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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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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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渊国天灾连连、人祸不断,诸多灾难自老将云九重口中说出时,带着一种痛彻心扉的味道。
  房内光线有些昏暗,半卧榻上的温墨疏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手边一碗汤药喝了小半,剩下的渐渐变凉。沉默少顷,温墨疏一声叹息:“先前变卖青莲宫珍宝还剩下一些银子,我再去向朝臣们讨一些,尽可能筹措到北征军的军饷;至于赈灾银两和物资,没有父皇批准是决计发不下去的。父皇这一休朝,所有国事都推给连丞相处理,连丞相坚持说赈灾物资发放要慎重核查一拖再拖,纵是民怨载道也置若罔闻,这样下去,百姓们是要兴乱的。”
  “若能闹两场也不算坏事,或许皇上一着急就把事情解决了也说不定。”见温墨疏脸色发白一阵轻咳,云九重连忙宽慰道。
  温敬元偏听偏信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凡是上奏请求物资粮饷的,连嵩一派便说是有人想要半路克扣、从中渔利;若有人直接参奏连嵩和芸贵妃,那么就会有朝臣涕泪交流为二人叫冤,打着佞臣嫉妒忠良妄图陷害的名号倒打一耙。温敬元从不私访民间,所有认知全部来源于朝臣之口,而今忠言逆耳被屏蔽,只剩连嵩一派高呼盛世太平的言论,即便到了大渊百姓身处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地步,他仍旧认为在自己的统治下大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长此以往,注定是要亡国的。
  温墨疏越想越揪心,胸口寒气不停涌动,翻来覆去惹得咳声连连。
  三声轻响,房门被推开,楚辞略显疲倦的精致面庞上挂着浅浅笑意:“殿下,有稀客。”
  温墨疏微愣:“谁?”
  楚辞似乎不打算直接说明,特地卖了个关子:“定远郡来的,只有一位。”
  定远郡的无非就是定远王或者温墨情,如果是定远王来访,楚辞绝对不会用“稀客”二字称呼。考虑到与温墨情在一起的言离忧应该不会单独前来,温墨疏大致有了定论:“世子吗?也不知有什么事找我。云将军,回去路上小心,最近宫内的眼线越来越多,不是要紧事找陈娘传话便可。”
  云九重与温墨疏的关系尚属秘密,早知温墨情是个耳聪目明的人,自然不愿与之碰面引起怀疑,应承一声匆匆离开。
  温墨疏缠病多日,心里乱事杂多也没精力收拾自己,又怕耽搁太久怠慢客人,索性让楚辞直接把“稀客”请入卧房。楚辞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离开片刻便带着“稀客”进门,温墨疏撩起眼皮无精打采望了一眼,登时心口一滞,险些忘了怎么呼吸。
  他怎么也想不到,来的竟是他朝思暮想,却觉得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离忧……怎么是你?”
  许久不见,尽管心结已解,言离忧仍是有些拘谨尴尬:“听说殿下病重,正巧墨情要来帝都办事,我便跟着过来看看。”
  温墨疏气息一僵。
  言离忧的意思只是顺便来看看他,这还不算最让他难过的,真正让温墨疏心里发堵的是言离忧对温墨情称呼的改变,少了一个字而已,却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愈发亲近。
  而对他,她仍如以前那般客客气气地称“殿下”。
  “坐吧,不知是你来了,也没来得及收拾,见笑了。”短暂失神后,温墨疏淡淡苦笑,目光移向倚着门板的楚辞,“楚辞,窗子打开换换空气,这屋子里太过憋闷。”
  “闷的是殿下的心才对。”半是玩笑地感概一声,楚辞打开窗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言离忧一眼,自觉离开房间。
  楚辞的离去令得气氛更加尴尬,仿佛连明亮光线都被凝滞,言离忧坐在榻边不远处的凳子上低头不语,温墨疏捧起药碗又放下,机械地重复毫无意义的动作。
  “你最近过得好吗?”
  “殿下的病可有起色?”
  相对沉默到都觉不忍时,又是突兀的异口同声,对视呆愣片刻,温墨疏和言离忧齐齐苦笑。
  无可否认,他们两人之间也有着某种默契。
  “王爷说殿下的病愈发严重,这样的话,我之前开的药方许是没有效果了,还得重新定药才行。”言离忧撩过鬓角碎发,低着头避开温墨疏目光。
  温墨疏敲了敲药碗,一声轻叹:“早就不用你开的药了,现在天天被楚辞逼着喝这汤药,苦到心里不说,忌口也太多些。”
  “良药苦口,若是能治好病忌口也是值得的。”言离忧仔细嗅嗅,空气中隐约夹带着那碗残药的味道,的确是苦涩至极。迟疑半晌,言离忧靠近榻边,接过药碗更加仔细闻了闻,皱起的眉间几分困惑:“好像有蛇辛草,可是这药本身性寒且药性极烈,虽能一时半刻以毒攻毒抑制寒症症状,于寒症却是有害无益,哪个大夫这么大胆,竟敢用它入药?”
  温墨疏微微发楞,旋即一抹敷衍苦笑:“是楚辞请某位神医配的药,大概自有他的道理吧。不管怎么说,服了这药多少有些起色,不然许是现在根本没力气像这般与你说话。”
  楚辞请的人没理由信不过,言离忧自觉比不上神医是而不再追问,房中忽地再度陷入安静。
  横在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问题不解决,这种尴尬状况永远不可能消散吧?言离忧很想直率地说出心中想法决定,垂下的眼眸余光看见温墨疏苍白手掌后,怎么也不忍心开口。
  最终,还是温墨疏更加主动。
  “原想把铅华宫你住过的房间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搬回来的,翻来翻去也不知道哪些是你想留下的,索性暂时放着没动。这两日没什么事让楚辞送你过去一趟,该留的东西都拿回这边,免得以后需要时——”
  “我已经去见过君子楼秋楼主,还有定远王。”不等温墨疏把话说完,言离忧匆匆打断。
  无需去看,言离忧知道,那一瞬温墨疏的脸色定然僵硬惨白。
  在感情上,他们都不是直白且强势的人,所以温墨疏只会隐晦地表示天阙殿的房间还为她留着,他仍在盼她回来;所以言离忧不能开口说自己已经决定和温墨情在一起,只说去见过秋逝水和定远王。
  师父与父王都见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就算是确定了吧?
  尽管言离忧极尽委婉之能,答案于温墨疏而言还是太过残酷。
  “是吗……定远王是个开明的人,应该不会为难……”说不清的复杂表情被病色包裹,温墨疏近乎呢喃嚅嗫两句,陡然爆发一阵剧咳。
  他的病最怕情绪波动,言离忧看着心疼又无计可施,慌乱中为他抚背、递水,末了却看见雪白绢帕从温墨疏唇边移开,而后被死死攥住。即便如此,绢帕上那抹暗红近黑的颜色还是露了出来。
  血色可粗略判断一个病况,像是寒症这种,若是寒毒侵入五脏六腑,咳出的血便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黑红色。
  她从不知道,温墨疏的病竟到了如此严重地步。
  “药……药在哪里?应该有用来镇咳的药次对……”言离忧惊慌失色,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撞翻了凳子又打碎药碗,满房间胡乱翻找。
  温墨疏忽然伸手拉住靠近榻边的言离忧,仰头时,苍白如纸的面上说不清是绝望还是痛苦,那抹勉强挤出的苍凉笑容让言离忧痛彻心扉:“我真的……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吗?”
  言离忧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不该说不知道,来帝都的路上她已经准备千百遍要说的话,只不过见到温墨疏,见到他那样失望表情,她还能说些什么?
  应该弥补对方的人,是她啊!
  “殿下?”许是听见温墨疏咳声加重,楚辞等不及敲门直接闯入,见温墨疏仍在咳着,立刻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去。
  来自神医的灵丹妙药虽不能彻底根治寒症,却能让温墨疏在短时间内迅速止咳平息,病色恹恹地重新躺回榻上。这一番折腾几乎耗尽温墨疏所有气力,眼皮沉重、头脑发昏,无可抗拒地陷入沉睡。
  楚辞客客气气把言离忧“请”出房间,那瓶奇药也细心收回袖中,这让言离忧眉头微皱:“既是化解发病的药,应该让殿下随身带着才对。”
  “随身带着的话,他能在三天内把一个月的药量都吃掉。”楚辞淡道,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殿下的病情,言姑娘并不清楚。”
  “在离开帝都之前,殿下的药都是由我在下方子,我怎会不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病重如斯罢了。”
  温墨疏一直由楚辞照顾,如今虚弱得连床榻都下不了,言离忧的话里多少有几分指责之意。楚辞不怒不恼也不生气,神色平静如常,随手打开温墨疏书房的小暗柜,摆满整个暗柜密密麻麻的药瓶惊现言离忧眼前。
  “殿下都是靠这些药才能活到现在,言姑娘开的药只能提供温补之效而已。若是不信我的话,言姑娘可以在殿下没有服药的情况下再次诊脉,我想,那会让言姑娘明白很多事情。”

第221章 痛的极端

  温墨情为打探君无念行为举止异常的原因回到帝都,原本就不打算进宫再惹麻烦,加上心知言离忧与温墨疏需要在外人不会打扰的环境下把一些事情说个明白,是而没有选择与言离忧同行去往天阙殿,而是独自一人来到温墨峥居住的王府。
  王府的格局占地都是帝都内宅邸中最好的,只是温墨峥没有温墨疏那般闲情雅致,绕过影壁走进宽敞院落,入眼的除了几盆孤零零枯木外再无花草,给人一种萧瑟凋敝之感。
  “不知道是世子造访,未能及时恭迎,失礼了。”唐锦意接到下人通报急忙出门迎接,略显臃肿的身侧有婢女小心搀扶着,隆起的小腹已经十分明显。
  温墨情拱手一揖:“王妃不必客气。”
  因着害喜的关系,早上才呕过一阵的唐锦意脸色不是太好,笑容也有些勉强:“世子找王爷有事吗?王爷一早就去兵部了,许是要傍晚才能回来,世子不妨暂在府中休息等待。”
  “也不是非要询问王爷才行。”温墨情语焉不详,迟疑少顷又道,“王妃对无念是否熟悉?我只想打探一些有关无念的事罢了。”
  提到君无念的名字时,唐锦意明显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将温墨情请入内堂,随后将周围下人全部摒退。
  “刚才世子进门我就想,会不会世子是为君老板而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君老板的事,想必世子都已经知道了。”
  温墨情眉梢一动:“王妃不妨再叙述一遍。”
  唐锦意并不确定温墨情到底知不知情,只好点点头轻声道:“皇贵妃的案子和巾帼军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王爷十分烦躁,前几日在询问吏部几位涉事官员时又碰了钉子,回府后闷闷不乐连饭都不肯吃。君老板也是出于好心,建议王爷先把案子放一放专心于正事,也不知王爷是气急了还是口不择言,竟与君老板吵了起来,话说得也不是太中听。之后王爷又与君老板大大小小争执过数回,记不得哪天开始,君老板就不再来王府了。”
  温墨峥对君无念一向言听计从,争吵一事听起来倍感荒唐,可是依君无念如今举动看,二人之间的确是有矛盾发生。
  问题是,君无念引以为豪的听话主子,怎么突然之间一反常态?
  “王爷在查案期间是否与什么特别之人接触?”
  唐锦意凝眉想想,无奈摇头:“前朝的事王爷从不对我说,查案的事也一样。我只知道王爷最近似乎得到什么能人帮助,以前十分难办的事情如今方便许多,去找君老板的次数也就慢慢减少了。”
  “除了这些呢?还有其他异样么?”
  “此外没什么了,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唐锦意面上泛着慈祥之色,忽而黯然低叹,“君老板是个好人,全心全意为王爷出谋划策,这些我都是亲眼看着的。我想王爷与君老板争吵也是一时糊涂,慢慢就会想明白,谁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如今我最担心的不是王爷如何,而是君老板——我明白,人的心一旦伤了便很难修补,尤其是君老板那般忠正的人。世子若是见到君老板,还请世子为王爷说几句好话,让他千万不要和王爷计较,王爷还是小孩子心性,绝不是有意惹君老板生气的。”
  “我尽力。”
  谁辅佐谁,谁忠于谁,谁又背叛谁,这些麻烦人情是温墨情最不愿沾染的,如果不是看在唐锦意聪颖贤惠又十分信任君无念,且她当初在铅华宫时对言离忧十分照顾的份上,温墨情才懒得应承这种无聊差事。
  打听到还算是有用的消息后,温墨情决定立刻离开,虽说唐锦意不是拘泥小节的人,与王妃孤男寡女相处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前脚还没迈出房门,唐锦意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开口把温墨情叫住:“世子留步,还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世子。”
  温墨情停下脚步,半身微侧。
  “先前负责看守平贵妃的天牢牢头曾私下找过我,说是平贵妃让他转告我一句话,那句话说得隐晦莫名,我实在猜不透其中含义。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爷,他本想有机会请教君老板的,谁知有些事耽搁了没来得及,现在他们两个又……”
  “平贵妃说了什么?”温墨情眉头浅皱。
  唐锦意面色凝重,复述时,仍带着不解疑惑:“那句话是‘明珠非珠,蛇吞鸟雀’。”
  “明珠非珠,蛇吞鸟雀……”温墨情自言自语重复一遍,同样猜不透这八个字内深藏含义,因心里还想着君无念和温墨峥的事,草草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去。
  早上分别时,言离忧和温墨情约好各自行动,未时三刻到东衢大街杜家老店碰头,然而等到酉时日头偏西,言离忧仍然没有出现。
  “饭菜先备着,关门前若是我还没有回来,杜老板随便处理掉就是。”晚霞铺满天际时,温墨情终于等得不耐烦,提着剑起身。
  杜老板正忙着招呼客人,见温墨请要走急忙放下手中活计小跑过来,代表有客的木牌放在桌上:“温少侠且去,饭菜桌台都给您留着,什么时候忙完就过来,今儿我晚些关门。”
  小本生意本就薄利,闲置一张桌子要少赚不少钱,温墨情并不愿如此牵累杜老板,可说他不担心言离忧那是假话,朝杜老板点头道谢后便往皇宫方向寻去。
  东衢大街距离皇宫不算远,碰巧这天风大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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