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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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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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吃冷食。此地规矩是顾客自己任意端盛着冰激凌和点心的小碟子,最后由服务员数碟算帐 
我边吃边往李白玲的包里藏碟子,服务员无从察觉,少算了我们不少钱。李白玲乐不可支, 
招得冰室里的人都看我们,我严肃地领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穿堂而出。 

“我发觉你不但爱说让人讨厌我话,还净干让人讨厌的事。你给我包里塞了这么多碟子 
干么用? 

“你爱干么干吗。实在没用,砸了听响。” 

“真不是好人。怪沉的,你替我拿着包。” 

我接过李白玲的包翱上,顺手把她揽过来接着走。天色已暗,华灯初上,我们塞了一肚 
子冰,也不想吃晚饭,互相依偎着向每辆驶过的计程车招手喊叫。一辆车靠路边停下,我们 
手拉手路过去。在酒店门厅下车时,酒店已灯火辉煌。大小餐厅里,香港人为主的顾客坐满 
桌桌宴席,饕餮大餐。上了楼,燕生和老蒋都房间。李白玲打开电视,一只残忍的金钱豹正 
在追逐驯鹿群。豹和鹿群在藏盛的草原上奔跑,活跃地跳跃,终于豹追上一只幼鹿,咬着喉 
咙拖倒在地,鹿无声无息死去。我进里间换衣服,挑了件雪白的紧裤和一件鲜红的T恤衫穿 
上,红白对蚍十分鲜明,我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就歉一个地道的本地烂仔。我走出来,往 
李白玲旁边一坐,她眼睛离开电视屏幕,对我说,“你认为你穿着坎肩我就认不出你了。” 

我笑了。这是个笑话。这句话是一个老虎对被它误认为是蛇的乌龟说的。我有点难为 
情,很快又了自然,点上一支烟,递给李白玲一支。“老李,你能买到彩电吗?” 

“谁要?”“我。”“你要可以。”李白玲吐出一口烟,整了整头发,“要一台?” 

“哪能要一台。”说了我要的台数,又问她:“这儿彩电什么价”?李白玲说了个数, 
大大超出我的想象。 

“这么贵?”“是不便宜。”李白玲说要想买便宜的只能到更南的一个沿海城市,那地 
方有渔民直接从海上走私进来的彩电。“你真买吗?真买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那地方的朋 
友。” 

在那太好了,事成我可以给你一些好处费。”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帮你了。”李白玲把烟掐灭。正色道:“我不是为了钱,只是为 
了帮帮朋友——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是。”我斜眼瞧瞧这位“好朋友”。可我怎么谢 
你?” 

——我扑了好,在她宽阔的脸上乱“锛”一气。 

“我真是在那儿见过你,而且我们好象还曾很亲密过。” 

“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也一样帮你办事。” 

第二天早晨,我从李白玲的巢窝回到酒店,一进门,就看到老蒋直盯盯地瞪着我。我走 
到哪儿,他就恶狠狠地盯我到哪儿,我纳闷地问:“看你爸爸干么?” 

“你坑了我,龟孙!”老蒋站在射进房间的阳光中,满脸充血,眼睛凸出有如牛卵子, 
蓦地冲大嚷。“徐光涛根本没车,他要挪用我倒电视,你们合伙做了圈套让我钻。老天爷 
呀!这数万公款要是葬在你们手里,我回去也得扯户口本。今天你不把我的钱找徐光涛追回 
来,我便去警察局告你,叫警察拿你!”“你发什么病?”我挣开老蒋伸过来抓我的手, 
“哪儿焊哪儿呀,谁跟你说的?”“要不是张燕生好我告诉我,我至今藏在喜里。别想跑, 
我只认得你,只管你要钱。” 

“老东西,休泼!管我在钱,打你老丫的!”我声色俱厉地喝住歇斯底里的老蒋,长张 
燕生,“燕生,张燕生!” 

哗——卫生间一阵抽水马桶中央委员,张燕生一手提裤子,一手拿着本小说出来。他扬 
手把书扔到床上,扣着裤带含笑问我:“李白玲棒吗?” 

“棒!”我看着他说,“象头大海豹。” 

“别闹了。”张燕生点起一和烟,和颜悦声地对仍在一旁怒目而视的老蒋说。“我跟你 
说过他不知情,也是被徐光涛骗的——你们都被徐光涛骗了。”他转向我,“他本来没 
车。” 

我走到一旁给自己沏了杯菜,坐下呢嘟嘟喝,不看燕生。 

“你说过你们一起去边境提车?” 

我斜眼看燕生。“瞧吧,过会儿他就会来告诉你,你的通行证没办下来。” 

“这可怎么好?”老蒋又大声嚷起来,“我可不敢一人跟他去,他会把我弄死扔在哪个 
山沟里。” 

“你想的也太象惊险故事了。”张燕生对老蒋说,“徐光涛骗钱是真,杀人他还不敢。 
那儿也不是山沟,也是大马路大饭店朗朗乾坤,也有人民政府人民解放军,没人杀你。” 

“我不管,我要报案。” 

“这就是你不对了,老蒋。你现在报案也没用,谁动你钱了?谁也没动,你的钱还好好 
地放在银行里,你告谁?再说,我是看你老蒋人不错,不忍看你挨坑,才把真情泄露给你。 
你要报案,我们也得挨牵连,而且你也峋不了,你也得进局子。警察可不分青红皂白,有事 
没事先蹲着你,各位国家法制不健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告你老蒋,”我手点着老蒋, 
“你要松焉坏,跟我玩轮子,我叫你后悔生出来。“我也没说要报案。”老蒋一脸苍白, 
“我就那么一说。” 

“哪么一说?”“你放心跟徐光涛去。”张燕生走到老蒋身边说,“按我说的办,先把 
钱转到我给你的那个户头,一切就没事了。” 

“你的车肯定能有吗?” 

“你连我也信不过?”“不信你我还能信谁。”老蒋此时又可怜了起来。“我现在只信 
你,只能靠你了。我有老婆,三个孩子。我是个小干部……”“你来一下。”张燕生不再听 
老蒋的唠叨,把我引进套间。 

“我可没一点甩开你,个人独吞的意思,倒是徐光涛想把你甩开。他亲口跟我讲,到时 
候就说搞不到通行证,把你隔开,我们倒一圈彩电,最后给你千把块钱打发一下。我一向瞧 
不惯他这种猫儿匿,都是哥儿们,说实话……”“说实话,燕生,他真的没车?” 

“真的没车——连我也没车!根本就没去搞,全憋着老蒋这道钱呢。”“怨不得李白玲 
上来就跟我发情,好给你匀空。” 

“不不,可没这么一出,李白玲是阔小姐开窑子,看见三条腿的就打晃,不为钱,她也 
不知道这些事。你跟徐光涛不至于磁到掰不开的地步吧?” 

“绝对不至于!”“就是。咱们多少年了,从小就一块偷幼儿园的向日葵从楼上往过路 
的身上吐痰。” 

“美好的童年。”我微笑说。 

“你们吵什么呢?”徐光涛兴冲冲推门进来,“在走廊里都听得一清二楚。”“蒋兄, 
通行证办下来了,今天就走吧。”徐光涛对我说,“你的通行证没办下来,前两天出了件挺 
大的团伙叛逃案,通行证卡得很严……”“没办下来就没办下来吧,我在这儿住着也挺 
好。” 

“哟,没注意,装束也换了。”徐光涛状态凑近打量我的新衣服,“那件事就那么定 
了,你不在我也那么办。花瓜似的,分外妖娆的么?”“鲜活鲜活。”“老蒋,”徐光涛转 
向蒋,”这是咱们俩的通行证。我还要去看一个人,车票你飞翔,买今天下午的,中午我回 
来—— 

我先走了。”“走吧。”我和燕生点头,“注意小腿保健。” 

徐光涛刚离去,燕生立刻坐在桌旁在张纸上写了串阿拉拍数字,递给老蒋:“钱一转 
出,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我马上就去接应你。别怕,有什么可怕的?你真不是干事的 
人。” 

老蒋仍在筛糠,张燕生厌恶地站起来,打烟抽。拿起只烟拿,是空的,揉成一团扔掉问 
我:“还有烟吗?” 

我口袋里有整整心烟,可我说:“没有,抽光了。” 

“我去买条烟。”燕生出了门。” 

我走到老蒋身旁,夺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的电话号码,还张老蒋,坐下拨这个号码, 
电话通了,一个女人接了电话:“喂,找谁?”我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没吭声把电话挂了。 
张燕生买烟回来,一进门电话铃就响了。他拿起电话,我听他说:“没有,我刚才没打,不 
定谁打的呢,这只有你知道呀。”他换了一脸淫笑。”“噢,他在,你要跟他讲话吗?”燕 
生把话筒给你,“李白玲找你。”“喂”我接过话筒,“你好,干么呢?” 

“上班,你呢”“没事。”“下午出动吗?”“不出去。” 

“那我去打你。”“来吧。慢,你中午就来吧,一起吃饭。”我冲燕生挤挤眼,“这儿 
有一班的伪军想你。” 

我和李白玲坐在餐厅酒吧柜台前的高凳上喝酒,遥遥望着餐厅角落餐桌旁的张燕生和老 
蒋。老蒋刚飞翔完车票回来,仍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他激动地说着什么,张燕生安详地 
听着,不时简短、表情坚决地说着节奏铿锵的话。 

“那个老蒋怎么啦?”李白玲呷着酒问我,“他好象很紧张。”“他怕了。”我转着手 
里大肚高脚杯,无所谓地说,“怕被我们啃着吃了。”“这么个老实人,本来就该呆在家里 
耗着俸禄着手膘,跟你们这些坏蛋混,非倒霉,难怪他怕。他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你不知道?燕生告诉了他徐光涛没没车想骗他钱,叫他赔本赚吆喝咬尿泡空欢喜。” 

“我怎么应该知道?”李白玲搭拉眼皮,“就好象我也是你们肮脏的一伙。”“你当然 
不是!就是你不是我老婆,不管你有时多么象,我有时多么情不自禁。”“小屁孩,跟我油 
腔滑调谈情说爱起来了。” 

“别装得鸭嘴龙那么老。今晚我还去你那儿,别约别人了。”“今晚不行。”李白玲放 
下酒杯,用手帕擦擦嘴,“今晚没你节目。”“我不管,反正到时候我就去,有人咱们就做 
三明治。” 

“干么这么生猛,假装殷切?” 

“除了撒尿也是闲着。” 

李白玲“噗”地笑了,飞我一眼,十分风骚。很快,她止住笑又回复成那个庄重、优雅 
的李白玲。她喝了口酒,有些懒懒的,抬首看了眼那边餐桌上仍在交谈的燕生和老蒋,低语 
问我:“你看上我哪儿?” 

“山高水阔及其它。”她没笑。酒吧侍者放响了音乐,滞重的音乐如雷滚过餐厅。如招 
待们开始往各桌穿梭上菜。 

“小子,”她冷冷地说,“退几年,我可能会迷上你这股俏皮、放荡不羁的劲头,可我 
现在已不是感情泛滥的小姑娘,你靠伶牙利齿这种小锥子扎不中我——今晚你要来,我就阉 
了你。”我们的餐桌也陆续上菜了,燕生招手叫我们过去。李白玲下了高凳,整整长裙,对 
我说:“我倒想提醒你们注意老蒋,别吓坏了他。他在朝延命官,遇到危及本能的反应就是 
找警察保护。”我们回到餐桌,我观察了一下老蒋。他果然有些反常,过分殷勤,给每个人 
夹菜、斟酒,故作轻松地谈天说地。可我没有集中精力认真看待这件事。我克制不住地时时 
把目光落在正和张燕生小声交谈的李白玲身上。我向次挑起话头想重新吸引她注意,都没成 
功。她只勉强敷衍我几句,后来连样子也不装了,干脆不理我,同张燕生唧唧咕咕,活象一 
对粪里刨食的公母鸡。饭吃了一半。徐光涛提着皮包来了,一身国家干部打扮,得意洋洋挺 
象人。一坐下就问老蒋要车票,拿过车票装进自己口袋,也不吃也不喝,说要好计程车,立 
刻就要去车站,立逼着老蒋上楼拿行李。老蒋提关破包,步履蹒跚地跟着满面春负的徐光涛 
往酒店门外计程车走去的样子真象被人贩子卖去当窑姐儿的旧中国妇女。“你不去送他 
们?”我冲面无表情目送着徐光涛和老蒋的张燕生问。“他跟我走。”挟着包往嘴上搽唇膏 
的李白玲说。她打扮停当,挽着张燕生一扭一扭走了。 

“联合国吡嗷的。”我在背后愤世嫉俗地骂。 

“嗨,你怎么在这儿?” 

“我凭什么不能在这儿?我理所当然应该在这儿,人民的江山人民坐。”我正要上电梯 
回房,碰到刚从楼上下来的花枝招展的杨金丽。她象搀着老寿星似地搀着个香港老头儿,脸 
象电镀了容光焕发发给我介绍她的“阿伯”,对那个老狗说我是他“表哥”,差点没把我鼻 
子气歪了。 

“怎么样,都还好吧?” 

“还好还好。”我只想早点脱身回房。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阿伯在这儿是很有办法的。” 

老狗冲我含笑点,我两眼朝天不看他。 

“没事。”“你房间是几号?我找你玩去。” 

“还是……”“我给你平价换点港币吧,花港币很合算,买烟买酒也便宜,你不换 
点?”“那好吧。我把房间叼告诉了杨金丽,走进电梯向上升去。 

我正在睡觉。有人捏诠我鼻子,我在梦里吓了一跳,立刻醒过来,看见杨金丽怪可爱地 
坐在我床边。我忍着火跟她总换港币,换完便翻脸开骂:“以后男同志睡觉的时候你进门要 
敲门,懂不懂礼貌?还有,以后未经允许少捏我鼻子。那是出气的地方,不响也有用,你给 
关上算怎么回事?” 

“哟,好像你多尊贵。”杨金丽撇撇嘴。 

“当然,我有我的人格。我问人,你是不是跟那个老棺材瓤子住在一起?”“怎么 
啦?”“怎么啦——这是有损国格的行为!” 

杨金丽咯咯笑起来。“还乐,你乐什么?”我生气地说,“你这是错误的!哪怕人找个 
年轻点的,也说得过去,那老杂毛也太老了。” 

杨金丽脸红了:“人老重感情,霜叶红于二月花。你倒不老,谁不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肺 
的。” 

“好好,你感情丰富,快回去看着你的老宝贝儿吧,小心他一个饱嗝把自己噎死。” 

“瞧你对我这副模样儿,就好象你多革命似的。”杨金丽又眼泪汪汪了,“你对我越来 
越不好了。” 

“你不能这么说,就好象我过去对你怎么好过……” 

“我一直觉得你是唯一理解我的!”杨金丽几乎在大声嚷嚷,盖住我的声音,抹煞我试 
图在我们之间划的界线。 

“我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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