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深圳,我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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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深圳,我的孤独-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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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绝望地想到,子鹏的腿会不会残废?    
    “你具体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    
    “不用,他们很快就到了,到了医院我再打给你。”    
    “你到底在哪?”    
    “回来的路上。你不用担心,待会我打给你。”    
    我呆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子鹏真的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我们的生活还没有开始。手表嘀达嘀达转动,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漫长,我只想快快见到子鹏,弄清楚他到底伤得怎样。老天保佑,保佑子鹏平平安安。11点了,电话还没有响,我拿起听筒,放在耳朵边,电话没问题,又放下了。11:10,11:15分,我想打过去,又怕打电话耗电,子鹏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就凭这部手机了。我如坐针毡,穿好衣服,守在电话机旁,随时准备出门。12点,电话终于响了,子鹏说已经到家了。我飞一般地冲出去,下楼拦了一辆的士,叫司机赶快。    
    下了车,确认亮灯的那间单元房,我跑步上楼。门没锁,子鹏坐在床沿,右腿放在一张靠背椅上,不能动弹。我轻轻碰了一下,子鹏哎哟直叫。    
    “医生怎么说?”    
    “说是内伤。”    
    “不住院吗?”    
    “没那么严重。”子鹏总是这样,明明严重还大事化小。    
    我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地。“谁送你回来的?怎么不直接送宾馆?”    
    子鹏没回答。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意别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可现在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及的。有时候,想到子鹏总是害怕和我一起露面,心里总是委屈极了。想想毕竟他还未正式办手续,还是忍忍算了。    
    “咱们回宾馆吧,家里热水都没有。”我说。    
    子鹏双手操着腿,没出声。    
    “我下去找个人来背你。”不等他回答,我就下楼了。    
    花10元钱,请的士佬背子鹏下楼,到了宾馆,又请保安帮忙,将子鹏背进房间。我用热毛巾替子鹏擦了擦身子,手表也不知去向,好在手机还在,不然麻烦可大了。躺在床上,子鹏讲起事发经过:“回来的路上,一心想开快点,可是晚上的光线不太好。开到一个急拐弯处,眼睛犯迷糊,以为是一条直道,忘了减速,120码照开不误,祸到临头,才看清前面是一米多高的水泥栏杆,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整个车对着水泥栏杆直撞,只听到‘嘭’的一声,车飞出栏杆,结果连人带车冲到几米深的水沟里。幸好安全气囊将我死死顶住,要不是奔驰,换了别的车,早没命了。好在你没同我去,不然的话,如何向你们家交待。清醒过来,第一预感就是右腿没了。摸摸还在,然后开始找手机,联系朋友。打电话告诉你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本想早点告诉你实情,又怕你赶过去,控制不住地在医院乱哭。”    
    “车呢?”我问。    
    “明天有人去拖,估计拖回来也没用了。反正车买过保险。”    
    劫后余生,人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子鹏还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整整一夜,我们几乎没睡,子鹏的腿生疼,去痛片吃下去,毫不见效。我想替他揉一揉,可一碰到腿,他就大喊大叫,疼痛难忍。我不停地亲他抚摸他,希望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第二天,几个朋友来看他,子鹏强忍着疼痛,跟他们聊天。下午,保安背着子鹏下楼,送他去了趟公司。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重大事情非去公司解决不可。    
    深圳暂时回不成了,我每天替子鹏安排火食,在附近饭馆炒几个新鲜开胃的好菜。听说有个江湖郎中,治内伤很有一套,我扶着子鹏寻到那里。留着长长的白胡子郎中说着说着,提起子鹏的脚,向右使劲一扯,痛得子鹏嗷嗷大叫,接着郎中又不管不顾地连扯数次,之后开了几贴膏药,像牛屎一样,每天照脚踝处涂抹。临走时还交给子鹏一副拐,子鹏成了一只腿的瘸子。    
    三四天过去了,子鹏的腿没有明显好转。每天我轻轻地帮他揉,刚开始不能用力,只能摸它,慢慢可以加一点点力。时间一天天过去,子鹏不能出门,又不能工作,渐渐地烦躁起来,脾气越来越大。一次,我买饭回来,子鹏打开饭盒,一看是红烧排骨,将筷子一扔:“你自己吃吧,每天都是排骨。”见子鹏这样,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这些天我向公司请了假,天天寸步不离地服侍他,他还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我的委屈还无处说呢。子鹏看到我流泪,又开始赔礼道歉,强撑着拾起筷子,将排骨一块块往嘴里送。内心里,我从来没有和子鹏计较过,我知道子鹏是一个嗜事业如命的人。现在他连路都走不了,公司来电话说车报废了,他心里很烦很闷。难道我就不烦不闷吗?他什么时候也能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想?    
    我买了十四的票,准备回深圳。那天上午,我将东西收拾好,到总台结完帐,送子鹏回家。然后收集了附近的几家订餐电话,贴在墙上。子鹏每天拄着拐,行动极不方便。郎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子鹏的伤至少3个月才能基本恢复。下午去火车站,子鹏坚持要送我,送就送吧,我知道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憋得实在难受。    
    


第五章 温柔的梦乡被吵醒第四十四节  亲爱的深圳,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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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深圳已是春光明媚。看到背着行囊徘徊在公交车站问路的青年男女,我总想主动上前帮他们排忧解难。金碧辉煌的香格里拉酒店、深南大道上四季常青的灌木、行色匆匆的异乡人,这一切都令我倍觉亲切。虽然自己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一无户口二无片瓦,却俨然一个地道的深圳人。这里的高楼大厦、大街小巷、夹带各地口音的普通话,我都无比熟悉。好比我一开口,人家就问小姐是湖南的吧,于是话题就此展开。深圳人永远不会排斥你,一下车你就成为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坐在干净的大巴车上,明亮的景致一排排后退,亲爱的深圳,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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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公司,同事们已按部就班,各就各位了。听说18楼正在装修,办公室即将扩大,大概刑总准备搞点实体了。    
    我轻轻敲开刑总办公室的门,刑总关心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男朋友伤势怎样?自从奖金事件后,我感觉和刑总之间的距离有所拉近,说话时他不再以命令的口气,比先前随和多了。聊起办公室扩建的事,他叫我随他上楼看看。经过大办公室,同事们虽然都埋着头,一定注意到我和刑总走在一起,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心里都猜测着什么。和刑总并排站在四面都是镜子的电梯里,我有些不自在。刑总无意朝镜子里瞟了一眼,正好和我的视线碰上,我赶紧挪开视线,望着红色显示器,自言自语:电梯真慢。刑总也抬头望了一眼说:老了,该退休了。新办公室装修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民工们个个挥汗如雨。这里的面积是原来的两倍多,结构也合理多了,再有一星期就能竣工。刑总向我介绍每一间办公室的用途,唯有总经理室外一间10多平米的小间,他没有介绍。    
    国展中心正在举办一个大型家具展览,刑总安排我和眼镜一同前往。展厅里各式各样的办公桌椅、沙发,款式新颖,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刑总每看中一样,眼镜就上前交涉,留下地址,安排送货。其中一套粉红色双人真皮沙发,7000多,在灰黄的办公家俬中煞是抢眼,我坐在上面,感觉不错,可粉红的颜色并不适合办公用。刑总指着沙发,叫眼镜记下。我心想,买它摆在什么地方?    
    从眼镜那里得知,办公室装修加上添置办公桌椅,花费四五十万。我问他公司是不是要上新项目,他也说不上来。恐怕眼镜对刑总的了解,比我也多不了多少,刑总的神秘只有他自己知道。    
    搬至18楼,刑总安排我坐在总经理室外面那一小间。以后你就是总经理秘书。这样的结果,我一点不意外,第一次参观布局时我就有所预感。我并没有对此表示感激,虽然粉红的真皮沙发充满温馨,但那个位置将令我失去很多自由。事实上,自从搬到18楼,我再也不能随便串岗、和彭姐聊天、听同事们扯谈。刑总在的时候,我是秘书、接待员、传话筒,刑总不在的时候,我随时准备替他记录来电、向他汇报公司情况,一步不能离开。因此工作量陡然间增加了许多,然而工资还是原来的数目,我心里犯着嘀咕。话虽这样说,工作起来我照样很认真,甚至比以前更用心。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旦做了,就会尽心尽责。刑总仍旧独来独往,每次出门,不说去哪儿,也不告知什么时候回来,仿佛无视我的存在。眼镜跑银行也不叫我了,一定是刑总交待过。我坐在豪华漂亮的办公室里,心情郁闷,倚着窗口看楼底下勤劳穿梭的人们,不禁十分怀念和眼镜跑银行那段生活,忙碌而充实,劳累而有收获。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盼望中午12点,和彭姐一起打饭说说心里话成了一天之中最宝贵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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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秘书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在刑总出去的时候打免费长途电话。子鹏仍然每天去江湖郎中那里敷药,走路仍然拄着拐,不过已经能自如地上下楼了。他每天坚持走路去公司,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腿也得到了必要的锻炼。    
    一天,正翻着彭姐买的《知音》,听见前台有人问宁小姐在吗,正寻思是谁找我,手持鲜花的小姑娘进来了。似曾相识,想想在哪儿见过?小姑娘一进来,就说:“宁小姐,你好,我们是安安花屋——”    
    哦,对了,正是小安花店里的店员。    
    又是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难道是甘力?我接过清香的花束,小姑娘又递给我一个墨绿色水纹纸包好的长方形礼盒,我签收后,谢了小姑娘,让她代我问小安好。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圣罗兰,不用说,肯定是甘力,只有他才可能挖空心思给人惊喜。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波波:    
    我打算去广州读书,为将来充充电。学习是全日制的,为期两年。祝你快乐!    
                                                       甘力    
    也就是说,很长时间内,我们不会见面。望着简短的留言,关于甘力,我有一丝怀念。    
    


第五章 温柔的梦乡被吵醒第四十五节  真情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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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下午,我躺在床上看张爱玲的小说,文路和王敬业来了。文路穿着一件宽大的连衣裙,大概四五个月了,肚子有些凸起,走路也显龙钟。我赶紧起身,请他们坐,仿佛迎接尚显生疏的客人。我找出纸杯倒了两杯白开水。    
    王敬业问我:“什么时候到的?”    
    “十五。你们呢。”    
    “前天。”想想,前天已是正月二十几了。    
    “几次打电话你们都不在,初四我就离开了。”    
    “郭子鹏还好吧?”文路问我。    
    我将车祸的事告诉他们之后,无话可说了。王敬业在,我和文路交流起来总有障碍。    
    文路开始收拾上次未带走的衣物,我帮她找塑料袋,王敬业一件件打包。很快就收拾好了,我打开抽屉,还有一本相册。文路接过,塞进包里。我留他们一起吃顿饭再走,文路说不用了。王敬业拎着胀鼓鼓的塑料袋,文路蹒跚着跟在后面,带走了她最后的嫁装。    
    文路真的变了。从进门开始,她就在躲避我的眼光。和王敬业一起生活,她幸福吗?从她的表情里,我看不到快乐,却看到了认命。结婚之后,文路心中那些不死的欲望随之消失了吗?她和王敬业交流她的所思所想吗?王敬业了解她的蠢蠢内心吗?我和文路之间的真情友谊就此完结了吗?我不能说清婚姻意味着什么,可我明白,婚姻对我来说,只能意味着爱情。我和子鹏相守至今,正是因为爱。除了爱,我一无所有;没有爱,我一天都不能活。    
    直到再次见到文路,已是半年之后,文路已为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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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办公室真是无聊至极,大部分时间刑总都不在。我除了看报纸就是练五笔,一个月不到,我居然能达到每分钟90多个字,不能不说是一大意外收获,只可惜公司没什么文件需要我处理。我的工作仍然只限于手写范围,所有打字工作均由彭姐承包。要是刑总同意,我真愿意专职打字。我甚至觉得自己特别适合打字这项工作,它简单、机械、不用大脑,而且随着双手在键盘上欢快地舞动,一行行标准字体整齐地呈现在显示屏上,成就感立竿见影。中文打字练得差不多了,我开始练英文。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走,我开始渐渐习惯这样的工作状态,刚搬进来的那种烦躁不安也随之消失了。    
    不知从哪天开始,刑总只要在公司,中午饭必定叫上我和眼镜,三个人在滨河路湘菜馆解决。点上三五个开味小菜,有时候还加上一瓶啤酒。餐馆的服务员跟我们熟了,更是热情有加。饭桌上刑总偶尔讲几句笑话,眼镜仍是老一套,马屁拍得溜响,我则只管吃我的饭。有时候眼镜出外办事未回,我和刑总两个人也去湘菜馆,除了公司的事情,我们很少谈及其它。刑总不发问,我从不贸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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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菜馆的楼面经理听说我是老乡,热心地要向我介绍另外的老乡,无外乎他的一些熟客。一次,楼面经理领来一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的小伙子,聊起来,我们算得上校友,于是互换了名片。    
    第二天,电话进来,对方自报姓名,我一时糊涂,忘了李兴旺是谁,好在对方及时补充了一句,咱们是校友,我方才醒悟。要是对方让我猜,多尴尬(我从来只记自己感兴趣的人)。寒喧几句之后,我问他有什么事没有,对方说只是问个好。这样的电话隔两三天一次,李兴旺总想约我吃饭,我一再推辞。次数多了,人就容易丧失原则,一天晚上,我终于赴约。    
    见面地点在振华路新开的麦迪逊啤酒屋。走进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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