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相思赋(派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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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相思赋(派派)-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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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衍赐封萧正德为临川王,对他加以优待,或许正因为心中有愧,萧正德明知皇帝与太子对自己心存歉疚,行事更加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竟然疯狂敛财至此,不但在修筑关系梁国生死存亡、抵御天灾洪水的浮山堰时偷工减料,直接导致了一场天灾人祸与战乱,还将皇帝发往临川救济灾民的钱粮银两全部掳入私囊,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依萧统之品行,他决不会坐视不管此事。
  但是,倘若他真的对临川王加以处罚,皇帝、靖惠王、朝野诸臣,又会如何看待他?那名老臣所担忧之事不无道理,只恐届时难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攻讦太子借机铲除对自己帝位有威胁之人。
  我心中暗暗担忧,左右为难,萧郎该如何处理才好?
  正殿内,传来萧统温厚磁性的声音道:“据本宫所知,临川王敛财之事证据确凿,如今即使处以重罚,那些灾民亦无法再生还了。本宫欲在明年春天重修筑浮山堰,国库中并无太多积存,着户部追缴临川王所获赃款库银,以作此项之费用。”
  他此言一出,殿中那两名朝臣皆不敢再争执,那先前说话的臣子却又道:“殿下此举大善,臣斗胆请问一句,临川那数千死于饥饿的灾民如何才能伸张冤屈?”
  萧统面对他的质问,声音依然沉稳如昔:“国有律法,依律而行即可。”
  那臣子语带感激,似乎叩首不止,说道:“殿下英明!臣早知殿下一向处事谨慎、体恤民心,每逢淫雨积雪必遣左右巡行乡间,赈济贫寒百姓、救治病弱之人,臣领户部替一古万民叩谢殿下……”
  那名老臣闻听此言,急忙阻止道:“殿下不可!若是依照律法,临川王此罪当诛以斩首之刑,靖惠王所生数子皆早夭,如今身边仅余此子,请殿下三思而后行之。况且人言可畏,殿下不可不防世人误解。”
  萧统并无犹豫,说道:“律法不明乃国之大患,纵然被天下人所误解,本宫若是心无藏私,又何惧人言?诸位大人不必担忧。”
  众臣见他处事坚决,向他叩首行礼后纷纷告退出昭文殿外。
  殿中并无外臣,我透过偏殿与正殿相连的一扇镂空楠木门,见萧统俊眉微簇起,脸色略显暗淡,似乎极为疲惫,身旁小内侍急忙奉上一盏参茶,神情关切问道:“殿下要歇息片刻么?”
  萧统支肘扶住太阳穴轻揉,微微颔首道:“将殿门关好,若有朝臣来见,让他们稍等一会。”
  小内侍答应着将殿门合拢,走近他低声道:“奴才有一言不得不说,请殿下勿怪奴才多话……殿下昔日处理政务至三更半夜,亦不曾似如今这般辛苦。殿下不如依从丁贵妃与太医之言,在昭文殿独居数日,或许……”
  萧统喝下一口参茶,眸中掠过一缕明亮的光芒,视他道:“难道你也相信我所染微恙与云华殿娘娘有关么?娘娘初来宫廷,我怎能将她孤单一人留在云华殿中?”
  小内侍惊慌不已,忙道:“奴才该死,怎敢疑心娘娘,只因前日几位太医都如此说,奴才觉得奇怪……”他言及此处,抬头看萧统,见他并无明显不悦之色,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接着说:“谢妃娘娘之美貌并不似尘世中人,倘若太医所言并非凭空捏造,殿下岂不是很危险么?”
  萧统自袖中取出一物,正是我昨晚赠予他的那方亲手绣的锦帕。
  昭文殿中寂静无声,他凝神看着那只翠绿丝线绣成的小狐狸,久久不语,渐渐合上双眸小憩。
  我怔怔凝望着他依然优美的侧影与风姿,忆及昨日太医警戒之言,只觉无限心疼难过,心中暗暗思忖道:“难道萧郎在众人与我面前的神采奕奕皆是伪装?难道果真如那太医所说,我身为妖狐族后裔,长久陪伴在他身边必定要让他受到妖邪侵害而致病?”
  魏雅在我身后小声问道:“娘娘,要奴才去唤醒殿下么?”
  我急忙摇了摇头,制止他说:“不必了,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须得立刻回云华殿去。稍候殿下醒来时,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曾来过这里!”
  我来御书房本是一时心血来潮,计划出其不意出现在萧统面前逗他开心一下,却不料看到他忙于政事后的疲倦情形,不忍心再惊扰他,遂带着小璃儿转身走去偏殿大门。
  黄昏时分,我借用隐身术来到六皇子萧纶的邵陵王府后山,向青蒿发出寻觅她的感应讯号。
  燕雀湖水依然静谧安宁,我托腮独坐在湖岸边,并没有等候太久,耳畔就传来青蒿的娇笑之声。
  我并未回头,怅望着湖水愁眉不展的自己。
  青蒿走近我身边,湖水映照出她的美丽倒影,她身穿着华贵金线织就的五彩丝衣,柳眉弯弯如钩,双颊红润如桃花,柔媚的轻颦浅笑足以让世间所有男子默然消魂。
  她察觉我情绪低落,开口问道:“发生何事了?你为何如此匆忙呼唤我?”
  我面对湖水,轻轻说:“青蒿,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和人间男子生一个属于我们二人的孩子?”
  她脸颊上的如花笑容立刻凝固了,不由分说将我拉起,大声道:“紫萱!你想要替谁生孩子?太子萧统么?你们本就是露水夫妻,明年春天必定要分离的,难道你还想留在人间相夫教子不成?”
  我被她捉住衣袖,不得不站起身道:“是的,我要萧郎的孩子,我想为他生一个孩子。你常来人间行走,可知道其中的秘诀么?”
  青蒿松开手,轻过脸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我见她不肯说,追问一句道:“你敢发誓说你不知道么?如果我注定不能与萧郎白首偕老,如果妈妈一定要我离开他,我只能……若是能够为他留下一丝血脉,也不枉来人间与他相知一场!青蒿,好青蒿,如果你知道方法,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坚决摇头,干脆利落地说:“不好。我本来就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决不会告诉你。你私自与太子结为夫妻,尚且不知会不会遭受天雷大劫惩罚,还敢奢望与他生儿育女?紫萱,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此事恕我不能帮助你。”
  我见青蒿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料想她不会透露半分消息,想到萧统的殷殷期盼,心中微觉酸楚失落,却想起另外一件事,对她说道:“我还有一桩疑问。”
  青蒿无奈摇头叹息,说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又与太子有关了!”
  我见她猜中,亦不隐讳,直接将萧统近日身体不虞之事、太医的诊断与猜测之言、丁贵嫔与宫人的疑惑向她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然后问她道:“萧郎之症果然是因我而起么?”
  青蒿听我说完,蹙眉思索了半日,才道:“从来没有人间男子因我如此,当年我与陶生新婚时曾同居一室半载,亦未见陶生有何不妥之处。你与太子相伴不过数日而已,怎会让他精神不佳至这般地步?”
  我更加迷惑不解,轻轻咬了咬下唇,垂头说:“可是,我喜欢和萧郎在一起……萧郎也喜欢我……”
  青蒿盯着平静如镜的湖面不语,似乎仍在尽力回想,突然之间,她仿佛察觉了什么,紧紧抓住我的手道:“《娘缳诀》,紫姨给你的娘缳诀!你对萧统,是否使用过其中所载的法术?”
  我怔了一怔,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娘缳诀》中的字迹。既然其他的小狐狸与人间男子交合都不会损害他们的身体状况,难道正是阿紫给我的这本书中所写的秘术暗藏玄机?
  13疏梦不复远
  一阵北风袭来,将我垂落鬓旁的长发吹得纷乱无比,发梢在风中飞舞,凛凛的寒意掠过面容,冰凉彻骨的感觉直透心底,我分不清心头的情绪是惶恐还是担忧,合眸之际,几滴泪珠顺着双颊滑落下来。
  皇宫太医们所言的“妖术”,就是阿紫交给我的《娘缳诀》中所载“素女经”,阿紫明明知道“素女经”的危害,明明知道我与人间男子交合后窥见玉片上的全部内容会与他们尝试其中奥秘,为何还要如此筹划?她不惜牺牲那些亲近我的人间男子的性命,难道只是为了让我迅速增进修行功力、早日位列仙班?
  若真如此,我对萧统表达心中爱意的娇媚与纠缠之举,便是殃及他的罪魁祸首,得到如此绝代风华、气质高洁的人间男子倾心垂爱,已是千载难遇的幸运之事,我甚至还期待与他长相厮守、期待着为他生育儿女。
  可是,紫萱终究不是人间少女,仅是一只修行千年的妖狐,我毫无保留地热恋着他、迎合着他,努力让他与我在一起时得到最幸福快乐的感觉,却不曾料到,竟然是我的法术害了他。他精神分明日益倦怠,为了攻破太医的断言,他依然强自支撑,不肯在人前显现萎顿之态,那太医曾言“初始之时毫无征兆,中术之人若能觉察到病症,便已为妖术所蛊惑甚深”,可想而知如今情形之恶劣。
  事已至此,即使我愧悔、伤心,又能如何?
  我不由自主扑到青蒿肩上,抱紧她失声大哭道:“青蒿,我不知道……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会这样,那些太医们皆说,萧郎的病症很严重,可是他偏不相信,还一直不肯吃他们的药!”
  青蒿柔声安慰道:“你既然发觉此事,或许还有挽救之法。只是他身受法术控制,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他了。过几日就是冬至节,红藤每年此时都会来人间游历,我去替你寻她来问一问如何祛除太子所中之术,好么?”
  红藤家族是翠云山最擅长法术的狐族,红藤在山中修行已有三千年,精通各种狐族巫术与医术,我闻听她下翠去山游历,心中顿时升腾起一线希望,垂泪向青蒿道:“距离冬至节还有十日之遥,我担心萧郎……是我不好,如果能够救他,我愿意将我的潜力都给他……”
  青蒿见我大哭,手忙脚乱自袖中取出一方绢帕帮我擦拭眼泪,说道:“你别哭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喜欢哭的小狐狸呢!不过十日而已,你不要胡说八道,也不要轻易尝试对他做什么,记住了么?一切等红藤来了再说吧!”
  我虽然担忧,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点了点头。
  忽然之间,隐约听见有男子呼唤之声自远处传来:“青儿,青儿!你在后山么?”
  青蒿闻言,神情变得妩媚动人,向我说道:“我才离开片刻而已,萧纶竟然找我来了,起初倒不曾料想到他会这般黏人!”
  我料知他们二人之间此时必定有纠葛,停止了哭泣问道:“六王爷是真心喜欢你么?绿萼是何态度?”
  青蒿轻柔娇笑,温不经心道:“萧纶不但相貌似陶生,性情文采与他亦颇为相似,他对我很好……眼下我还舍不得太快离开他。绿萼梅花仅有侍妾之名,从未许身侍奉过他,他喜欢我,绿萼又怎敢多言半句?”
  我眼前浮现出绿萼的黛绿双蛾与她冰冷孤傲的清艳面容,她虽然是天生的美人,却予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与青蒿相较,恰似清雅的寒梅与妖艳的桃花,其美姿虽然动人心神,常人却皆难以抵挡桃花盛放时如云霞一般的灿烂与纷繁热烈。
  六皇子萧纶与青蒿共偕连理之后,必定难以抗拒她对男子的柔媚引诱之术而迷恋上她,或许还会因此冷落绿萼。
  我微觉担忧,对青蒿道:“绿萼对萧纶爱恋甚深,否则那日她不会惟恐我在萧纶面前揭穿她真实身份而将辟邪宝珠还给我们,你若是只想逢场作戏,不要让萧纶沦陷太过,伤及绿萼对他所用真情。”
  青蒿神色微变,说道:“我可管不着他们之间的事情,萧纶若是真心爱恋她,我又岂能分得走他们的半分感情?梅花精要怎样都由她去吧。”
  我们说话之间,萧纶的声音越来越近,青蒿向我示意后,举手轻掠鬓发,向显眼之处走过去,声音略高却依然甜润娇柔,说道:“王爷,我在这里呢!”
  我将青蒿替我擦眼泪的绢帕藏在袖中,闪身躲藏在一旁,果然见萧纶身着青衣,手中还拿着一件青色羽缎披风匆匆而至。
  他望见青蒿时,眸中流露出的欣然与关切之意与那日对绿萼的态度几乎一模一样,却更多了几分沉迷与眷恋之色,行至青蒿身边将那件羽缎披风亲手披在她肩上,低声细语了几句。
  青蒿面带迷人微笑,粉脸微微侧过一些,我隐约听见她说道:“……王爷果真如此牵挂我么?”
  萧纶眼神真挚热烈,携起她的纤纤素手,在她耳畔轻吐爱意,青蒿似乎故意转身欲逃,萧纶见状立刻将她用力揽入怀中,青蒿娇笑挣扎之时,萧纶忍不住低头向她唇上轻吻下去。
  他们二人在后山梅林中拥吻,举止亲密如胶似漆,宛若新婚夫妻一般。
  我不敢再看接下来的情形,准备匆匆忙忙逃走,就在我隐身穿出梅林时,竟然发现山石后闪过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绿萼。
  她并未发觉我隐身经过,手扶山石上一根枯萎的褐色藤萝,直视萧纶挺秀颀长的身影,眼看着他与青蒿玩闹嬉戏,秀美的双颊上依稀有数道浅淡的泪痕,眸中射出清冷而无奈的光芒。
  绿萼的眼泪,虽是因青蒿而起,却是为萧纶而落。
  我亲眼见到这冷傲的美人落泪,心头不禁轻轻颤抖,只希望青蒿不要与萧纶纠缠太久,尽早结束这场伤已伤人的风流游戏,不要让绿萼如此伤心难过。
  天色渐渐晦暗下来,间或有稀疏的雪片凌空飘落,湖水逐渐凝结为冰,不再因寒风吹拂而微荡涟漪,静静凝固的湖面推动了往日的灵魂与生机,犹如一潭死水。
  我独自行走在相思湖的竹桥上,在那块镌刻着“兰陵相思赋”的石碑前蹲下身,一次次伸手抚摸着石碑上萧统亲手临摹的字迹,一次次注目最后那一句骈文内“相思”二字,想起萧统受“素女经”荼毒致病,不禁又是惭愧、又是伤心。
  
  我合上双眸伸指在薄薄的雪层上随意刻画,一笔又一笔,低低念着他的名字,萧郎,萧郎,粗心大意的紫儿竟然差点害死了你,倘若你得知真相的确如太医所言,我是一只妖狐,对你使用过“妖术”,你还会如以前一样喜欢紫儿么?你可会嫌弃我?你可会怨责我?你可会后悔在兰陵遇见过我,在那个雷雨之夜因怜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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