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_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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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_晋书- 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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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臣曰:自五胡纵慝,九域沦胥,帝里神州,遂混之于荒裔,鸿名宝位,咸假之于杂种。尝谓戎狄凶嚣,未窥道德,欺天擅命,抑乃其常。而冯跋出自中州,有殊丑类,因鲜卑之昏虐,亦盗名于海隅。然其迁徙之余,少非雄杰,幸以宽厚为众所推。初虽砥砺,终罕成德,旧史称其信惑妖祀,斥黜谏臣,无开驭之才,异经决之士,信矣。速祸致寇,良谓在兹。犹能抚育黎萌,保守疆宇,发号施令,二十余年,岂天意乎,非人事也!

  赞曰:国仁骁武,乾归勇悍。矫矫炽磐,临机能断。孰谓獯虏,亦怀沈算。文起常才,凭时叛换。咸窃大宝,为我多难。

 





卷一百二十六

载记第二十六

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秃发傉檀

  秃发乌孤,河西鲜卑人也。其先与后魏同出。八世祖匹孤率其部自塞北迁于河西,其地东至麦田、牵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匹孤卒,子寿阗立。初,寿阗之在孕,母胡掖氏因寝而产于被中,鲜卑谓被为「秃发」,因而氏焉。寿阗卒,孙树机能立,壮果多谋略。泰始中,杀秦州刺史胡烈于万斛堆,败凉州刺史苏愉于金山,尽有凉州之地,武帝为之旰食。后为马隆所败,部下杀之以降。从弟务丸立。死,孙推斤立。死,子思复鞬立,部众稍盛。乌孤即思复鞬之子也。及嗣位,务农桑,修邻好。吕光遣使署为假节、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广武县侯。乌孤谓诸将曰:「吕氏远来假授,当可受不?」众咸曰:「吾士众不少,何故属人!」乌孤将从之,其将石真若留曰:「今本根未固,理宜随时。光德刑修明,境内无虞,若致死于我者,大小不敌,后虽悔之,无所及也。不如受而遵养之,又待其衅耳。」乌孤乃受之。

  乌孤讨乙弗、折掘二部,大破之,遣其将石亦干筑廉川堡以都之。乌孤登廉川大山,泣而不言。石亦干进曰:「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大王所为不乐者,将非吕光乎!光年已衰老,师徒屡败。今我以士马之盛,保据大川,乃可以一击百,光何足惧也。」乌孤曰:「光之衰老,亦吾所知。但我祖宗以德怀远,殊俗惮威,卢陵、契汗万里委顺。及吾承业,诸部背叛,迩既乖违,远何以附,所以泣耳。」其将苻浑曰:「大王何不振旅誓众,以讨其罪。」乌孤从之,大破诸部。吕光封乌孤广武郡公。又讨意云鲜卑,大破之。

  光又遣使署乌孤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乌孤谓使者曰:「吕王昔以专征之威,遂有此州,不能以德柔远,惠安黎庶。诸子贪淫,三甥肆暴,郡县土崩,下无生赖。吾安可违天下之心,受不义之爵!帝王之起,岂有常哉!无道则灭,有德则昌,吾将顺天人之望,为天下主。」留其鼓吹羽仪,谢其使而遣之。

  隆安元年,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赦其境内,年号太初。曜兵广武,攻克金城。光遣将军窦苟来伐,战于街亭,大败之。降光乐都、湟河、浇河三郡,岭南羌胡数万落皆附之。光将杨轨、王乞基率户数千来奔。乌孤更称武威王。后三岁,徙于乐都,署弟利鹿孤为骠骑大将军、西平公,镇安夷,傉檀为车骑大将军、广武公,镇西平。以杨轨为宾客。金石生、时连珍,四夷之豪隽;阴训、郭倖,西州之德望;杨统、杨贞、卫殷、麹丞明、郭黄、郭奋、史暠、鹿嵩,文武之秀杰;梁昶、韩疋、张昶、郭韶,中州之才令;金树、薛翘、赵振、王忠、赵晁、苏霸,秦雍之世门,皆内居显位,外宰郡县。官方授才,咸得其所。

  乌孤从容谓其群下曰:「陇右区区数郡地耳!因其兵乱,分裂遂至十余。乾归擅命河南,段业阻兵张掖,虐氐假息,偷据姑臧。吾藉父兄遣烈。思郭清西夏。兼弱攻昧,三者何先?」杨统进曰:「乾归本我所部,终必归服。段业儒生,才非经世,权臣擅命,制不由已,千里伐人,粮运悬绝,且与我邻好,许以分灾共患,乘其危弊,非义举也。吕光衰老,嗣绍冲暗,二子纂、弘,虽颇有文武,而内相猜忌。若天威临之,必应锋瓦解。宜遣车骑镇浩亹,镇北据廉川,乘虚迭出,多方以误之,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纂疲于奔命,人不得安其农业。兼弱攻昧,于是乎在,不出二年,可以坐定姑臧。姑臧既拔,二寇不待兵戈,自然服矣。」乌孤然之,遂阴有吞并之志。

  段业为吕纂所侵,遣利鹿孤救之。纂惧,烧氐池、张掖谷麦而还。以利鹿孤为凉州牧,镇西平,追傉檀入录府国事。

  是岁,乌孤因酒坠马伤胁,笑曰:「几使吕光父子大喜。」俄而患甚,顾谓群下曰:「方难未静,宜立长君。」言终而死,在王位三年,伪谥武王,庙号烈祖。弟利鹿孤立。

  利鹿孤以隆安三年即伪位,赦其境内殊死已下,又徙居于西平。使记室监麹梁明聘于段业。业曰:「贵主先王创业启运,功高先世,宜为国之太祖,有子何以不立?」梁明曰:「有子羌奴,先王之命也。」业曰:「昔成王弱龄,周召作宰;汉昭八岁,金、霍夹辅。虽嗣子冲幼,而二叔休明,左提右挈,不亦可乎?」明曰:「宋宣能以国让,《春秋》美之;孙伯符委事仲谋,终开有吴之业。且兄终弟及,殷汤之制也,亦圣人之格言,万代之通式,何必胤已为是,绍兄为非。」业曰:「美哉!使乎之义也。」

  利鹿孤闻吕光死,遣其将金树、苏翘率骑五千屯于昌松漠口。

  既逾年,赦其境内,改元曰建和。二千石长吏清高有惠化者,皆封亭侯、关内侯。

  吕纂来伐,使傉檀距之。纂士卒精锐,进度三堆,三军扰惧。傉檀下马据胡床而坐,士众心乃始安。与纂战,败之,斩二千余级。纂西击段业,傉檀率骑一万,乘虚袭姑臧。纂弟纬守南北城以自固。傉檀置酒于硃明门上,鸣钟鼓以飨将士,耀兵于青阳门,虏八千余户而归。

  乞伏乾归为姚兴所败,率骑数百来奔,处之晋兴,待以上宾之礼。乾归遣子谦等质于西平。镇北将军俱延言于利鹿孤曰:「乾归本我之属国,妄自尊立,理穷归命,非有款诚;若奔东秦,必引师西侵,非我利也。宜徙于乙弗之间,防其越逸之路。」利鹿孤曰:「吾方弘信义以收天下之心,乾归投诚而徙之,四海将谓我不可以诚信托也。」俄而乾归果奔于姚兴。利鹿孤谓延曰:「不用卿言,乾归果叛,卿为吾行也。」延追乾归至河,不及而还。

  利鹿孤立二年,龙见于长宁,麒麟游于绥羌,于是群臣劝进,以隆安五年僭称河西王。其将鍮勿仑进曰:「昔我先君肇自幽、朔,被发左衽,无冠冕之义,迁徙不常,无城邑之制,用能中分天下,威振殊境。今建大号,诚顺天心。然宁居乐士,非贻厥之规;仓府粟帛,生敌人之志。且首兵始号,事必无成,陈胜、项籍,前鉴不远。宜置晋人于诸城,劝课农桑,以供军国之用,我则习战法以诛未宾。若东西有变,长算以縻之;如其敌强于我,徙而以避其锋,不亦善乎!」利鹿孤然其言。

  于是率师伐吕隆,大败之,获其右仆射杨桓。傉檀谓之曰:「安寝危邦,不思择木,老为囚虏,岂曰智也!」桓曰:「受吕氏厚恩,位忝端贰,虽洪水滔天,犹欲济彼俱溺,实耻为叛臣以见明主。」傉檀曰:「卿忠臣也!」以为左司马。

  利鹿孤谓其群下曰:「吾无经济之才,忝承业统,自负乘在位,三载于兹。虽夙夜惟寅,思弘道化,而刑政未能允中,风俗尚多凋弊;戎车屡驾,无辟境之功;务进贤彦,而下犹蓄滞。岂所任非才,将吾不明所致也?二三君子其极言无讳,吾将览焉。」祠部郎中史暠对曰:「古之王者,行师以全军为上,破国次之,拯溺救焚,东征西怨。今不以绥宁为先,惟以徙户为务,安土重迁,故有离叛,所以斩将克城,土不加广。今取士拔才,必先弓马,文章学艺为无用之条,非所以来远人,垂不朽也。孔子曰:'不学礼,无以立。'宜建学校,开庠序,选耆德硕儒以训胄子。」利鹿孤善之,于是以田玄冲、赵诞为博士祭酒,以教胄子。

  时利鹿孤虽僭位,尚臣姚兴。杨桓兄经佐命姚苌,早死,兴闻桓有德望,征之。利鹿孤饯桓于城东,谓之曰:「本期与卿共成大业,事乖本图,分歧之感,实情深古人。但鲲非溟海,无以运其躯;凤非修梧,无以晞其翼。卿有佐时之器,夜光之宝,当振缨云阁,耀价连城,区区河右,未足以逞卿才力。善勖日新,以成大美。」桓泣曰:「臣往事吕氏,情节不建。陛下宥臣于俘虏之中,显同贤旧,每希攀龙附风,立尺寸之功,龙门既开,而臣违离,公衡之恋,岂曰忘之!」利鹿孤为之流涕。

  遣傉檀又攻吕隆昌松太守孟祎于显美,克之。傉檀执祎而数之曰:「见机而作,赏之所先;守迷不变,刑之所及。吾方耀威玉门,扫平秦、陇,卿固守穷城,稽淹王宪,国有常刑,于分甘乎?」祎曰:「明公开翦河右,声播宇内,文德以绥远人,威武以惩不恪,况祎蔑尔,敢距天命!衅鼓之刑,祎之分也。但忠于彼者,亦忠于此。荷吕氏厚恩,受籓屏之任,明公至而归命,恐获罪于执事,惟公图之。」傉檀大悦,释其缚,待之客礼。徙显美、丽靬二千余户而归。嘉祎忠烈,拜左司马。祎请曰:「吕氏将亡,圣朝之并河右,昭然已定。但为人守而不全,复忝显任,窃所未安。明公之恩,听祎就戮于姑臧,死且不朽。」亻辱檀义而许之。

  吕隆为沮渠蒙逊所伐,遣使乞师,利鹿孤引群下议之。尚书左丞婆衍仑曰:「今姑臧饥荒残弊,谷石万钱,野无青草,资食无取。蒙逊千里行师,粮运不属,使二寇相残,以乘其衅。若蒙逊拔姑臧,亦不能守,适可为吾取之,不宜救也。」傉檀曰:「仑知其一,未知其二。姑臧今虽虚弊,地居形胜,可西一都之会,不可使蒙逊据之,宜在速救。」利鹿孤曰:「车骑之言,吾之心也。」遂遣傉檀率骑一万救之。至昌松而蒙逊已退,傉檀徙凉泽、段冢五百余家而归。

  利鹿孤寝疾,令曰:「内外多虞,国机务广,其令车骑嗣业,以成先王之志。」在位三年而死,葬于西平之东南,伪谥曰康王。弟傉檀嗣。

  傉檀少机警,有才略。其父奇之,谓诸子曰:「傉檀明识干艺,非汝等辈也。」是以诸兄不以授子,欲传之于傉檀。及利鹿孤即位,垂拱而已,军国大事皆以委之。以元兴元年僭号凉王,迁于乐都,改元曰弘昌。

  初,乞伏乾归之在晋兴也,以世子炽磐为质。后炽磐逃归,为追骑所执,利鹿孤命杀之。傉檀曰:「臣子逃归君父,振古通义,故魏武善关羽之奔,秦昭恕顷襄之逝。炽磐虽逃叛,孝心可嘉,宜垂全宥,以弘海岳之量。」乃赦之。至是,炽磐又奔允街,傉檀归其妻子。

  姚兴遣使拜傉檀车骑将军、广武公。傉檀大城乐都。姚兴遣将齐难率众迎吕隆于姑臧,傉檀摄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

  兴凉州刺史王尚遣主薄宗敞来聘。敞父燮,吕光时自湟河太守入为尚书郎,见傉檀于广武,执其手曰:「君神爽宏拔,逸气陵云,命世之杰也,必当克清世难。恨吾年老不及见耳,以敞兄弟托君。」至是,傉檀谓敞曰:「孤以常才,谬为尊先君所见称,每自恐有累大人水镜之明。及忝家业,窃有怀君子。《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不图今日得见卿也。」敞曰:「大王仁侔魏祖,存念先人,虽硃晖眄张堪之孤,叔向抚汝齐之子,无以加也。」酒酣,语及平生。傉檀曰:「卿鲁子敬之俦,恨不与卿共成大业耳。」

  傉檀以姚兴之盛,又密图姑臧,乃去其年号,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聘于兴。兴谓尚曰:「车骑投诚献款,为国籓屏,擅兴兵众,辄造大城,为臣之道固若是乎?」尚曰:「王侯设险以自固,先王之制也,所以安人卫众,预备不虞。车骑僻在遐籓,密迩勍寇,南则逆羌未宾,西则蒙逊跋扈,盖为国家重门之防,不图陛下忽以为嫌。」兴笑曰:「卿言是也。」

  傉檀遣其将文支讨南羌、西虏,大破之。上表姚兴,求凉州,不许,加亻辱檀散骑常侍,增邑二千户。傉檀于是率师伐沮渠蒙逊,次于氐池。蒙逊婴城固守,芟其禾苗,至于赤泉而还。献兴马三千匹,羊三万头。兴乃署傉檀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刺史,常侍、公如故,镇姑臧。傉檀率步骑三万次于五涧,兴凉州刺史王尚遣辛晁、孟祎、彭敏出迎。尚出自清阳门,镇南文支入自凉风门。宗敞以别驾送尚还长安,傉檀曰:「吾得凉州三千余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旧君,所以忠于殿下。」傉檀曰:「吾今新牧贵州,怀远安迩之略,为之若何?」敞曰:「凉土虽弊,形胜之地,道由人弘,实在殿下。段懿、孟祎、武威之宿望;辛晁、彭敏,秦、陇之冠冕;斐敏、马辅,中州之令族;张昶,凉国之旧胤;张穆、边宪、文齐、杨班、梁崧、赵昌,武同飞、羽。以大王之神略,抚之以威信,农战并修,文教兼设,可以从横于天下,河右岂足定乎!」傉檀大悦,赐敞马二十匹。于是大飨文武于谦光殿,班赐金马各有差。

  遣西曹从事史暠聘于姚兴。兴谓暠曰:「车骑坐定凉州,衣锦本国,其德我乎?」暠曰:「车骑积德河西,少播英问,王威未接,投诚万里,陛下官方任才,量功授职,彝伦之常,何德之有!」兴曰:「朕不以州授车骑者,车骑何从得之。」暠曰:「使河西云扰、吕氏颠狈者,实由车骑兄弟倾其根本。陛下虽鸿罗遐被,凉州犹在天网之外。故征西以周、召之重,力屈姑臧;齐难以王旅之盛,势挫张掖。王尚孤城独守,外逼群狄,陛下不连兵十年,殚竭中国,凉州未易取也。今以虚名假人,内收大利,乃知妙算自天,圣与道合,虽云迁授,盖亦时宜。」兴悦其言,拜骑都尉。

  傉檀宴群僚于宣德堂,仰视而叹曰:「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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