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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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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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着波洛看了一眼。

    “先生,是深蓝色的,法兰绒的。”

    “哦,接着说吧。我这是说着玩的,没别的意思。后来你就上公爵夫人那边去了。那么
在那儿你做了些什么事呢?”

    “我给她作了按摩,先生,然后念书给她听。我念得不很响,我家主人说,这更好,让
她更容易入睡。待她快要睡着,她便让我走,我就合上书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时间?”

    “不知道,先生。”

    “那么,你在公爵夫人那儿呆了多久?”

    “约摸半个小时,先生。”

    “她,接着说。”

    “开头,我从自己房里给我家主人拿了条毯子去,虽说有暧气,房里还是挺冷的。我把
毯子给她盖上,她就祝我晚安,我给她倒了矿泉水,然后熄了灯就走了。”

    “后来呢?”

    “没什么,先生。我回房里就睡着了。”

    “在过道上你碰上过谁?”

    “没有,先生。”

    “比如说,没碰上穿绣有龙的鲜红睡衣的女人?”

    她睁大那温和的眼睛盯着他看。

    “先生,真的没有,除了列车员,四周没有人,大家都睡了。”

    “你看到列车员吗?”

    “是的,先生。”

    “他在干什么?”

    “他从一个房里出来,先生。”

    “什么?”鲍克先生把身子凑过去。“哪个包房?”

    希尔德加德·施密特又显得惊恐不安了。波洛责备地看了朋友一眼。

    “自然罗,夜里列车员听到铃声总得去的。你可记得哪个房间?”

    “先生,那是车厢中间,隔公爵夫人二、三个门。”

    “哦,要是愿意的话,请告诉我们,到底是哪个包房,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他差点没撞上我,这时我正从自己的房里给公爵夫人送毯子。”

    “这么说,他从一个房间出来几乎跟你撞个满怀是不是?他朝哪个方向跑的?”

    “对着我,先生。他道了歉,断续往餐车那个方向跑。又响起一声铃,据我所知,他可
没去。”

    她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可不明白,这是怎么……”

    波洛安慰她。

    “只是时间问题。”他说,“都是些例行公事,可怜的列车员这一晚够他忙的了──先
是唤醒你,后来听到一次次的铃声不得去。”

    “他可不是把我唤醒的那位,先生。是另一位。”

    “唔,另一位?过去你见到过他?”

    “没有,先生。”

    “啊!再见到他你还认得出来吗?”

    “我想,认得出来的,先生。”

    波洛挨着鲍克先生的耳边咕噜了几句,后者立起身,走到门口下了一个命令。

    波洛友好地,无拘无束地断续问她。

    “施密特小姐,你去过美国吗?”

    “没去过,先生。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国家。”

    “你也许听人说过,这个被害者是谁──他是杀死一个小女孩的凶手。”

    “是的,先生。我听说过。这么刻毒,简直可恶之极。善良的上帝决不会允许这种事发
生的。我们德国人不会到样刻毒。”

    这女人的眼睛流出泪水。她那慈母般的心灵受感动了。

    “这是一件讨厌的谋杀案。”波洛伤心地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施密特小姐,这是你的手帕吧?”

    她细细端详手帕,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啊!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先生。”

    “瞧,上面有个‘H’,我这才想到是你的。”

    “啊,先生,这种手帕只有小姐太太才使的,挺贵的。手工绣的。我说一定是巴黎
贷。”

    “不是你的。那么你可知道,该是谁的?”

    “问我吗?哦,不知道,先生。”

    在三个听的人之中,只有波洛觉察到她的回答有点儿犹豫不定。

    鲍克先生在他的耳边嘀咕几句。波洛点点头,然后对她说:“列车里三个列车员这就
来,请告诉我们,昨晚你给公爵地人送毯子时碰到的是哪一个,行吗?”

    三个列车员走了进来。米歇尔,高个子、金发的雅典──巴黎车厢的列车员以及布加勒
斯特车厢上的那位肥胖的、粗壮的汉子。希尔德加德·施密特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摇摇头。

    “不是,先生。”她说。“都不是昨晚我见到的。”

    “可是车上的列车员全在这儿啦,想必你弄错了?”

    “先生,没错,他们都长得很高大。我见到的那位个子很小,黑黑的,长着一小撮胡
子。他说‘对不起’三安,象是女人说的。真的,我记得挺清楚哩,先生。”


   








第十三章 证词摘要             

    “一个小个儿,黑脸膛,说话象女人的男人。”鲍克先生说。

    三位列车员和希尔德加德·施密特早已被打发走了。

    鲍克先生绝望地挥挥手。

    “这一切叫人摸不透,没一点儿叫人摸得透!雷切特提到的仇敌,到头来竟还在车上?
可现在在哪里?他怎么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我的头给搅得发晕了。朋友,求你说些什么
吧。说说,不可能的事又怎么会变得可能呢?”

    “说得好。”波洛说,“不可能的事原不会发生,因而不管表面现象如何,发生的事必
然是可能的。”

    “快给我说个明白,昨晚到底发生的是件甚么样的案子?”

    “先生,我不是魔术师,跟你们一样,我也迷惑不解。这案子进展异乎寻常。”

    “毫无进展,原封未动。”

    波洛摇摇头。

    “不,这不是事实。案子颇有进展。我们了解到一些事实,我们听了旅客的证词。”

    “这些证词告诉了我们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朋友,我可不这知说。”

    “也许,我夸大了些。那美国人,哈特曼,还有德国女佣人──是的,他们是提供了些
线索。可以说,正是他们使得整个案子比原来更费解了。”

    “不,不,不。”波洛平静地说。

    鲍克先生反唇相讥。

    “好吧,我们就来听听聪明的赫卡尔·波洛的高见。”

    “我不是说过吗,跟你们一样,我也是迷惑不解。但至少,我们可以着手解决难题了。
我们可以按次序有条理地把现有的事实整理出来。”

    “先生,请往下说。”康斯坦丁大夫说。

    波洛清了清嗓子,一面把一张吸水纸弄平。

    “让我们先根据案情的发展,来回顾一下这个案子。首先,就有这么一些无可争辩的事
实。这个雷切特,或者凯赛梯,被人刺了十二刀,死于昨晚。这是其一。”

    “算你说得对,算你说得对。先生。”鲍克先生嘲弄地挥挥手,说道。

    波洛听了根本没有被窘住,仍然心平气和地接着说:“康斯坦丁大夫和我一起曾讨论过
一些很奇怪的现象。此刻,暂且不提。留待以后再说。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实,依我之见,
便是作案时间。”

    “人人皆知,没什么新鲜的东西。”鲍克先生说。“案子发生在凌晨一点一刻。所有的
事实都可证明这一点。”

    “绝非所有的事实,你又夸大了。当然,有那么一些事实可证明这一论点。”

    “我很高兴,至少你肯承认这一点。”

    波洛不为他的插话所干扰,仍然坦然地说下去:

    “摆在我们面前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正如你所说的,作案时间是一点一刻。德国女佣人希尔德加德·施密特的话可
以作证,也符合康斯坦丁大夫提供的证据。

    “第二,作案时间可能迟些,表是有意制造的伪证。

    “第三,作案时间可能更早,表是伪证,理由同上。

    “现在,如果我们接受第一种可能性(因为它存在的可能性最大,证据最足)我们必然
要碰到另一些随之而产生的疑问:首先,如果案子发生在一点一刻,而凶手不能逃离火车,
那么问题就出来了:他在哪儿?他是谁?

    “让我们先来仔细研究一下证词。我们首先是听说有这么一个男子──小个子黑脸膛,
说放象女人。这是哈特曼说的。他说,这是雷切特告诉他的,雷切特雇他提防这个人。可是
没有证据──我们只有哈特曼的几句话而已。深入地想一想,就不禁要问:哈特曼这个人,
他那纽约侦探办事处的身份是不是伪造的呢?

    “回想起来,真有趣,在办这个案子过程中,我们竟缺少足够的通讯工具,以保持与警
方联系。因此,就谈不上彻底调查这些人。我们只能凭推理。在我看来,这使得案子越发显
得饶有趣味,没有审判程序,而只凭智力。我问过自己:‘哈特曼的自我介绍可以接受
吗?’我的结论是肯定的。我同意这种观点:我们可接受哈特曼的自我介绍。”

    “你相信直觉──美国人称之为预感的吧?”康斯坦丁大夫说。

    “不相信,我所注意的是可能性。哈特曼如果持假护照外出旅行,他即刻就成为怀疑对
象。警察一到场,第一件事就是拘留哈特曼,与纽约通叫查问他的身份是否属实。如果这起
案件要涉及许多旅客,要彻底查清真相是相当难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也许连试也不会去试
呢,尤其是这些人看来没有谁值得怀疑的情况下。不过,哈特曼的情况就简单多了,不论他
声称的身份是否属实。所以,我说,一切都会证明是合理的。”

    “你不怀疑他啦?”

    “没有的事,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据我所知,任何美国侦探都可能有各自的理由,希望
杀死雷切特。不,我说的是,我想,我们可以接受哈特曼的自我介绍。那么,他所说的雷切
特挑选他并雇用他的故事未必不是实话,虽说不那么肯定,但可能性是很大的。如果我们承
认这是真话,我们就必须调查清楚,是否确有证据。强果,我们在一个很不可靠的地方──
希尔德加德·施密特的证词中找到佐证。她所说的亲眼目睹穿列车员制服的人的特征完全相
符。那末,还有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证实两人说的话呢?那就哈伯德太太捡到的那颗钮扣
了。此外,还有另一确证,你们也许没有注意到。”

    “什么确证?”

    “那就是阿巴思诺特上校和麦克昆两人先后都已提到,列车员经过他们的房间。他们并
不重视这一事实,但是,先生们,皮埃尔·米歇尔坚持说,除了已提到过的时间,他从未离
开过座位,他更没有必要到车厢那一头去,从而经过阿巴思诺特和麦克昆坐着聊天的那个包
房。因此,小个子、黑脸膛、说话象女人、穿列车员制服的人的故事已直接或间接地为四位
证人所证实。”

    “有个小问题,”康斯坦丁大夫说,“如果希尔德加德·施密特所说的属实,那位真列
车员怎么没提到,在去哈伯德太太的铃声的召唤时,曾见到过她?”

    鲍克先生急不可耐地等待他们把话说完。

    “得了,得了,我的朋友。”他性急地对波洛说,“虽说对你的好奇心,你那一步一个
脚印的办法,我非常敬佩,但要指出的是,你尚未接触到争论的焦点。我们都同意确实存见
这么一个人。问题是──他到哪儿去了?”

    波洛摇摇头。露出非难的神情。

    “你错了。你这是本末倒置。在问‘这个人躲到哪儿去了’之前,你首先要问自己:
‘是否确有其人?’因为,你瞧,如果这个人是虚构的──臆造的──他就能轻而易举消失
掉!所以,首先我要确定确有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既然已经明确这一事实──是呀──那么,他现在在哪儿呢?”

    “先生,只有两个答案,要么他还极为巧妙地躲在车上一个我们所难以想到的处所;要
么,正如有人所说,他是两个人。也就是说,他既是雷切特先生提防的那个人,又是车上的
某一旅客,伪装得十分巧妙,连雷切特先生也认不出来了。”

    “这可说对了,”鲍克先生的脸孔顿时明朗起来,但很快又变得阴沉了。“可是,还有
一点不同的看法──”

    波洛不等他说完,抢过话头:

    “此人的身高。你要说的是不是这话?除了雷切特先生的佣人,车上的旅客全是高个儿
──意大利人、阿巴思诺特上校、麦克昆以及安德烈伯爵。那么只有这个佣人了──这种假
设不十分可靠。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别忘了‘说话象女人’。为此,我们就有另一种选择的
余地。或者,这是个装成女人的男人,或者,反之,他本来就不是女人,高个子的女人穿上
男人衣服看上去势必矮小。”

    “可是,事实上,雷切特应该知道──”

    “也许他是知道。也许,这个女人存心要他的命,早先曾扮过男装,以得于达到她的目
的。雷切特可能猜到她又要玩这种手法,所以告诉哈特曼留神一个男人。不过,他已提到过
‘说话象女人’。”

    “有这可能,”鲍克先生说,“只是──”

    “朋友,听着。我想,我该告诉你,康斯坦丁大夫已经注意到的某些矛盾。”

    他详细地谈了他和康斯坦丁大夫一起曾从死者身上的伤处得出的一些推论。鲍克先生
“啊”地喊了一声,又把头抬起来。

    “我理解,”波洛同情地说,“我完全理解此刻你的心情,你的头还在发晕,是吗?”

    “整个案子简直就是幻想曲。”鲍克先生大声叫了起来。

    “对极了。荒谬绝伦──难以想象──不可能存在。我自己就是这么想过。可是,朋
友,是这么一回事!谁也不能回避事实。”

    “简直搞糊涂了!”

    “能不糊涂?朋友,它使我糊涂有时有这么一个念头,觉得事情实际一定很简单。可是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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