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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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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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让陆俊丰和她亲热,陆俊丰表现得很烦躁,有好几次都发起火来,任眉也不生气,她只是轻言细语地对陆俊丰说,一切为了孩子。陆俊丰无奈,只得搬到书房里去睡,跟任眉暂时分居了。 
  分居了两个月之后,任眉终于让陆俊丰搬回卧室里。那几天,陆俊丰和任眉都向单位请了假,他们把自己关在家里,他们的生活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孩子! 
  也许是分居了那么久的关系,陆俊丰第一天的表现很不尽人意,非常勉强。陆俊丰的表现让任眉充满疑问,陆俊丰解释说,战士越战才越勇。好在第二天,陆俊丰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越战越勇了。 
  五天之后,两个人从家里走了出去。 
  他们的生活里多了一项内容,期盼。他们期盼着那颗小小的种子,长出希望的芽。 
  陆俊丰不等任眉赶他,就很自觉的回到了书房里,他们每天在客厅里道晚安,陆俊丰吻任眉的额头。 
  从那时起,任眉每一天都是快乐的。今天更是快乐。她把医院的化验单从小包里拿出来,举在手里看着,妊娠实验的后面,画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加号,医生报告单上写着,妊娠实验阳性。她把化验报告拿进去,放在书房的桌子上,用笔筒压住单子的一个角,把那个蓝色的加号露在外面。陆俊丰要晚上才能回来。 
  任眉打开电视,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音乐台,她把一个又大又软的垫子抱在胸前,挡着电视机的射线,她笑着想,以后要少看一点电视了。 
  下午的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照在花瓶里插着的黄色花朵上,黄色的香雪兰正在开放,小小的密集的花朵,在阳光下快乐的开放着。任眉将手放在小腹上,一颗小小的蓓蕾正在她的身体里面开放着。快乐像波浪一样从任眉的心里涌起来,漫过任眉的脸,任眉像小女孩那样一个人咯咯咯地笑起来。 
  电视里那个唱歌的男歌手,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打了一条银色的领带,任眉觉得这样的打扮,很有点绅士派,有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 
  任眉的眼睛盯着电视,突然想起陆俊丰也有一件深蓝色的衣服。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任眉买给他的,花了一个季度的奖金,那是一件圣洛朗的衬衣。上个星期洗衣服的时候,任眉发现那件衬衣胸前的第二颗纽扣掉了,任眉记得那件衬衣好像有两颗备用的纽扣,她不知道放哪儿了,当时找了,没找到。这会儿看着电视上的歌手,她突然想起来了,那两颗备用纽扣,她放在梳妆台的小匣子里,和结婚戒子放在一起的。 
  任眉从梳妆台的小匣子里拿出一颗纽扣,然后从衣柜里把陆俊丰的衬衣取下来,她看了一眼,衬衣的纽扣是用白色的丝线钉上去的,她从针线盒里找出一根白色的丝线,把针穿好,然后把衬衣在手里摊开。 
  就是这儿,第二颗,任眉愣了。第二颗纽扣完好地钉在那儿,好像从来没有掉过。任眉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会出什么问题,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当时还问过陆俊丰怎么会掉了一颗纽扣。因为像圣洛朗这类名牌衬衣,纽扣这样的细节是不会被忽视的。一本什么时装杂志上还专门写过,一件名牌衬衣,是穿坏了都不会掉纽扣的。这就是名牌的品质。 
  任眉把衬衣举着来到窗户旁边,仔细看着。没错,一模一样的纽扣,也是用白色的丝线钉上去的,认真地看,还是看出了问题。钉这颗纽扣的白丝线,比别的纽扣上的白丝线要新一些,但品质没有那么好,是普通的白丝线。 
  这颗纽扣是哪儿来的呢?任眉把衣服上所有的纽扣检查了一遍,突然发现袖子上的纽扣少了一颗。衬衣的袖子那儿有两个纽扣,但只有一个纽扣眼,两颗纽扣是为了方便调节松紧的。从这儿取掉一颗纽扣,一点都不会影响这件衣服。任眉发现纽扣掉了的那天,也曾经想过,如果找不到备用纽扣,就从这儿取一颗。 
  任眉站在窗前,把衬衣举在手里。 
  陆俊丰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在衣柜里是摆在哪个位置的,这次怎么会这么用心? 
  阳光很柔和地照在任眉的脸上,任眉却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寒冷是从心里冒出来的。她觉得她的心脏好像变成了一坨冰块,正在把寒冷往身体的四面八方输送。寒冷到达了她的肠胃,她翻天覆地地呕吐起来,中午喝的鲫鱼汤,掺着许多墨绿色的胆汁从嘴里喷了出来。 
  任眉的妊娠呕吐反应就这样开始了。是的,她怀孕了。有一颗小小的蓓蕾正在她的身体里面开放着。小小蓓蕾像花朵那样开放着。 
  任眉突然将衬衣捂在脸上,哭起来。 
  川妮,本名刘春凤,1966年生于四川,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供职于成都军区战旗话剧团,出版长篇小说《时尚动物》。创作有话剧作品《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与人合作)、《回到拉萨》等。 


爱情
张吉霞 
  颜梦回端着饭盆,迈着四方步,抬头挺胸,走进食堂。一进食堂,两只眼睛便向四下瞟了瞟,见吴园园正坐那里吃饭,颜梦回的一颗心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今天他可以在机关里安心地呆一天了。爱情就像一粒种子,埋在他的心里,等待着生根、发芽。 
  “一个馒头、半块酱豆腐、一个鸡蛋、一袋奶、一份罗卜皮儿。”对于早餐,颜梦回绝不会凑合,不嫌麻烦自己,更不嫌麻烦别人。“哼,什么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而不改其乐,全是自欺欺人的鬼话,人生在世,谁不想吃香的喝辣的,吃不上就说吃不上,假清高,还要以穷骄人,真是的。”颜梦回腹非着他的老祖先,交了钱,低着头,接过从窗口递出来所要的早餐,扫了一眼,见没少一样,便慢腾腾地转过身,离开窗口,他才不管后边的人排多长呢,颜梦回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同吃者,经常说他们是面目可憎,语言乏味,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于是便硬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孤独者。颜梦回盛了免费的粥,其实并不是免费,只是自助粥,这年头哪里有免费的早餐,钱早就在窗口提前扣掉了,当然,比市场上要便宜得多了,而且卫生,这也是机关的福利之一,可以免费续碗。“坐在哪儿呢?”这时,颜梦回又开始嘀咕上了,他想避开人们的眼睛,把自己隐得深一点儿,也不想让吴园园为难。可是身不由己,他不由自主地又坐在了吴园园的身边,朝对面坐着的李玟笑了笑,李玟也朝他笑了笑。吴园园心里笑了。 
  李玟乐意当他们俩的保护伞,她对人向来是以和为贵,以善为主,特别是对吴园园,她不忍心让吴园园一踏上社会,就遭到非议受伤害,尽管,这种非议和伤害是必然的,就像夏天必然要下暴雨一样,只是早晚问题,但是,李玟觉得应该让吴园园再成熟一点,这样承受力也强一点。所以,李玟这个电灯泡一直没烧坏。 
  颜梦回心里很感激李玟,同事这么多年,他竟然没发现李玟这么善良,因为颜梦回骨子里认为,一个单位的同事,没有一个好东西,表面看上去都和和气气的,其实,大家都像一群抢食的饿狗,唯恐自己少吃了一口。所以,颜梦回只要认为是自己的利益,是绝不允许他人损害一点点,即使是言语上也不能吃亏,这一点,把颜梦回锻炼成了一个出名的辩士。 
  “挺丰盛的嘛”,吴园园看了看颜梦回,笑着说。“就是,吃嘛,一样也不能少,如果一个人对吃都失去了兴趣,你说人活着还有啥意思。”颜梦回一边说一边将馒头掰开,把酱豆腐抹在馒头中间,然后合上,咬了一口,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用勺子搅了搅绿莹莹、粘乎乎的绿豆粥,从上面撇了一勺,送进嘴里,这口热粥顺着颜梦回的喉咙,一路畅通,热乎乎地直达丹田,将积了一夜的凉气压在大肠、盲肠,颜梦回觉得这股凉气已到了出口,他不想硬将它再憋回去,这样会得病的,于是他欠了欠屁股,让这股凉气,带着点瓦斯的味儿,偷偷溜出来,别让两位女士有所感觉。颜梦回心里直发笑,他忽然想起《绿野仙踪》里那个腐儒做的著名的《臭屁赋》,他觉得自己的屁现在倒像鬼如鼠的妇人之屁,哪里有惊弦脱兔、山崩峡倒的气魄,他妈的,这世道,把个大老爷们逼得连个响屁都不敢放,还叫什么男人! 
  “你笑什么呢?”李玟笑着问颜梦回,“是不是又想什么好事呢?” 
  “我哪有什么好事,成天倒霉,只有这两顿饭,才是我成天惦记的好事,唉,一个人,最后追求的只剩了这两顿饭了,惨哪。”颜梦回侧脸看了看吴园园说。 
  “得了吧,谁还有你有追求,现在的人就是不知足。”吴园园喝了口粥,笑着对李玟说。“李玟,你说说,现在全世界,不要说那饥饿的非洲,贫穷的拉丁美洲,就是我们雄伟的亚洲,伟大的祖国,还有多少人吃不上早饭呢,瞧他,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优哉游哉,倒成天牢骚满腹,好像全世界劳动人民的苦都让他一个人受了似的,讨厌。” 
  “园园,你知道什么,人家知识分子就是要集天下之苦于一身,这样才算是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呢,要不怎么能担当解人民于倒悬的重任呢,就像他吧,虽然吃得饱,喝得足,物质丰富了,一定要精神痛苦才行,这样,才能担得起天降的大任呢。” 
  “狗屁大任。”吴园园顺嘴溜出了这句有损于精神文明建设的语言。“能拯救自己就不错了。”吴园园把心里活动放到了心里。她吃了口咸菜。 
  吴园园心里明白,她之所以能来到这个单位工作,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物质太文明了,吸引了专门搞精神文明的人,她才能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她感激颜梦回,要不是颜梦回,也许,至今,她还在寻寻觅觅呢,哪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喝粥呢,基于这一点,一开始,她便对颜梦回心存感激之情,从心底流出来的这一股有强烈的感激之情像一股从山上流下来的清泉,浇开了颜梦回埋在心底里的种子,慢慢地萌生了嫩芽,让颜梦回心疼,他想把这个不该冒出的小芽拔掉,可是,它看不见,摸不着。有时,颜梦回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拉开,把心掏出来,看看它到底藏在哪儿,他觉得自己快被它逼疯了。 
  每当吴园园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他就觉得它在心里生长,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搂一下吴园园,亲一亲吴园园的脸蛋儿,吴园园的青春气息和香甜的津液,再一次滋润了颜梦回心中的那棵小芽,这个小芽又长出了一片小绿叶儿。 
  每当吴园园到颜梦回的办公室去时,李玟总是把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的,不让过往的人看到吴园园不在办公室,让人浮想联翩。李玟觉得颜梦回挺可怜的,真是应了“小时了了”的不幸预言,有时,李玟逗颜梦回,说他是仲永,是可伤的。 
  颜梦回自己也认为自己比仲永还仲永,至少,仲永还有人伤,自己呢,连个伤他的人都没有,自己也不配人来伤,混到今天,能够得到吴园园的青眼,他已是感激不尽了,同时,他又恨吴园园,吴园园让他那棵早已枯萎的树又活了过来,搅乱了他平静的生活。 
  颜梦回一见到吴园园,就知道自己又要重蹈覆辙了。躺在床上,颜梦回真的哭了,眼泪打湿了枕头,有几滴眼泪还顺着腮帮子流进了他的嘴里,又苦又涩又咸,索性,他哭出了声,哭个痛快。 
  从小,颜梦回就爱哭,哭是他征服家里人的有力武器,使他在家里的利益最大化,每至此,他妈就叹口气,说:“真是刘备转世,但愿你能哭出个天下来。” 
  颜梦回哭够了,坐了起来,下了床,扯了个枕巾抹了下脸,把脚套进拖鞋,回身将其他枕巾、被单以及一些小零碎都抱在怀里,走出卧室,进了厕所,打开洗衣机,将这些东西一股脑扔了进去,又到厅里,把挂在那里的裤子摘下来,挨个将兜掏空,把掏出来的钥匙、零钱、卫生纸、名片随手扔在书架上,脱下身上穿的背心,然后拎起裤子一起扔进洗衣机,顺手将洗衣粉打开,倒进洗衣机,砰,关上洗衣机的盖,按了一下开关,洗衣机便开始咣当咣当地转起来。颜梦回走出厕所,一屁股会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扭头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无目的地换着台,心想,人要是电视就好了,遥控器一动,一切都消失了,再哭再闹,再恩再爱,再喜再乐,再悲再哀,只要轻轻地按,一切结束,多好。可惜,人生如戏,真的不是电视里的戏,只要戏一开场,就必须演,没个结局都不行,要是喜剧还好,悲剧就惨了。颜梦回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演悲剧,而且还都是爱情悲剧,总是演得那么认真投入,掐死它!颜梦回恨恨地关上电视,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因为眼泪流多了,眼睛有点发干。 
  颜梦回像其他大学生一样,要到下边挂职锻炼。他挂职的那个乡,真是闭塞,突然来了个小大学生,还挂着个副乡长的头衔,全乡老老少少凡走过他的住处,眼睛都会留恋地回头张望几次。 
  颜梦回非常清醒,自己是个人才,决不能栽在这里,儿女之情?那也得等到回去再说。可是颜梦回太小,定力不足。 
  当他一人躺在床上时,那个小虫子便从他的大腿往上爬,直爬到他的心里,让他夜不能寐。听着窗外的风声,布谷鸟的叫声,槐花落地的声音,蛙鸣、虫吟,特别是那缺月、圆月透过窗户,照在他的床上的时候,颜梦回的心就像这月亮,缺缺圆圆,圆圆缺缺,这时,他多么希望来个孤魂野鬼,狐仙树精什么的,他等待着她们的造访。但是,颜梦回忘了,这些什么精可不一定一定是些漂亮善良的美女,这一点颜梦回没有想到,万一来个金刚夜叉什么的,怎么办?中了蒲松龄的毒,净想好事,是颜梦回的一厢情愿,这就是颜梦回,总是对事物的发展估计不足。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缺月挂疏桐。颜梦回的心像散落在地上的月光,随着树影漂浮不定。这时传来清脆的敲门之声,颜梦回心里一惊,光着脚,小跑着到门口,打开门,是乡里的忠厚长者,颜梦回应该叫他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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