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留它们在世界上，就自然有它们该在世界上的理由。只要不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伤到无辜而不是该还债的人，他是不会管的，他的工作是维持平衡，而不是消灭所有的鬼魂妖怪。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血灵很难对付。他们一般极为无辜，并且死得很惨，对人世还有很重的留恋。游魂也好鬼魂也罢，前者只是死者意识的一个残留，后者的记忆则很不完整，都比做人的时候更加偏执，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只是消灭很容易，驱赶也相对好说，要以灵换灵，在驱赶之后顺利的引导已经离体那么久的另一个灵魂回归而两不伤害，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这是条险路，最糟糕的结果是两边都保不住。
他当初跟邹雪丞说一半一半，是建立在消灭血灵，引导灵魂回归的基础上的。但是现在，他想保住的是两条命。
一条是宁林，还有一条……
是余名。
那个记者活不久了。
从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血丝缠绕，小鬼精魅被阴气吸引聚集，乌云一般的缠住那人的身体，甚至让自己第一眼看的时候看不出他的相貌。
血灵本不该分得出另外的力量再缠住一个活人，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却出现了。是什么让这个血灵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不管是忽然的急与占领宿主，还是这分出来的一丝精魂，都不正常。所以余名跟齐文飞绝对不只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的关系。
爱，恨，欲望。
灵魂的记忆残缺，它们很多时候甚至只知道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却忘记了这样做的原因，但是这样缠住一个人，一般离不开这三点。
余名的眼睛有悲意有闪避，但是却透彻，灵光轻柔，不是犯了什么血债的人。齐文飞虽然已死，形容狰狞，却感觉不出来有更深的杀意。所以柳浅缘赌这其中的原因在爱上。
他们之间有情相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却足够让齐文飞死了也要拉着他，不肯放手。
柳浅缘有预感，如果宁林死了，齐文飞回来，余名就可以活。如果宁林回来，齐文飞灰飞湮灭，那么一定会再搭上余名的一条命。
而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我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事情都爬到眼前来了，却是不能不管啊……”往车窗外抖了抖烟灰，柳浅缘嘀咕了一句，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往旁边瞟了一眼，邹雪丞睡得还很憨，偶尔含糊的说几句梦话，仔细的听却是“宁林……你这个2……为什么脱我衣服……”。
车子拐进商店街，直接就开到了书店门口，柳浅缘摇醒边上的人，一脚踢他下车。
“哇靠，你温柔点好不好？”这可是真的一脚，本来就刚醒还不算头脑清醒的邹雪丞直接被惊出一身的冷汗，回过头指着车窗大呼小叫。
“要温柔去叫脱你衣服那个人温柔去，我的温柔不对外人泛滥的。”柳浅缘爬在车窗上，勾了勾手指叫他过去。
“你说什么……”什么脱自己衣服的，邹雪丞脸刷的一红，刚才做梦梦到宁林在游戏里脱自己装备，转眼忽然又变成现实里的宁林脱自己的衣服，暗骂一句都是那天晚上宁林的什么试一下理论。
“我说，三天的时间，我去做我手上的准备。你呢，要去找可以带着我们在他病房呆一个晚上也不被人怀疑的人，要让他相信这些事情，并且能帮助我们。”看着他通红的脸柳浅缘面不改色一贯的漫不经心，直接开始交代正事。
“为什么？你们不是都是做个法事的么？不能在外面做？”显然邹雪丞脑袋被他刚才说的脱衣服还弄得没转过来，傻傻的问了一句。
“你电视看多了？还是以为我是道士啊？那么神通广大远程起坛斗法？当然得到他身边去做。”飞过来一个白痴的眼神，柳浅缘挂档准备走人，“总之这个事情交给你了，还有要找一台可以无线上网的手提电脑。”
“诶？我到哪里去……”‘找’字还没说出来，柳浅缘已经随便的挥了挥手开车走人，
“……”抽了抽嘴角，额头冒出一个青筋，邹雪丞觉得自己如果长久跟柳浅缘相处一定会得抑郁症。
相对虽然宁林是个2，但是至少是个不错的2。
啊！宁林！他想着有的没得转过头，抬头一看才真的弄清楚自己现在就站在自家店门口，而邹老爹正坐在门口靠着墙打盹。
顾不上跟老爹打个招呼，邹雪丞直接冲进自己的隔间。
电脑电脑，他走的时候想到了要跟赵子云说上线陪宁林，但是却忘记跟自己家里人说千万别关家里那台别人的电脑，现在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冲到电脑面前，发现依然是游戏的画面，宁林那号一身白衣的坐在首都广场，才松了口气坐到自己的电脑面前准备上线跟他见面。
开机的时候他自然的把视线转到边上的电脑上，一天多没看到他了，虽然只是游戏里的样子，还是想要多看几眼。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赵子云那戴着眼镜伪装斯文的小子晃荡到了宁林的身边。
＇那谁/进组＇，啪的一声，赵子云举了个组队的牌子出来，上面那谁别人不知道指得是谁，但是邹雪丞和宁林却是知道。画面上弹出组队窗口，宁林已经加入了组队。
“宁风？宁林？”赵子云首先说话，没有崇拜什么的，只是打出来的字，邹雪丞已经皱了下眉毛，感觉得出来语气不善。
“我是宁林。”宁林简单的承认。
“是人是鬼？”赵子云接着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还算是人吧。”宁林挂着他的那张笑脸，说得话却让邹雪丞心里有点刺痛。
“我最近没什么耐心，直接说。我真的想不明白，不人不鬼的家伙到底哪里好？能让小雪疯成这个样子？”赵子云在宁林的身边来回的走了几步，他这个习惯邹雪丞知道，心里烦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点鼠标绕圈子。
“我哪里都不好，但是小雪喜欢我。”宁林倒是坐得稳如泰山，站都没站起来。
“你！”如果是在现实中，赵子云大概已经上去揪住对方的领口了，就算是在游戏里，如果这里不是安全区，他只怕已经拔刀……不对，拔出腰间的治疗魔杖冲过去了。
“不行了，我极度不爽，现在，马上，跟我出城，我们单挑！”终于，赵子云站定了身型，对宁林发出了挑战。
“你要跟我PK？”宁林回问了一句，邹雪丞觉得他语气里似乎带着笑，“你要先看看我的战绩么？”
画面上两人的对话停止了几秒，大概是赵子云在查看宁林的PK战绩，这个游戏可以在对方人物身上通过查看一些对方愿意公开的属性看到PK的胜负成绩，场次多少和百分比率。
“不管了，总之现在就跟我出城！”显然宁林那号的PK战绩非常的伤害人的自尊心，但是赵子云还是下了决定。
“如果你非要的话。”宁林没有再表示置疑或者反对，他爽快的站了起来，叫出马跟着赵子云跑出了城。
两人找了块没人的开阔地方，收了马，站好了位置。
“开始之前，我先问一句。”宁林似乎漫不经心的拿出刀装备好，“你是我的情敌么？”
“不是。”赵子云也翻出了他其实并不算常用的刀，把一直挂在腰间的魔杖收了起来，“但是我是你泡的人的兄弟。”
“很好。”宁林说出的话还没有完全从画面上消失，就看到他身周忽然冒出火焰，然后整个人忽然消失，再瞬间出现在赵子云身边，举刀就砍。
赵子云作为一个半调子并且治疗为主的魔战，血自然多不到哪里去，而宁林的伤害输出又高，没几下就已经把他砍倒在地，胜负立现。
“K。O。”收回刀，灭了周身火焰，宁林站在赵子云的尸体上，轻轻说。
“靠！没搞错吧？连开始都不说？你瞬移距离怎么会那么远？”看着直接踩在自己身上的宁林，赵子云大叫。
“PK说什么开始？你以为打拳皇啊？”宁林理所当然的说，“至于瞬移，等级和技能的差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弥补得过来的。”
“这是个游戏，天云。”宁林并不知道赵子云的真名，依然以游戏的ID称呼他，“你是小雪的兄弟，如果我会对不起或者害了小雪，你不如在现实里PK我，还比较实际。”
“对，这是个游戏，那小子就只跟你在游戏里认识，然后跑去看了个活死人！现在就跑去挖人坟，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身败名裂进监狱！”赵子云躺在地上没有起来，却是狠狠的说，“你有什么本钱说你不会对不起他或者害了他？他奶奶的现在你就在害他！你知道这是条什么样的路，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你还拉着他往黑洞里跳！！”
“就算在黑洞里，我也在他身边。”宁林稍微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坐了下来，相比较赵子云的激动，他显得很平静，“我不会放手的，我曾经觉得我已经死了，什么都没所谓了。但是现在我不会放手的，就算我真得到最后还是死了，我也会陪在他身边的。”
“你……”赵子云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也许他觉得忽然之间想不出什么言语能够反驳。反驳这纯粹的主观的，从感情开始的执着。
“而且我现在还活着，小雪说过，他一定会让我回到人间，然后再跟我慢慢算帐。所以我会活着，回去，让他算帐。”
“……宁林……”沉默了一会儿，赵子云缓缓开口，“昨天小雪走之前，跟我说，叫我上游戏来陪着你，他说你在这里，分不清楚时间，没有日夜，没有人陪着不行。但是我一直到现在才上来，我本来根本不想上来，如果不是不来问清楚，实在是烦得要死……”
停了一下，赵子云继续说：“你……这一天多，是什么感觉？”
“很冷，很寂寞，不知所措。”宁林换了个姿势，抬头望着天，“那是遇见小雪以前的事，现在的话，我很快乐，弄不清楚时间也好，还是什么也好，都没所谓，我心里很快乐。”
游戏里的天空做得很漂亮，在这个时间有迷离飘渺梦幻一样的晚霞。从其他人的视线看不完全天空，但是邹雪丞相信宁林可以看见全部。
“因为我在等人，等他回来。”
第二十二章
邹雪丞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模糊，眼眶被什么东西烫得厉害，但是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弯。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大笑或者大哭出来。
他一直都很有自信的让自己认为，也如此宣扬，他要让宁林回来，绝对的，一定的，不管需要做什么。但是这样属于他一个人的自信，在有的时候却总是有点点微小的不安。
宁林跟自己的关系确定了下来之后，他相信等宁林回来，他们的未来一定是两个人的路。
但是比起这样的自己所坚持的自信，宁林现在所说的话才真的让他觉得欣喜的无与伦比。他站在如同保护者一样作为兄弟出现的赵子云面前，PK的时候毫不留情，没有任何的回避或者敷衍。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语句平淡而坚决，因为那是自己所说的誓言，他全部相信，并且与自己一样，决心履行。
于是这样的自信不再是邹雪丞一个人的，而是他们两个人的，他们将等到宁林回来，然后再来算帐。
电脑早就已经启动完毕了，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应该登陆游戏。手握上鼠标的时候还觉得有点颤抖，邹雪丞不是很擅长隐藏喜悦，所以他现在眼泪还没有完全的滚落下来，但是笑声已经快要破口而出了。
点开游戏，等待缓冲进入的时候他还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当画面终于进入到他的人物空间的时候，笑意却半凝结在脸上。
“X的，我忘记了……”手无力的扶了扶额头，自己都觉得屏幕上的那个自己的分身难以面对。
“宁林到底做的是什么料理啊……效果竟然这么好……”喉咙里呜咽了一下，他很是思考了一会才决定点下开始游戏的按键。屏幕上下雪曾经保养的修长匀称的体型早已看不出一点原来的样子，就算是他初入游戏不知道吃肉会变胖的时候吃了那么多天肉也没让自己胖到这个程度过。
那简直就像是个球，不，除了有四肢和脑袋，那就是个球。更可恶的是这个游戏只长身材不改脸，在这么个球上顶着张俊美少年的面孔，所产生的视觉反差极为强烈。他绝对相信赵子云如果看到了会马上忘记他刚跟宁林决斗完而直接真人跑到自己面前大笑。
虽然说邹雪丞一般的时候表现的没什么神经大不咧咧小混混的样子，但是他毕竟有张天赐的漂亮的脸，而因为这张脸又捞到过不少好处，包括用相貌打击以前跟他打架的其他小混混。所以，他其实是很爱漂亮的。
上线之后，他的人还在居住地，但是因为不是房子的主人，所以已经因为曾经下线而被强制送到房子外面了。这个时间有玩家在居住地进行交易，看到他的出现甚至有人专门跑到旁边来站了一下。他知道，那个玩家一定合影留念了，以前的自己如果遇到这么个人，也会去合影留念的，大概再过几分钟他就可以在论坛上看到自己的英姿了。
用有点怨恨的眼光瞟了旁边的电脑一眼，那上面赵子云已经爬起来开始在宁林的边上走来走去，而宁林依然坐着。似乎他们继续在交谈什么，至少从赵子云的样子来看他还在试图说些什么。邹雪丞的怨恨很快的被他的好心情冲淡了，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他们还在聊些什么，毕竟刚才哀怨归哀怨，他的嘴角其实还是挂着笑的。
打开包裹拿出一个翅膀回城，那里离宁林和赵子云决斗的地方比较近，然后挺着圆滚的身躯压榨着小马往目的地跑去。
没多久，他就已经看到了空地上一坐一站的两个人，而两个人注意到了他。宁林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他的身边说：“小雪，你回来了，没事吧？”
“小雪？小雪！！”赵子云当然也看到了他，顺便也看到了他顶在头上的名字，“不会吧！？我才多久没看到你啊？你竟然为郎痴肥成这个样子，天啊天啊天啊天啊！下不完的雪，我好不容易取出来这么有诗意的名字，现在该改成吐不完的血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你，不会一天多不见你真的变成球了吧……”
邹雪丞的脑袋上滚下一滴冷汗，他就知道！那个家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