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观览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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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观览车-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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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司的错。云雀之丘的错。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她还担心不见踪影的慎司呢。

    已经空空如也的胃翻搅出黄色的液体从彩花嘴里滴下,被水龙头的水冲走。但是喉咙深处泥土的感觉仍在。

    晚上九点三十分——

    远藤启介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打开便利商店买的便当。

    他之前把使用休息室的申请单递给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主任时,主任取笑他:「是不是被老婆赶出来了啊?」他接过钥匙,搔着脑袋回答:「差不多啦。」他心想要是真是这样不知有多轻松,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逃走了。

    彩花抓狂不是现在才开始的。真弓悲痛地叫:「不要这样!」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暂时的。忍耐几年就好。时间一定会解决一切。他一直都这样告诉自己。时候到了一定会解决的。理应如此。

    虽然这种想法有点轻率,但启介本来有点期待这次发生的案子能让自己家里的状况有所改变。

    彩花抓狂的原因……入学考试没通过、自卑情结、对面邻居建地是自家三倍的豪华住宅。住在那里的孩子们个个容貌端正,教养良好。同年的男孩上有名的私立中学,大两岁的女孩穿着漂亮的制服、上自己没考上的学校的高中部。在这样的环境里,彩花不可能无忧无虑愉快地过日子,能自己坚强起来才怪。

    但那好像童话世界般毫无缺陷的一家却发生了凶杀案。凶手是母亲,孩子们今后也无法跟以前一样生活了吧。案件虽然很令人同情,但彩花或许能借此契机改变价值观。金钱、容貌、学历,这一切都比不上普通的平稳生活幸福;要是彩花能意识到这一点,也就不会再抓狂了吧。

    真弓跟启介也能安稳过日子了吧……他是这么想的。

    启介丢掉空便当盒,拉开也是在便利商店买的发泡酒的拉环。

    自己真是太肤浅了。非得要看见别人的不幸才能感觉到的幸福,算得上真正的幸福吗……?不,算得上。他希望能这样。

    作梦也没想到还不到三天,就又开始大闹了。

    家里发生凶杀案,这是绝大部分的人一辈子也不会碰到的事。要是这种罕见的事情在对面邻居家里发生,价值观还不会改变的话,那此后还有什么契机能够改变呢?岁月流逝,彩花不管几岁,以北走都是会抓狂的彩花,而自己非得住那个家里过一辈子不可吗?

    受不了,绕了我吧。

    启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背弃自己家跑走了。逃归逃,他也并没有别的女人,老家也不在附近,只能回到几个小时之前离开的办公室。睡过今晚,明天又得回那个家去。

    彩花跟真弓会怎么说呢?

    小岛聪子催促他快点去阻止,但彩花不是父亲说住手就会乖乖住手的女儿。只能让她闹到满意为止,要不就让第三者去阻止。聪子不会就这样置之不理的。让聪子插手,真弓一定很不高兴。听到聪子说丈夫逃走了可能会惊愕万分。或许该打个电话回去给她。

    但是小岛聪子真令人吃惊。摆出一副老好人模样的有钱太太,竟然打破高桥家的窗户。还有无数的中伤传单。她堂而皇之地说是云雀之丘妇女会干的,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还说了一大堆云雀之丘是他们建立之类的话,没人问她也没人想听。云雀之丘到晦有什么了不起的?山边跟海边不过就几公里的差别而已。海边下雨山边也下雨,山边风和日丽,海边也风和日谖。

    而且所谓有传统的地方,就是要有后继者才能成立的不是吗?要是想守护云雀之丘,就该守护暴露在全国好奇目光之下的高桥家子女才对,反过来煽动是怎样?那些孩子们要是看到现在的惨状,不知有何想法?

    案发当晚,启介在外面听到高桥家的对话。他绝对不是要偷听。回家的时候听到叫声跟东西落地的声响,心想又是我家啊,几乎要叹气,但结果却不是。没想到竟然是高桥家。像童话般幸福的家庭,陷入了跟我家一样的窘境。到底会怎样呢?启介一面想着,一面竖起耳朵。

    父亲一句话就平息了骚动,启介松了一口气。在那之后听到高桥家其他地方传来的夫妇对话。然后声音突然静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关了窗吧。不久之后慎司就出门沿着坡道下去了。启介心想自己是在干嘛,走到家门口碰上了要去便利商店的真弓。

    这一切都被聪子看在眼里。

    但是这应该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真弓出去后不久,救护车跟警车就相继来了。他跟彩花一起出去看是怎么回事,看到高桥弘幸被推出来,心想他可能受伤了,没想到竟然是凶杀案。凶手是妻子淳子。她自首说因为夫妻争执而用摆设殴打丈夫。她说的争执从时间看来应该是自己听到的对话。想到这点 股寒意窜下他的脊柱,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那段对话能称为争执吗?要是那是一场会导致凶杀案的争执,自己也不会若无其事地听着,一定会设法阻止吧。估计聪子也是一样。

    但是怎么想都觉得那只是夫妻间的对话。完全看不出来哪里能萌生出杀意。

    一定有些事情是只有他们家里的人才知道的。那我们家又如何呢?今晚逃出来,明天回去,被真弓跟彩花看不起,再度回到一成不变的生活。

    除此之外就别无选择了吗?

    晚上十点二十分——

    真弓迟疑着不想跟躲在浴室的彩花独处,快速把二楼的寝室整理了一下,回到客厅。出去再进来就闻到刺鼻的酸臭。是地板上彩花呕吐物的味道。此外还有倒翻的味噌汤、炸鸡块、破掉的碗盘、倾倒的椅子,聪子吃惊也不奇怪。

    真弓用厨房纸巾擦拭呕吐物,几乎都是泥土。嘴里塞了这些一定很难受。不仅呼吸困难,要是呛到气管还有窒息的危险。让她这么痛苦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真弓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握拳、摊开、握拳、摊开。

    那个时候的触感完全不在了。

    要是聪子没有拉响警报器的话——

    聪子正在偷瞄这边。简直像是在监视。

    「啊,要喝咖啡吗?」

    「不用了。」

    「那泡茶吧。」

    「不了,不用麻烦。」

    一面清理散发着臭味的呕吐物,一面问人家要不要喝饮料,人家只会忙不迭地拒绝吧?亏她能动也不动地待在这里,真弓不禁佩服。要换了自己应该迫不及待想逃出去。

    「啊,现在这么晚了,没关系吗?您家先生呢?」

    「今天不在家。他有重要的公事出去了。你不用担心。」

    嗯子说着望向电视,真弓继续清理。

    跟婆婆同住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启介的双亲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跟他姐姐同住,真弓完全没有想过跟公婆一起住,但她常听打工同事抱怨婆婆,

    教训小孩的时候婆婆会插手阻止,没法好好管教孩子。严厉地骂小孩,就会说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反而自己会被训,所以在婆婆面前都不生气。小孩似乎也很明白,一旦觉得有危险就跑到奶奶那里去。这样根本没法教育孩子。同事们是这么说的。

    但是电视上说,因为母亲的育儿压力造成的虐待事件,是家庭缩小化的结果。母亲跟孩子两人关在一起,没有任何外力阻止悲剧发生。简单地说,母亲要是失控也没有人制止。不止是没有其他家人,跟邻里的关系也淡薄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要是聪子没有来阻止的话,现在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光是想像就叫人害怕。不知从哪听到的一般论要在脑中生根了吗?

    真弓把还能用的餐具捡起,碎玻璃、破掉的盆栽等用纸袋装起来,然后用杀菌清洁剂擦地板。虽然还开着冷气,但屋里需要换空气,还是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温热的风拂上面颊,感觉真好。

    自己跟外界是相连的。

    彩花回到客厅。

    她换上了睡衣,把大毛巾像斗篷一样包在身上。她不看真弓,走向沙发在聪子旁边坐下。

    「我不舒服,可以躺下来吗?」

    「可以,请便。」

    彩花跟聪子道过歉,头朝她在沙发上躺下。

    真弓假装没注意到,拿着垃圾走出去,她进入浴室,洗面台跟周围的地板上全都湿答答的。脱下来的衣服就丢在洗衣篮前面。真弓没力气收拾。就算用力压倒她、让她害怕了,那个孩子仍旧什么也不明白。彩花永远是彩花。真弓用肥皂仔细洗了脸跟手,回到客厅。

    不管她们喝不喝,真弓在三个玻璃杯里倒了即溶冰茶,放在桌上,然后坐在聪子跟彩花对面。彩花躺着朝杯子伸出手。

    「彩花,会打翻的。起来坐好了再喝。」

    「少罗唆,杀人凶手!」

    真弓分明很温和,彩花却倏地缩回手,啐出杀人凶手这四个字。

    「不要这样,什么杀人?」

    「你不是打算把我闷死吗?」

    「我并没有打算……」

    「不管你怎么打算,我真的差点死了!小金……小岛太太要是没来,我真的就死了。」

    「不要这样,彩花,你小题大作了。这样会吓到小岛太太的。」

    真弓堆起笑容望向聪子,聪子表情严肃地回望她。

    「我也觉得你是要杀……看起来像是勒住彩花的脖子。所以才拉了警报器。我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要是我回去了,你们两个不管是不是要杀人,还会继续吵架吧?我很担心。所以趁我在的时候快点和好吧。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

    吵架?那算吵架吗?她指的是哪个阶段呢?是问我为什么抓住彩花吗?

    「我已经受不了了。永远反覆同样的事情,彩花抓狂……我已经不觉得她是我的女儿了。」

    真弓说不出她觉得彩花是野兽。

    「不是你的错吗?我也不是突然生气的。谁叫你惹到我。」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聪子问彩花。

    「说对面人家二楼的窗户是我打破的。」

    「你不是拿着石头要丢吗?」

    「就是这样,不相信我说的话。被自己的妈冤枉,谁能忍得住啊!」

    「果然我来阻止是对的。」

    聪子轮流望着真弓跟彩花,然后视线停留在真弓身上。

    「对面的窗户是我打破的。」

    「是小岛太太?」

    不是彩花,也不是外面来的无聊人士,而是聪子?

    「看吧,不是我。」

    彩花胜利地说。但结果只是聪子先打破的而已。

    「但是彩花想丢石头是事实。」

    「丢了跟没丢完全不一样。」

    「不是彩花你自己决定不丢的吧。要是我没在那时候回来的话会怎样呢?」

    「你才是,要是小岛太太没拉警报器的话会怎样呢?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我打破窗子好了。再怎么样都比杀人凶手强上几万倍。」

    不管抱着多强的杀意,杀了人跟没杀有天大的差别。越过界线还是放弃,是由意志力决定的。伦理观念、理性、忍耐力。但只是这样的话,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杀人犯了。有没有前来阻止的人反而是决定性的要素。没有犯罪的人绝对没比较伟大。

    有人来阻止自己。没有人阻止高桥淳子。差别只有这样。有时候光凭自己的意志是无法控制行动的。这点她亲身体验到了。她没有信心能说不会再对彩花做出同样的事。下次再陷入同样状况时,要是没人阻止,她可能真的会杀了彩花。

    「或许我们不要住在一起比较好。」

    真弓叹息道。

    「啥?你突然胡说什么?」

    「我是考虑过的。彩花不喜欢这里不是吗?讨厌云雀之丘不是吗?这样的话你跟爸爸到别处去住好了。回到以前住的地方,爱上哪所高中就去考哪所。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我承受不了。一定还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所以在那之前离开比较好。」

    「果然这个房子比较重要。你只要有这个房子就好了,所以才嫌我跟老爸碍事。你根本不想为了我一起离开这里。」

    「不管去哪里,只要在一起就一样不是吗?离开云雀之丘,彩花就考得上第一志愿的学校吗?就算考上了,三年以后还要考大学,或者是找工作。社团活动可能不好玩,跟朋友可能吵架,也可能失恋。这些彩花全部都会觉得是我的错不是吗?」

    「做父母的就应该都接受啊。」

    「那我就做不成你母亲了。」

    「喂,小岛太太,你听这个人说的是什么话?」

    彩花转向聪子求救。聪子瞥了真弓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对彩花说:

    「你妈妈累了。被自己的孩子指着鼻子你啊你的叫,当然不想再当妈妈了。彩花,你是有多了不起,能对妈妈这么没大没小?将来是打算得诺贝尔奖吗?但是得诺贝尔奖的人是不会对自己爸妈这种态度的。」

    彩花唰地起身,弓着背瞪着聪子。被外人这样指责很不好受,但真弓只默默地看着她们俩。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真想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只有这样而已。对了,启介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但那也无所谓。

    「什么意思?头脑不好就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怎么会解释成这样呢?」

    「结果你也看不起我。打破对面人家窗户的人跩什么跩?」

    「只不过听到一点不中听的话,连我也被你没大没小地乱叫了。我是抱着云雀之丘老居民的信念才丢石头的。传单也是我带头贴的,要是有人要问是谁做的,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承认,然后抬头挺胸告诉大家,老居民是怎样守护云雀之丘一路走来,我们是多么爱云雀之丘,对这次的案子感到有多么愤慨!」

    聪子挺直腰杆毅然决然地说。

    「……你回去吧。」

    彩花喃喃说着用大毛巾盖住头,避开聪子的视线。

    「也是,我也该告辞了。你们俩就一起说我的坏话和好吧。既然你们家先生逃走了,这样我反而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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