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真的是你干的？从来就没有冬瓜这个人？”
她默然。
他还是问：“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跟我在一起的，一直就是你而已，没有别人？”
她始终不答，看着屏幕上他反反复复地问，一直一直，不肯相信。
他要冬瓜，但不要一眼花落。
冬瓜可以是爱人，花落却一定是仇人。
她的沉默，终于激怒了他：“把冬瓜还我！！！”
重重的叹号触目惊心，她却越发心冷如死。
追忆发来消息：上IS。
她点开IS，进势力频道。
追忆第一时间把她揪进密码房间：“花落！”
好半天，听到她鼻音浓重：“干嘛？”
追忆好半天没说话，再开口，带了一分小心翼翼：“你在哭？”
“没。”她否认，却在下一刻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于是追忆什么也不说了。
势力挑战持续没多久，哪方胜利哪方失败都已经变得不重要。
胜利的没有欣慰，失败的始终痛苦。
花落就那样躺在那里，动也没动。
很久以后，清萌走了，追忆来了。
追忆在她身边蹲了好一会儿，才道：“花落，对不起。”
她在当前打出一个问号。
“我可以代你去跟他解释，游戏而已，敌对同盟没什么了不起，就算你事后真的离开血炎阁，我也不怪你。”
刚刚擦干的眼睛，又被他这句话说得湿润了，花落重重地打下：“笨蛋！你想的什么东西？你也说了，游戏而已，你还当有真感情。”
“你从来不会这样，我们认识这么久。”追忆停了一会儿，又接下去说，“我那样说，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弄假成真，趁来得及的时候收手，可我没想到，已经是这样了。”
花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道：“我不会离开血炎阁，只要血炎阁不抛弃我，就决不离开。”
“我知道你重感情，不想让我们觉得被背叛。但是，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敌对同盟，都可以谈，大不了，我去跟他们和解。”
花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们感情一直很好，但，从未想过，追忆会为她退让到这样的底线。
“没有必要。”花落平静了情绪，“我只是一时不能适应，很快就会好的。就算现在我去解释我去低头，他也未必会原谅的。我难过，但还没有难过到要你放弃这么多——追忆，这件事到这里为止，我不管，你也不必管，以后怎样，各凭天命吧。”
到底事情还是让外人知道了。整个服务器传得沸沸扬扬，关于天影副会长与血炎阁尚书的八卦。
谁爱谁，谁骗谁，到别人嘴里，不过一场笑谈，却不知深陷其中的人们，如何百转千回，郁郁难解。
天影在本服最重要的敌对，本来是饮马西陵。血炎阁收人谨慎，不求多而求精，双方发展路线不同，虽然打得狠，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在此后，双方却是不死不休的格局。
势力战、势力挑战、平时收割，处处针对对方。
天影的会长天影柒柒在天下放话：一眼花落，我的人你勾引了就算了，竟然敢始乱终弃，我就让你吃进去吐不出来！
这句话在天影内部引起争议。
“老大，什么叫吃进去吐不出来？难道你要把二当家洗剥干净送到一眼花落嘴边？”
天影柒柒怒：“他敢吃不敢负责，我当然要叫他吐不出来！MD，不但要血炎阁吃不了兜着走，还要追忆他把人给我送到天影！”
“可是，一眼花落好像是个男的吧？”
“男的又怎么样？男的更要给我亲爱的一个交待！”
“算了，”清萌终于发话，“没什么大不了，打就是了。”
于是这一打，直打得整个服务器鸡飞狗跳。
花落蹲在西陵城墙的时候，有个男冰心蹭到他旁边。
浮云：“喂？”
花落懒洋洋地：“干嘛？”
“找你赔偿。”
“赔什么偿？”
“第一，其实我很萌天影柒柒和清萌，结果你破坏了我的幻想。第二，破坏了就破坏了嘛，敌对尚书万人斩也不错，但是，竟然是个伪的！！！！”
花落终于笑了一下：“伪BL无爱，您可以无视我。”
浮云默：“您还真是淡定。”
“要不歇斯底里？”
“免了。”浮云退避三舍，“我怕那样的女人。”
花落还是笑了笑，继续安静地蹲。
浮云其人，血炎阁的御用冰心之一，两人的交情始于开服后不久的一次副本。
记得某次追忆组建副本队，要求全部人员上IS。
浮云一开口，花落便道：“我靠，是个女的。”
浮云君囧囧有神：“我也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于是，游戏里两个男号面面相觑，IS上两个女生默默无言。
浮云蹲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喂，你没有别的想法吗？”
花落沉默了好久，才回道：“要什么想法？”
“比如冬瓜这个号，以及冬瓜本人。”
花落心一沉。
浮云继续道：“冬瓜这个号迟早要还给本人的吧？闹成这样，你叫冬瓜怎么玩下去？还是，你让冬瓜顶替你直接赔给清萌算了？”
花落咬住唇，半天没动静。
浮云微微笑：“貌似清萌并不知道冬瓜其实还有个本人，也许你可以考虑后一种。”
第十一章
考虑，后一种。
花落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按下拨号键。
那边很快接起来，快得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喂，花花？”
“嗯……”
“干嘛？这么想我？还有十天，我就回去啦！”
“冬瓜！”
花落忽然这么严肃一叫，吓了冬瓜一跳：“干嘛？”
“我……没什么。”
“………………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事，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挂了。”
“喂……”
花落迅速地按掉挂断键。
说不出口。不管是跟冬瓜说，那号没法再玩了，还是请她帮忙搞定清萌，她都说不出口。
前者，号是冬瓜拜托的，她可以不做日常不管装备都没关系，但弄到现在没法玩，她必须负起责任。而后者，冒名顶替是错，弄假成真是错上加错，再去蒙骗清萌，更是一错再错。
况且，冬瓜与她，其实大相径庭，相处一个来月，不知情的冬瓜，又怎么冒充得了。
电话响了，她有气没力地接起来：“喂？”
“那个，是小师妹么？”干净清爽的声音，貌似是那位肖师兄。
花落想到游戏里的熊，再想到天影，再再联想到不该想的人，心情一阵恶劣：“干嘛？”
被她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肖师兄道：“听说你生日要到了，请你吃顿饭。”
花落沉默。
这位肖师兄，是老爹的得意门生，除此之外，老爹还很中意他纯良乖巧，有把自家女儿许配人家的意思，所以有事没事的，请人家回来吃吃饭，再有事没事的，拜托人家照顾自家女儿——很显然，今天会打电话来请她吃饭，是自家父母电话拜托的结果。不过很可惜，她对这位肖师兄实在没特别的感觉，而人家，对她也没上心，两人没感觉对没感觉，任凭父母再怎么撮合，也是凑不到一块去。
“不用了，我自己吃泡面就行了。”
“吃泡面怎么行？老师说……”
“我爹说的都是废话。师兄你也不用麻烦，大不了他们回来我说有吃饭就行了。”
“这个……那个……”
“没这个，也没那个，就这样，挂了。”挂断，睡觉。
花落依然站在西陵城墙发呆。
抬头望去，旧日巍峨的西陵已是满目疮痍，苍茫大地沦陷在烽火之中，一片狼藉。破败的城市、无处流淌的鲜血，或暗红或焦黑的大地，灰暗得如同她的心情。
不知是第几次势力挑战正在进行，她还是动也不动地蹲着，内心荒芜。
当势力挑战结束的时候，她慢慢点开消息栏。
“追忆。”
那边回来一个问号。
“我很抱歉，这件事因我而起，但我现在没有办法去面对。”
这次停了很久，追忆才回过来：“没这事也一样要打，要不你别管了，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心情调整好了再来。”
“不是，我觉得我这样，很不负责任。明明是我把事情弄到这步田地，可是我连处理的能力都没有了。对不起，我惹的麻烦，却要你们面对。”
“还当兄弟的，就别说这种话。”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杀人了。”打下这句话的时候，她心情苦涩，“我试着去帮忙，但是，我连发一个法的勇气都没有。”
“听我说，你什么事都不管也行，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帮我们，你现在这样无济于事。”
“可是……”
“如果还当我是兄弟，别再自责，那毫无用处。现在，下线，睡觉，或者出门逛一逛，听到没？”
“……好。”
同一时间，清萌收到熊同学的消息：“萌萌？”
清萌硬绑绑地回了句：“干嘛？”
熊同学状似苦恼：“我忽然觉得，一眼花落好可怜。”
哪壶不开提哪壶，清萌怒了：“他可怜什么？被骗的人是我！”
熊理直气壮：“不会杀人的一眼花落不可怜吗？刚刚他就站在那里让我杀了三回，动都不动。还有，这几天他一个人也没杀，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风格，照理说他这个万人斩击杀人数怎么也应该是几百吧？可是，竟然是零，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清萌回得很迅速：“你到底想说什么？”
“嗯，那个，我觉得，可能，也许，大概，他真的喜欢你。”
熊鼓足勇气说完，结果清萌的回话，让他想吐血：“你今天吃的什么？这么影响智商！”
“拌面还有萝卜汤，学校食堂吃的，会很影响智商吗？”
“重点不是这个！！！！”清萌动用了大量的感叹号，表示他的愤怒。
熊同学依旧一脸纯白：“那重点是什么？”
清萌第一次被人气到无力：“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喜欢我？”
结果熊回他：“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重点也不是这个！！！！！”
感叹号已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于是熊同学发现IS上他被人揪到另一个上锁的房间里。
“重点是，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感情！！！”清萌的声音，像是随时会被引爆一样。
“当然可能有！”
“证据呢？”
熊忽然变得很害羞：“证据就是，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老虎……”
*&^％#@！
什么跟什么！
清萌半天没说话，于是熊怯怯地补充：“你别问我为什么，这就是一种感觉，推己及人，我觉得我要放在那种境地，大概就是这样了。”
清萌继续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刚要开口，熊立刻打断他：“你什么也别问了，再问我就下线！！”
于是清萌只好叹气。
熊继续害羞：“你别告诉别人，我把你当兄弟才告诉你的。”
…………
清萌终于僵硬地开口：“我今天没上线，其实我一直在睡觉。”
熊欢喜地：“萌萌你真好……”
于是，清萌去吐了。
又过了一会儿，熊同学又摸回来了：“萌萌？”
“干嘛？”清萌声音还是硬梆梆的。
熊疑惑地：“为什么你会认为一眼花落是男的？”
清萌愣了一下，然后回：“一眼花落不是男的吗？”
“当时他在冬瓜号上的时候，不是经常在我们IS上出没吗？我好像也听过，那声音百分百是个女孩子吧？”
清萌强硬地：“鬼知道他是不是用了变声器！”
“变声器？有这种东西吗？”
这种问题，清萌不予回答。
熊安静没一会儿，又蹭过来问：“哎，好像我们也没听过一眼花落本人的声音吧？”
“那又怎么样？”
“你要不要找我们在血炎阁的探子问下，有没有听过一眼花落的声音，他确定是个男的吗？”
清萌沉默。不可否认，熊同学的提议让他蠢蠢欲动。至少，当初花落还是冬瓜的时候，千真万确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只是当他知道冬瓜就是一眼花落的时候，这个事情被他抛到脑后去了。一眼花落，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个女的？所有人都这样想，包括他。
熊同学的话，在他心里播下怀疑的种子，他最终还是去找埋伏在血炎阁的探子了。
不久，探子回报：“不知道，没在IS上听过一眼花落的声音。”
清萌不可思议：“他作为血炎阁的决策人员之一，难道没有指挥过势力战？提过意见？”
探子答：“通常情况下，他只跟追忆一个人接触，虽然挂IS，但都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我们进不去。”
清萌不死心：“除了追忆没人听过么？”
“有是有，不过很少，一时我找不到。”
也就是说，他们这边没人听过一眼花落本人的声音。血炎阁的老成员应该会听过，但既然是老成员，他们也渗透不进去。
直到现在，清萌才发现，原来一眼花落这个人这么神秘。
“萌萌？”熊的声音阴魂不散。
“又干嘛？”
“你这几天有没有杀过他？”
“什么他？”
“一眼花落啊。”
“我不想见他！”
“你不想见他所以就叫别人杀他？”
“……为什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会变味？”
“我只是重复一下……”
清萌暴怒：“你不用重复了，给我安静地呆着！！”
熊摸摸鼻子，蹲墙角。
再过一会儿。
“萌萌？”
“又干嘛？”
“假如说，他真的喜欢你，然后被杀了一次又一次，你还指使别人……”
“你想像力太丰富了！！”
熊强调：“我这是正常的联想！”
“你以前怎么没这么为一眼花落说话？你不是很想踩死他吗？”
“但是我觉得跟他感同身受……”
“受什么受？你是受别把大家都当受！”
熊怒：“你才是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