。
我诧异他的话,罗士信倒是知道些甚。
他告诉我,他不小心偷看到窦建德写给二公子的信函。
窦建德想见我和罗士信!
就是这样简单直接!
我吃惊,不明白。
二公子叫我们两个人作伴,提防窦建德。
隔天,闻鸡起舞。
二公子很早就起床了,干脆说他根本就没睡过。
我骑上战马,仰高头见他站在烽火楼上眺望山川,绚烂的群山在他眼底却是无情。
我沉了沉气,手不自觉摸着脖子上已消去的无形的疤痕。
虽然痕迹没了,可刻骨铭心的心痛无法改变。
放下手,我看着身旁正看我的罗士信,忽然笑道:“怎么如此看着我?”
他雅痞的笑颜,适应着舒爽的风。“看你是不是舍不得殿下啊!”
我的脸顿时绯红,啐道:“登徒子!”
他“哦”地笑得开怀,“才骂你一句,你便还给我‘登徒子’的名号啊!”
我盯着他,“你若再打趣我的,回洛阳时我便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尔月。”
他一听,笑得更妙。
不会儿子,我与罗士信单枪匹马前往敌营。
东岸无草,黄沙万里。
窦建德坐在马背上,傲视群雄的姿态毕露。他身边的是一位年轻少妇,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他的夫人曹氏。
我与罗士信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底。
耳闻,曹夫人虽为女身,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李唐的半壁江山正是平阳公主的功劳,故而河北一带的江山,有一半便是曹夫人打下来的。
我原以为配得了窦建德的夫人,应该是个风韵犹存,却徐娘半老的女子。不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年轻貌美,虽然已是孕育过孩子的女人,可看着只比我稍长些年岁而已。
霎时,我想到了得雪。
他们都是老夫少妻!
窦氏夫妇相视对笑,且后共同看我。
窦建德拜道:“初见段将军,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我朝他一揖,“夏王有礼,王后有礼。”
曹夫人驰马稍稍上前,颔首道:“将军毋须客气。”她虽非倾国倾城,也娟丽姣好。“长安百姓曾传歌谣:‘巾帼二人胜须眉,皇帝女功盖天下李娘子,小叫花一朝成名段将军’。今日所见,所言非虚。”
罗士信向窦氏夫妇笑了笑,抱拳行礼。“晚辈罗士信,接下来还请两位高抬贵手。”
这家伙不请就介绍自己,真是了不得!
窦建德眼神闪过异色,说道:“看来秦王也不是这么提防我啊!”
二公子不提防,所以放心叫我们过来!
罗士信笑道:“夏王客气客气!”拱手。
窦建德一向不听恭维话,不赞一词。
我看着罗士信的吃瘪,无奈笑了。片刻,问道:“不知夏王因何想见我?”
“听闻段将军的功夫了得,而且与罗将军心灵互通,遂我们夫妇想跟你们来一场比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他也不拐弯抹角,干脆开门见山。
我愣了愣,罗士信倒是意料之中。
他咕哝道:“难怪殿下让我跟来呢!”
我听不懂他的鬼话,就觉奇怪。
然后他侧身在我旁边耳语,“闻说当年比试,窦氏夫妇一同出战几欲大败平阳公主。若非后头柴绍将军的加入,恐怕败阵。”
我丝微惊悉,想道:“平阳公主武功高强竟也差点成了手下败将?窦氏夫妇当真如此利害?”
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窦建德想见我的意图,估计也是想试探一下我的真正实力。
我抱拳道:“夏王盛意拳拳,我等晚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言下之意:比就比,谁怕谁。
勉为其难跟你打一架!
他“哈哈”地笑,施与眼色给妻子。
曹夫人明白,接下大喝出声。
二人驰马纵横朝我们奔来。
我跟着罗士信一齐纵马,跑去中央的空地。
四匹马正在相向而行,鹿死谁手。
我与罗士信心有灵犀,同时从马鞍下抽剑,剑身出鞘,寒光四射。
以为我们出鞘够快,谁知道窦氏夫妇出槊的速度比我们更快。
罗士信刹那唤道:“沉冤下马!”
我听他的话,腾身翻落了马。
恰时,窦氏夫妇比我们更快,跳身落地。槊身摆动着同样的招式,戾气十足的槊头刺向我们的咽喉。
我吸口冷气,侧看罗士信。
他也看我,心中固知。
我们既然心内相通,何须看着彼此。
窦氏夫妇挺槊过来,我们双双后空翻着地,右腿一齐横扫一招“扫堂腿”,刮起了轩然黄沙。他们左脚同出,彼此连心举槊从头上挥落一记“破釜沉舟”。
出招太快,仿若梦幻泡影,急如雷电,瞬时将我们打飞。
我们迅捷弹跳翻身,观视对方。
我看了看罗士信,问道:“怎么回事?”
他细声道:“现在你知道为何平阳公主几些败阵了罢。”
我恍然醒悟,忖道:“窦氏夫妇心灵相通得如此露骨,难怪公主要与丈夫合璧方可击败。”
他们都是夫妻,我们却是生死之交!
窦氏夫妇挥槊翻身,前一招“明月当空”腾身向上,跃在半空同时旋予,侧身劈落槊头。
罗士信拉着我的胳膊后退。
他捎眼色给我,我明白。
二人少时举剑过头,挡避他们的槊。翻腿侧压,我们凝住呼吸,隔空交击出剑。
他们仿若看穿我们的伎俩,挺槊俯冲。异口同声喝道:“鹣鲽情深!”尔后,他们的身形好似鹣鲽一样,比翼双跳,共打两个筋斗,腿如旋风将我们踢倒。
我与罗士信各自分开,我往左移,他往右移,恰好避开他们的“连环腿”。
我们的胸膛却中了他们的腿法,有了些热血上冲。
娘亲的!
我扫视罗士信,眼色暗示。
他点头。
我们一马当先,先攻为主,二人左足迅速踢出,直接踢向窦氏夫妇的小腹。他们反应极快,侧身一闪,簌簌躲开。回身侧头,他们狠戾地搭上我的右腕、罗士信的左腕,进招连连。我赶紧撒手,尽量躲避他们抓来的手。随后,罗士信弓腰迳踢,腿脚一伸,朝下攻取,协助我先行逃开他们的桎梏。
我觥斗一番,身子已然升起。罗士信立即随我而来,翻身跳跃半空。准备出招时,万万不想,他们再次洞悉我们的破绽,大声齐道:“比翼双飞。”绝招说完,他们同速跃起,劈身翻腰,侧旋予挥槊,将我们打落地面,扬起了黄土烟沙。
我的背像撕裂了那样,无法抽离。
罗士信快然将我扶起,问道:“怎么了?”
我挥挥手,说了句:“没甚。”
不让我们有歇息的机会,他们齐声又道:“三山五岳。”快速抢攻,四手推槊逼来,突然发来。
只听,罗士信道:“快扔了剑。”
我不及思索,赶快丢剑。
他眼疾手快,连后翻身,打起了几个跟斗,顺势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旋身侧靠在我身旁,低声道:“听闻你曾经做到了‘铜铃不发声’!现儿便来再尝试一回罢。”往我手心塞了沙砾。
我噙着丝笑,晓得他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