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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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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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她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抬头。”元信停下手中的笔,用看白痴似的眼神瞪着她。

她只是刚才有点走神,他大可不必用那么恶毒的话来说她吧?静岚刚想抗议,但是在看到他冷得快要结霜的脸之后,她的怒气就迅速被冰冻,只能摸摸鼻子乖乖听话。虽然跟元信的接触不多,但是她也知道,这家伙平常假得很,逢人就带三分笑,温言细语不伤人。即使是面对再讨厌的人,再讨厌的事,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流露出厌恶之情。但是今天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说话好像吃了火药一样,可见其心情有多恶劣了。

见她听话地抬起头来,元信又重新拿起笔,尴尬的沉寂也就再度降临在两人之间。

刚才丹若假推身体不舒服回去自己房间休息,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侍从们显然也是感应到了元信的怒气,纷纷找借口躲得不见踪影。剩下实在没有借口溜的,也都站得远远的,好像薰风阁是个雷区一样。其实她也很想溜走啦,但是她还没找到借口,元信就让她原地站好,然后他就铺纸磨墨开始动起笔来。

看他左一笔右一笔的,并不像是在写字,难道他是在画画,给她画画?静岚越想越奇怪,终于忍不住问道:“元信公子,你在干什么啊?”

“画画都看不出来,真是笨蛋。”

一语毙命,静岚被噎得足有一刻钟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他是在画画,只不过不知道他在画什么,如果是画她的话,那么他今天的兴趣也未免太诡异了一些。

就知道她听不明白,看到她想说话又不敢开口的表情,元信终于善心大发地解释道:“过两天就是西陵祭,你连合适的祭服都没有,需要找匠人给你赶制。”

原来他是在画祭服的图样,静岚疑惑地看了看外边,老天并没有下红雨啊,怎么他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虽然没有什么好让他盗的,但是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奸角,她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想到这里,她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不必麻烦公子,丹若已经给我准备好祭服了。”

“一般的祭服你穿得的么?你脸大腿短脖子粗,别糟蹋那些衣裳了。”他撇了撇嘴角,送出轻蔑的一笑。他当然知道丹若已经给她准备了祭服,不过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衣裳需是量身定做才能充分显现穿着者的优点。西陵祭是星主第一次参加夷城的重要活动,是跟百姓们见面的日子。如果出场不够亮眼的话,肯定会让人对她产生质疑,所以他才会亲自为她设计祭服图样,不过这些话他可懒得跟她说。

脸大腿短脖子粗?!静岚再度被施以沉重的打击,女性尊严被他完全踩至脚底。就算他家丹若是好的,他也不用对别的女孩子这样口出恶言吧?难不成他自个儿心情不好,就非要弄得别人也全都不爽他才高兴?亏她当初还觉得他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呢,没想到生起气来跟云翔那个小鬼没有什么两样。她气乎乎地闭上嘴,决定不再理他,也省得再自取其辱。

可是元信却不肯放过她,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补充道:“你不用感激我,若不是你此刻戴着我西门家的天玄之玉,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丢人现眼。”

谁感激他啊!静岚觉得自己都要吐血了。不,她要收回前言,这家伙跟云翔不一样,因为他更让人生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刚想说点什么来反驳他的话,没想到他又开口了。

“陵游要回来了。”他看向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似的笑容。虽然已经默认她是自己的同盟伙伴,但是自从她来了之后,自己的麻烦就不断,丹若也一再为她而挑战他的耐心极限,所以他很难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什么荣辱与共的感觉。丹若早就告诉过他,云静岚跟陵游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有,她自己也不知道根由。所以陵游回来的日子,实际上就是她的谎言破灭之时。出于同盟之义,他本该想办法为她化解这道难题,但是现在心情恶劣的他却只想看她左右支绌的窘态。

“什么?”静岚心里一惊,这才想到那张莫名其妙的照片,以及照片上那个笑得温存的男子。他要回来了,就在她已经决定依附于云翔的羽翼下,再也不为任何前尘烦恼的时候?她心里百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是每天一有空的时候就要看看那张照片,期待那个照片上的男子会是她在这里的救赎。然而他却一直延宕在外地,迟迟没有出现。

她天天都在想,那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拍下的,为什么在她的世界里模糊不清,在夷城却又突然清晰了起来呢?而外婆家那一沓以雩为背景的模糊照片,它们的真实面貌又是什么?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些事情可能跟她那两个月里的经历有关,她高考之后,上大学之前的那两个月,被她不小心遗忘的两个月。

那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而已经百年没有开花的雩,又怎么会被她捕捉到灿烂的盛放?因此她想,她是期待见到陵游的,因为她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需要他的解答。但是同时她的心里又有些不安,如果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渊源呢?那么云翔……

她勉强笑了笑,只能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多心,她跟云翔已经和解了,不是吗?他也已经答应要保护她,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东西去交换,但是至少今天,云翔对她的态度还算不错——对她右耳的态度除外。所以,她是不需要担心什么的吧?

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咬唇,所有曲曲折折的小心思都已经落在了元信的眼里。看出她在强自宽慰自己,他不由得冷笑了一下,雪上加霜地添了一句:“你以为你已经找到靠山了?我告诉你,云翔是最恨人家骗他的。”



北之失落

静岚又开始经痛了。

她知道这次痛是因为紧张。她害怕陵游的归来,怕他们见面时候他会冷冷地说上一句:“我不认识她。”如果情况真的是那样的话,她可就真的死定了。或许害怕也是徒劳的,因为她几乎已经笃定,事情肯定会是那样的:陵游矢口否认,云翔勃然大怒。

一切都将退回糟糕的最初状态,甚至有可能,比那样还要糟。

所有人都讨厌被欺骗,不管那谎言是权宜的,还是善意的。而越是被亲近的人欺骗,那种受伤的感觉就越深。如果她和云翔还是刚见面时的那种状态,或许在得知事实真相之后,他会只是撇撇嘴说一声“早知道她就是那样的货色”。但是现在呢?在他们分享了那么亲密的梦境之后,他又会怎么反应?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努力想要找出这件事情乐观的那一面,但是最后却发现她找不到。所以她只能看着云翔着急地唤人熬汤换药,围着她手足无措地团团乱转。果然还只是孩子啊,一说和解,就这样挖心掏肺地对她好。她无力地靠在枕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沾湿了枕套上精绣的莲花。等到见了陵游之后,他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吧?

“你们都是废物啊,连一个小小的疼痛都解决不了,还说什么要悬壶济世?!”云翔越看那班大夫越生气,便瞪起眼睛来吼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全都给我滚!”

那些大夫早就被吓傻了,一听这话真是如蒙大赦,连忙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能跑多快跑多快,好像背后有鬼追着一样。而屋子里的侍女们都被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放轻了手脚,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到盛怒中的大星官。丹若虽然不怎么害怕,却也是紧锁眉头,因为她没想到静岚竟然会再次经痛,而且疼得这么厉害。

“云翔公子,你昨天不是曾经为星主施法解痛吗,怎么现在……”

“我要是有办法,难道会不用吗?”云翔怒气冲冲地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五行之力散失以后,很多法术都用不成了。我本来也不能用回复术的,昨天给她施法也是借了她本身的灵力。可奇怪的是,今天她的灵力好像全都不见了一样,我一点儿也借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丹若看了看紧闭双眼,一声不吭的静岚,又看了看一脸漠然的元信,心中虽然有些怀疑,却也实在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云翔也发现元信了,只是他不满的原因却和丹若不一样。

“喂,你一个大男人跑到人家女孩儿家的房间里来干什么?”一想到静岚那副娇弱堪怜的样子也落入了这家伙的眼里,他心里就老大不是味儿。

看热闹,元信心道,不过嘴上当然是不会这么说的。“陵游就要回来了,我来做个见证,也省得以后月魄不信。”他挑挑眉毛,笑得温文。

“月魄怎么会不相信我的话?你快给我出去!”云翔也不顾什么风度不风度,一转手就把元信给推了出去。

想了一下之后,他又觉得不妥,便拉住一个在外边伺候的侍从吩咐道:“如果陵游公子来了,你就叫他改日再来,星主今天不见外客。”静岚这副模样被元信看去已经够让他恼火的了,要是再被陵游看去,他非吐血不可。

可是静岚却不同意他的做法。“等一下,”她强忍着疼痛出声阻止,“我想见陵游。”既然这个结果早晚都是要来的,她也就不想再逃避了。

你想见陵游干什么?云翔心里酸酸的,但是看到她那副虚弱的模样,便也不忍心驳回她的话,只好粗声粗气地对那个侍从说道:“那就让陵游公子进来吧,不过千万不能让正阳公子也一起进来。”南宫正阳那个混蛋是夷城第一的花花公子,要是让他看见静岚还了得了?

那侍从依言而去,云翔便回到静岚身边,握着她的手皱眉道:“怎么手这么冰,你很冷么?”

“没事,你陪我静静地待一会儿好吗?”这也许就是最后的宁静了吧,静岚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

丹若见此情景,便带着侍女们悄悄地退了出去,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静岚感觉到云翔的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很大,很温暖的感觉。她觉得她该说点什么,就算他们只是一天的朋友,她也不想让他到最后只留下被欺骗的伤痛。可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始终不觉得自己错了。她那时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根本不是有心欺骗他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问道:“给我说说北堂家的故事好么?”

云翔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他不想提那些事情,因为旧日累积的仇恨会横亘在他们中间,让他不知该怎么对待她。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假装忘记仇恨,虽然有些糊涂,但是至少平静。

“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恨我。”

“我已经不恨你了!”

他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开口反对她的话,让她的心里微微升起一些暖意。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恨我的先人,好么?”

他看她一眼,实在不想说,但是见到她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她,最后只好粗声粗气地说道:“北堂家的先人是颛顼,北方正统,当年本应一统天下的。但是黄帝那个阴险小人挑拨颛顼与蚩尤、炎帝争斗,最后自己坐收渔利。他怕自己的无耻行径被后人知晓,又诬蔑颛顼三子皆是瘟病疫鬼,说自己是为民除害,害我一族背上千载骂名。”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丹若说,你并不是在记恨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就好像西门家的先人少昊氏曾被黄帝灭国,东方家的先人廪君以及南宫家的先人炎帝都曾被驱逐,还有轩辕家的先人西陵氏与黄帝恩断义绝一样,都已经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虽然还有恨,但是已经不怎么提起了。可是你为什么这么介意,难道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那些在时光中慢慢退色的记忆,现在看来竟已不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大部分人都只是把它当作神话来看待,而他却一直在斤斤计较那些事情?她不相信。

云翔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稍微犹豫了一下。或许他不该说,但是他真的很想说,那个背负了千年的秘密,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五行之力的崩坏,并不是从百年之前开始的。早在一千多年前,夷城的五行之力就已经不平衡了。

他平平淡淡地开口,却把静岚给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这样?”

“丹若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每一代星官是怎样产生的。”

静岚点了点头。丹若说每隔五十年,五大家族的小孩子们就会各自聚在一起,比试谁继承的五行之力比较多。等到较验出来之后,那个灵力最强的孩子就是五行星官,而其余的孩子就会把自己的灵力输送给他。等到他长大以后,上一代星官也会把自己的灵力传给他,到时候,那个孩子就可以正式接任了。

“那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北堂家每次选星官的时候都会闹得不可开交。其实选星官很简单,谁的灵力强谁就是第一,根本没有什么可争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家总是迟迟选不出来?”

“我想不明白。”她眸中也染上一丝迷惑。

“那是因为近百年来,我们家只有一个有灵力的小孩,那就是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我这个没娘的孩子才能够当上星官。”云翔撇了撇唇,笑得讽刺极了。他这个总是被人欺负的“小野种”,竟然会是高贵的北堂家唯一正统的星官接任者,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怎么会这样?!静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近百年没有辰星之力的传承,这件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夷城这许多人?

“就算是我,也并没有继承到很多的灵力,所以我也必须像每一代北堂家的星官一样,拼命假装,假装自己还可以运用辰星之力,假装五行的崩坏并不是从我们这一代开始的。但是圣树是不会说谎的,它已经有将近百年没有开过花了,它根本就不承认我们是它的主人。这一切都要怪一千多年前北堂家的那个叛徒,那个跟着当时的圣女一起离开夷城,也同时将辰星之力全数带走的叛徒。而他,就是你云家的先人。”

云翔愤愤地说着,虽然并没有特别责怪静岚的意思,但是静岚还是被一阵一阵涌上来的愧疚感急遽淹没。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难怪他们会恨她了。对于夷城来说,五行之力是缺一不可的。而如今夷城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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