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完结 全集完整版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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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完结 全集完整版txt-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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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锡保便到了我房里,引我至康熙寝殿。
 
         寝殿内药气弥漫,中人欲醉,我到时,隆科多正跪在康熙榻前领训,锡保简单的说了句让我在重帘之外单独等候,他自己就不知走去哪里,我略扫了几眼,两侧戌卫之人均是连我也没见过的生面孔,更加奇怪的是康熙身边的常用御医、近侍、太监等,此刻一个也无。
         约过了小半时辰,隆科多才磕头退出,见着我,请了个安,又帮我打起帘帏让我入内面圣。
         我轻步走入,只见康熙一人倚在龙榻上,手里翻着一叠信笺,头也不抬的道:“来,替朕念信。”
         我依言在贴着塌脚的一只锦凳坐了,接过康熙的一纸书信,看了看,踌躇一下。
        康熙微合目仰靠着:“只念朕的话和太子的话。”
        我陡然听到“太子”这个久违的、甚至已经会成为禁忌的称呼,心头不由突地一跳,一时口干,喉咙亦好似卡住,忙清了清嗓子,方照字念来:“朕帅军征战之时,军务在身,无暇他思。今胜负已定,葛尔丹逃遁,我军穷追不舍。当此之时,班师返归,一路欣悦,朕不由思念太子,何得释怀。今天气已热,将你所穿锦衣、纱衣、棉葛布袍(等)四件,褂子四件,一并捎来。无比拣选你穿过的,以便皇父想你是穿上。”
        
       对于康熙在书信中的自称,我在念时只用“万岁”二字代替,瞧瞧看了老爷子的脸色,似无二话,又接着将而艾格的回信读出,却不用改称呼:“伏阅慈旨,得知皇父眷恋儿臣之心,不禁热泪涌流,难以自己。然皇父灭贼,欣喜而归,又降此谕,臣岂敢伤心。唯奉圣上仁旨,于心不忍,感激涕零。再,臣所着衣内,无棉葛布袍,故将浅黄色棉纱袍一件、灰色棉纱袍一件、青纱棉褂子二件、蓝纱棉褂子一件、浅白蓝色夹纱袍二件、浅黄色夹纱袍一件、青纱夹褂一件、蓝纱夹褂一件、葛布夹袍一件、谨寄送之。”

        念完,康熙一声叹息,居然直起身来,亲自取回我手中信纸,我忙将他扶住:“皇上惜身。”说着,一眼瞥见他外衣里套穿着一件明显泛旧的浅黄色棉纱袍,说话便顿了一顿。
        “二十六年前,朕亲征葛尔丹,班师回朝,六月处于口外诺海朔地方穿着太子的衣服与前来迎接真的太子相见,彼此都是喜不自胜。”康熙缓缓道来,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许是在病中的缘故,康熙脸上那种乏倦的、像是已看破的神态更添了股说不出的惆怅。
       我眼前的康熙贵为天子,高高在上,但此时的他也是一个老人,一个高处不胜寒出不胜寒、有苦说不出的老人。
       我想提咸安宫那人,康熙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冲我微微摇了摇头,我又将话咽了回去。
       “今年三月朕庆寿之日,大学士王掞密书复储。事过数日,又有御史陶毅、陈嘉獣等十二人联名上书立储,朕不悦,掞切责之,并将其统统贬为额外章京,发配军前效力。你跟随朕这些年,一定深知朕的心思,你来说说,朕为何要这么做?”
 
        康熙既有此问,我不说,必算欺君,若是说,则怎么说就怎么错,我此时隐约猜着康熙召我来的意思,虽知不妙,却也无可逃遁,细想了想,方道:“玉莹只知太子未废之前,眷宠未尝一日少减,声望未尝一日少堕,仪制亦未尝一日少损,之所以废而复立者,实非因被镇魇而痊可之故。”
        “不错。”康熙深深看了我一眼,“储君之位为正,诸子党争尤烈。朕一废太子未逾年而再立太子,即所以弹压诸子之党,去其觊觎之年;而苟明乎此,则太子再立再废之故,不难迎刃而解。何则?盖再立太子,不特不能解诸子之党,反而加深太子之党,主动被动,合为一体,图谋不轨,日甚一日。尚有党子诸党,觊觎之志,彼此勾心斗角,互相倾轧,无有已时。太子髫龄诵书,继承朕教,六岁就传,多属名师,同满汉文字,娴骑射;每从行幸,赓咏颇多。三十六年以前朕之于太子,教之诲之,且试之以政者再,结果如何?不有太子,无以阻阿哥之野心。然则不有朕,何以阻太子之野心?”
 
       我哑然望着康熙,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所以东宫虚位,诸臣以为不妥,屡有向皇上谏言早立太子,但皇上俱不置可否,甚至绝口不提此事,可是因为无论谁做‘太子’,谁必有‘太子之野心’?”
       
      康熙眼中一亮:“说得好!你是朕认养的格格,却比朕所亲生的大多数儿女们还要通彻明理,这些年朕将你带在身边,一直在关注着你。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但是在你心里,利为何物?你十五岁第一次进宫参选秀女时,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同时向朕要你的指婚,朕没有允许,本想等上一两年再说,但至今已又过了一个十五年,你依然是未嫁之身——朕很想知道,你后悔么?”

       康熙的话很简单,没有提及弘历,但此事我们心知肚明,面对这一问,我没有躲开康熙的目光:“玉莹心中最大的‘利’只有一样:那就是一个人的专情。
       用情跟用剑一样,出剑有形,则引敌溃走。出剑无形,则致敌于命。
       情而见形,则欲速则不达。情而不失其分,则柔以克刚。
       所以说欲擒故纵,化无为有,这样才是高招!
       这一点玉莹早已了然,但用起来却还是无形之中显见有形,别人看不出来,他却心如烛照。。。
      即使情根错种,也不算一无所有,至少也算曾经爱过。
      何况玉莹从来没将这份情当做一个‘错’。
      看到他对我的残忍,便能看到他对我的仁慈,
      看到他的无情,便能看到他的深情。
               
       玉莹并无后悔。”


       康熙听完,将捏在手中的书信放过一边,静静凝视我良久,接着指指榻边几上的一副黄底青花缠枝莲盘:“打开它。”
       我掀开盘上罩盖,盘中温着一只胭脂红的空杯子,一个满盛着褐色药汁的柠檬黄碗,器具颜色均极娇嫩而至于夺目。
       康熙淡淡道:“这是内臣按新房子煎的药,你先替朕试药罢。”
       
       御医当面给康熙试药之事本来常有,虽说一般是由实际负责经手配方、抓药、煎药或监督之人执行,但我久跟康熙,亦曾不止一次主动试药,依言将那碗药汁倒了半杯,贴往唇边喝下,药才入喉,便听身后脚步疾响,两个人先后冲进帘来,当先的四阿哥劈手夺下胭脂红杯,递给随后跟进的锡保,锡保凑在鼻端一嗅,失色道:“千钟流云的主药!”
       我一听,霎时天旋地转:千种流云乃是新满洲秘方奇毒,为了表示对皇帝的绝对忠诚,历任新满洲家主上位时均要喝下千钟流云的引药,然后每隔一年零八个月再由康熙赐饮主药一次,直至下一任家主接替,而其主药最重要的一位配方只掌握在康熙一人手中。如果在已喝过引药的情况下,再喝主药,自会一部分一部分减去引药的药力,主药本身的毒性则与其生生相克,并不碍事。但我当初从海宁回京接任新满洲家主之位时,康熙并没要求我喝下千钟流云的引药,以示对我的新任,现在却让我单独喝了主药,而在没有引药的事先克制,这等行为无异于将我以毒酒赐死!

      为什么?我身中白狼的血咒蛊母,十四阿哥无法替我寻到解药,本身已是待死之身,为什么康熙精竟要“多此一举”将我赐死?
      一时之间,我心如刀割,四阿哥紧抱着我,亦红了眼,嘶声用满语向康熙问着为什么。
      康熙坐直了身,回话也是一连串满语,我只听懂“死鹰”、“八阿哥”、“雅齐布”等寥寥数语。
      我一直不明白八阿哥当时为何要挑选其母妃的忌日送两只奄奄将毙的鹰给康熙?是心气不顺还是另有居心?难道要破罐子破摔?甚至根本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大作文章,以期置八阿哥于死地?
      牵连在死鹰案中一起发作的另有一事:与八阿哥感情极好的乳母乳公雅齐布夫妻本在一废太子中犯错被充发翁牛特公主处,却因八阿哥包庇一直潜留在京。此事曝光后,康熙雷厉风行的将夫妻俩一同正法,并直接以此为导火索下朱谕说与允禩父子之情绝矣,还曾一度夺了八阿哥封爵禄位,他的行动自由也受到极大限制,饮食起居甚至患病都只能有太监随时向康熙报告。

      我看看康熙,又看看四阿哥,渐渐看清了从前未能明了的一些事。
      ——下嫁蒙古翁牛特的温烙公主正是康熙的八公主、十三阿哥的同母妹妹。揭发雅齐布夫妻的关键人物是谁?
      呼之欲出。
      若说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又何芥蒂,除了一废太子期间十三阿哥不知被何人告密莫名连累圈禁之事,不做它想。
      十三阿哥随在短暂圈禁之后即被放出,却自此失宠于康熙,又多年饱受膝疾困扰,直到近一两年才恢复跟随康熙巡幸塞外的待遇。 
       
      我同十三阿哥相处笃久,甚至他受此大挫,早将道家“为而不争”的思想奉为信条,而布置陷害八阿哥的这个局,计划之详,用心之狠,已至骇人地步,要不是四阿哥,谁还有这样的本领手段?
       果然四阿哥听康熙说完,坦率用白话承认一切。
       康熙与四阿哥对视片刻,缓缓道:“朕有一道手谕,此谕以备十年,若有遗诏,无非此言,你可知谕中所言何物?”
       四阿哥默然不答。
       康熙披衣下地,走到我们面前,一字一顿道:“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说着,康熙略像四阿哥倾了倾身:“当今朝政弊端丛生,非有英断之主独持纲领,杜绝弊端。然英断之主往往果于杀戮,使朝臣不能保其朝夕。朕最看重你的是这一点,最担心你的也是这一点。三年前,有道人张恺给你算命,说你三十九岁就能大贵了,你当场痛哭失声。
        ——你何能大贵,只有朕死了,你自己做了皇帝才能大贵!朕念你这一点真情流露出自真挚,况且一废太子期间所有兄弟中只有你顾惜情义,在朕面前从不曾说过二阿哥一句坏话,朕姑且原谅你所犯的错误,仍命你代朕行南郊祭天典礼,你却未听朕的旨意安心住入斋宫里进行斋戒备礼,不惜缺席大典也要赶回畅春园。。。
       他日你若登基为皇,是否要立她为后?是否要为她与你的同母兄弟反目成仇?朕将皇位传给你,天下都是你的,你却为一名女子辜负朕?值得么?”

      四阿哥脊梁一挺:“求皇阿玛赐千钟流云之解药。”
      康熙眼神一冷:“无解。”
      我望着四阿哥侧面,想起他冲进幨宁居后那样紧张夺取我喝药的杯子,可见平素是怎样日夜挂心焦虑此事,忽然之间灵犀通透——既知他待我深情不变,其他的,又何须我计较?
      念及至此,我也不顾什么礼法规矩,用手轻轻拨转他面孔,将唇贴上他左侧脸颊,一吻,对视一眼,再吻。
      四阿哥的目光从看到我开始就再没离开过,他忽然跳起,抢过几上药碗,将半碗药汁一饮而尽,连康熙亦是一惊。

      “为什么?”我问
       四阿哥简单道:“你说呢?”
       而我完全明白。
       我和他有情欲,有爱恨,也有发自内心的体恤,更有数不清的相逢离散,但惟有这一刻,面对死亡,我们方才做到忘我。
       流云无解。
       心有解。
       
       许是药性发作,我只觉一阵阵虚软,因依在四阿哥怀内,费力拔下指间那枚铁指环交给他:“。。。替我戴上。”
       四阿哥轻抬起我右手,不偏不倚地将铁指环戴在了我无名指上,这是巧合亦或是天意?
 
        我眼前发着黑,可是他的脸、他的眼镜,清清楚楚的刻在我心里,犹如光芒万丈,永世不悔泯灭。
       是谁被卷入谁红颜祸?
      含着眼泪繁杂,我告诉他我要的:“我,白小千,愿嫁爱新觉罗?胤禛为妻。”

       四阿哥俯下脸,深深吻我,我们唇舌依偎,如同一体。

       不知是否是幻觉,我隐约听见雷声,紧接着闪电劈亮天际,一道龙卷风从东南角汹涌而来,霎时间掀开幨宁居屋顶,倒圆锥状的漏斗云扫下,要将我吸进漩涡,我看见漩涡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奇异景象:庞大的市区、宽广的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流、滚滚如蚁的人潮。。。

        呵,我明白,我要走了。
        “千!”四阿哥不曾放开我的手,陪我旋转坠入风眼乐园,拥抱着我形成漩涡,哪顾热吻背后万呎风波连同人间浸没。

        我终于知道他爱我是那么多。

        或许,

        三百年后,那又将是另一个传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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