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_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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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_晋书- 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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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逵后徙居会稽之剡县。性高洁,常以礼度自处,深以放达为非道,乃著论曰:

  夫亲没而采药不反者,不仁之子也;君危而屡出近关者,苟免之臣也。而古之人未始以彼害名教之体者何?达其旨故也。达其旨,故不惑其迹。若元康之人,可谓好遁迹而不求其本,故有捐本徇末之弊,舍实逐声之行,是犹美西施而学其颦眉,慕有道而折其巾角,所以为慕者,非其所以为美,徒贵貌似而已矣。夫紫之乱硃,以其似硃也。故乡原似中和,所以乱德;放者似达,所以乱道。然竹林之为放,有疾而为颦者也,元康之为放,无德而折巾者也,可无察乎!

  且儒家尚誉者,本以兴贤也,既失其本,则有色取之行。怀情丧真,以容貌相欺,其弊必至于末伪。道家去名者,欲以笃实也,苟失其本,又有越检之行。情礼俱亏,则仰咏兼忘,其弊必至于本薄。夫伪薄者,非二本之失,而为弊者必托二本以自通。夫道有常经而弊无常情,是以六经有失,王政有弊,苟乖其本,固圣贤所无奈何也。

  嗟夫!行道之人自非性足体备、暗蹈而当者,亦曷能不栖情古烈,拟规前修。苟迷拟之然后动,议之然后言,固当先辩其趣舍之极,求其用心之本,识其枉尺直寻之旨,采其被褐怀玉之由。若斯,途虽殊,而其归可观也;迹虽乱,而其契不乖也。不然,则流遁忘反,为风波之行,自驱以物,自诳以伪,外眩嚣华,内丧道实,以矜尚夺其真主,以尘垢翳其天正,贻笑千载,可不慎欤!

  孝武帝时,以散骑常侍、国子博士累征,辞父疾不就。郡县敦逼不已,乃逃于吴。吴国内史王珣有别馆在武丘山,逵潜诣之,与珣游处积旬。会稽内史谢玄虑逵远遁不反,乃上疏曰:「伏见谯国戴逵希心俗表,不婴世务,栖迟衡门,与琴书为友。虽策命屡加,幽操不回,超然绝迹,自求其志。且年垂耳顺,常抱羸疾,时或失适,转至委笃。今王命未回,将离风霜之患。陛下既已爱而器之,亦宜使其身名并存,请绝其召命。」疏奏,帝许之,逵复还剡。

  后王珣为尚书仆射,上疏复请征为国子祭酒,加散骑常侍,征之,复不至。太元二十年,皇太子始出东宫,太子太传会稽王道子、少傅王雅、詹事王珣又上疏曰:「逵执操贞厉,含味独游,年在耆老,清风弥劭。东宫虚德,式延事外,宜加旌命,以参僚侍。逵既重幽居之操,必以难进为美,宜下所在备礼发遣。」会病卒。

  长子勃,有父风。义熙初,以散骑侍郎征,不起,寻卒。

  龚玄之,字道玄,武陵汉寿人也。父登,历长沙相、散骑常侍。玄之好学潜默,安于陋巷。州举秀才,公府辟,不就。孝武帝下诏曰:「夫哲王御世,必搜扬幽隐,故空谷流絷维之咏,丘园旅束帛之观。谯国戴逵、武陵龚玄之并高尚其操,依仁游艺,洁己贞鲜,学弘儒业,朕虚怀久矣。二三君子,岂其戢贤于怀抱哉!思挹雅言,虚诚讽议,可并以为散骑常侍,领国子博士,指下所在备礼发遣,不得循常,以稽侧席之望。」郡县敦逼,苦辞疾笃,不行。寻卒,时年五十八。

  弟子元寿,亦有德操,高尚不仕,举秀才及州辟召,并称疾不就。孝武帝以太学博士、散骑侍郎、给事中累征,遂不起。卒于家。

  陶淡,字处静,太尉侃之孙也。父夏,以无行被废。淡幼孤,好导养之术,谓仙道可祈。年十五六,便服食绝谷,不婚娶。家累千金,僮客百数,淡终日端拱,曾不营问。颇好读《易》善卜筮。于长沙临湘山中结庐居之,养一白鹿以自偶。亲故有候之者,辄移渡涧水,莫得近之。州举秀才,淡闻,遂转逃罗县埤山中,终身不返,莫知所终。

  陶潜,字元亮,大司马侃之曾孙也。祖茂,武昌太守。潜少怀高尚,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羁,任真自得,为乡邻之所贵。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恆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必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

  以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州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资,遂抱羸疾。复为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在县,公田悉令种秫谷,曰:「令吾常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一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素简贵,不私事上官。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义熙二年,解印去县,乃赋《归去来》。其辞曰: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来迎,稚子侯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觚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而流憩,时翘首而遐观。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暮,将有事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晨以孤往,或植杖而芸秄,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而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顷之,征著作郎,不就。既绝州郡觐谒,其乡亲张野及周旋人羊松龄、宠遵等或有酒要之,或要之共至酒坐,虽不识主人,亦欣然无忤,酣醉便反。未尝有所造诣,所之唯至田舍及庐山游观而已。

  刺史王弘以元熙中临州,甚钦迟之,后自造焉。潜称疾不见,既而语人云:「我性不狎世,因疾守闲,幸非洁志慕声,岂敢以王公纡轸为荣邪!夫谬以不贤,此刘公干所以招谤君子,其罪不细也。」弘每令人候之,密知当往庐山,乃遣其故人庞通之等赍酒,先于半道要之。潜既遇酒,便引酌野亭,欣然忘进。弘乃出与相见,遂欢宴穷日。潜无履,弘顾左右为之造履。左右请履度,潜便于坐申脚令度焉。弘要之还州,问其所乘,答云:「素有脚疾,向乘蓝舆,亦足自反。」乃令一门生二兒共轝之至州,而言笑赏适,不觉其有羡于华轩也。弘后欲见,辄于林泽间候之。至于酒米乏绝,亦时相赡。

  其亲朋好事,或载酒肴而往,潜亦无所辞焉。每一醉,则大适融然。又不营生业,家务悉委之兒仆。未尝有喜愠之色,惟遇酒则饮,时或无酒,亦雅咏不辍。尝言夏月虚闲,高卧北窗之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性不解音,而畜素琴一张,弦徽不具,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以宋元嘉中卒,时年六十三,所有文集并行于世。

  史臣曰:君子之行殊途,显晦之谓也。出则允釐庶政,以道济时;处则振拔嚣埃,以卑自牧。详求厥义,其来夐矣。公和之居窟室,裳唯编草,诫叔夜而凝神鉴;威辇之处丛祠,衣无全帛,对子荆而陈贞则:并灭景而弗追,柳禽、尚平之流亚。夏统远迩称其孝友,宗党高其谅直,歌《小海》之曲。则伍胥犹存;固贞石之心,则公闾尤愧,时幸洛滨之观,信乎兹言。宋纤幼怀远操,清规映拔,杨宣颂其画象,马岌叹其人龙,玄虚之号,实期为美。余之数子,或移病而去官,或著论而矫俗,或箕踞而对时人,或弋钓而栖衡泌,含和隐璞,乘道匿辉,不屈其志,激清风于来叶者矣。

  赞曰:厚秩招累,修名顺欲。确乎群士,超然绝俗。养粹岩阿,销声林曲。激贪止竞,永垂高躅。

 





卷九十五

列传第六十五

艺术

  ○陈训戴洋韩友淳于智步熊杜不愆严卿隗炤卜珝鲍靓吴猛幸灵佛图澄麻襦单道开黄泓索紞孟钦王嘉僧涉郭黁鸠摩罗什昙霍台产

  艺术之兴,由来尚矣。先王以是决犹豫,定吉凶,审存亡,省祸福。曰神与智,藏往知来;幽赞冥符,弼成人事;既兴利而除害,亦威众以立权,所谓神道设教,率由于此。然而诡托近于妖妄,迂诞难可根源,法术纷以多端,变态谅非一绪,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圣人不语怪力乱神,良有以也。逮丘明首唱,叙妖梦以垂文,子长继作,援龟策以立传,自兹厥后,史不绝书。汉武雅好神仙,世祖尤耽谶术,遂使文成、五利,逞诡诈而取宠荣,尹敏、桓谭,由忤时而婴罪戾,斯固通人之所蔽,千虑之一失者乎!详观众术,抑惟小道,弃之如或可惜,存之又恐不经。载籍既务在博闻,笔削则理宜详备,晋谓之《乘》,义在于斯。今录其推步尤精、伎能可纪者,以为《艺术传》,式备前史云。

  陈训,字道元,历阳人。少好秘学,天文、算历、阴阳、占候无不毕综,尤善风角。孙晧以为奉禁都尉,使其占侯。晧政严酷,训知其必败而不敢言。时钱唐湖开,或言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阳。晧以问训,训曰:「臣止能望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将有舆榇衔璧之事,非吉祥也。」寻而吴亡。训随例内徙,拜谏义大夫。俄而去职还乡。

  及陈敏作乱,遣弟宏为历阳太守,训谓邑人曰:「陈家无王气,不久当灭。」宏闻,将斩之。训乡人秦琚为宏参军,乃说训曰:「训善风角,可试之。如不中,徐斩未晚也。」乃赦之。时宏攻征东参军衡彦于历阳,乃问训曰:「城中有几千人?攻之可拔不?」训登牛渚山望气,曰:「不过五百人。然不可攻,攻之必败。」宏复大怒曰:「何有五千人攻五百人而有不得理?」命将士攻之,果为彦所败,方信训有道术,乃优遇之。

  都水参军淮南周亢尝问训以官位,训曰:「君至卯年当剖符近郡,酉年当有曲盖。」亢曰:「脱如来言,当相荐拔。」训曰:「性不好官,惟欲得米耳。」后亢果为义兴太守、金紫将军。时刘聪、王弥寇洛阳,历阳太守武瑕问训曰:「国家人事如何?」训曰:「胡贼三逼,国家当败,天子野死。今尚未也。」其后怀愍二帝果有平阳之酷焉。或问其以明年吉凶者,训曰:「扬州刺史当死,武昌大火,上方节将亦当死。」至时,刘陶、周访皆卒,武昌大火,烧数千家。时甘卓为历阳太守,训私谓所亲曰:「甘侯头低而视仰,相法名为眄刀,又目有赤脉,自外而入,不出十年,必以兵死,不领兵则可以免。」卓果为王敦所害。丞相王导多病,每自忧虑,以问训。训曰:「公耳竖垂肩,必寿,亦大贵,子孙当兴于江东。」咸如其言。训年八十余卒。

  戴洋,字国流,吴兴长城人也。年十二,遇病死,五日而苏。说死时天使其为酒藏吏,授符录,给吏从幡麾,将上蓬莱、昆仑、积石、太室、恆、庐、衡等诸山。既而遣归,逢一老父,谓之曰:「汝后当得道,为贵人所识。」及长,遂善风角。

  为人短陋,无风望,然好道术,妙解占侯卜数。吴末为台吏,知吴将亡,托病不仕。及吴平,还乡里。后行至濑乡,经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时所见使处,但不复见昔物耳。因问守藏应凤曰:「去二十余年,尝有人乘马东行,过老君而不下马,未达桥,坠马死者不?」凤言有之。所问之事,多与洋同。

  扬州刺史尝问吉凶于洋,答曰:「荧惑入南斗,八月有暴水,九月当有客军西南来。」如期果大水,而石冰作乱。冰既据扬州,洋谓人曰:「视贼云气,四月当破。」果如其言。时陈敏为右将军,堂邑令孙混见而羡之。洋曰:「敏当作贼族灭,何足愿也!」未几,敏果反而诛焉。初,混欲迎其家累,洋曰:「此地当败,得腊不得正,岂可移家于贼中乎!」混便止。岁末,敏弟昶攻堂邑,混遂以单身走免。其后都水马武举洋为都水令史,洋请急还乡。将赴洛,梦神人谓之曰:「洛中当败,人尽南渡,后五年扬州必有天子。」洋信之,遂不去。既而皆如其梦。

  庐江太守华谭问洋曰:「天下谁当复作贼者?」洋曰:「王机。」寻而机反。陈问洋曰:「人言江南当有贵人,顾彦先、周宣珮当是不?」洋曰:「顾不及腊,周不见来年八月。」荣果以十二月十七日卒,十九日腊,以明年七月晦亡。王导遇病,召洋问之。洋曰:「君侯本命在申,金为土使之主,而于申上石头立冶,火光照天,此为金火相烁,水火相煎,以故受害耳。」导即移居东府,病遂差。

  镇东从事中郎张辏Ь傺笪┫嗔钍贰J彼韭盹r为乌程令,将赴职,洋曰:「君宜深慎下吏。」扬后果坐吏免官。洋又谓曰:「卿虽免官,十一月当作郡,加将军。」至期,为太山太守、镇武将军。飏卖宅将行,洋止之曰:「君不得至,当还,不可无宅。」飏果为徐龛所逼,不得之郡。元帝增飏众二千,使助祖逖。洋劝飏不行,飏乃称疾。收付廷尉,俄而因赦得出。

  元帝将登阼,使洋择日,洋以为宜用三月二十四日丙午。太史令陈卓奏用二十二日,言:「昔越王用甲辰三月反国,范蠡称在阳之前,当主尽出,上下尽空,德将出游,刑入中宫,今与此同。」洋曰:「越王为吴所囚,虽当时逊媚,实怀怨愤,蠡故用甲辰,乘德而归,留刑吴宫。今大王内无含咎,外无怨愤,当承天洪命,纳祚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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