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风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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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风云变-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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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朝怕不是也醉了。”戚少商刚迷迷糊糊的想着,身下猛然一虚,两人一先一后瘫倒在地上,戚少商的左臂被压在那人身下。

“大当家的。。。”顾惜朝拼着最后一份清醒,将戚少商的手臂轻轻抽出,便即睡得人事不知。

凉凉的砖地驱走了戚少商几分醉意。他提起精神站了起来,将那人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双臂刚刚抽离,便也一头倒在那人身旁,连靴子都未及脱掉。

忽而觉得脸上被什么轻软的物什扫到,随着鼻息起伏,撩得鼻子一阵酸痒。戚少商胡乱用手抚了一把,原来是一缕顽皮的卷发。挣扎着撑开眼皮,只见那人的簪子不知何时滑落在枕侧,一头乌发云一样的散了开去。戚少商伸了伸手,试图将那头发拢住,可惜手粗指笨,不得章法,索兴双手将那人扳了过来对着自己。

于是那明丽照人的容颜便近在咫尺,忽而仿佛如隔世般如梦如幻,忽而又如水晶般清晰明澈。

戚少商迷蒙着双眼端详着,突然觉得这个叫做顾惜朝的男子和自己之间有中奇妙的因缘。自从身旁这个美貌男人闯入自己的生活,一切就都开始改变,他才有了那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被人追杀得狼狈不堪,第一次被他厮混了半生的江湖抛弃,第一次对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下不去狠手。。。

“惜朝你说,这是为什么?”戚少商喃喃道。

那人却不回答。戚少商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划过耳鬓,掠过脸颊,游移在那唇上。“惜朝,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唇没有开启,只是顺从地随着指腹的爱抚,扯出诱惑的曲线。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开始还在不停的辩解:夕朝貌美,自己抑或只是酒后乱性,迷了心智罢了。但他的心却不听他的解释,越发狂跳不止。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得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红泪呢?自己把红泪摆在哪儿?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和红泪成亲了。

戚少商猛地翻过身来闭上了眼睛,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把这个念头关在外面似的。

夕朝,你为我们两个设想过无数种结局,你有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九现神龙爱就爱了,恨便恨了,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困惑。原本以为见到顾惜朝便会找到答案,没成想二人如今真的朝夕相处,他却越陷越深。戚少商觉得脑子好像要被撕裂一般,精疲力尽。

“惜朝,我该怎么办。”戚少商捉来身侧的手,放在胸前。“我喜欢上了你,可以吗?”

借了酒意,话终于说出了来,戚少商心里顿觉爽快了许多,不消片刻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秋风乍起。

贺兰山中的白桦似乎一夜之间添了许多淡白鹅黄,和那终年葱郁的青海云杉织成一条斑斓的缎带,令那青山巍峨中显出些许妩媚。

一群骏马电一般驰过,惊起林间小路上一层落叶。马儿早已无踪无影;叶子们还兀自仰望天空翩翩而舞。空中一只苍鹰正翱翔林海,惬意自在,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林中两把弓箭追寻的目标。

“嗖——”

一支箭离弦而出,御风而驰。它出自西夏最硬的弓。

与此同时,另一只箭从不同方向射出,同样快如流星。

两支箭不分先后,同时射中了那只鹰。而其中一支箭力道极大,没入鹰腹只露出箭尾,冲力硬是将那鹰又托高数尺,才开始坠地。

林下两匹快马朝着一处奔了过来,马的主人们皆想缴获自己的猎物。突然,一道青影从马上越起,剑气迫空。银光闪处,一时间树叶纷飞。青影旋身而上,轻踏落叶,凌驾林梢,将那坠堕的鹰稳稳接到手中。

另一匹马上的人直看得惊诧不已,又有些气郁。惊的是这一番身手实在是漂亮;气的是明明那鹰身上有自己的箭,却被这青衣人抢了去。不过只是转念一瞬,便都释然——事先只说谁先拿到便算谁的猎物。

“殿下,顾惜朝射获一只雄鹰,请殿下过目。”青衫翩然而落。

“好身手!真是令人眼界大开。”李乾顺抚掌,真心称许。猎物在别人之手,无可抱怨。李乾顺从背后摘下弓,“说过的话要做数,这大夏第一强弓,送给你了!”

顾惜朝也不推辞,“谢陛下。”

“不过,”李乾顺忽然换了一种口气,“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顾惜朝。“天祚帝很生气,指名道姓要你亲自去赔罪,说是你行为无礼,侮辱了辽国使臣。”

顾惜朝看信的时候,李乾顺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试图捕捉到些什么,可那张脸却平静得没有透露半分信息。

“你看,我该怎么做是好?”李乾顺故意问道。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顾惜朝望着李乾顺道,“殿下有两个选择。其一,殿下大可以将顾某绑了送与辽国,以平其愤。殿下大权初握,尚需仰仗辽人支持,此举最为轻松。”

顾惜朝说的时候也很轻松。其实自从看到天祚帝的发难,李乾顺就顿时明白了顾惜朝以前所说的“有事未决”指的是什么。看来顾惜朝早就料到天祚帝会向自己要人,也赌定自己不会把他交出去——自己的确是舍不得。

李乾顺摇了摇头,“阁下是有功之人,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那其二呢?”

“殿下可以搪塞敷衍,做些表面文章,也好让辽下得来台。为了灭梁大计,在下当时确实开罪了耶律德疆。”

李乾顺道:“若是天祚帝仍不罢休呢?”事实上顾惜朝所说的正是他已经做了的。

顾惜朝决然道:“殿下大可不加理会。”

竟然处处和自己不谋而合。李乾顺眼中似有火花一闪;却仍不动声色。“大夏国势尚弱,若是同辽反目成仇,不但失了庇佑,还从此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岂非招灾引祸?”

顾惜朝道:“敌人倒是没错,但‘强大’二字我看辽当不起。中京之行,虽然表面上满目繁华,在下却看到辽国难以掩盖的衰败之气。天祚帝不但资质平庸,且贪恋酒色,心无国事。在下夜观天象,辽国气数已尽,国破之日不远;辽之北却有星亮,渐扫东南。只恐怕即使殿下有意依附于辽也不能长久,已经有人想要收拾辽了。”

听完这通话,李乾顺面露惊喜,“阁下简直是神人!实不相瞒,自打看到天祚帝的书函,我心中没有一天不烦闷。天祚帝简直就是不把大夏国威放在眼里,但又苦于世代臣服于辽,不敢贸然行事——直到近日收到金国密函,希望大夏与其联手灭辽。此事正中我意,但又怕朝中老臣反对,所以才来试探阁下口风。”

“于是殿下决定了?”

李乾顺望着顾惜朝笑了,“嗯,夏金联手,我意已决。但不知阁下可否愿意助我伐辽?”虽是这么问,但他心里几乎肯定顾惜朝会答应。凭他的直觉,戚顾二人留在大夏,似乎就是为了等着这一仗。

顾惜朝道:“虽然当时那么做属情势所迫,但此事端也算是因我而起,在下绝不会推诿。”

李乾顺大喜过望。他太需要这样的人相辅相佐了。不管此人现在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动机,也不管今后会不会难以驾驭,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为大夏效力。



●20

顾惜朝心中也长舒一口气,揣了多日的心事终于可以放下了。

这几日顾惜朝过得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虽然话已说了出去,但他其实并没有十足地把握控制事情的发展——更确切确地说,对李乾顺这个人,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乾顺绝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为了夺回皇权,亲情都可以置之不理,要他为了一两个人去和辽国反目简直是不可能;他的也许还仅存的一点柔情,在粱氏倒地、粱乙通气绝之时,恐怕就消失殆尽了。

李乾顺也绝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虽然此人和戚少商一样有着惊人酒量,甚至有着和戚少商经惊人相似的背影,但他口中的“朋友”却绝不是戚少商口中的“朋友”。这个人心里只有他的天下,危及大夏的事情他断断不会做。

只有把对辽作战变成一桩不得不为,而且有利可图的事,才能让李乾顺下决心。顾惜朝本已打算游说李乾顺联宋抗辽,没想到织梦前日无意中透露了金国密使造访的消息。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金竟然迫不及待,抢先一步。倒也省了他许多周折。


李乾顺好像刚刚想起来什么,忽然问道:“不知道你和耶律德疆之间到底有什么过结?”

顾惜朝便将“三日断肠丸”的事说了。二人又是一通放声大笑。

笑声未绝,几匹马夹着落叶积尘,带着马背上的欢声笑语轻快地驰来。一支大网撑在其中两匹马之间,网中驮着一只毛色斑驳的豹子。

“皇兄,皇兄,你看!这位大英雄竟一人猎获了只金钱猛豹!”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欣喜地指着戚少商向李乾顺汇报着,座骑欢快的绕着豹子转了几个圈。

“这位大侠很是威风嘛!”顾惜朝微笑着向戚少商打招呼。

本来被众人簇拥着的戚少商纵马上前,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道:“你也一样斩获颇丰。一只鹰就换来了大夏第一强弓。”

那少年闻言将目光移到哥哥旁边的青衣人身上,双眼在那人背后的弓箭上来回扫了几遍,方才的喜悦立时消退,换成了一脸闷闷不乐。

戚顾二人并骑而行,随着狩猎的队伍,满载着猎物打马下山。山岚拂面,秋高气爽,但顾惜朝却觉得背后有一束火一般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的背影灼穿。如果目光有形,恐怕此时早已将那把弓夺了去。

。。。

金、宋相继对辽宣战。

强大的辽国似乎一夜间成了俎上之肉,大夏朝中再无异议。数月后,夏辽终于开战。

漠北草原,朔风凛冽,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三万兵马铺得黑压压漫山遍野。

“戚顾二位将军,朕便将这伐辽南军交付于你二人了!”李乾顺说罢冲着戚顾二人双手一扬,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转而向着身旁一名身材敦实,目光炯炯的少年道:“察哥!”

“是!皇兄!”

“你的任务,便是全力辅助二位将军。”

那叫做察哥的少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头歪向一旁。

“朕今天是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你!”李乾顺语气一沉,“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谁是小孩子!?察哥就是不服!就算是口上答应了,心里也不服!”

“你到说说看,有何不服?”

少年看看了戚少商,“这位戚将军,单人猎了一支金钱豹,威猛无比,察哥亲眼所见。他来做伐辽南路军主将,察哥心悦诚服。”少年瞥了一眼顾惜朝道:“可察哥不明白,这位汉人书生又因何堪得起副将一职?打仗打的是刀枪血性,舞文弄墨平日里看便好,上了战场又有何用?”

戚少商在一旁道:“顾将军才能本在戚某之上,莫要说副将,做主将也是绰绰有余。只因在下枉有几年与辽作战的经验,顾将军才硬是把这主将之位让与戚某。”

少年显然听不进去。哥哥从小喜欢汉人的东西,这个书生模样的人会弹琴下棋,吟诗作赋,哥哥便对其信任重用,还把承天宝剑和大夏第一强弓送与了他。。。想到此,脱口道:“我察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这位顾将军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骑射?”

西夏军素以骑射著称,十几岁的少年人个个精骑擅射,察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尤以自己的箭法为傲。

迎着察哥挑战的眼光,顾惜朝轻踢马腹而出。这目光他狩猎那日见过,至今记忆犹新。“好!怎样比试,顾某都奉陪到底。若是我输了,这把弓就归你!”顾惜朝说着将弓从背后摘下,交与身旁士兵保管,又从一名兵卒那里随便拿了一把弓。

“我便用这把普通的弓,这样也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看到大夏第一强弓,察哥眼睛一亮,痴痴的盯了半晌,抬头道:“那我们就比试‘夺羊角’”。

夺羊角是个西夏男儿经常玩儿的游戏。游戏双方从一点出发,射落高秆上悬着的羊角,并在羊角落地前接到手中。抢先得到羊角的便是胜方。

顾惜朝今天本来一身银盔银甲,此刻竟将铠甲脱掉。一袭白衣在风中飘舞,在这肃杀的兵阵前格外耀眼,煞是好看。

可是却把戚少商看得出了一头冷汗。他不是对顾惜朝没有信心,而是太过关心。

李乾顺也悄悄地握紧了拳头,既担心,也期待:他也想看看顾惜朝怎么对付这样的局面。

两人都知道,这是场比武,不是什么游戏。

他们也知道,今天这场比武不能阻止,而且势在必行。为将者必要树立威信,才能带兵打仗。上了战场都是以性命相搏,没有人愿意跟着庸将拼命。

“我让你两个马身。”顾惜朝对身旁的察哥说。

少年咬了咬唇,心道,“那你就看着那弓怎么落于我手!”长靴猛踢马腹,战马嘶鸣,飞奔离去。

顾惜朝果真等对方的马奔出一丈,才纵马疾驰。

顾惜朝的骑术,令两旁的西夏士兵都看呆了。西夏人自诩是马背上的民族,可他们却没见过骑马这么好看的人。那马上仿佛是驮了一团白云,从眼前倏然驰过。

羊角由一根细麻高高悬着,在疾速奔跑的马背上射断已是不易,再要算好距离,等羊角落下时刚刚接到更是难上加难。通常玩上几个回合羊角还未曾射落也是常事。但这对于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百发百中的察哥而言几乎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听着马蹄声响,察哥知道对手还被甩在身后。胜券在握!他算准了距离,一箭飞去,就等着羊角落在手中。

令他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箭竟然在即将命中目标的一刻,改变了轨迹!

——另一支箭从身后飞来,将自己的箭打歪了!

意外,震惊,气愤。。。察哥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些滋味体会个遍,却见又一支箭从身后飞来,羊角应声而落,被挟风而过的白衣人轻巧的抄在手里。

“你耍计谋!察哥不服!再来!”嘴里虽是这么说着,察哥已经明白对手箭术精湛,心里不敢再小看。

“这一次,你在前面先行。”以箭打箭,自己也做得来。察哥打算照搬这白衣人的“诡计”。

顾惜朝轻笑了一下,便依了少年。

策马,取弓,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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