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 第16部分

“让小狸在这里好吗？”

“没问题的。”丹若肯定地保证。她知道静岚是担心伏翼能动之后会对小狸不利，不过在她看来，这个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如果伏翼真的很讨厌小狸的话，刚才他就可以杀死小狸一万次了，毕竟咱们也不会为了小狸而苛责他什么。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静岚无奈地看着全身僵硬的伏翼：“那他干吗还说那一大堆废话？”

“你们那边不是有一句俗话吗？不是冤家不聚头。”

冤家吗？静岚看看讲得美滋滋的小狸以及听得无可奈何的伏翼，那两个人还真有点冤家的味道呢。不过说起这个“不是冤家不聚头”，她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这两个人。

踌躇了一下之后，她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丹若道：“丹若，听说你本来姓西门？”

这次回应她的，是丹若骤然苍白的脸色。


对头

“那只妖怪呢，哪去了？”

云翔一大早就来到太社，在薰风阁里绕了十七八个圈，可就是没有找到小狸的影子。他不甘心地凑到静岚身边嗅了嗅，然后气呼呼地问道：“你身上还有妖气，它应该还留在这里，它到底在哪儿？”

“她不在这里。”静岚又好笑又好气地躲开小狗一样的云翔，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人家名叫小狸，你别老妖怪来妖怪去的。”

“我管它叫什么呢，只要它不在这儿就行。”云翔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眉开眼笑地在静岚身边坐了下来，“你终于想明白，把她轰出去了？”

“没有啊，谁轰小狸走了？”静岚装傻。有时候她还真喜欢逗弄云翔，在她看来，云翔就像是她的弟弟一样。在她面前，他所有的情绪都是透明不加掩饰的，高兴就眉开眼笑，生气就拉长脸不理人，不过最经常挂在他脸上的还是气呼呼的无可奈何。这样的单纯可爱，完全不像刚见面时那个愤世嫉俗而又阴郁的少年。这样明朗的情绪表现，才符合他的年纪啊。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她不在这里了？！”果然不出静岚所料，一听到这话，云翔马上又跳了起来。

“她是不在这薰风阁里了，她昨天晚上跑出去，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哪里。”静岚脸上现出一丝捉狭的笑容。

“什么，那你还干坐在这里？她说不定是出去找人来暗算你，或者偷偷在你身上下了什么药才躲起来，又或者……”云翔越想越觉得不妥，最后干脆一把拉起静岚就往外冲，“不行不行，这里太不安全了，你赶快跟我走。”

要不是云翔脸上的那一丝窃喜，静岚差点就真的相信他纯粹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急了。这家伙每次来都会游说她搬到北堂家去，这次有了这么好的借口，岂会不善加利用？只可惜他的这点小心思在她的这双慧眼面前，完全无所遁形。

“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她轻轻拉住云翔，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对小狸这么好，她干吗害我？就算是要报仇，她也会先找上元信吧。”

这……云翔定下身形想了一想，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还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她的话。唉，看来这一次的抢人行动又失败了。他垂头丧气地放开静岚，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才有气无力地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不怕了。”

好像有点可怜诶，静岚好笑地看着那张被遗弃的小狗似的脸，好心地想给他找点事做，以免他过度郁闷。

“喂，你不去通知元信小狸失踪的事吗？你不怕小狸会对他不利？”她轻轻拍拍云翔。看，她给他们创造了多么好的一个改进关系的机会。

“那家伙那么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通知他干什么？”云翔撇撇嘴，他才懒得跟那个笑面虎多说话呢。

静岚在他身边坐下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五星官里面只有云翔和月魄的关系比较好，还因为她的出现而弄僵了。至于其他的人，只有在涉及公事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其他时候虽然说不上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也差不多了。为什么星官之间的关系会这么不好呢？她实在是很纳闷。按道理说，他们共同肩负着维护夷城的责任，应该比别人都更加亲近才对。难道说，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的嘴巴张了张，刚想问问云翔这件事，但是想了一下之后，她还是闭上了嘴。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不能提起的禁忌啊，她看向云烟阁的方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自从昨天她唐突地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丹若就苍白着一张脸躲进云烟阁里，一整夜都没有出来。

丹若的表现给了她明确的答案，但是她也因此后悔了。也许她仅是因为善意的关心和纯粹的好奇心而问了那件事，但是在丹若而言，她的问题可能会变成恶意的伤害。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丹若的隐私，除非是丹若自己告诉她，否则她不应该擅自探听。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后悔不会来得太晚，同时祈祷丹若会接受她的道歉。

就在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薰风阁门前突然响起了一阵扑啦啦的声音。云翔闻声马上挺身跃起，一把将静岚拉到自己身后。

“大胆猫妖，还不快快现形！”他断声喝道。

“什么猫妖，那明明就是小鸟拍翅膀的声音。”静岚又好笑又好气地推开他，看来云翔还是很在意小狸的事情，生怕小狸会加害她，所以才连这种声音都会联想到小狸身上。

不过太社里的树上并没有鸟窝，怎么会突然出现小鸟呢？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窗边，探头向外面问道：“休羽，那是什么？”

云翔也略有些尴尬的收起已经出鞘的宝剑，跟到窗边向外看去，果然看见休羽正垂首肃立在一棵树下。

“信鸽。”听到静岚问话，休羽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放信鸽干什么？”云翔好奇地问道，休羽跟伏翼的任务就是保护静岚，并没有别的事做，干吗还要放信鸽跟别人联系？

“通知。”

休羽依然言简意赅，却听得云翔一脸黑线。放信鸽自然是要通知别人事情，可他问的是休羽要通知什么人，通知什么事情啊。这家伙这么回答他，岂不是在说废话？

见大星官挫败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休羽便向面带微笑的静岚拱了拱手，之后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诶，我还没问完呢。”来不及阻止的云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更加郁闷了。

“你只是还不习惯他的说话方式而已，”静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刚才放信鸽出去是为了通知元信小狸失踪的事情，好让元信提防一点。”

原来如此啊，云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又不满地抱怨道：“那个家伙多说两个字解释清楚会死吗？干吗老让别人猜啊？也只有元信那种人会有这种手下了，跟他一样阴阳怪气的。”

静岚并没有对云翔的话作出任何评价。休羽确实寡言得有些夸张，因此她对他也是知之甚少，但是至少她能确定，休羽对他们没有恶意。他那双眸子虽然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当她身边一有风吹草动，休羽一定会及时出现。虽然寡言，但是休羽是一个靠得住的沉稳少年。也正是因为这份冷静，他才能跟有些毛糙的伏翼成为一对好搭档。

只不过，有时候休羽实在是太小心了。

“小狸根本就没有离开太社，休羽放信鸽干什么啊……”静岚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云翔耳尖地听到了她的话，震惊地瞪起了眼睛。静岚刚才不是说她不知道那只猫妖跑到哪里去了吗？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静岚神秘地笑了笑，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来。

小狸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对伏翼给她的评价很在意，特别是那句“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评价。所以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小狸特别跑来找静岚，问她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自己做。

这个问题可是难住了静岚，她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小狸能做什么。小狸虽然是猫妖，但是已经不抓老鼠很多年了，更何况太社里也根本没有老鼠，她究竟能做些什么啊？想来想去，最后她对小狸说道：“你跟伏翼都住在这里，所以关系一定要弄好。这样吧，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让伏翼不再讨厌你。”

“伏翼讨厌我？”小狸抓了抓腮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好像刚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我又没像那个死人脸一样拿剑对着他，他为什么要讨厌我？他昨天不是还要喂我吃饭吗？”

她看着小狸一脸货真价实的迷惑，忍不住笑了。“一个人要讨厌另外一个人是有很多理由的，并不是只有拿着剑对着别人才会被讨厌。”对于这个人世，连她这个人都还弄不清楚，看不真切，就更别提小狸这只猫妖了。

果然，听了她的话之后，小狸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犹豫了半晌之后，才略微有些迟疑地问道：“静岚姐姐，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是一个人？”

被一只一百多高龄的猫妖叫做姐姐，她还真是荣幸啊。静岚笑着摇摇头，但是并没有提出异议，因为她听出了小狸话语中的期待与恐惧，那才是她首先要处理的问题。

“小狸是人啊，你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当然是人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特殊一点的人罢了，我们拥有的是法力，你拥有的是妖力，其实差别也不是很大。”静岚怜惜地看着她，这孩子只是太寂寞了。全夷城只有她一只妖，她已经孤独地走过了百年，不曾伤人，也从未想过伤人，她只是需要一点怜惜，还有一些认同罢了。

“静岚姐姐……”小狸双眼泛着泪光看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她吸了吸鼻子，决定把自己满腔的感动化为实际行动，好表达她对静岚的感激。

“静岚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跟伏翼哥哥搞好关系的！”

小狸的话还回响在她耳边，而从那一刻她离开之后，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其实很清楚小狸是去了哪里，可她不明白的是，伏翼怎么直到现在也没把小狸轰出来。

就在静岚纳闷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突然传出一声暴吼。

“走，看戏去吧。”她笑着拉起云翔，向那处院落跑去。


惊变

“你……”伏翼又惊又怒地看着俯卧在自己身边的小狸，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好吵啊……”小狸揉着惺忪的睡眼，撒娇似的更向伏翼身边靠过去。

“你赶快给我起来！”伏翼气急地推了她一下，但是触手所及的柔嫩感觉让他更加吃惊了。这感觉……她该不会是没穿衣裳吧？！

“干什么啊？”小狸终于不情不愿地起身，在伏翼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锦被毫无预警地滑下她的娇躯，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白嫩肌肤。

“这么早，你干吗叫得这么大声？”她瞥了一眼窗外，爱困地伸了一个懒腰。这个无心的动作使她饱满的双峰更加突出，也看得伏翼差一点喷出鼻血。

他赶忙抓起锦被，看也不看地向小狸扔过去。

“盖上！”他粗声喝道，然后转头在卧房范围内搜寻了一圈，可是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那家伙的衣裳。

“你怎么不穿衣裳就过来了？！”

他气呼呼地吼出来之后，才蓦然想起这句话似乎有损他的清誉，便连忙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有，难道你就这样光溜溜的跑过来了？”

“昨天夜里我来找你和解，因为怕你不理我才用原形过来的，那当然是没穿衣裳了，你见过那只猫穿衣裳的？”小狸也有些羞涩，但是还是强自辩解道。

“我没见过猫穿衣裳，但是人都是要穿衣裳的。你既然化成原形就老老实实地当只猫，干吗又变成人形！”还有，整个太社里面只有她一只猫，难道她化成原形他就认不出她来了？真是个笨蛋猫妖！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我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我就想等一会儿，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那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小狸忙着辩解的时候，被她握在胸前的锦被又不小心向下滑了一寸。

伏翼见状，气急败坏地向她喊道：“你给我变回原形，现在，立刻，马上！”要是让人看见他的卧房里有一个裸女，那他可真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我没办法。”小狸哭丧着脸，把锦被向上提了一下。

“你昨天夜里能变，怎么现在就不能变了？”伏翼黑着一张脸，完全不相信她的话。

“因为小狸现在好饿啊，没有力气变回去嘛。”小狸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真是被她打败……伏翼挫败地低下头，觉得自己的耐性再一次被逼到极限。她真的是来和解的吗？他严重怀疑她是来逼疯他的！

“要不然，你去弄点东西来给我吃，我吃饱了就有力气了。”小狸冲他讨好地笑笑。

“你做梦！”他可从来没有在卧房里吃东西的“好习惯”！不过也不能让她一直在那里晾着啊，伏翼想了一下之后，转身打开自己的衣柜，“我给你找一套衣裳，你穿上以后自己去找吃的。”

“你这里有女孩子的衣裳？”小狸惊喜地笑开了。

女孩子的衣裳……被提醒的伏翼定住了动作，然后很慢很慢地转头看向小狸。

那是一个女孩子，虽然他知道她的本质是一直猫妖，但是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娇小的身躯在晨光的映照下散发出洁白的柔光，从尖巧的下巴到修长的颈项再到圆润的肩膀，以及隐藏在锦被下，曾经被他惊鸿一瞥的美好曲线，在在都显示出她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娇小甜美的女孩子。他重新移回视线看向那张溢满甜笑的小脸，喉头不由得为之一紧。

一个娇小甜美、衣衫不整的女孩子一大清早从他的房间门口走出去，身上穿的还是他的衣裳……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了。

“喂，你不是要给我找衣裳吗，你怎么了？”小狸疑惑地看着他，娃娃脸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啊？

“你的房间在哪里？”再三思量之后，伏翼决定还是自己去帮她拿一件衣裳回来比较保险。

“在薰风阁，静岚姐姐和丹若姐姐的房间中间。”她住在哪里跟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