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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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烟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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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皇宫一隅之地,只能不断的听说,听说。
半月之后,久未露面的皇上来到锦绣宫,飞扬的神采在那双盛满死别的眼睛里,半点不剩。
四阿哥的离开,让这个本该意气风发的男子过早的体味了丧子之痛,过早的佝偻了笔直的腰。
好像一夜之间老去,我再心疼,也留不住他手里的时间。
尽管身子不便,我还是抱着他,福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话?
拥抱是可以给人力量的,那么我现在抱着你,把我心里满满的勇气都给你,请你节哀,请你勇敢。
福临,我知道你在哭,不敢被人知道你的软弱,不敢在人前失态,你是大清朝的天,大清朝的天不能塌。
太后姑妈不允许塌,王亲贵族不许塌,大清千千万万的人民不许塌。
你心里的苦,谁也不能说,我知道的。只是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在我的怀里停靠。
福临,走吧。
我说了,我今天不留你,虽然我很想你留下来,虽然我看见你眼里的不可置信。
福临,我不留你,是因为我知道,如今有人比我更需要你,那个失去的孩子女人,如今比谁都更需要你。
你应该去到她的身边,给她力量。
而我,我这里一切都好,宝宝也好,你不需要挂心。
你的心在哪里,我知道,你无须勉强。回到你心在的地方去,我愿意放手,只要你还记得我,还能回到我这里停靠。
而我,无法告诉你的那些事情,那些不得已的苦衷,我无法,也不敢祈求你的原谅。
遥望储秀宫,一副老态龙钟的疲态,梵音高唱,日日夜夜,不停不歇。
在历史前进的车轮里,那些美丽的顾自得意的场景,终于只是泡影。
像是警钟,让我不得不开始回忆,那在我记忆中的我刻意遗忘的历史,最后,最后,到底是怎么样的?
在那个悲剧里,究竟谁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宝宝,你不要害怕,我安抚着肚子里不安的宝宝,终于又信心百倍。
宝宝,无论历史如何,妈妈会保护你的,会拼尽一切来保护你的。
所以,请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界。
我面向这这个世界悲伤的中心,闭上了眼睛。
可是,终究是我忘了什么,在这样肥皂泡一样美丽的幻象中,渐渐地都忘了。
不几日,皇后突然哭着跑到锦绣宫,拉着我的手哭个没完。
耐着性子看她哭得差不多开始在那里抽抽嗒嗒擦眼泪,才问她:“皇后,你又怎么了?看你这样子,哪有一点一国之母的样子,这样一闹,倒叫人看了笑话。”
谁知皇后却说:“看见看呗,反正姑父也要废了我,姑姑,呜呜,姑父要废了我,废了是什么意思?是跟姑姑一样了的意思吗?”
什么!?我坐在椅子差点滑下去,还好连青眼疾手快在背后扶住我。
我声音都在颤抖:“什么废了?皇后这句话你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了去,那还了的!”
“姑姑,我没有乱说,是姑父亲口说的,现在姑父正在慈宁宫跟太后说呢,我害怕,就跑到姑姑这里来了。”
心沉到了不见阳光的地方,这种心痛不来自于我,来自于这个身体残留的记忆。
悲愤,无助,绝望,压得这具身体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要挣脱出来,灵魂里都发出了悲鸣。
那个绝望的灵魂,那时候到底有多痛?一个人在这样冷漠的皇宫里,从之高处跌落下来,被所有人抛弃,在无人的冷宫,一日日熬的那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才会在时光过去了的数年以后,重印在我的身上?
我捂着胸口,渐渐的无法呼吸。
等稍微缓过劲儿来,急忙赶到慈宁宫,皇上果然在这里,太后姑妈一脸盛怒的坐着,皇上的脸色也不好看。
见我气喘吁吁地进来了,赶紧让人给我看座,我也不坐,也不顾自己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的吓人样子,连见过太后姑妈都忘了,就好像我就是那个人。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着冷,很直接就问皇上:“皇上,你真的要废了皇后吗?”
他看着我,面色不豫,却没有发作,只是支支吾吾左右而言它,敷衍地打发:“迁言,谁跟你说的,你看你的样子,脸色都白了,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做什么?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来人,送静妃娘娘回锦绣宫。”
心里的火烧伤来,冷笑着,我看着皇上:“皇上,你究竟有多恨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才要把我们一个个的都废了!废了臣妾一个还不够吗?现在连皇后也要废掉,是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对,臣妾善妒奢侈心狠手辣,臣妾罪有应得,臣妾认了!可是皇后呢,她总没有吧?”
“臣妾知道皇上疼爱董皇贵妃,这些年皇上独宠董皇贵妃臣妾们一句话也没有,半句抱怨也没有,还不够吗?皇上心疼她失去孩子失去父亲,可以陪着她,加倍的爱她,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做皇后?”
“皇上,您知道废后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休妻,是被人丢弃,可皇后,她尚且年幼,你要她以后怎么过?”
“迁言……”
“我知道了,皇上您是铁了心的,想必这个念头也不是一朝一夕了的。”我拉过皇后的手:“皇后,我们走。你回中宫,好好等着,像你姑姑我跟你腾地儿一样,收拾好了东西,等着给董皇贵妃腾地儿吧。”
第63章 冰冻三尺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那次事件过去了好几天,废后的旨意还没有晓谕六宫,皇后也没等来一纸休书。
午后的浅眠里醒来,眯着眼,看见的是很久不出现在锦绣宫的皇上正坐在阳光里,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很入神。
我很奇怪,此时此刻,皇上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承乾宫里守着董皇贵妃。
“皇上。”
空气是很沉默的,于是我叫了他一声,他没有抬头看我,我披了衣服下地向他走过去。
然后,我就像被定住了一样,是因为突然间的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手里拿的,那块玉环,正是御花园里简亲王送的那块。
流言早就在后宫甚嚣尘上,沸沸扬扬,就算是辩驳,也是百口莫辩。
圣意,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无法揣测。
所以,我只能沉默地,等着一个判决。
“静妃。”皇上坐在椅子上叫我,逆着阳光,勾起一个虚幻的笑意,他声音还像从前充满温情,却让我从脚底发凉:“这副玉环,可真好,上好的西藏进贡的玉,绝世的雕工,真是稀有。”
“皇上……”
“这玉已是世间少有,朕多年前曾在还是简郡王的济度那里见过一双,还想要过来赏玩,谁知道这是简亲王留给未来福晋的聘礼,不知道我的静妃怎么也会有的?”
我要怎么解释分明什么也没有的事情:“这只是简亲王送给孩子的礼物,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抬起头来冲我笑了一下:“哦?是吗?”
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下,我终于觉察出不对,我看着他的脸,企图找出一丝痕迹,却是徒劳:“你,不相信我?”
“静妃,你要朕相信什么?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你要朕相信的是冷宫私会,御花园巧遇,噢,还有不得不提的陈年往事情根深种,是么?”
“福临,你怎么会,把人想得这么,这么龌龊?我是你的妃子,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这样的诋毁,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诋毁!?”他摔碎了玉环,冲着我冷笑着反问:“朕诋毁你!?无妨,反正,简亲王就要出兵福建了,回不回来都不一定。静妃,你脸色不怎么好看啊,怎么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吃惊么?”
“你故意的,故意派一个亲王去送死,就是为了一个捕风捉影根本不存在的流言?福临,你的心,怎么会这样可怕?”
“朕可怕?朕可怜才是吧,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丢人丢的满天下都知道了,朕可怕?静妃,你比朕可怕一万倍,一边对着我,一边却跟别人,却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才做可怕。最毒妇人心!”
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对着那样一张陌生的脸,连呼吸都痛了,怎么会一切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那个人,那么多年,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我竟一点都不认识!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难道我从来就没有看清过这里?
“我怎么会忘了,你是皇帝呀,是皇帝啊,我怎么会忘了呢……是我,是我,自以为是的。”沙哑的笑声从我嘴里发出来:“既然,你那看我,我在你心里那么不堪,那么我们也不要相看两相厌,冷宫也好,宗人府也好,甚至逐出皇宫也好,随便你,总之,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想离开?想和简亲王双宿双飞?”
愤怒到了极致,我反而变得平静:“是啊,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又如何?既然你都做得出来,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开你,我会过得更加好。”
伤人的话,在痛得麻木以后,不用经过大脑一般,其实很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说出口。
“福临,我可以爱你,也可以你不要你。”
这么多年,我不言不语,不是我不会伤你,我是不想伤你,我只是,舍不得。
他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终于没有笑意,变成冷酷无情的样子,终于完全的像一个帝王了:“你倒是想,但是朕告诉你,不可能!静妃,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朕怎么会轻易的放你走,白白便宜了简亲王。”
“这辈子都不可能,你只能待在这里,在这皇宫里,在朕身边,哪里也别想去。”
到了现在,甜蜜的假象褪去,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伤人的刀子,一刀一刀,不见血流成河,却字字句句婉心刺骨。
我捂着剧痛的肚子,终于晕了过去。
简亲王站在自己的府邸,遥望皇宫的一角,只是静静的看着。
调令已经由那人亲笔朱砂御批下达到了王府,明日启程,冷笑一声,那小皇帝还真是一分钟也不想让自己在京城待下去。
总归是太冲动了,明明只是劝谏再次废后之事,却不想又牵扯出陈年往事,一时怒上心头。
当他当着小皇帝的面说出‘你配不上她’的时候,福临的脸都绿了。
小皇帝僵着脸:“简亲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万遍我也敢说,福临,你配不上她。”简亲王看着皇帝铁青的脸,又继续:“你是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你配不上她!”
“朕配不上,那谁配得上?简亲王,是你么?”皇帝冷冷道:“只是,可惜,她是朕的妃子,并且,怀着朕的孩子”
“可是,我比你更能给她幸福,皇上,你只是命太好,因为你是皇上。但是你能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皇上,您见过她开怀吗?我见过,她飞扬跋扈神采飞扬的样子。而这些,是你永远看不见的。”
很多年前,他在桃花林立,见过她眉飞色舞不可一世的样子。
而很多年后,他再见她,却只能看见她眼里的悲伤,牵强的微笑,还有无尽的无可奈何。
他,心疼她。
少年皇帝沉默后缓缓开口:“简亲王不是要为国百死而不足惜么?那么,朕成全你,你不是要去福建吗?好,朕准了,三日后出发,一日不收复台湾,一日不准踏入京城。”
这是要他去送死啊,无妨,将军百战死。
他堂堂一旗之主,死,又何足畏惧。
只是:“我要娶她。”他抬头看着宝座上的少年天子一字一顿道:“等臣凯旋归来那日,臣恳请皇上,将她下嫁于微臣。”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屏住了呼吸,很久之后,大殿上才有天子咬牙切齿的声音。
“做、梦。”
是啊,是做梦,官场沉浮这么多年,简亲王自己知道,这辈子,这京城,他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只是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说出来心底藏了这么些年的话,而是后悔他的沉不住气,他的莽撞,他说的这一席大逆不道的话,会连累到她,会给她带来伤害。
他还有一些遗憾。
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她了,甚至无法,和她告别。
不知道,那封他动用了全部耳目暗卫的信件,能不能如愿所尝的送到她的手上?
再次醒来,床边的只有小桌伺候着。
我叫了他一声:“小桌,帮我倒杯水。”
小桌应声连忙拿了温热的茶水来到床前:“娘娘,您慢点喝,皇上回去了,让您好好休息。奴才去门外守着。”
和茶杯一起交到我上的,还有一封信。
打开一看,短短十五字。
此去经年,后会无期,万望珍重。盼来生再见。
不用猜,我也已经知道是谁了。
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他,这个世界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泪眼模糊里,我好像看见了真正的的静妃,消失在空气里。她终于不用在这个故事里苦苦挣扎了。
简亲王,但愿你的来生不要再遇见我。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遇见她,请你认出她,请你,好好的爱她。
毕竟,历史千年,我们欠她的不过是一场恋爱。
第64章 陪葬
逃不出命运的禁锢,拿性命来赌。分不清是对是误,血染不归路,你我殊途。
—《悔不当初》
我斜靠在躺椅上,打着盹,不愿意动弹。
“娘娘,您就起来走走吧,您这都快一个月连咱这锦绣宫大门都不出了呀。”
不理会小泉在一旁叽里咕噜的抱怨,我窝在椅子风雨不动安如山。
这时候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我又怕冷的紧,待了一会就感觉脚下一阵阵的冒冷气儿,直冷到心里去。
“连碧,你去屋里帮我拿床毯子吧,这天儿有些凉了。”
“是,奴才这就去。”
连碧刚起身,许久不见的花束子就来了。
花束子一来锦绣宫四人组就又转移阵地了,全都跑到花束子那里告我的状。
小桌:“花贵人,您可来了。您快来劝劝我家主子吧,这老这么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连碧抱着毯子从屋里走出来,也在那里帮腔:“就是,你看我们娘娘,这手也肿脚也肿的,还懒懒的不乐意出去走走。我们呐当奴才的,人微言轻,说的话,咱娘娘就跟耳旁风似的,您来了可得好好劝劝娘娘。”
这些人的抱怨,我不理,只是招招手,招呼花束子过来坐下。
“花束子,你今儿可来得巧,这帮子人呐正愁找不到人告状呢。这不,你一来他们可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状要告呢。”
花束子捂着嘴笑了一阵,面色却是沉郁的,她直直的看着我,满目担忧:“姐姐,这次我可得站在连碧他们那边了。您这么呆着不动可不行,为了您肚子里的宝宝,也得出去走走啊。”
“花束子,你可别跟着他们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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