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相思赋(派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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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相思赋(派派)-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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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萧统惟恐他在徐州御敌时孤立无援,设计避开敌人的暗算,筹集了一大批精细粮草送与萧绩;而萧绩为了谋夺皇储之位,竟然不惜与皇后密谋陷太子于危难之中,乘机落井下石,企图借助前立下赫赫战功之势一举取而代之。
  他心中或许早已没有兄弟手足友爱之情,只剩下“利益”二字。他高傲跋扈,对自己的能力极具信心,似乎从未想过要倚仗兄弟们的帮助获得胜利,也不想帮助任何人。
  二皇子萧综、三皇子萧纲又何尝不是如此?倘若今夜南军战败、徐州城破,萧绩葬身城中之时,他们决不会派遣一兵一将前来救他的性命。
  难道梁国的所有皇子都是如此互相算计、各怀心思?
  难道他们之间只剩下尔虞我诈、冷酷无情?
  难道没有人是例外?
  如果还有一人能够坦诚无私对待所有的兄弟,能够用一颗关怀友爱的心包容他们的过失,这个人一定是太子萧统。
  他生活在狼群中央,处境其实无比艰难,即使他想做一只温顺的羊也未必能够如他所愿,如果他不积极应变,就只能任人宰割成为群狼的盘中餐和无谓牺牲品。在这种险恶的斗争环境下,他那种翩然出尘的高洁气质、那颗谦和稳重的宽容之心,更显得弥足珍贵。
  我想到京城的叛乱,心中焦急如焚,不知太子是否能够从容化解这场人为的“叛乱”?
  萧绩见我眼神飘忽、坐立不安,轻撇唇角道:“看来你在山上定是睡不着了,想回府去么?”
  我求之不得,急忙点头。
  我们回到府邸中,几名侍女立刻走近萧绩,举手帮他换下戎装。
  一名清秀伶俐的侍女替他整理着衣襟袍袖,娇声说道:“奴婢恭喜四王爷此战大胜,王爷声名威震天下,北方贼寇想必再也不敢前来扰乱中原了。”
  那侍女颇有几分动人之姿,视萧绩的眼神中带着脉脉娇羞,与他的身体相接触时亦不似别的侍女那样有意矜持回避,我料想萧绩来徐州未携带侍妾,他们二人之间必定有些瓜葛,假装没看见。
  萧绩换好衣服后向我瞥了一眼,唇角掠过一抹浅笑,对那侍女道:“给王妃取几套衣服来,她穿着这套衣衫不伦不类,还是换回女装好些。”
  那侍女急忙应声退下。
  我见他说我“不伦不类”,而且多日不曾照过镜子,急忙奔跑到铜镜前仔细端详,镜中人长发垂肩,略微有些凌乱,脸颊上的污垢尚未完全清除干净,身上穿着一套褐色的男子服饰,袍角还带着点点泥污,容貌和服装确实极不协调,与那晚皇宫内身着绿色低胸纱裙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萧绩姿态悠闲,端坐在木椅上,对我说:“你虽然尚未正式嫁与我,我早已命他们以王妃之礼相待你。你既然前来投奔我,就不必再回尼姑庵去了,你若是不怕战场艰险,就陪着我在此吧!”
  我前来徐州本是为了提醒他小心遭二皇子暗算,见他不但心中早有防范,而且气势如日中天、一举破敌,足以自保,正欲和他提及告辞之事,见他说出挽留之言,料想对他直言必定会被他拒绝,只对他道:“我想歇息一会儿。”
  他看着我在纱帐内躺下,抚摸着我的发丝叮嘱道:“你安心歇着,我去前厅商议几件事情,你若是醒来就命人通报我。”
  我透过薄薄的纱帐见他那淡紫锦衣的背影逐渐远去,心道:“谢谢你对我的一番诚意,可我心中牵挂的人终究不是你。你的安危如今用不着我担心,我不用再留下了。我不能再回莲心庵去,莫若返回京城,看看皇后究竟使了何等手段对付太子。”
  我合眸假睡了些时候,听见一名侍女轻轻走进来,将准备好的衣饰放在木椅上,向我说道:“奴婢参见王妃,这些衣服是徐州城内最好的绸缎庄中取来的,请王妃挑选使用。”
  我远远听见城中一片热闹嘈杂之声,问那侍女道:“外面在做什么,如此喧哗?”
  那侍女道:“四王爷下令城中设宴犒赏三军,让大家不必拘束,尽情玩乐一日。彭城的二王爷来了,还带了一班会舞剑的兵士助兴致贺呢!”
  我听说二皇子萧综前来徐州,含糊应了一声,继续装睡。
  那侍女离开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我立刻跳下床,挑选了一袭松香绿色的夹袄罗裙穿上,悄悄利用隐身术溜出房间之外。
  我走过廊檐下时,隐约听见萧绩的笑语之声,似乎正与数人把酒言欢,忍不住透过敞开的轩窗向厅内张望。
  厅内果然设有一席酒宴,萧绩端坐于主位上首,两名佩带刀剑的侍从站立在他身后,席间两侧所坐之人正是二皇子萧综与一身卫兵打扮的安吉公主,萧综表情温厚、沉默寡言,倒是安吉公主神采飞扬,不停与萧绩说话。
  萧绩放下手中的玉杯,向安吉公主说道:“多谢你和二哥前来徐州致贺助兴,你带给我的礼物呢?”
  安吉公主凑近他撒娇道:“我特地从京城赶来给诸位哥哥助阵加油,四哥将北魏贼寇打得落荒而逃,父皇自然少不了嘉奖你。你却这般小器,不但不肯答应分礼物给我,还想要我的礼物么?”
  萧绩对她态度亲密和善,并不似对待兄弟一般咄咄逼人,笑道:“听说你们带了一班舞剑的戏子来,赶紧拿出来吧!”
  安吉公主杏眼流波,将桌上酒壶向一个稍大的玉杯中倾倒了满满一杯,递送到他面前道:“四哥先喝了这一杯,剑舞随后奉上。”
  萧绩剑眉微挑,毫不犹豫接过酒杯一口饮尽,说道:“我喝完了,不要再藏了,叫他们上来吧!”
  安吉公主见他饮下那杯酒,击掌三下,十几名手持短剑、身穿乐伎服饰的男子迅速出现在厅内。
  几乎就在他们进入大厅的一刹那间,只听“豁啷”一声脆响,萧绩手中的羊脂玉杯摔碎在地,他一手捂住胸口伏在桌案上,脸色遽然变得苍白无比,一面怒视着安吉公主,一面挣扎着说道:“毒……六妹……”
  他说出那几个字后,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惊见厅中遽生此变,急忙飞身至他身旁察看,见萧绩昔日俊美的面容苍白中微微泛青,唇角有淡淡的一缕血丝溢出,分明是中了剧毒之兆。
  萧绩昔日本是孤傲俊魅之人,我见他此时紧闭双眸、奄奄一息,心中不由掠过一阵痛楚,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人,至少他在我面前并没有做过一次真正的坏人,他其实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好朋友。
  我忍住眼泪弯腰蹲下,轻嗅那只打碎的玉杯上残留的毒药气息,心中顿时更加难过,那些毒药系世间最毒的五种剧毒混合而成,根本无药可救。
  我虽然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狐狸,可我的道行依然很浅,当时若不是依靠阿紫求来的“相思子”,我不可能幻化为人形,凭借我的法力亦不可能帮萧绩驱除体内剧毒。
  可是,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萧绩在我眼前死去?
  厅中人等早已剑拔弩张,萧绩身后二名侍从大惊失色,急忙抽剑护卫在他身前,其余侍从见安吉公主公然以毒酒谋害萧绩,纷纷亮剑趋近席前,大呼道:“四王爷!”
  那些剑舞男乐伎亦非等闲之辈,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迅速夺下了厅中数人手中刀剑,将他们制住动弹不得。
  二皇子萧综拉着安吉公主后退数步,冷冷开言道:“统统将兵刃放下,本王饶你们不死!”
  厅中一名侍从面带愤恨之色,怒斥道:“属下今日拼死亦要为四王爷讨还公道!二王爷与四王爷虽有旧恨,无论如何总是同胞兄弟,为何利用六公主对四王爷下如此毒手?除非你将徐州城中兵士全部杀尽,否则皇上一定会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话音未落,萧综眼神示意那侍从身旁乐伎,那人手起剑落,削下了侍从项上人头,鲜血飞溅至画屏之上。
  安吉公主道:“二哥,我们的敌人是北魏,只要这些奴才肯归顺追随你,依我看倒不必杀尽他们!”
  萧综回望她一眼,语气柔和道:“此人胡言乱语,诬蔑本王利用你毒害四弟,四弟系父皇爱子,而且人命关天,本王怎能让你承担如此大逆不道、泯灭天良的罪名?四弟不过是多饮了几杯晕厥过去罢了,这些奴才们未免过于大惊小怪!”
  安吉公主镇定了一下,向那些侍从说道:“你们听好了,此事与二哥无关,本公主会一力承担。如今四哥不在了,你们跟随二哥一样上马征战、一样加官进爵、一样还是梁国的子民,何必执迷不悟?二哥对待将士一向宽容,你们不如跟随二哥吧!”
  萧综环视厅中诸人,冷冷道:“或许你们有人暗想将今日情形告知父皇,试问父皇会相信本王和六妹,还是相信你们这些奴才?愿意追随本王者,向前走一步!”
  他说出此言,果然有一人向前试着走出一步,说道:“奴才家中尚有父母高堂,愿意追随二王爷驱除北魏贼寇!”
  萧综不动声色,问道:“你今日在厅中见到了何事?”
  那人略加思忖,应声答道:“徐州城中混进了数名北魏奸细,一直潜伏在四王爷身边,企图趁攻城之机里应外合。岂料四王爷足智多谋,昨夜将北虏荡灭,他们怀恨在心,乘二王爷六公主前来致贺在此图谋暗杀诸位王爷,二王爷命属下等人将他们一举拿下了!”
  安吉公主娇笑出声,击掌赞道:“不错,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好。就是这样,你过来吧,二哥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父母!”
  那人走过之后,接连又有几人迟疑着跟随而出。他们明明知道自己一旦作为“目击证人”的作用完成后决不会有好下场,却依然选择了这条临时的活路,或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剩余的数名侍从面带愤恨之色,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向前扑倒撞向那些乐伎手中短剑,血溅当场。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心中仍然抱着一线微弱渺茫的希望,施展出浑身解数,利用隐身术加障眼法,带着昏迷不醒的萧绩一起纵身逃出府邸之外。
  我趁人不备在军营内盗取了一匹马,见城门处不再禁止通行,立刻策马一径冲出城门外。
  只听见一名守城门兵士大声惊叫道:“有马匹走失了!快追!”
  另一名兵士不屑一顾道:“四王爷麾下多的是精良马匹,区区一匹马而已,丢了便丢了,有什么好追的?由它去吧!”
  他们只当是马匹野性发作自行走失,没有追赶我,我迅速策马扬鞭,带着萧绩离开徐州城,向郊外奔驰而去。
  云叶遥卷舒
  我们来到徐州城郊外数十里时,秋雨淅淅沥沥缠绵不绝,雨势越来越大,将我和萧绩的衣衫都已淋得透湿,我不得不停下马匹,在路旁寻找处所暂时躲避风雨。
  官道旁有一座破旧的寺庙,我见寺庙廊檐下蛛网密布,毫无一丝香火之气,料想寺中僧人为了躲避战乱皆弃寺云游而去,于是轻轻推开山门。
  进入正殿中,我将萧绩轻轻放在地面上,向供奉的佛祖神像拜了几拜,含泪叩首祷告道:“弟子并非有意擅闯宝刹惊扰佛祖,只因四皇子被亲兄长陷害,身中致命剧毒,不得不带他逃离徐州。佛祖普渡众生,弟子祈求佛祖保佑,尽力救他一命……”
  我祷告完毕,在萧绩身旁蹲下察看他的情形,见他依然紧闭双眸,面颊上的黯青之色愈加清晰,唇畔仍不断有血丝流溢而出,心中不由一阵凄惶。
  我立刻解开他的淡紫色织锦外衣,又将他的贴身白色丝衣扣袢解散,将掌心贴住他背后赤裸肌肤,抵住他的数处命脉替他驱毒,欲借助法力将那些毒药的药性驱出体外。
  无论我的法术能够将他救活到什么地步,总胜似不作任何努力,看着他远离人世。
  过了很久很久,他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感觉越来越沉重疲累,又勉力支持了一阵,实在无法再继续之时,无奈将他平放在地上,趴伏在他身旁剧烈喘息。
  歇息了片刻,我将他扶起后继续施法,掌心刚刚触碰到他的背心,他倏地吐出一大口乌黑的鲜血,在我怀中缓缓睁开眼眸,气息微散,轻声道:“萱萱……”他似乎准备往常一样伸手抚摸我的发丝,却没有力气抬起手,双眸中带着一抹微弱的喜悦光芒。
  我见他终于睁开眼睛,还能够对我说话,心中无限欢喜,急忙阻止他道:“你别说话了!你身上的毒性还没有完全驱除,我再帮你……”
  萧绩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脸色虽然极差,神态却依旧优雅,抿唇淡笑道:“你帮……帮我脱衣服么?”
  若是平日他这样对我调笑,我一定毫不犹豫丢给他一个大白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是,此时此刻,他虚弱的笑容却让我忍不住一阵心酸,含泪说:“都成这副模样了,你就不能说几句中听的话么?你中了他们的剧毒,如果将毒性不完全驱除,你很快就会没命的!”
  他终于抓住了我的手,幽魅如深潭的眸底依然带着浅淡的笑意,说道:“我知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大限之期已至,幸好这一刻……还有你在我身旁,我知足了。”
  我的眼泪缓缓落在他的脸上,摇头道:“不会的,我一定会尽力救你,让我再试一试吧!”
  他以眼神阻止我,说道:“萱萱,不用为我白白耗费力气,先听我说几句话……你的来历,如今可以告诉我么?张天师告诉我,你既非人类,亦非鬼魅,可能是……来自……妖族……”
  我顿时惊愕无比,手心一松,他失去支持之力,立刻向后缓缓倒去,仰躺在地面上。
  我定下心神,问他道:“如果我是妖,你会害怕么?”
  他俊美的容颜浮现一缕笑意,说道:“看来果真如此……我们之间曾有誓约,我为何要怕?你是什么妖精幻化而来的?是花妖,还是狐魅?”
  我尚未回答他,一道耀眼的电光从眼前骤然袭过,随后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劈空炸雷声响。如今秋时已过,气候将近入冬,为何还会有惊雷?人间多见春雷,冬雷震震本是不该出现的奇异天象。
  我下意识将手护住头,惊愕无比看向窗外,只见乌云笼罩,将天幕染成一团漆黑颜色,树木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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