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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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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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无二用,他这一剑弄糟了。  
生死关头,柴瑞想自救力不从心。  
小哲被梁雄压住,梁雄的腿根插着匕首,浑身发软,但仍可在手上用劲,左手勒住了小哲的咽喉,右手的刀却被小哲抵住手肘,收不回来。  
小哲左手抵住梁雄持刀的手肘,右手全力扣抓梁雄勒在喉上的左手脉门,可惜力道太小,无法解脱,被勒得呼吸静止,舌向外伸。  
生死须臾,小家伙急中生智,放弃双手的解脱劲道,用上了下盘的双腿;梁雄的下盘用不上劲,容易对付。  
他终于在抗拒中,找到了收腿的机会,右脚收缩,猛地抵在梁雄的腿根上,全力一登。  
梁雄痛得“哎”一声大叫,浑身一软,几乎被登得向前背翻,下体被登起,“蓬”  
一声侧翻几尺。  
这瞬间,小哲随着挺起上身,手疾眼快,拔回了匕首,扭头一看,发觉身侧不足八尺的乃父眼看要丧身剑下。便不假思索地将匕首掷出,并大喝一声,挺身站起。  
罗爷距小哲更近,不足四尺,而且是背向着小哲,做梦也未料到有人从背后袭击,匕首不偏不倚,击中他的臀正中谷道,十分缺德。  
这一匕首算不了什么。难伤他一毫一发,击中谷道又当别论,内部是禁不起利刃一击的。  
“哎呀!”他急声大叫,上身一挺,痛得龇牙咧嘴,匕首投入四寸左右。  
柴瑞在这一发千钧的危机中;仰面躺倒,避开了致命一剑,生死间不容发。  
骑士搀扶着杨兄,站在门口,杨兄厉声虚脱地叫:“咱……咱们死伤殆……殆尽,王……王小狗已脱……脱逃。”  
罗爷伤了谷道,小伤并无大碍,不理会杨兄的话,恶狠狠地正待追取柴端的性命,但杨兄接着说:“保护王小狗的凶……凶手,快……快追到了……”  
他悚然一震,伸手拔出匕首向门口纵来,厉声问:“凶手是谁?”  
杨兄浑身脱力,但仍勉强说:“南京陈爷派……派来五……五个人跟踪,三人先……先行,两……两人后跟。先行的张彪,与夏三哥联络上,便偕同南下,在南面的坂泉坡下手,十九位弟兄,击……击败了保……保护王小狗的杨……杨家兄弟,眼……眼看得手,却……平空杀出……一个怪……怪老人,用……用一根手杖,搏……  
搏杀了夏三哥等十八位弟……弟兄,属下身……身受重……重伤,夺……夺坐骑逃……  
逃来报信。那……那老怪人不一……不知是谁,可……可怕极了,他……他也夺……  
夺坐骑追……追来啦!”  
果然不错,远处蹄声隐隐,有坐骑奔入了镇南。  
罗爷大惊一个怪老人,竟搏杀了他十八名剽悍的爪牙,那还了得?他虽自命不凡,也感到心中发毛,他带了六个人,目下只剩下两名爪牙可派用场,其他四人死了两个,李雁和梁雄受伤不轻。追来的人已到了镇南,再不走便嫌晚了。  
他扭头回望,柴瑞已倒地不起,小哲抬了梁雄的钢刀,在乃父身旁戒备,势如暴虎冯河。  
“先杀了这小畜生,永除后患。”他切齿叫。  
“瞧,来了。”扶住杨兄的骑士,指着南面叫。  
雪花飞舞中,六匹使马在望。  
杨兄脸色大变,叫道:“就是他们,领先那人就……就是那……那老家伙。”  
领先的骑士穿一袭灰袍,脸貌看不真切,却可看清那人手中权充马鞭的绿色怪杖。  
罗爷脸色一变,脱口叫:“是浙江天台的绿杖翁姓韩的,这老不死可怕,快走!”  
说走便走,但仍不甘心,猛地左手一扬,匕首飞掷小哲,如同电光一闪。  
飞刀掷出,他无暇察看结果,抢出了门阶,奔向树下的坐骑。两骑士分别扶着杨兄和梁雄,也奔向坐骑。  
李雁虽断了两根肋骨,顾不得痛楚,也踉跄奔逃。  
众人急急上马,向北飞驰,留下了两具尸体,和两匹坐骑。  
小哲用力投击匕首,扭身闪退,却慢了一刹那,飞刀贵人右上臂外侧,钉在肌肉上,刀尖透臂而过,“当”一声钢刀落地,摇摇欲倒。  
附近的几家民宅,先前发现柴家来了客人,看到来客全是有坐骑的神气爷们,怎敢管闲事?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谁也不愿出来探看究竟。等到柴家传出了叱喝叫号声,这些怕事的邻居更不敢出来啦!  
小哲为人聪明机警,个性倔强坚毅,面目肿胀,身受创伤,他居然哼也没哼一声,不管臂上插着的匕首,赶忙去扶起乃父,焦急地叫:“爹,你……”  
“不要紧,快取培本丹和金创药来。”柴瑞忍着痛楚吩咐,额上沁着冷汗,呼吸沉重,口角有血迹。  
小哲扶乃父躺下,说:“我先得替爹包扎伤口。”  
内堂中抢出乃母琼瑶,手中捧着药,赶到说:“孩子,让为娘治理。”  
母子俩立即动手疗伤,门外蹄声骤止,暖帘已被拉下,敞开的大门接二连三进来了六个人。  
领先的是个年约古稀的老人,手点一根其色碧绿,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六尺怪杖,脸色泛青,脚下有点不便,留着三络灰髯。看情形,显然曾受了内伤。  
后两人是中年彪形大汉,浑身血迹,腿和手都裹了伤巾,步履蹒跚,腰上悬着长剑。两人的长相十神似。方面大耳,人才一表。  
第四人是一位中年书生,相貌堂堂,长须拂胸,棉袍上也沾了血迹,但并未带伤。  
最后两人一个是白发老苍头,一个是中年健仆。  
老人长吁一口气,坐下向戒备着的小哲说:“小哥儿,他们大概曾在府上造孽。  
请给老汉们一些酒活活血,挡挡风寒。”  
小哲盯着老人的绿杖问道:“你老人家果是绿杖翁韩老伯?”  
“咦!小哥儿怎知老朽的名号?”  
小哲淡淡一笑,请众人落坐,说:“我替诸位取酒来。家父受伤甚重,未能招待,请原谅。”  
“小哥别客气,救人要紧,你忙你的。”怪老人说。  
小哲送上一壶酒,两只瓦碗,说道:“家父受的是外伤,并无大碍。倒是诸位老伯中,有三人受了伤,合下有的是保命丹和金创药,如不嫌弃,请至客房安顿养息,客房在右厢,请自便。”  
放下酒具,他抱起乃父的身躯,送至内室。等他回到前面,客人们已不客气地在客房安顿下来了。  
整整忙了一个时辰,六位客人方回到客厅。主人受了伤,小哲便成了主人。他虽年仅十龄,但家教谨严,自小对洒扫应对的事从不含糊,因此能独当一面。  
锅里还有不少牛肉,他大方地重整杯盘,准备酒菜肃客人座进食,自己在下首主位相陪。  
客人真也饿了,客套毕,先行进食。三杯酒下肚,怪老人的脸色徐徐恢复红润,向小哲道:“老朽确是绿杖翁韩腾皎,到大同访友,无意中在坂泉坡路见不平,管了一档子闹事,几乎送掉老命。厅内这两具尸体,很像是那群恶贼的同党,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哥儿可否见告?令尊想必是武林人,不然怎知老朽的名号?”  
小哲长叹一声,苦笑道:“我是一个小孩子,知道些什么?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将经过—一详说了,最后说:“假使老爷子晚来一步,我一家子早该到九泉之下了。家父不是武林人,至于老伯的名号,是恶贼们说的,似乎他们对老伯十分惮忌呢。”  
韩腾蛟端详了他许久,动容问:“小哥儿,你今年几岁了?”  
“小可年方十龄。”  
“你爹必定很了不起。”  
“老伯……”  
“听你的言谈应对,该是及冠子弟的年龄,看壁上的书画,便知你爹的为人,你爹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梁瑞是不是你爹?”  
“正是家父。”  
“令祖的名讳,可否见告?”  
“先祖玉寰公,逝世已经二十余年。”  
“平阳府洪洞县玉峰山,有一位柴公秉乾,小哥儿可知此人么?”  
“这……”  
“那么,雷霆剑柴秉乾,便是令祖了。老朽成名时。令祖已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一代豪侠,宛若神龙见首不见尾,侠踪遍天下,声誉震江湖,息隐江湖时,年仅四十壮年。六十年来,武林侠义后继无人,相反地却道消魔长;成了目下群魔乱舞的局面,良可慨叹。令祖急流勇退,晚节无亏,只可惜这种独善其身的态度,老朽不敢苟同。”  
小哲脸色有点不豫,说:“家先祖的是非功过,小可不愿置闻。”  
绿杖翁韩腾蛟又是一声长叹,慨然说:“哥儿的心意,老朽自然了解,但老朽的话,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令祖一代豪侠,武林谁不尊崇?今天,令尊居然被一群屑小,逼得几乎家被人亡,这就是令祖所迫下的祸患……”  
“老伯,你老人家错了……”  
“老朽错了?不会的。令祖珍惜羽毛,壮年急流勇退,必定留下一些遗命,不许后代儿孙再在江湖闯荡,以免万一受到挫折,有拈乃祖英名。令尊之所以甘心雌伏,未必不是怕人讥为虎父犬儿……”  
“老伯,请别忘了诸位是客人,道主人的不是,并非作客之道。”小哲烦躁地说。  
“好,不说,倒是老朽不明事理了。请教,令尊居然败在那几个恶贼手中,岂非奇事?有说乎?老朽从江浙来,至大同访友,曾在湖广受到三魔围攻,内腑离位,至今仍未痊可,不宜动手与人拼搏。但仍能一举搏杀十八名恶贼,可知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而令尊……”  
“家父十年前练功岔气伤身,只能以三成功力相搏;家母也因练功而伤了手太阳肺经,不能运功。不然,这些恶贼岂有命在?”  
“呵呵!正相反,那些恶贼恐怕一个也死不了。”  
“老伯……”  
“你还不明白?分尊堂决不会杀他们的。”  
“这……”  
“不必谈这些了,坂泉坡遇贼的诸位老弟,请说说遇贼的经过,老朽还不曾请教诸位的大名哩。”  
中年书生惨然一笑,离座行礼道:“晚生王宗茂,草字时育……”  
绿杖翁脸色一变,插手叫:“且慢,你……你不是南京的王御史大人吧?”  
王宗茂叹口气说:“晚生已不是南京的御史,奉圣命谪降平阳为县丞。”  
绿杖翁火速离座整衣,肃穿长揖,歉然地说:“草民无状,大人休怪……”  
王宗茂赶忙回礼,说:“老丈请不必如此。晚生身受国恩,身为南京御史,却任奸臣当道,上无以报君国,下未……”  
绿杖翁哈哈狂笑,笑得有点凄然,抢着说:“我辈草莽散民,浪迹江湖,耻与官宦巨室为伍,甚至惩奸除暴与官府作对,但仍然敬重忠臣孝子,协助良吏良绅。虽不过问朝政,仍然关心国事。令尊桥,任广东布政使;从父格,官居太仆卿;皆有贤名。  
大人荣登二十六年进土,去年便官拜南京御史,短短五年中,自进士及弟荣任御史,可知大人之才德确是过人。大人任官南京,而知京师严嵩的恶迹,官拜三月,便冒死上疏劾严贼八大罪,大快人心,中外敬仰.草民虽狂,岂敢在忠义大臣之前无礼?以大人之忠,竟降谪为县丞……”  
王宗茂呵呵笑,接口说道:“凡上疏劾严贼的人,皆下场奇惨。晚生在上疏之前,已料定必死,幸而圣上尚知晚生愚忠,骂一声狂率,贬为县丞,已是天大的幸事了,不必为晚生惋惜。此行幸得寿州两位义士杨兄昆仲日夜照拂,沿途幸告平安,想不到严贼竟然放晚生不过,派人在坂泉坡截杀。如无老丈及时援手,晚生危矣!晚生死不足惜,连累了杨兄昆仲,内心极感不安。”  
绿杖翁向两位中年人含笑点头说:“原来两位是寿州双英杨家昆仲,失敬了。  
寿州双英,在武林颇富侠名。老大杨世权,老二世衡,是双胞兄弟,在南京附近,声誉甚隆。  
那时,朝廷位于京师,但南京的政治地位,仍然重要,等于是小朝廷,同样设有吏、户、礼、工、兵、刑六部,各官皆备,只不过人数较少,与职掌略轻而已。在官吏们的心目中,从京师调任南京,等于是置闲下放,不受重视。。  
因此,大明一代,北京致力于防守北疆,南京致力于开拓南域,可惜子孙不肖,两头落空,雄心勃勃的永乐皇帝的梦想,始终未能完成。  
王宗茂是南京的御史,御史是言官,他该尽忠职守,弹劾不法官吏。但他过于耿直,居然敢冒死疏劾朝野震慑的大奸严嵩,断送了他一生的锦绣前程。王宗茂因劾严嵩而获罪,这件事在南京十分轰动,民情激愤,无不为他抱屈。杨家昆仲闻悉其事,动了侠义襟怀,自告奋勇沿途照料,要护送王宗茂主仆三人到平阳投文报到。县丞,等于是知县大人的副手,将一位三品御史降为八品县丞,等于是从三十三天打下十八层地狱。但王宗茂不在乎,杨家兄弟更愿为他奔走供役,这就是忠臣的肝胆,义士的襟怀。  
老大杨世权摇头苦笑说:“老前辈这样说,晚辈无地自容了。晚辈兄弟浪得虚名,这次如无老前辈仗义相助,晚辈将合恨九泉。我兄弟死不足惜,万一王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真是万死莫赎哩!想不到这些毛贼居然如此高明,难道真是严贼派来的走狗么?沿途尽可下手,为何要等到咱们到了地头方出面行凶?晚辈百思莫解。”  
王宗茂苦笑道:“听柴小兄弟所说,那姓罗的可能是严小贼世春的狗党罗龙文。  
这恶贼是南京徽州人,听说曾是江洋大盗,武艺十分了得,为人凶残恶毒阴险,倚仗严小狗的声威,他敢在皇都白昼当街杀人。严小狗兄弟数人,所娶妇皆是锦衣卫与两厂官吏的女儿,厂卫的人都是严家的走狗,所以他敢如此嚣张。”  
绿杖翁口中不住念:“罗龙文,罗……龙……文……”等王宗茂说完,他拍案叫:“是他,这个罪恶滔天的海贼。”  
王宗茂讶然问:“老文说谁是海贼?”  
“罗龙文,是他。这恶贼是海寇巨孽汪直的姻亲,汪直则是海上巨寇徐海的盟友老大。这两个恶贼招引倭寇,横行东南沿海。罗贼如果是严贼的走狗,后果不堪设想。”  
王宗茂脸色一变,急问:“老丈的话当真?”  
“大概不会假,可惜我没亲眼看到这家伙,不然一眼我便可分辨出是不是海贼罗龙文,因为我在象山曾经见过那位姓罗的贼首”  
王宗茂以拳击着掌心,咬牙道:“如果真是海贼罗龙文而非同名之误,后果确是不堪设想。晚生将致书朝中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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