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文学奖提名 张居正(全) 作者:熊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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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文学奖提名 张居正(全) 作者:熊召正-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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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他是钧儿的大伴,对钧儿的感情,除了你我之外,第三个人就算是他了。昨日,我与他唠磕子,说到对钧儿的担心,他倒出了一个主意。今天把你请来,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件事。”

                          “什么事?”

                          “冯保说,佛法无边,慈航普度,新皇上登基,若能一心向佛,求得菩萨保佑,这龙位就一定会坐得稳当。”

                          “理是这个理,但总不成让皇上一天到晚念经吧。”

                          “不单念经,还要出家。”

                          “出家?”陈皇后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急忙说道,“让大明天子放下江山社稷不管,去当和尚,岂不荒唐。”

                          李贵妃笑着摇摇头,答道:“姐姐理解错了,冯保的意思不是让钧儿去当和尚,而是为钧儿物色一个替身去出家。”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物色的对象,一定要可靠才是。”

                          “这个自然,我看事不宜迟,这事儿就交给冯保,让他尽快办理。”

                          “好。”陈皇后点头答应,接着又问道,“那四个小娈童究竟如何处置,务必让冯保回话。”

                          李贵妃答道:“不单那四个小娈童,还有那个妖道王九思,也被冯保捉拿归案了,如今一并关在东厂大狱。”

                          提起王九思,陈皇后余恨未休,忿忿地说:“我看这件事也不用再拖了,着冯保迅速审理,从重处罚。”

                          李贵妃点点头,答道:“皇后姐姐说的是,只是冯保现在做事还放不开手脚。”

                          “为何?”

                          “皇后姐姐忘了,冯保上头,还有一个司礼监太监孟冲啊。”

                          “啊?”

                          陈皇后一时沉默不语,李贵妃觑着她脸色,试探地问:“姐姐你看,是不是把孟冲换了?”

                          陈皇后稍稍一愣,问:“你看这事儿,应该由谁来做主?”

                          “自然是皇上。”李贵妃立即回答,接着又说:“钧儿才十岁,内阁那头高胡子也靠不住,这件事就只能我俩拿主意了。”

                          陈皇后想了想,觉得李贵妃的话也有道理,于是点头首肯。

                          新皇上登基大典完毕,高拱从中极殿回到内阁,刚说在卧榻上休息片刻,就听到外面什么人在跟值班文书说话,声音急促,似乎有要紧事。从隆庆皇帝宾天到万历皇帝登基,这二十多天,高拱一直寝食不安。国丧与登基,本都是国之大事,礼仪程式繁冗复杂,况且事涉皇家权威,每一个环节上都马虎不得;再加上一应军政要务,全国那么多州府行辕,每天该有多少急件传来,虽说通政司与六部六科都会按部就班分门别类处理这些问题,但凡需请旨之事,都须得送来内阁阅处。张居正与高仪两位辅臣,虽然也都是干练之臣,但都知道高拱专权的禀性,凡敏感之事都绝不插手,里里外外的大事要事烦心事,都让高拱一个人揽着。因此,在皇权更替的这段时间,高拱忙得脚不沾地,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会儿刚眯眼,外头的说话声又让他睡不着,他揉揉眼睛挪步下榻,推门出来,却只见文书一人坐在那里。

                          “方才和谁讲话?”高拱问。

                          文书慌忙站起来回答:“回首辅大人,是韩揖。”

                          “韩揖?他人呢?”

                          “他说有急事要向大人禀告,我看大人太累,想让大人睡一会儿,就让他走了。”

                          “韩揖这么说,肯定有十万火急之事,你快去把他喊回来。”

                          文书答应一声“是”,飞快而去。片刻时间,就把韩揖领了回来。韩揖上个月离开首辅值房,升任为吏科都给事中。与韩揖一起来的还有户科都给事中雒遵。

                          两人来到高拱值房,行过官礼,韩揖就迫不及待说道:“元辅,冯保这个阉竖,竟然让我们向他磕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高拱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两人的脸色一片愤懑,情知事出有因,不由得申斥几句:“我看你这个韩揖,还是一个不成器,你如今已是六科言官之首,却是为何行事还如此草率,说话也不成条理,到底发生何事,仔细道来。”

                          经这一骂,韩揖不再那么躁动了,而是正襟危坐毕恭毕敬把所要禀告的事情说得清楚明白:上午新皇上在中极殿举行登基大典,朝贺百官按鸿胪寺官员的安排,分期分批入殿朝觐,轮到六科和十三道御史这一列言官进去朝贺时,发现冯保站在新皇上朱翊钧的御座之旁。言官们向皇上伏拜三呼万岁,冯保也不避让,而是满脸奸笑,与皇上一起享受言官们的三拜九叩大礼。

                          “有这等事?”高拱问。

                          “回首辅大人,此事千真万确,”雒遵接过韩揖的话回答说,“我们科道官员,参加朝贺的有八十多人,个个都可以做证。”

                          听两人如此一说,高拱当时就想发作。但转而一想,又忍住了。这些时,有两个人影总在他脑子里打转,一个是张居正,另一个就是冯保。隆庆皇帝去世,朝廷的政治格局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变化,但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张居正每日到内阁上班,不哼不哈,倒没有看出他有什么惹人注意的反常举动。但冯保则不然,这些时他上蹿下跳,气焰不可一世,据孟冲告知,冯保深得李贵妃信任,每天都要去慈宁宫好几次。他知道冯保早就觊觎司礼监太监之位,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孟冲,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冯保的对手。正是因为这一点,高拱的心情才一直郁郁不振。他心底清楚,一旦冯保与张居正结成政治联盟,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他总是在心里头盘算,怎样出奇制胜,能够一下子把冯保置于死地。

                          李按台坐镇南台寺 邵大侠月夜杀贪官(2 )

                          熊召政

                          “唐伯虎这首诗,果真充满了伤感。”孤鹤抚着三绺长须,喟然叹道,“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李大人,这两句诗中,就藏了真正的解脱法门啊!”

                          “啊,请先生开释。”

                          “本来,高阁老已经为李大人安排了一个锦绣前程,怎奈先生财迷心窍,贪墨巨额军饷,这不是‘前程两袖黄金泪’又是什么?至于‘公案三生白骨禅’嘛,先生是明白人,难道非得让我点明么?”

                          李延心下一沉,忖道:“他怎么知道我贪墨军饷一事?”越发觉得这位孤鹤神秘莫测。事既至此,也顾不得面子,只哭腔哭调地说道:

                          “先生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望指点迷津。”

                          孤鹤摇摇头,眉头紧紧拧住,半晌不作声。这副神情让李延产生了大祸临头的感觉,他起身绕过石桌,竟扑通一下跪倒在孤鹤面前,嘴中连连哀求:“还望先生施行大德,拯救李某。”

                          孤鹤并不去扶起李延,而是抬头望天,只见一轮明月挂在星空,极高明台旁边,几棵古松的枝叶反射着细碎的银白色的光芒,远处黑簇簇的峰头像一团团起伏不定的乌云。孤鹤仿佛受到了什么启示,铁青的脸色稍稍松弛一下,缓缓说道:

                          “李大人,你且起来。”

                          看到李延艰难地爬起来坐回到石凳上,孤鹤接着说道:“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李延睁大了眼睛。

                          “实话告诉你吧,我姓邵,人称丹阳邵大侠。”

                          “邵大侠?”李延一阵惊愣,问,“你就是那个为高拱谋取了首辅之位的邵大侠?”

                          “正是。”

                          李延顿时像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浮木,他一把扯住邵大侠的手,激动地说:“李某久闻邵大侠大名,没想到能在衡山见到你,实乃三生有幸。”

                          邵大侠推开李延的双手,阴沉说道:“李大人,先不要说这些不见油盐的屁话。我说过,我是来为你开启解脱法门的。”

                          “多谢多谢。”李延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说话也畅快起来,“邵大侠真是神机妙算,掐准了今夜我要来这极高明台,事先就来这里把李某候个正着。”

                          邵大侠勉强一笑,答道:“李大人过奖了,我邵某可不会什么神机妙算,从桂林开始,我就偷偷跟着你,一直跟到这衡山。”

                          “你跟了我半个月?”

                          “是啊,确切地说,是十七天。”

                          “你为何要跟着我?”

                          “奉内阁首辅高拱之命。”

                          “是座主让你来救我?”

                          “救你?也算是吧,”邵大侠看到李延眼神里充满了期望,内心不禁产生些许怜意,但一闪即过,接着委婉说道,“正是你的座主,让我来向你传授解脱法门。”

                          “何为解脱法门。”

                          邵大侠盯着李延,鄙夷地说:“你这是第二次问,我再回答一次,一了百了,万事皆休,就是解脱法门。”

                          李延仍然胡涂,他搔了搔额头,自言自语道:“一了百了,怎样才是了呢?”

                          邵大侠见李延执迷不悟,也不想再同他绕弯子,干脆明了说话:“双眼一闭,两脚一伸,不就一了百了?”

                          李延一听大惊,失声叫道:“怎么,你要杀我?”

                          邵大侠冷笑着回答:“不是我要杀你,而是你自寻死路。”

                          李延吓得面如土灰,讷讷问道:“为何是我自寻死路?”

                          “为的就是你贪墨太甚,辜负了高阁老对你的荐拔之恩。”

                          邵大侠说话的声调虽然不高,却像寒剑一样刺来。李延两股战栗,结结巴巴地分辩道:

                          “不会,一个月前我还专门给座主去了一信。我李某虽然能力有限,但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你给高阁老的信,说的什么?”

                          “这……”李延欲言又止。

                          “说呀!”

                          邵大侠一再威逼,李延长叹一声,说道:“既然你和老座主这等关系,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我想老座主年纪也不小了,为了他日后的归田计,我为他在南北两处购置了五千亩田地。老座主对我多年提携,信任有加,这也算是在下对老师的一点心意。”

                          听罢李延的剖白,邵大侠又是冷冷一笑,讥道:“如果没写那封信,你兴许还有一条活路,正是这封信,这世上才留你不得。”

                          “怎么,是老座主要杀我?”

                          李延战战兢兢,说话声调都变了。邵大侠盯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要冤枉了高阁老。他这次差我邵某前来会你,只是要我传话给你,好好儿回老家呆着,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并一再交待要我不要难为你。但我邵某跟了你多日,看你一路上的铺排光景,觉得如果留你性命,终究是给高阁老留下了祸口。”

                          “邵大侠,你?”

                          “李大人,我邵某明人不作暗事,像你这等贪墨的昏官,我实在不肯放过。

                          要恨你就恨我邵大侠。“

                          至此,李延已是汗流浃背,求生的本能让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说道:“邵大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为了高阁老的前程,我邵某只能借你这颗头颅了。”

                          李延一听这话,从地上爬起来拔脚就跑,却不知何时钻出两个人来,提着明晃晃的砍刀封住去路。李延想大呼“救命”,其中一人用刀尖指着李延的喉管,低声喝道:“你胆敢喊叫一声,立马叫你脑袋搬家。”

                          李延见状,又回转身来跪到邵大侠脚下,苦苦哀求道:“邵大侠,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望饶过李某一命。”

                          “你不死,高阁老的首辅之位就真的难保,你若死了,事情或可还有转圜余地。李大人,百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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