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深圳,我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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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深圳,我的孤独-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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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地点在振华路新开的麦迪逊啤酒屋。走进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一对,一位低胸浓妆靓女正往男人身上贴,见我们进去,男人起身迎了迎。李兴旺向我介绍他的朋友,啤酒屋里人声嘈杂,我没听清那男人姓什么。那男人倒是挺热情,开了几瓶喜力,提议四个人碰杯。我说我可是从未喝过酒,那男人招手叫服务员上椰汁,然后拉开听盖,递给我,来,干杯。几个人一边啜饮,一边看表演。台上舞女的动作越狂野,台下男人的嗷叫声越雷动。这里完全是男人的乐园,女人只不过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直到小提琴独奏的旋律响起,酒吧里的尖叫才稍稍平息,男人女人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挑逗、抛媚眼、送秋波、捎首弄姿、搂抱亲吻。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要是子鹏置身其中,他会如何施展自己?喝着聊着,我心里有些发闷,想出去清醒清醒,于是起身去洗手间。洗手间挤满了花枝乱颤的女人,镜子前补口红的、描眉的、将水往头发上抹的、修整衣服使其暴露部位更加勾魂的,姿态各异,蔚为壮观。有一名妖艳女子一进来就朝镜子前挤,还未挤进去,外面有人叫她快点,该女子一面应声一面将可乐倒在手上,朝头上乱抹一通,踮起脚朝镜子里瞅了瞅,左右摆了摆头,扔下可乐瓶,扭头走人。我突发奇想,要是男人们见到此番风景,还会拼命往女人怀里涌吗?再次走进包间,靓女不见了,想必是酒吧里的坐台小姐。我坐下来喝了一口椰汁,李兴旺出去了。那男人喝了一口酒对我说,咱们玩色子吧。我靠里挪了挪。那男人将5个色子用色盅罩住,贴在桌面上来回摇动。接着两人开始赌酒(他喝酒,我喝椰汁)。一来二去,我和他熟识起来。隐约的烛光下,那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浓密的黑发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瓜子脸,嘴巴上两道修剪整齐的胡须,质地精良的西装穿在身上十分得体,应该说刚才那个靓女配不上他。色盅在桌上飞快地滑行,我输了,则饮一大口,他输了,则是满满一杯啤酒。不一会,见他双颊通红,我说算了,不喝了,他还是将整杯酒一饮而尽。就在他仰头空杯的一瞬间,我怦然心动。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阿杰。这便是我和阿杰的第一次见面。


第五章 温柔的梦乡被吵醒第四十六节  天天上这样的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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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兴旺的电话隔三岔五打来,刑总不在的时候,我应邀同李兴旺在附近的快乐一族吃午饭。见他一身标准的业务员装束,白衬衣蓝裤子配蓝领带,腰里别着手机,怎么看怎么像农民。待我坐下,他将菜单递给我,问我想吃什么。我懒得看,直接将菜单还给他,来个盐煎肉吧。盐煎肉是这里最便宜的快餐,13元,还有点辣味。李兴旺又问我要什么汤,我端起盛满凉茶的塑料杯说,不用了。谈话必然从校园开始。虽然在依山傍水的校园里度过了纯真的高中三年,我却没留下什么痕迹。既没考上大学,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老师同学,除了和文路保持联系,毕业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李兴旺高我好几届,他认识的人我基本不熟。于是只好聊起他们公司的业务。    
    “怎么说呢,业务比较特殊。这样跟你说吧,人死后骨灰盒不是安放在墓地吗,我们公司开发了一大型墓地,周边山青水秀,环境一流,我们将灵塔做成一小间一小间,供亲人瞻仰纪念,另外,还提供一些增值服务……”    
    我一听是死人的事,就没了兴趣。我一勺勺舀着米饭,慢条斯里地往嘴里送。见李兴旺的话闸子打开,只好配合几句。    
    “你就专门卖这个?”    
    “你可别小看这个,现在炒得可热啦。你别以为人死了才找我们,我们的客户可都是有钱老板。”    
    我更不明白了,有钱老板买这个?    
    “这东西跟股票一样,买入的目的并不是为自己用或者送人,而是待涨而抛。你想想,要是活人买一批灵塔存放那里,多不吉利啊。”    
    李兴旺极富耐心地讲起他公司的规模,我稍稍明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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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总在电话里和人高声说笑,真是难得一见,看样子贷款有着落了。我的心情也不由得轻松起来。好长时间没有见刑总这么开心过,他整天阴着脸,下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我坐在办公室里也得绷紧神经。我冲了杯速溶咖啡进去,放在大班台上,刑总放下电话,脸上还挂着笑容,呷了一口,皱起眉头,“真苦。”    
    “哦,对不起,忘了放方糖。”我欲返回去。    
    “算了,就让它苦一回吧。”刑总说完,示意我坐下。    
    “下周银行就放款了,这笔款贷得真累。”刑总将整个身体靠在大班椅上,向后重重一仰。    
    “总算成功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了这么长时间秘书,嘴巴总灵巧不起来,一想到那些奉承的话,就觉得嘴笨。    
    “扑——”刑总长吁一声,用拳头轻轻敲打着额头,“你知道吗,这笔款下来,光请他们吃喝,加上陪他们去澳门赌钱,花掉我们几十万。现在的人真他妈黑。”    
    第一次听到刑总说脏话,我有点不习惯。刑总自己倒没觉得什么,继续说:“这笔款分两次到位,第一笔到位后,还得给人回扣。”    
    我心想,公司既没盈利项目,你老人家又不打算还贷,花点钱还是不吃亏。    
    “你没吃中午饭吧,叫个什么饭上来吃。”    
    “不用了,我带你去吃海鲜吧。”    
    难得刑总如此高兴,我不好扫兴,跟着他下楼。上了车,我问刑总去哪儿。    
    “好世界。”    
    “走过去也不过10多分钟,这一路塞车,还得找停车位。”我说。    
    “那就去南油好世界吧。” 南油离市中心约30分钟车程,怎么说也有几十里地。待我扣好安全带,车轰地发动,驶向宽阔的滨河大道。    
    人少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滨河大道的空气清新多了,我按下车窗,春风拂面,长发随之飞得老高。刑总打开音响,张国荣阴柔的声音悠悠飘来,轻松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悲悯。我望了刑总一眼,见他一脸专注,投入地听着歌,自己也随着音乐回想我悲情的过往。    
    好世界总是那么气派奢华,生猛海鲜在有限的玻璃空间里寻找着自由。我们在海鲜池前观赏了一遍,刑总点了石斑、三纹鱼、鲍鱼等一大串,又叫我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要了两盅燕窝。吃饭前,刑总对我说,今天吃饭不准谈工作。我心想,鬼才愿意谈工作,每次都是你那严肃劲逼的。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鲜嫩爽口,害得我肚子撑得不行。刑总不停地讲笑话,逗得我前俯后仰。一餐饭下来,我对刑总少了许多畏惧感。买单的小姐过来,2800。在两个人的用餐记录中,这是我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    
    走出好世界,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眯缝着眼,说是春天,其实和夏天没什么分别。站在海王大厦门口,我挽起长袖衫,刑总将手窝在额前,环顾四周,右手边是一家日本眼镜行。“走,进去挑副太阳镜。”    
    琳琅满目的太阳镜闪闪发亮,服务小姐热情周到地为我们介绍最新流行趋势。刑总拣了几副,试了试,问我怎么样,我实在不敢恭维,摇了摇头。刑总又换一副,我还是觉得不怎么样。刑总说,那就算了吧。我挑了几副,戴上,刑总说,不错,我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真不错,重新换一副,服务小姐更是大加赞赏,弄得我心里乐开了花。几副眼镜,都挺漂亮,难以取舍。细红边那副显得文静,黑眶那副更时尚一些。    
    我问小姐:“多少钱?”    
    “红的这副750,黑的800。”    
    我没想到一副眼镜这么贵,“上面不是写8折吗?”    
    “小姐,这是折后价。”服务员微笑着回答。    
    我正犹豫着,刑总已拉开公文包,开始数钱。    
    “那就要这副吧。”我将黑眶那副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    
    一上车,刑总按下play,张国荣的声音又袅袅而起。    
    “张国荣是你的偶像吧?”我从纸盒里抽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刑总轻轻地哼了一声,笑着说,“我们这把年纪还什么偶像不偶像的。”    
    “报纸上说张国荣是同性恋。而且有调查表明,在同性恋中,张国荣是第一偶像。”我打开右座前抽屉,随手翻着里面的CD。    
    “你对同性恋怎么看?”刑总突然问我。    
    我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翻动。“你总不能要求人家都和你一样吧。同性恋只是个人取向不同而已,每个人都有权利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社会应该尊重他们。”    
    说完,我看了刑总一眼,他仍然眼望前方,专注地开着车。    
    我接着说:“你知道吗?澳大利亚有个同性恋节日,每到那一天,同性恋们都出来游行欢庆,和巴西的狂欢节一样盛大。”    
    “你的偶像是谁?”刑总又问。    
    “王菲。”我拉下遮阳板,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有点酷。“也谈不上什么偶像,就是喜欢她的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叫好。”    
    到公司楼下,已近4点。刑总说:“我就不上去了,有事打我手机。”    
    我哼着歌进了电梯,取下太阳镜,对着镜子弄了弄有些嫌乱的头发,再戴上,感觉好极了。要是天天上这样的班就好了。


第五章 温柔的梦乡被吵醒第四十七节  李兴旺的电话越来越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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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兴旺的电话越来越勤,每次都极力邀我去他公司看看,我实在提不起兴趣。他左一个老乡,右一个校友,弄得我不好意思。白天我没有时间,那晚上吧。下了班,我径直到那间常去的湘菜馆。服务小姐热情地带我进到岳麓山包间,只见麦迪逊啤酒屋见过的男人正在里面看电视。见我进来,起身招呼我坐下。    
    “咦,李兴旺没来?”我问。    
    “他住在附近,应该快了吧。”他一边吩咐小姐上茶,一边拿起手机拨李兴旺的号码。    
    “你和李兴旺是老乡吧?”    
    我点点头:“你不会也是湖南的吧。”    
    “我浙江人,在长沙呆过两年。”    
    “现在在哪家公司?”    
    “自己做,小本生意。”    
    看他年纪不大,说话还有些腼腆,怎么也难与初次见面的情形联系起来。    
    “我姓邱,叫邱华杰,他们都叫我阿杰。”    
    我找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    
    阿杰看了一眼,放进白衬衣口袋里。    
    我注意到,他仍然一身精致,衬衣显得格外白,而且是我喜欢的那种宽领,扎着暗花领带。袖口和口袋上绣着英文字母,趁他点菜的时候,我拼了一下那几个字母,Qiuhuajie,恰巧是他名字的拼音。    
    阿杰将菜谱递给我:“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说:“等李兴旺来了再说吧。”    
    “别管他,你点吧。他这人总是磨磨蹭蹭。”    
    我点了个清炒西兰花,表示一下。    
    阿杰见我有些放不开,说:“没关系,多点几个。”    
    “还是你点吧,我们经常在这里吃,这里的菜差不多都吃遍了。”    
    “下次咱们换个地方。”    
    “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支支吾吾:“本来我这几天挺忙,李兴旺老是打电话给我。”话一出口,更是觉得乱套。    
    阿杰却一点不介意:“他找你,八成是推销他们公司的灵塔。”    
    我不知道他和李兴旺是什么关系,见阿杰一脸诚恳,我也就直来直去:“我要那东西干什么呀?”    
    “你们老板可以要啊。”    
    “我们这么小的公司,老板哪里会投资这个啊。”    
    “做业务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关系,就得充分利用。李兴旺准是让你说服你们老板。”    
    “我觉得没戏。我们老板那人挺严肃的,我可是玩笑都不敢跟他开。”    
    “其实也无所谓,你只是给老板提供一个信息,投不投钱是他的事。再说,要是你们老板真投了钱,李兴旺应该不会让你白干。”    
    我总算彻底明白了,李兴旺为什么天天约我见面,乐此不疲。    
    聊着聊着,李兴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小姐。一进门李兴旺就拱手赔礼,甘愿罚酒一杯。喝酒聊天,好不热闹。黄小姐也是性情中人,端起杯子,一干见底。我实在不想喝酒,李兴旺硬是让我端起酒杯,表示表示。邱华杰看到我有些为难,对李兴旺说,算了算了,宁波的酒我包了。然后对我说,你就喝椰汁吧。    
    几杯啤酒下来,邱华杰又是满脸通红,看来他也没什么酒量。    
    “吃菜,吃菜。”李兴旺大声招呼,“今天都要尽兴,尤其是我们的宁波小姐。”然后夹一条黄骨鱼放进我碗里。    
    “哎呀,忘了重点介绍,黄小姐是我们公司的歌星,参加过好多大赛。”然后对着黄小姐说:“怎么样?吃完饭,露一手。”    
    黄小姐歌唱得真不赖,一听就知受过专业训练。董文华的、宋祖英的都很拿手,有了她,我们根本不敢开口,负责拍手助兴就是。还是李兴旺胆大,夹着浓郁的湖南腔,和黄小姐来了首对唱,还不时来几个动作,笑得我和阿杰直捂肚子。    
    接下来,李兴旺果然谈起灵塔的事:“你只管把你们老板带到我公司,剩下的事我负责。成了,所得提成你我二一添作五。”    
    阿杰见李兴旺谈兴正浓,拿着手机出去了。待阿杰进来的时候,见李兴旺唾沫横飞,便朝我会意地笑了笑。    
    待黄小姐歌瘾过足,阿杰买完单,一伙人酒足饭饱地走出包房。    
    站在路灯下,李兴旺对阿杰说:“这样,我负责送黄小姐,你负责送宁波。”又对着我说:“刚才说的事放在心上。”然后打着酒嗝,手搭在黄小姐肩上,转身走了。    
    阿杰自然成了我的护花使者。“住什么地方,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辆车,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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