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鉴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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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鉴泥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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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喜悦,冯海燕更是坚持签了遗体捐赠书以感谢上苍的眷顾。而这期间,欧茝兰和安德馀在频繁的工作接触中,也开始了办公室男女关系,确切地说,这才真正是二人的暧昧关系,并且,欧茝兰说,不是谁主动谁刻意,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但是这样的关系前提是不对冯海燕造成影响,为了她和孩子,甚至连欧茝兰意外怀孕,想离开这里独自生养孩子,也最终选择了放弃。只因为安德馀说,万一影响了冯海燕和孩子呢?欧茝兰一丁点儿也不再犹豫,独自去了妇产科。
冯海燕的幸福继续着恒定的轨迹,夫妻恩爱,孩子惹人疼,冯母或是安家爸妈轮换着带孩子,工作室发展得更好了,他们甚至短短两年就买了房买了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充满希望。
冯海燕的幸福生活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视作妹妹的欧茝兰一直单身,别说结婚,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冯海燕念叨了许多回,欧茝兰干脆严肃地说,当年她爸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她就再也不想交男友结婚了。她说一个人过挺好。她说这世上没几个值得女人付出心血的男人,你这可能也是修了三生的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赶紧珍惜你自己的福气吧就别来操心我了。冯海燕对着友人笑笑,心里唏嘘着又想人各有志,也不再念她。
可是一切的幸福都在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知道

十一月二十三日?黎昕心里咯嘣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断掉了,那一天……
她在对话框里敲入一行字:后来呢?冯海燕怎么样了?
欧茝兰答非所问:黎昕,心脏移植后,你的恢复情况很好,医生应该曾经说过,你接受的,是一颗年轻的心脏!
答完,天地一沙鸥的头像变成了灰色,欧茝兰下线了。
那一夜,黎昕辗转反侧好久都没能入睡,十一月二十三日,这个时间不停地在她的脑子里翻腾。那天,她心力衰竭,全身阻塞性充血,送入手术室抢救,等她苏醒过来,才知道已经进行了心脏移植。
几年前陈医生就以专家的身份告诉过她和她的家人,她的病到最后只能进行心脏移植,而且,获得合适的心脏供体非常困难。她知道家里人为她作了登记,等待合适的供源,但是她从来不问,甚至到后来已经呼吸困难,全身水肿,她也没问。能活着当然很好,看着爸爸妈妈很努力地在她面前笑,看着哥嫂对自己的迁就……尤其是看着俊明守着自己一步也不离开,她常常宁愿自己痛死,也好过成为爱她的人的累赘。至于移植心脏,她苦笑,她知道哥哥已经存够了费用,但是,更让她不愿去想的是,如果移植,就意味着她接替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可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她进行了手术,并幸运地成功了。
欧茝兰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个故事?冯海燕怎么了?幸福戛然而止是什么意思?难道……
她不愿意想下去。已是凌晨,她依然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头疼,像快要裂开一般难受。照片上搂着孩子的冯海燕眼神纯澈,微翘的嘴角真的很符合那个描绘,宜嗔宜喜,这样可爱的生命,这样鲜活的人……
黎昕抱着头使劲儿的按压太阳穴,不会的……
第二天吃早餐,黎昕顶着熊猫眼出来,黎妈妈终于把忍了两天的问题问了出来:“昕昕,你怎么越休息看起来越疲惫?有什么事吗?”
“晚上睡不着。”黎昕轻描淡写地回答。犹豫了又犹豫,她最终还是抬起头看着母亲,问她,“妈妈,我的心脏移植……供体是谁?”
黎妈妈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迟疑地说:“这个,我们怎么会知道呢?医院不会告诉这个事情的……”
看着妈妈躲闪的眼神,黎昕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使劲儿地往下拽,扯得一颗心坠坠地往下沉。放下碗筷,她告诉妈妈不想吃了,黎昕回房间守在电脑前,天地一沙鸥的头像仍然灰着。如果不是这个头像,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长长的梦,梦见了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等到中午,高俊明来了,摸着她的脸逗她:“你再不休息好我就要娶一个熊猫新娘啦!”
可是黎昕竟然乖顺地依在他胸前,忧伤地问他:“俊明,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心脏供应人是谁?我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黎妈妈已经让他有了心理准备,可是高俊明还是有一瞬间的愣怔,那一瞬,黎昕凝重的神色里的伤感让他觉得她又陷入了前几个月的挣扎里。
看他不说话,黎昕又问他:“你知道的对吧?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知道冯海燕吗?……你知不知道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一定和我有关,你告诉我呀!”。说到最后,黎昕已经语带哭音。
高俊明的心晃晃悠悠地往下坠去,这几年黎昕心里的矛盾他不是不清楚。虽然接受器官移植不是患者的过错,但是像心脏这类唯一器官,捐献,就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离去。这样的事实本就容易让患者背上沉重的包袱,更毋论竟然知晓了捐赠者的身份,知晓了那也是一个年纪轻轻正该生机盎然的生命!他强压着心头的翻腾,努力保持着冷静,问她:“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告诉我有什么事。”
黎昕拼命地摇着头,情绪越来越激动:“不,你们都在骗我,你们全都瞒着我,我……”她哽咽着,伸手抓着高俊明的手,十指似要掐进他的肉里,“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叫……叫……”
黎昕眼里的恐慌和无助一刀刀凌迟着高俊明的心,混沌的头脑突然变得清醒,咬咬牙,他正要下决心告诉她,房门却被推开,黎爸爸沉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个人,叫冯海燕。”
黎昕抬头看向父亲,眼里的惊愕在扩大,脸色瞬间苍白,抓着高俊明的手指痉挛地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人软软地往旁边倒去。高俊明伸出手一把扶住她,黎恪一个箭步从父亲身后跨到妹妹身旁,伸手掐她的人中,黎父抓起女儿的手,严厉地叫她:“黎昕,不要倒,这是你要问的,你就要接受这个事实。”
黎妈妈站在门口,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黎昕的眼神开始聚拢,高俊明将她横抱着出来放到客厅沙发上,黎恪动作麻利地把门窗全都打开。黎爸爸坐到黎昕旁边,摸摸女儿的头发,放缓了声音问她:“好些了吗?”
黎昕虚弱地点点头,望着父亲:“爸爸!”
“我来告诉你我们知道的事,但你也要自己调节情绪。”黎父尽量掩饰心头的担忧,让声音显得平静,“心脏供给人叫冯海燕,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你病情发作前几个小时因车祸送入医院,入院时就已经被判定为脑死亡离世。她是遗体自愿捐赠人。你的病情太凶险,医院经请示作了心脏配型,居然配型成功,于是当天为你作了移植手术。但是你也知道,医院是不允许透露供体和受体的信息的,冯海燕的这些情况,是在你执意要去看那两个孩子之后,你哥哥想尽办法了解到的。现在,该你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了,谁告诉你冯海燕是那个人的?我们得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来做这件事,这样做是违背医疗规定的。我们得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不用问了,是欧茝兰,冯海燕的那个朋友。”高俊明从黎昕房间出来,手里拿着那张欧茝兰交给黎昕的照片,回答了黎爸爸的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请求

“欧茝兰?”黎爸爸看看高俊明,又转过头疑惑地问黎昕,“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怎么知道你的?”
黎昕困顿地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但是她给我讲了冯海燕和她的很多事情。”
黎父还欲问话,被高俊明打断:“你关在房里上了整整两天的QQ,就是听她讲她们的事?”他的声音有些怒气,看着黎昕茫然无助的眼神,他就又气又怜,“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值得你信任,你却要去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黎昕嗫嚅着:“你们谁都不愿意告诉我……”
高俊明直接打断她:“我们不告诉你,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你以为瞒着你这些事,我们就很容易吗?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只会选择对你最好的方式。这几个月来,家里谁不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你会出现排异反应。黎昕,你明明知道生存机会那么难得,我们,尤其是你,都应该谨慎再谨慎,才能避免任何不利的因素,才能避免任何意外情况。可你到好,欧茝兰找上你,你就傻乎乎地把自己关在房里听她说了两天!万一她说的事情太突兀,引起情绪过度波动,心脏出现异常反应,你……你……”
高俊明说不下去了,气恨恨地抓着黎昕的手,似乎想教训她又不知如何动作。一旁的黎妈妈已经嘤嘤哭出了声,黎恪搂了搂母亲的肩,轻轻咳了一声:“爸,俊明,这件事应该还没有完,欧茝兰找到黎昕一定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事以至此,不如干脆把这件事敞开,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以免日后她再找机会靠近昕昕。”
黎父略一沉吟,点点头,高俊明看看黎昕,又看看黎父和黎恪,低头对黎昕说:“不管欧茝兰要干什么,你都要记住,你是黎昕,任何情况下,你都有爱你的家人……和我。”后两个字声音很低,黎昕感激地看看他,旁边的黎父也忍不住抬手拍拍他的肩。
“可是……”黎妈妈却有些犹豫。
黎恪安抚地紧了紧手臂:“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只要昕昕身体好好的,别的,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黎恪拨通了照片背后的电话,果然是欧茝兰接的。她稍一犹豫,就直接说:“如果方便的话,我到你家来吧。”黎恪手机按的是免提,屋子里的人听到对方的要求,面面相觑,他看看几双担忧审慎的眼睛,同意了。
半小时后,敲门声响起,欧茝兰来了。
谈话开门见山,黎恪环抱双手倚在黎妈妈坐着的沙发扶手上,朝妹妹扬扬下巴:“黎昕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含糊,直接说吧,你想干什么?”
欧茝兰清秀的眉眼跳了跳,也是三十的人了,一颦一笑依然妩媚得撩拨人心。她轻启樱唇,立时让屋里的人就地石化:“我只是想要黎昕亲口跟冯海燕的丈夫说一句话,让我抚养安远星和安远辰。”
屋内一片寂静,好一会儿,黎父才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欧小姐,这就强人所难了。这不是我们能插言的事情。”
“能的。”欧茝兰抬头对上黎父的眼光,年轻娇艳的容颜,满脸都是焦急,满眼里,流露的都是祈求,“只要黎昕能去跟阿德,就是安德馀说这句话,他就会同意我抚养孩子的。”
“不行。”黎恪和高俊明同时出声,黎恪转头看看高俊明,对他摆摆手,“黎昕没有立场去说这句话。任何人都不该也不可能去说这句话。欧小姐,这不只是你们大人的事,还关系着两个孩子的未来。”
“有的,黎昕可以说这句话的,她有海燕的心,阿德一定会听她的。”欧茝兰急急分辨,慌得声音也已经发紧。
“凭什么?我们昕昕怎么可能去干涉别人的生活?”黎妈妈情急地插嘴,这个欧茝兰,什么海燕的心,就不该允许她见黎昕,不该让黎昕听她胡言乱语。她突然站起身去拉黎昕,“昕昕,到房间去,让爸爸来解决问题,这不关你的事,你回屋去休息,快回去。”
她的声音严厉,动作也显得有些粗鲁,手指抓着黎昕的手腕要扯她起来。黎昕惶急地转头去看父亲,嘴里却在喊着妈妈。妈妈从来没有这样严厉粗鲁地对待她,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黎恪伸手去掰母亲的手,试图阻止她的动作,慌忙地叫着“妈……”,他有些心急,母亲今天的降压药吃了吗?
高俊明担心黎妈妈过于激动,也已经站到了黎昕身边。黎妈妈抓着女儿的手捏得很紧,似乎生怕一松劲儿女儿就会丢了,说话的声音也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温文尔雅:“要谈你们自己跟她谈,别扯着我的孩子。昕昕身体不好哇。我的孩子跟那些人什么关系都没有,用不着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昕昕,跟妈进去。”
黎昕差点被母亲扯倒了。黎父眉头紧锁:“阿芸,昕昕要被你扯晕了,快让她坐下。黎恪,”对儿子使个眼色,黎恪赶紧趁机掰开了母亲的手,黎父这才继续说:“阿芸,别担心,我们不会让昕昕有事的。”
黎妈妈十指握拳,情绪仍然激动:“可是……”
“这个事情既然已经挑开了,就不可能回避,阿芸,你希望这位欧小姐以后还会再来骚扰昕昕吗?”黎爸的话说得很不客气,欧茝兰的脸白了白,没有作声。他转头对欧茝兰说:“欧小姐,我估计你找到我们也费了不少劲儿,但你把力气用错了地方,这件事,你应该找的是孩子的父亲,安德馀,只有他才有权决定你能否抚养孩子。你找我们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欧茝兰看看他,又看看黎昕,使劲儿闭了闭眼,突然站起身来对着黎昕跪了下去:“求求你了,黎昕……”
作者有话要说:

、哪堵墙不漏风

屋子里的人全都被她吓了一跳,黎昕腾一下站了起来,吓得高俊明慌忙伸手去扶她。
黎恪伸出手想搀她起来,伸到一半,想想不对,又缩了回来。黎妈妈看看情形,走过去拉她,欧茝兰反而抓住她的手,眼里含着泪对她说:“阿姨,叔叔,我实在是无法可想了。求求你们,我不会伤害黎昕的。你们让我和黎昕单独谈谈,她会答应我的,只有她能帮我了!她一定会帮我的,她是那么关心着孩子啊!”说到后面,跪在地上的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黎父板着脸站在一旁,思索着该怎么说话。
黎恪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你不会伤害黎昕?你已经害死了冯海燕,还说不会害黎昕?”
欧茝兰一下跪坐在地上,转过头看他,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哭着说:“我不是要害海燕的,我从来不是要害海燕的,我一直把海燕当成我的姐姐,是和我妈妈一样重要的人,我怎么会要害她?”
黎恪冷脸冷声:“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这话……屋里除了高俊明,其余几个人都愕然地望着他。
欧茝兰愣愣地问他:“你……你怎么知道?”
黎恪眼里都是冷冷的光:“你别管我怎么知道,这世上有哪堵墙不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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